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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莫许被楚寒一枕心闷死那天晚上已经半个月了,但莫许的死讯是她死后的第三天公布出来的。
三天!
足以让一个有钱有势的杀人凶手粉|饰一切。
莫许磨着牙,想打开浏览器看看媒体怎么把牛吹上天,却不料进度条转了半天也转不开。
没流量了。
莫许无语凝噎,收了手机叹气,继续听妇女们如何感叹自己红颜薄命。
而中止这一切的是一个老头儿的到来。
确切地说,是一个老头进了王建人的家。
村妇a低低地笑:“哎,快看,那老头儿又来了,这次不晓得又要说个啥子样的。”
其他村妇跟着望了那老头儿一眼都笑了。
村妇b:“一看就是个骗钱的,也只有王大爷才信他的话。”
村妇c:“是啊,哪有这样的嘛,上回那个寡妇比建人大十几岁,女儿都嫁人了,还有个儿子上小学,居然有脸让建人出钱去那边修房子入赘,王大爷居然还很欢喜。”
村妇b:“那不是哈,要不是那女人坚持不生娃儿,说不定这门亲事就成了。”
村妇d:“那女人真敢狮子大开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子样儿!老子宁愿一辈子光棍也不说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寡妇还给别人养儿子?王大爷简直脑子有问题。”
李小双叹气:“哎,王大爷可能也是看建人到了那个年纪着急了。”
村妇d:“再急也不能说个那样的呀,建人长得又不差 ,人高马大,劳力又好,一担子能挑两百斤,还怕说不到婆娘?”
村妇a:“但你们不觉得他一天到晚闷头闷脑的,跟哪个都没话说,有点不正常吗?”
村妇b:“好像是有点,一天到晚板着脸不说话,有点吓人。”
李小双:“我觉得还好呀,今早夏炽吐了他一车,也没见他发脾气呀。”
村妇c:“你们说这些都是虚的,建人人才是不错,但人才再好管个屁用,你们也不看他家里啥子样!三间瓦房,两爷子一人住一间,连吃饭都要在厨房里打挤,家里还有个瘫痪的老爷子,哪家条件好一点的年轻姑娘愿意嫁过来?”
被这一问,村妇们集体叹气。
答案心照不喧。
莫许缩在一边茅塞顿开。
心里唏嘘,原来那个老头儿是来给王建人做媒的。
原来王建人行情这么差……
洗完衣服村妇们各回各家。
李小双提着一桶的衣服走前面,莫许拿着小板凳和空盆子跟后面,路过王建人家时,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瞧了瞧。
只见王建人家堂屋的门大开着,那个六十来岁的媒老头和一个靠在长椅上、面黄肌肉的老头儿兴致勃勃地讨论什么。
两人有说有笑,非常愉快。
快到中午,李小双和夏燿在厨房张罗午饭,莫许百无聊赖地坐在屋檐下数蚂蚁。
一长串蚂蚁从坝子里搬家到屋檐下的石缝里,莫许一只不漏地数,数到一百二十五只时,阴阴约约听到摩托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她抬起头,果然没一会儿就见王建人推着车出现在坝子边的小路上。
六月的阳光灼热刺眼,晒得他额头和手臂上全是豆大的汗,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建人叔回来啦?今天生意好吗?”
莫许跳下台阶跑到路边招呼时吃了一惊。
王建人似乎也没心情理他,盯着从自己家里走出来的媒老头眉头渐渐皱起。
他一声不吭,但媒老头儿硬是被他盯得原地愣了愣,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媒老头儿咧着嘴干笑:“嘿嘿,建人兄弟回来了?这次这个真不错,真可以考虑,回去跟你老汉儿好好商量……我过两天再来啊。”
媒老头侧着身子小心翼翼与王建人和摩托车擦身而过。
王建人垂了垂眼仍旧没吭声,推着他的车继续往回走。
莫许干巴巴站在一旁,研究了他的面部表情半天,硬是没看出他到底乐意不乐意。
“哎……”莫许幽幽叹气。
这王建人的嘴就跟铜墙铁壁似的,漏出来的字少得可怜,与其跟他搭话找线索,还不如直接扒了他的衣服一看究竟来得容易。
王建人把车停在路边,取了钥匙进门,屋中央躺在长椅上的王光华笑呵呵:“回来了?快坐斗,吹吹风。”
王建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上厕所不?我抱你去。”
王光华摇头:“不上,上午忙得水都忘了喝,没得尿。”
王建人瞟一眼他身边矮桌上的杯子,水还是满的,转身朝厨房走:“那我去热饭。”
王光华叫住他:“别走哦,过来,坐斗,我有话给你说。”
王建人回头:“还没饿?吃了再说。”
说着又要走。
王光华板脸,气冲冲地说:“一两顿不吃还饿不死,你别给老子装,倪大爷前脚走你后脚就回来,别说你没碰到他!”
王建人语气不耐:“他又咋子嘛?”
王光华:“他今天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儿,年轻得很,才二十岁,长得也不错,还没结过婚,就是反应比普通人慢了点,我觉得行,你说呢?”
王建人沉默几秒,两条浓黑的眉毛一抬:“哈二?”
王光华挺起胸膛:“哈二怕啥子?只要她能洗衣做饭能生娃儿日子照样过。”
“……”
王建人闭上眼吸气,足足半晌之后才开口:“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儿。”
“先人板板的,你要把老子气死是不是?!咳,咳,咳……”王光华顿时暴跳如雷,差点没从长椅上摔下来。
王建人赶紧上去按住他,给他揉胸口:“你就不能少操点心?”
王光华重新躺回长椅上叹气:“老子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啊建人……别他妈听外面那些人的乱说……打一辈子光棍?!他们打过吗?!说得轻松……老子才是光棍了几十年的人,一个人有多老火只有老子一个人清楚……”
王光华一开始还雄赳赳气昂昂,后来就变成了伤春悲秋:“老子就是不想你跟我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哪怕砸锅卖铁也要给你说个婆娘回来……有个婆娘好歹有个家,外面干了一天活回来有口热饭吃,衣服脏了有人洗,闲得发慌有个人说说话……一个人苦啊……建人,听老汗儿的话,改天跟倪大爷一起去看人,只要不哈得太过分就说回来……哎,老子要是早点死就好了,就少托累你一点……”
“不要乱说。”王建人打断他的话:“你死了我才是真正一个人。”
“……”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房间里无比安静。
一会儿之后王建人起身:“好好躺着,我去热饭。”
王光华不死心,盯着他的后脑勺喊:“去不去看人啊,倪大爷等我回话呢!”
王建人顿了顿点头:“去,你是老汗儿你说了算。”
王光华这才满意地舒一口气,重新躺回长椅上,眨了眨皱成几折的眼皮子目光朦胧地望着远方。
王光华年轻时其实是讨过老婆的,但结婚没两年老婆就得了病——乳腺癌。
那个年代医疗落后,老婆割去了一只乳|房也没能保住命,最后因为伤口溃烂活生生疼死,留下王光华和年仅几岁的儿子。
一想起老婆死前痛苦的呻|吟和人不人鬼不鬼的憔悴样,王光华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从此对女人产生的恐惧,哪怕有续弦的念头,也不敢付诸实践。
王光华虽然心里怕女人,却深知一个家没有女人的悲哀,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给王建人讨一个回来,管他寡妇也好,智障也好,只要会做家务会生孩子就行。
在外人看来这种想法偏激不可理喻,但对他而言,是一种圆满……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王建人又推着他的车出门了。
路过夏家门前时,夏燿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建人叔,这么大的太阳就去跑车了呀?”
王建人抬头,见夏家兄妹悠闲地趴在走廊阳台上剥花生,花生壳从二楼掉到坝子里,到处都是,他淡淡‘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推车。
下午一点多,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这个时间点骑着连块挡风玻璃都没有的摩托车在马路上跑,好比把自己放在热锅上炒——可见王建人捞钱的决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这么热也有人坐车,建人叔生意真好啊。”
莫许觉得阳光越来越刺眼,刺得人眼睛又酸又痛,回头对着屋内一边剥花生一边打趣说:“哎,哥,你说建人叔真是王大爷亲生的吗?我怎么觉得他两一点也不像呢……”
“不是亲生的,难道是充话费送的,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一样?”夏燿给她一记白眼又伸手捏她脸上的肉:“是王大公,不是王大爷,脑子烧哈了是不是,连辈分都清不到了。”
虽然不痛,但莫许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捏懵了,她瞪着眼含糊不清地警告:“松手,再不松手我生气了啊。”
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敢捏她的脸,简直不知天高厚。
夏燿咧着嘴笑:“你长这么多肉,不是拿来捏的干啥子的?”
莫许憋了两口气突地大叫:“救命啊妈!我哥掐我!”
李小双的吼声从楼下堂屋里震出来:“三娃儿!你皮子又紧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给你松一松!”
夏燿一个抖擞赶紧收手:“你不告状要死是不是?”
莫许:“活该。”
混账小子,捏她脸不说,还笑她胖,没煽他两耳光已经算客气。
不过,这身子是真胖啊……
走路都能明显感觉腿上的肉在晃,爬两层楼梯能把人累得喘气。
莫许已经自暴自弃得连减肥的欲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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