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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五点钟,南京的晚高峰再次到来。
因为临近冬季,天黑的很快,才将近这个时间点,外头天色已是半黑下来。
人山人海的下班潮中,各个地铁站再次成了整座城市交通拥堵不堪的所在,连带着鸡鸣寺前的人行横道也是堵得寸步难行。
一号线内,穿行着人流的地铁站口,一个犯困的高中生正和三两个同学一起等着下一班地铁。
鸡鸣寺站,他们每天放学都要坐,周围这一切看似也无比寻常。
他们平时在这里碰到的最新鲜刺激的事情,也不过是两个上了岁数的老阿姨在地铁上气势汹汹地吵架,再不济就是打架,再再不济就是吵架外加打架。
——其余的,可真没什么能引起他们好奇和注意的。
可今天挺忽然的,一个五官平凡不起眼,唯独眼睛亮的出奇的年轻男人就这么拎着一袋子类似橘子香蕉的水果走到了站台前。
这照理来说也是挺正常的一件事,看这年轻男人这一身的装扮也不过是个普通上班族,满大街随处可见。
可不知道为何,他手上拎着的那袋子水果好像烂的有点发臭了。
透明塑料袋里来回蠕动的好像还有些白色肉虫子,那恶臭冲天的模样光是瞧着就让正常人怪恶心的。
纵使是这样,那穿的体面正常的年轻男人却还是古怪地低头拿着手机。
看样子在低头回复着什么人的短信,两只细长细长的眼睛和上翘的嘴角更是闪烁着一种有点微妙恶心的喜悦光芒。
“小卉……小卉……小卉……吃掉……吃掉你的嘴……小卉……小卉……不要急……”
嘴唇还有点泛白,一直在像唱歌一般摇头晃脑哼着一个女孩名字。
情绪好像莫名很高涨地年轻男人手上拎着的水果散发出一阵阵恶臭,但他自己偏偏就是闻不到。
这人……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啊?
这个想法有点不太礼貌,却促使高中生有些好奇,抬抬手拍拍身边的同伴就像示意他们去看那怪人。
可错开眼的瞬间,他抬起的视线却不经意落在了面前的玻璃窗上,下一秒,一副活见鬼模样的高中生的脸色就惨白了起来——
“啊……啊!!”
掐在喉咙里的尖叫声被自己的手硬生生地捂住了,额头上冒着汗的高中生惊魂未定的瞪大着自己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大声叫出来。
因为在地铁一闪而过的玻璃上,那看似专注地低着头拿着手机的男人的头颅竟是尖尖的像个三角形,背后长着硕大的翅膀,活脱脱像个脑袋上长须的褐色大虫子。
偏偏除了他,身边的其他同学甚至是行人都好像没有注意,全都嘻嘻哈哈地继续在交谈着,完全没有去看那玻璃窗上那个恐怖恶心到离他们近在咫尺的虫脑袋人。
而下一秒,呆呆地瞪着玻璃窗的他就见那手上拎着腐烂水果的虫脑袋怪物忽然抬起头来,又怪怪地以一种夸张地弧度冲他‘笑’了一下。
【嘘,别怕,我现在要去找的是小卉,要去吃的,也是小卉。】
那一刹那,脸色惨白的高中生像是整个人都掉进了冻死人的可怕冰窟窿里,但他确信自己看到那虫脑袋的人对他张张嘴说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然而没等高中生彻底反应过来,那带着恐怖又诡异笑容的虫脑袋男人就抬脚走进了地铁里,只剩下了一声完全吓疯了的哭喊惨叫。
“喂喂,崔俊然,你干嘛呢?”
“啊啊啊!!!怪物!!虫子!!!有一个好大好大的虫子说他要去吃人了!!!”
……
下关区说是离学校不算近,零零总总的两者之间也差着不下十多公里的路。
黄小卉大学毕业后一个人租的那间老房子就位于下关区末段,周围靠近江南水师学校和一个老式自来水厂,前头就是直通市区的1号地铁站。
那个地铁站建的时候早,距今快有十多年了。
南京老地图上大多都不记录着这个站名,但听她以前的房东讲,这个地铁站在过往的老南京话里叫虫哭娘子站。
虫哭娘子站,虫娘子哭,这名字光听着就有点怪怪的,也因叫这个奇特拗口的名字,所以地铁站门口挂着一个字体歪七扭八的虫字。
虫,黄小卉从小就有点怕这个汉字。
听说汉字在古时候都是具有生命的,它们的诞生起源都是一个故事,因此每一个汉字便也是一个惹不起的生灵。
她讲不清楚自己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怕一个根本没有生命的字,但记忆里她一直对这个长着扭曲纤细到像是被赋予某种生命力的汉字有种恐惧和害怕感。
曾经在她的少女时期,她总是会梦到课本上的虫飞到满屋子都是,虫子的影子落在她家的墙壁上,带着浅浅的绒毛和触角。
——还有它们那张三角形的可怖的脸。
所以打从几年前搬过来就一直觉得这个地铁站的名字不太好听,日常就很少坐地铁。
但无奈家门口横跨着旧线路街道里外大多都是些老城区的房子。
平时路况不好要往外打个出租点个外卖都挺难,今天这种她身体不舒服情况下更是困难了许多。
可她没什么亲人在本地,日常也就极少在家开伙。
这一周因为‘肠胃炎’的问题她点过几次外卖,这一次,自然也是点了马路对面的那家虾米蛋皮小馄饨。
小馄饨是南京的特色美食,黄小卉就喜欢这个,平时几乎就百吃不腻。
不过那家两条街之外的小馄饨味道确实不错,就是日常送餐好像有点慢,又听说这两天来了个新的送外卖的,所以今天这送餐速度越发地让生病在家的她有些无奈郁闷起来。
“叮咚——叮咚——”
外头好像有隐约有门铃声在响,迷迷糊糊地皱眉躺在床上的女孩张开红肿的眼睛,侧过头一看床头柜上的时间竟然已经快接近傍晚了。
她整整睡了一整天,窗户外头,天色好像有些黑了。
这般想着,她在没开灯的屋子里揉揉头发,第一反应是想起来了自己还没到的外卖,第二反应才是男友张曱先前好像和自己说天黑了要来。
是张曱吗?或者是……师兄?额,话说今天送外卖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身处于黑漆漆的室内的黄小卉这般想着也慢慢地从卧室里一步步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她没穿鞋,所以脚步点在地板上的感觉也有点轻。
可等她摸着黑走到门口,又出于安全意识打算用手上暗下来的手机照亮门缝外的人影时,她好像忽然发现外头站着的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有点扭曲……或者说奇怪。
这个扭曲纤细,头部又呈现出三角形的影子让一下子愣住地她一瞬间童年里很害怕的那种虫子。
总是长在最肮脏的地方,密密麻麻。
当你无意中挪开家里的某一件腐烂的家具时,底下会一下子爬的好多好多,一拥而上往你的脚趾头和脚背上爬,让你浑身发麻,一动不敢都不敢动的那种。
只是好像为什么身形一下子大了很多,而且这个门外冷冷盯着自己的虫子……好像还长着手和翅膀?
大概是这件事有点太离奇不可思议了,一瞬间脑子当机的黄小卉反而傻呆呆地杵在门口不敢动了。
而下一秒她就听到了一阵缓慢敲门声,随之一个熟悉又冰凉的男人声音也从门外那个虫子影子的方向响了起来。
“小卉,我来了?你睡醒了吗?”
“……”
“小卉,我是张曱,你开门啊,我买了水果来看你。”
“……”
“你还在睡觉吗?需不需要我进去?还是你已经……听见我来了?”
这最后一个问题一下子将站在门旁边的黄小卉昏昏沉沉的脑子都惊醒了,她的额头上都是汗珠。
可是还是伴着惊恐和害怕,心里拼劲一口气的女孩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有点搞不清楚现在这一切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
但她整个人去好像是被人用一棍子从梦中敲醒了一样,伴着眼前都黑的可怕,她反而看穿了某些恐怖的真相——
不,是张曱吗?不,不可能吧……
门外边的那明明是只虫!一只好大好大的虫字,所以……所以……
在此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样可怖恶心的事情会在自己身上发生,黄小卉的眼圈都吓红了,颤抖着双手就想赶紧抓起旁边的手机报警或是找任何一个人求救。
可她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触碰到表面骤然亮起光来的手机,她就听到门口的那个恐怖的巨大虫影子奇怪地叹息了一声,又忽然笑了一下才低低地挨着门对她耳语道,
“你骗不了我的,公虫子无论隔多远,都能看到自己的虫娘子身上在黑夜中发出的光。”
“你是我选中的第四个虫娘子,前面三个都不如你这样让我喜欢,小卉,别害怕。”
“只要我吃了你,我们就能生下「甴曱」的子嗣,那会是一群很可爱的小虫子,你会喜欢它们——”
……
“小卉,开开门,我来了——”
“小卉,我来了,让我来亲亲你,抱抱你,安慰下你——”
“小卉——小卉——好不好啊?”
这仿佛恐怖片里的一声声伴着撞门的声音把屋里头面无人色的黄小卉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啜泣着抱住头躲在黑漆漆的门口面瑟瑟发抖,却无论如何不敢发出一下声音。
她害怕地红着眼睛掉着眼泪,像是快要窒息般张大着嘴呼吸着,却除了自己的屋子压根无处可逃。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在今晚也许就要彻底终止了,外面那只虫子会砸破这扇门板,把她的血肉和尸体都吞吃干净,就像是她曾经噩梦中的那样,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呜呜……不要,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偏就在这万分痛苦绝望之时,恐惧到面色惨白惨白抱着肩膀的女孩却是忽然听到了脚边手机上的两道短信提示音,紧接着,门口的怪物好像也忽然不说话了——
而等她猛然间呆呆地抓起地上手机一看,她就上面一上一下并排着就是这么两条诡异的短信息——
【陆三二】:
黄小卉,要想活命,现在立刻给我站起来去厕所拿一瓶药效最猛烈的杀虫药水,然后对着门口开始一边学鸡叫一边喷,记得,鸡叫给我学的逼真一点。
【139xxxxxxxxx】:
我是送外卖的,现在在你家门口,旁边有只蟑螂在瞪着我,快开门出来拿。
黄小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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