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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酌得闲了半日,自在非常,可不大一会,她便觉得少了点什么,略一思索,才猛然发觉,居然都有半日都没见到楼逆了。
她绕着宅子转了一圈,期间路遇来往的护卫,她自是晓得这些护卫都是签下了卖身死契的,且那一叠的卖身契至今,楼逆是早就给了她,她也不甚在意,索性收了起来。
她其实不太在意这点势力,可总归是楼逆耗了心思与她收服的,她也就没说什么。
刚绕宅子第二圈的时候,还是没见到楼逆,凤酌眉尖一蹙,唤来门房老叟一问。
老叟很是想了想,才道,楼逆一早就出去了,至于去到何处,他却是不知。
凤酌想着之前楼逆跟她说过,兴许今个五长老凤缺就到龙溪了,她摸不准楼逆落下习武晨课是想干啥,可一想二长老之事,她心里便打了个突,生怕楼逆又生出什么事端来,需知,五长老和二长老那是不同的。
她抬脚就欲往镇上去,然,才踏出大门,脚步一驻,便愣住了——
门外,雅青色长袍的男子,虚眯眼眸而望,凤眉星目精致而冰冷,一身气质干净通透,恍若冰川之巅,最晶莹的那块白冰,出尘的毫无半点烟火味。
他站在那里,似乎没看什么,但又像世间万丈红尘,都在他眼中,而他不过是俗世旁观者。
见到凤酌从里面出来,他脸沿的线条似乎稍柔了那么一分,这自然旁人是瞧不出来的。
凤酌上前裣衽行礼,“凤三见过五长老。”
凤缺点了点头,他明了这便是凤家在龙溪的宅子了,后目光落到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大门上,什么话都没说,可凤酌就是晓得他的意思。
“此间宅子唯有门房老叟一人,经年失修,故而败落的厉害,加之之前二长老纵马进宅,这大门便如此了。”她也不是故意要说二长老的坏话,只是事实便是如此,勿须添油加醋。
凤缺微点头,抬脚率先进屋,凤酌跟后头。
有那得见的护卫,皆放下手中活计,与凤缺见礼,可凤缺视若无物,径直去了偏厅。
凤酌一语不发地上前,她也就没看到某些个护卫见五长老到了龙溪,楼逆此时又不在,心思便有些活泛了。
落座偏厅,不用凤酌动手,凤缺自斟了盏茶,他呷了一小口,微微闭目,竟是一副安然又闲适的模样,他过惯凤家之时的锦衣玉食,可也不会因眼下不精细的茶水都有所恼怒,在他眼里,好似不论好坏如何,都只是同一的景色。
凤酌自是晓得凤缺所为何来,可她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此次龙溪之行,之前家主遣了二长老过来,此时又为何五长老随后才到,若两位长老一并出的安城,到龙溪时日,却又不尽相同。
忽的她就有点怀念楼逆了,若是狐狸般的徒弟在,这种事,约莫一个转念就能揣度出来。
“二长老是前日到的龙溪,不知道五长老为何今日才进镇,莫非路途上有事耽搁了?”她不明白,索性直接发问。
一盏茶水毕,凤缺云淡风轻地放下瓷碗,对凤酌的问题,他先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想了下才道,“路遇杨家马行的人,周旋一二,故而晚到。”
一听杨家的人也掺和进来,凤酌眉心一拢,随即她便觉这多半是二长老绊住五长老的伎俩,让五长老这般仙气十足的人去周旋行事,除了面对面干坐着,你看我,我看你,还能干出啥来。
不得不说,凤酌竟然就胡乱猜测到了真相。
凤缺还真是如此拖住杨家人的,若不是杨家人对这位几天都能不吭一声的主,无可奈何,估计这会他都还在路上。
凤酌多多少少也能摸到一些凤缺的性子,她旁的话也不说,当即将龙溪子玉玉脉之事细细说了遍,末了,表示现在就可以带凤缺上山一探究竟。
也就听闻玉脉之事,凤缺才抬了抬眼皮,不可置否的嗯了声,半晌都再无他话。
两人俱是沉默下来,凤缺是一贯如此,而凤酌则是觉得并无事由在回禀,对于二长老,两人竟一致闭口不提。
当是这时,有护卫来报,楼逆有事要与三姑娘相谈。
凤酌不觉有话不可对人言,是以,她直接点头让人进来便是。
楼逆略带风尘地进来,他踏进门槛,眼梢隐晦地瞥了眼安坐于室的凤缺一眼,尔后敛了平时的腔调,规矩正经的对凤酌道,“三姑娘,大夫来了。”
这莫名的一出,让凤酌愣了下,搞不明白楼逆在打什么主意,反倒是凤缺神色浅淡地看了看楼逆,后才目光落到凤酌身上问道,“又伤了?”
何以是“又伤了”,这让凤酌稍稍有点不自在,“回长老,此前入坑洞,稍有未注意……”
“伤何处,与我看。”凤缺开口,就破天荒的打断凤酌的话,分明是无礼,可他做来,自有一派不拘一格的随意。
可,凤酌还未答应,楼逆抢声,“五长老初到龙溪,舟马劳顿,怎好又打扰长老,且三姑娘的伤,已渐在痊愈,今个大夫过来,也只是复看一二。”
他若能同意,才简直是笑话。
上次凤酌内伤之际的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要楼逆说,叫自家师父清清白白的身子给外男瞧了,这已经是奇耻大辱,不过那会形势比人强,他又比不得凤缺,自然是迫不得已,可眼下,从前的事还要来上一遭,他便觉得除非是踏着他尸体方可。
浑然没觉自己这会就和护食的狼崽子一样,明知反抗无力,可依然做足了凶狠的样子。
凤缺轻描淡写地看了楼逆一眼,并不将他眸底的隐隐挑衅放在眼里,只又道,“随意。”
却是毫不勉强。
凤酌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见楼逆笑着上前,拱手对凤缺道,“三姑娘身上有伤,还容五长老体谅,这要看玉脉之事,小的领路也可。”
听闻这话,凤缺忽的沉默了瞬,尔后他突然朝凤酌问道,“他与你何等关系?”
敏锐的,他就察觉楼逆压根就不像个小厮,若是小厮,这哪里有小厮给主子做主安排的道理。
凤酌也不想隐瞒,总归这事日后都要与人相告,便回道,“止戈颇有玉雕天赋,三儿甚为心喜,纵使三儿还未及笄,私下里,却已收到膝下为徒。”
“止戈?”凤缺顿了顿,语调意味不明,可又听不出哪里有不妥,“不是楼逆?”
不曾想,他还记住了楼逆的名讳。
凤酌微微一笑,“止戈是三儿与他的小字,逆么,总归意喻太过艰难辛苦,三儿想自个的徒弟也能活的轻松自在,故而赠小字止戈。”
凤缺微点头,并不置否。
凤酌伸手招过来楼逆,忽的想起一事来,斟酌片刻,便道,“三儿有一事想相求五长老,不知五长老首肯否?”
凤缺不吭声,只还是那副清冷无欲求的淡然之姿。
楼逆心头一顿,他似乎瞬间想到凤酌要说什么,他转头唇一动,就想说什么,然而,凤酌对他一摆手,拦了他,自顾对凤缺道,“止戈是三儿所见凤家子弟中,玉雕天赋最为出色的一个,只是可惜他不姓凤,入行无门,三儿不忍心如此璞玉被白白糟践,故而想征的长老同意,日后让止戈随侍长老左右,若长老觉他是可造之材,三儿与他给长老为徒无不可。”
此话一说,凤缺还没说什么,楼逆顿时脸色大变。
他上前一步站到凤酌面前,声若冰霜的道,“小师父,这便是要弃弟子不顾了?”
说着,他便觉无尽的委屈来,又夹杂一霎而生的恨意,心尖子酸楚又涩疼的要命,他如今尽心尽力的为她谋划算计,甚至不惜下重手收服人马,可她倒好,转瞬就给他做下这样的决定,还根本不先问他一声。
“你当知……”凤酌螓首一垂,心头莫名发虚。
“我当知道什么?小师父又觉得弟子会晓得什么?”他厉声问道,像是无数冰珠掷地,冷硬的吓人,然而他脸上却奇异的带出了一丝笑意来,但那笑并未达眼底,只在嘴角就凝结为霜冻,寒的人心头直发凉,“师父若是厌弃弟子,自不必用如此好听的借口遮羞,只肖一句,不喜弟子,弟子自会再不碍师父的眼,总归……”
“小师父不是早就嫌弟子,是拖累!”
他说完最后一字,顿有无穷无尽的血红戾气从眼梢弥漫开来,化为隐隐猩红,往日那种没脸没皮的作态再不见半点。
“哼,你这会倒是有这自觉了!”凤酌也怒了,伤人的话吐口而出,即便心有悔意,也给她的恼怒瞬间掩盖了过去。
她这番决定,又不是出自自个私心,尽数都在为他考虑,毕竟,日后他虽有成就,可一个摸索实在困难,如此她才想给他找条磨难少的路走,如若不然,她时不时就给五长老送玉石干甚,还不就是为了这点。
可眼下,这孽徒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又不肯安心听她说完话,她若不是顾忌凤缺在旁,这会就要动上手了。
楼逆别开头不说话,一身的阴鸷杵在那,浑身上下都似在散发着汩汩黑气,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从头看到尾的凤缺,他揭了揭茶盖,与瓷杯碰触出清脆声响,后他对凤酌道,“此子,野性难消,桀骜不驯,还一身杀伐血腥气,可见手上是沾染过人命的,心机手段不若一般……”
说道这,他停了下,眼神落到楼逆身上,睥睨着他,诸多看不在眼里,“风三,这样的人,我不会收入门下,你也自当,远离的好。”
只这一句,就让楼逆脸黑如墨,狭长凤眼之中暴风骤聚,与凤缺视线撞上,便是铿锵的刀光剑影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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