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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丝塔西娅离开了伊文捷琳圣女的画像前, 又去右边的书架上再挑了几本书, 然后坐到了桌子边翻开。
第一本漆黑封皮的书翻开后它才发现这大概是一本第三纪元的烈士录, 其中记载了许多人的名字和身份。
第一页的某个名字让她有些眼熟。
【德维特·科林,达维亚王都主教……】
她似乎在梦里见过这个叫德维特的主教,她记得他温和悲切又绝望的神色。阿娜丝塔西娅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下坐在她对面的艾伯特主教, 她总觉得他们长得有些相似, 大概都是温和系学术派长相的原因。
“你看的这本是当时的教皇博文晚年写的书。”
艾伯特看着她, 脸上没有了笑容,一旁烛光的映照下,他的神色显得有几分肃穆:
“严格算来这并不是一本书, 它只是一份不全的牺牲者名单。第三纪元圣战, 为此牺牲的神职人员太多了, 博文教皇努力回忆也只能留下这一部分人的名字。他临终前说:‘英雄不该被遗忘。我很抱歉, 没能将他们的名字都记住。’”
因为艾伯特的态度,阿娜丝塔西娅也主动抬起脸看向他,端正的坐着认真的听起了艾伯特的历史讲述。
“众人都知晓,圣子圣女二十年换一次届。而圣战时, 圣子圣女的换代极其快。从圣战初的圣女殿下开始, 到圣战结束时的伊文捷琳圣女,当时的圣女已经换了三代, 圣子更是换了五代,伊文捷琳圣女正是圣战开始后的第三代。”
“伊文捷琳殿下本是第二代的候选圣女, 在第二代圣女战死后她便接替了圣女的位置, 同时也接替了那片战场。那场战争太过艰难也太过残酷了, 本该只修神术的圣女也开始像骑士一样习武技,因为圣殿骑士牺牲得太多了,圣子圣女的骑士团都被填补了过去,当时的教会已经派不出更多的武技者来保护体弱的神术者了。”
“王国贵族以及普通人都朝东方撤离,但教会的神术者和骑士没法撤离,因为他们是战场的主要战力,并且他们也知道:人类已经没有退路了。”
…………
艾伯特的历史讲述要比玛格丽特女士讲述更直白,也更残酷,他毫不修饰那场战争的残酷,更毫不遮掩的告诉阿娜丝塔西娅,那些牺牲的“英雄”有多少。
裁决天使降下的时候,教会基本被消耗空了。战争中,圣子牺牲了四代,圣女牺牲了三代,各大主教仅剩十分之一,圣殿骑士更是牺牲得只剩下了三个先锋团。唯一牺牲较少的便是教皇及其身边的各类学术派教导者,因为他们是最后的传承。
因为一直待在后方不能上正面战场,所以教皇才会在战争结束后写下这本记录牺牲者的书,他很愧疚,到临终前也无法释怀。
年长者度过许多春秋,而年少者却被永远的留在了最美的年华中。
…………
这一段久远的历史,阿娜丝塔西娅听得心情复杂,也有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感慨。无数英雄牺牲后换来的和平并不能一直维持下去,克里斯汀娜说过,“原着”的最后血月之门会被打开,然后开始重演第三纪元的圣战。
“我有些好奇:裁决天使降下后,诅咒者们去了哪里?”
阿娜丝塔西娅郑重的合上手上这本封皮漆黑的书,带着几分感慨与疑惑的向艾伯特问道。
以往的神话都说血族被驱逐出了这个世界,但从不说明他们被驱逐去了哪里。克里斯汀娜说,那些血族都被封在一个叫血月之境的地方,这个地方与人间相连,只有一道血月之门作为阻隔和封印。
而如今,血月之门的封印效果在渐弱,所以血族的活动才会越来越频繁。
阿娜丝塔西娅的问题带着一些试探性,她想试探有关血月之门的信息是否向她透露。
然而艾伯特的反应,让她确认,她被教会归于不被接收的那一类。
因为艾伯特看着她露出了往常一样的温和微笑,而后语气平淡的道:
“当然被驱逐出了这个世界。”
阿娜丝塔西娅低头看了看漆黑封皮的那本书封面,继续厚着脸皮问了一次:
“那他们被驱逐去了哪里?”
艾伯特主教给的邀请并不一定坚定,她确实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答案不出预料,艾伯特根本就不会告诉她有关血月之门以及血月之境的信息。
桌子上的烛台发出昏黄的光芒,艾伯特的脸在这烛光下显得更加的温柔了,然而他脸上一贯的微笑则透出了几分面具的怪异感: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斯塔夏小姐很在意他们?”
这可以说是很委婉的拒绝了。
于是阿娜丝塔西娅很明白的闭了口,不再追问相关问题。
而艾伯特也恰到好处的端起烛台,让阿娜丝塔西娅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
“历史课也讲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
时候不早了,艾琳娜要过来日常研究了,他不能让艾琳娜发现他动了她的资料室。
阿娜丝塔西娅也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讲手中的书放回了原处。艾伯特端着烛台跟着她,为她照亮,以避免将书的位置放错。
…………
对阿娜丝塔西娅来说,今天的大半时间就这样在教会内部的参观了解中流走了。从教会内部出来后,还未至傍晚,天色还挺明亮。而艾伯特主教不知什么时候又去换回了阿娜丝塔西娅看见他砸墙那一天的衣服,他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精神凌冽了许多。
“你该回去了,我顺路送你一程。”
他看了看天,然后再再翻了翻手中那本书,又开始了所谓的日行一善。
阿娜丝塔西娅发现他真的很宝贝他手中那本圣典外壳的书,走哪里都带着,时不时翻一下。然而他书中记录的根本就不是圣典上的内容。
“你不走吗?”
见阿娜丝塔西娅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书上,艾伯特微皱了下眉,将书合上然后抱着,朝她询问。
一队白袍人此时恰好走到艾伯特的身后,并朝他询问:
“艾伯特大人,今天去哪里探查?”
阿娜丝塔西娅觉得这个场面怎么看都像上一世港片里的黑-帮片:
某小弟对纹身金链子的社会大哥询问:
老大,我们今个儿去砍谁?
…………
“万分感谢,主教先生。”
阿娜丝塔西娅没有拒绝艾伯特的好意,当然也记住了教训,没喊他“叔叔”。毕竟她还不想被扎成刺猬,或者说去上三天的礼仪课。
…………
回到斯图尔特府时,塞德里克恰好在。他从大厅的螺旋楼梯上下来,十分自然的走到阿娜丝塔西娅身边询问:
“斯塔夏今天去了教堂?”
他的目光微不可查扫过从门口教会人员离去的背影上扫过:
“阿芙拉说你一早就出门了。”
阿芙拉是阿娜丝塔西娅房中女仆的名字。
自做了那个有关“原着”的梦后,阿娜丝塔西娅有一段时间没见塞德里克了,她快忘记了。这忽然的一次见面,她发现,自己对塞德里克感官也复杂了不少。
塞德里克是个很明显的血亲控,他的爱慕也很说清是一种什么状态。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评判塞德里克那畸形的感情,这种感情不仅仅是和他的基因有关,更和他的出生环境有关。也许他的认知里,血脉相连的姐妹就该是他的伴侣,即使他会为家族迎娶其他出生高贵的贵族小姐。
“塞德里克,我记得父亲今天带你外出了。”
阿娜丝塔西娅觉得只要塞德里克不动手动脚,她还是能够态度平和的和他对话的。
塞德里克点了点头,然后对她露出微笑:
“我担心斯塔夏,所以早点回来了。”
阿娜丝塔西娅在心里回他: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完全不需要。
也许是觉得阿娜丝塔西娅的态度不够友善,塞德里克有些不满的朝她靠近了几分,抬手想要触碰阿娜丝塔西娅耳旁的发丝,然而被阿娜丝塔西娅相当冷淡的躲过。
毕竟伯爵夫人不在,阿娜丝塔西娅没必要对他客气。
就阿娜丝塔西娅的感受而言,越客气,塞德里克就越得寸进尺。
被阿娜丝塔西娅拒绝触碰后,塞德里克故作失落的道:
“斯塔夏,我们是血亲,是最亲密的存在。”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西瑞尔殿下要抵达王都了。王宫中在计划筹备宫廷舞会,按国王陛下的意思,王妃的就从舞会上选出。”
他知道斯图尔特伯爵夫人为阿娜丝塔西娅定的目标,所以偶尔得知西瑞尔殿下相关的消息后,他也会跑来告诉阿娜丝塔西娅。
所以阿娜丝塔西娅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他的逻辑。
就梦中的经历而言,说塞德里克爱“阿娜丝塔西娅”,他却是在朝迎娶克里斯汀娜努力,并为阿娜丝塔西娅提供关于西瑞尔殿下的各种信息;说他不爱“阿娜丝塔西娅”,他却可以不惜性命的为“阿娜丝塔西娅”与危险的吸血鬼打交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消息。”
阿娜丝塔西娅点点头,然后表示多谢塞德里克的信息,他可以去忙了。
见阿娜丝塔西娅没有任何表示,塞德里克有些失望:
“斯塔夏不给我一个吻作为奖励吗?”
而回应他的是斯塔夏加速离去的背影。
·
夜幕很快降临了,阿娜丝塔西娅穿着浅色的睡裙躺在床上,思考着关于西瑞尔王子的问题。
伯爵夫人为她定的目标就是西瑞尔王子,如果是以前的话,喜不喜欢西瑞尔王子无所谓,不管能不能成功,她都会按部就班的去接近王子殿下。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有些想抵触这样的生活了。或者说她其实从未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只是在过去的十六年里逐渐麻木,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然而代表她过去世界的克里斯汀娜到来,还有那片照亮所有黑暗的光,阿娜丝塔西娅忽然又觉得自己找回了曾经失去的勇气。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不是你想要的命运。
她想要什么样的命运?
事实上阿娜丝塔西娅自己也有些迷惘。
她不能清楚的说来那个答案。
阿娜丝塔西娅暂时中断了自己这种迷惘消极的状态,然后从整头的底部摸出了装着伽米尔羽毛的手袋,然后打开手袋将那片光羽放到掌心里看着。
那柔和的圣光总是能够让她的心绪平静下来。
看着手中那片光羽,阿娜丝塔西娅忽然发现了某种不对劲的地方:
伽米尔的光羽似乎透明了几分。
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刚开始时这片光羽确实不是透明。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沉入了梦境。
想念着那永远居于天国的裁决天使。
梦境如约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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