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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二月船歌(2)

作品: 夏空 |作者:林笛儿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14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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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管蘅做了一夜的梦,一个人在白桦林里奔跑,林子里有雾,她怎么都跑不出去。醒来时,她还在气喘吁吁。化妆师看到她,说眼圈好黑。幸好精神还好,演出很顺利,歌迷们很疯狂,荧光棒挥得像星空下荡漾的海洋。

演出前,管蘅就把行李收拾好了,特地留了件羽绒服在外面。景涂然是个很大度的人,虽然不再是她的经纪人,对她仍然很关心:“柯逸那边又没催,明天再走吧。大晚上,一个女生坐飞机不安全。”

“不会有事的,都说好了,笑笑会到机场接我。”管蘅一撒谎脸就红,不得不假装整理着行李。

景涂然没办法,找人送管蘅去机场。酒店楼下有个西点店,管蘅上车前进去买了盒刚出炉的蛋挞。司机是个体贴的人,特地在外面绕了道,让管蘅看看澳门的夜景。

澳门的街道有种怀旧的感觉,夜晚很宁静,司机说这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管蘅含糊应着,说等以后赚足了钱就来这里买房,种几株花,养一只狗,天天去海边看日出。

到了机场,司机热心地要帮管蘅提行李,一个俊朗挺拔的男子走过来说:“我刚好也去办手续,我来吧!”

走了两步,男子腾出右手,朝后伸过来,手指张开。管蘅抬起左臂,十指紧紧扣在了一起。

黎漠一直没有告诉管蘅这次行程的安排,包头包尾三天。“去日本?”管蘅嘴里塞了半只蛋挞,另外半只递给了黎漠。

黎漠一脸的痛苦状,却还是用嘴接了过来。这东西看着油腻腻的,吃起来松软香酥,不是很甜。“两个小时的航程,下来后坐新干线,大概要凌晨到旅馆,泡下温泉,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管蘅没有去过日本。舷窗外,夜像墨一样的黑,这样飞往一个陌生的国度,有些不安,却不害怕。“我们是在时间里旅行吗?一刻秋,一刻冬。”日本与华北地区的纬度相近,现在应该比北京还冷,怪不得黎漠一直提醒她带件厚羽绒服。

两人坐的是经济舱,这种所谓的红眼航班,坐的人并不多,也没人注意他们是谁。黎漠一直将管蘅半揽在怀里:“有一天,有人真的发明了时光机,我们也买一台。就像重温经典影片一样,过去我们共同度过的温馨时光,我们隔一阵就回去重温一下。”

“你看过《时间旅行者的妻子》吗?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一直在时间里穿越,不过,回到哪个时点不受他控制。”

“又是个悲剧。”

“是呀,悲剧总是经典的。有人说,人死并不是真正地消失,而是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生活。”

“那又如何?就像《时间旅行者的妻子》里,妻子知道丈夫活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里,而她在现在,她生病了没人送她去医院,她流泪时没人给她擦眼泪,她寂寞时没人陪她说话,”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用手指与她的手指温存缠绵,“所以还是不要什么时光穿越,不要什么平行空间,现在在一起就最好。”

“什么现在呀,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的。”管蘅由笑转嗔。

“嗯嗯!睡会儿吧,都累一天了。”黎漠心疼地亲吻她发青的眼窝。

管蘅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仿佛刚闭上眼睛,航班就降落了。她迷迷糊糊地下飞机,转新干线,再上了出租车,清醒过来时,人站在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中,大雪纷纷扬扬,才片刻,连眉毛上都沾满了雪。黎漠用日文对老板娘说,为了来到这里,他们走了很远的路。老板娘胖胖的脸上,眼睛笑得合成了一根线。

管蘅哆嗦着提着行李上台阶,发现旅馆是建在山上,一楼竟然一大半给雪深埋了。

旅馆是江户时代村庄乡土风格的茅草屋顶木造房舍,一点不见日本一般温泉旅馆常有的大红地毯、穿着和服的女服务生。

老板娘微笑地送上烤烫的铁板与鸭肉,介绍说这种料理是皇家出外狩猎时,乡间农民用肥鸭在锄头上烤出来,招待皇家的佳肴。

管蘅听不懂日文,黎漠一句一句地给她翻译。老板娘看黎漠把一片刚刚烤好、滴着油的暗粉色肉片浸在管蘅的调味碟里,叹道:“你很爱她吧?”黎漠笑:“很明显吗?”老板娘点头:“你眼睛里有星星。”这两句话黎漠没有翻译给管蘅听。

旅馆的房间里就有一个浴池,老板娘细心地准备了几种不同花色不同厚度的漂亮浴衣、御寒用的毛背心、袜子、各种尺寸的毛巾,甚至浴后散热用的清凉身体的化妆水,还有担心夜里肚子饿,在客厅角落里温着的蒸笼中,小巧的几颗马铃薯。

“这儿不是旅馆,像家。对了,你怎么会说日文?”管蘅坐在浴池边,用手轻轻碰了碰水,水微微有点烫。

“有三年,我每隔两个月都来一趟东京,一次待十天左右,就是那时候学会日文的。我熟悉东京就像熟悉巴黎一样。最后一次来日本是打官司。我那时刚有些积蓄,请律师一下全花光了。我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又和梅歆刚分手,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从法院出来,站在东京的街头,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国家了。这儿留给我的回忆,都是灰色的。”黎漠利落地脱了浴衣,将自己浸泡在池水里。蚀骨的冷冽倏然转为微微刺痛的热,他不禁眯起了眼。

“现在是在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吗?”管蘅调皮地用手舀水泼向黎漠。黎漠抹了把脸,趁管蘅没注意,伸手一拉。管蘅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池水溅起一朵好大的水花:“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后,我变得很坚强了,似乎无畏无惧。”

“我哪有那么好?”冷与热,在肌肤上非常奇妙地交替着,分分秒秒都有不同的知觉,不同的悸动。

“你是很一般,配我刚刚好。”黎漠说得很无奈,却是一脸的心花怒放。

热气很快弥漫了室内,黎漠的脸有一半背着光,鼻梁高挺,侧脸英朗。管蘅闭上眼,感觉黎漠的双臂从身后圈过来,吻落在了她的颈间。

管蘅心中曾经暗暗徘徊过,她和黎漠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从表白到热恋,都没有缓冲一下。她不是无力抵抗,而是觉得这一切很自然。也许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浪费,一生都嫌太短暂。

时间再一次静止了,伴着深冬寒夜里特有的沉静寂然,伴着这温泉水的温柔抚慰,在所有感官知觉间,彼此交织交融成一种,无比悠长的安然与静好。

两人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醒,吃过一顿丰盛的日式料理后,黎漠说去镇上走走。老板娘给两人准备了方便在雪地里行走的长筒雪靴,指指后山,说那儿有个恋爱占卜石,来这儿泡温泉的人都会去看看。

黎漠对占卜、手相什么的没兴趣,管蘅却一副很雀跃的样子。被大雪掩埋的山路已被游人踩出了一条小径,呼吸之间都是雪的清冷。所谓的占卜石是两块苍黑的石头,几个女孩站在那附近,等着蒙着眼睛从一块石头走向另一块石头,如果可以走到并且摸到石头,就表示恋爱顺利,幸福可期。两块石头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因为下雪路面有点打滑,一个戴着毛线帽的女孩正蒙着眼睛,慢慢往前走去,其他的女孩瞪大眼,屏着呼吸。等到她摸到石头,她们都开心地叫了起来。

“想去?”黎漠看管蘅闭紧嘴唇专注的样子,碰碰她的胳膊。管蘅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

那几个女孩很友好,让管蘅先来。管蘅蒙上围巾,还把手套摘了,说这样感觉灵敏点。她先摸了左边的石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走到中间时,脚下一滑,她两只手在空中挥了挥,等站稳了,她似乎搞不清方向,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

女孩们急了,大叫道:“往前走啊,不要停。”

可惜她听不懂日文,黎漠也不帮她。她突然抬手,把围巾往上推了条缝,等看清了,又拉上。后面半程,管蘅走得很快,她摸了下右边的石头,把围巾拿下来。有个女孩走过来,严肃地对她说:“你作弊。”

黎漠把这话翻译了,管蘅理直气壮道:“只要我们的恋爱顺利,我就作弊。”

黎漠一本正经地表示,作弊很光荣。

因为是旅游景点,镇上的商店很多。黎漠说化妆品和电子商品都可以买买的,管蘅逛了几家,最后买了只锅,煲汤的。黎漠啼笑皆非,中国产的砂锅煲汤不要太好。管蘅说这锅是电的,时间随便调制,又保温,她如果听音乐听入迷了,不会把汤熬干。

黎漠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吃过管蘅做的饭呢,管蘅笑着看了他一眼,说:“回北京后就给你做。”

下午回到旅馆,两人决定去泡下向往中的露天温泉。露天温泉用大小石头砌成,四周以细竹篱作为屏障。更衣是在室内,走过来时仅仅包了条浴巾,两人冻得直抖,几乎是迅猛地跳入了浴池,四肢百骸均暖和舒活起来。一阵风吹过,树梢上的积雪纷纷扬扬落下。管蘅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说好美。黎漠说来早了,要是樱花开的时候来,会更漂亮。

晚餐特别的丰富,有当地独有的山猪肉,用少许的蔬菜汤汁调味,味道鲜美。黎漠还要了清酒:“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除夕。”日本人的元旦就是春节,旅馆里现在感觉不到一点过年的气氛。但这个日子,管蘅记得。

“我们家是不过春节的。我爸爸入乡随俗,圣诞节过得很隆重,春节最多是去唐人街逛一逛,家里不会刻意准备什么。我妈妈和我爸爸没有离婚前,春节是她最忙的时候,这样那样的晚会,我们总不在一起。离婚后,过年时她更不会和我在一起了。我知道,中国人对于春节有种温馨的执念。管蘅,以后我们每年的春节都一起过,好吗?”黎漠举起酒杯,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管蘅知道,这个答案要慎重,但她没有迟疑。她点点头:“好。”

黎漠突然觉得人生圆满了,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尽管清酒的度数不高,他还是有点醉了。

饭后,两人坐在榻榻米上喝香气浓郁的荞麦茶。黎漠说道:“我听说很多人在这一夜都不睡,叫守岁。两口子盘坐在炕头,总结一下过去的一年,再畅想一下即将开始的新一年。今天,我们也这样做吧!我先来,过去的一年,我接了两个设计,看了不少桥,有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明年……”他瞪大眼睛。

管蘅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笑了笑:“听我说。”她仿佛在心里酝酿了下才开口说道,“明年,你回法国,成立自己的个人设计工作室。黎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但我知道你是有这样的能力的。日本是曾经让你感到灰暗而又耻辱的地方,可是也给你带来过巨大的荣耀,不然那官司不会被社会那么关注。那座桥的设计,因为创意大胆、新颖,你获得了国际设计大奖。德国有座船可以在桥上行走的大桥,你也有参与设计,还有这次法国南部的那座桥的设计,都会让你在欧洲的路桥设计界占有一席之地。我很想你能留在中国陪我,可是在这里,因为文化的不同,你的设计才能得不到充分的发挥。适合你的战场是欧洲。我也会努力争取过去,你等我。”

“你……怎么懂这些的?”一个满脑子除了音乐还是音乐的人,竟然在和他谈论建筑,对他的设计津津乐道,黎漠都有点受宠若惊。

“都是谷歌帮的忙。”管蘅言笑晏晏地做了敲键盘的姿势。知道吗?当你在认真看我时,我也在认真看你。

黎漠也跟着笑,笑得眼眶发热。成立工作室嘛,读书时就有过这样的念头,后来慢慢就灭了,偶尔在午夜发呆时,这个念头会突然冒出来一下,他都选择忽视。也许该正视一回了。“要是我想你,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管蘅说得很坚决,尽管语调微微颤抖。

回北京时,管蘅与黎漠取了行李就分开了。黎漠与从上海飞过来的高以梵会合,一块儿回市区。管蘅坐笑笑的车。

一上了车,高以梵就对着黎漠喷火:“为了让狗仔队拍不到你和管蘅一前一后出机场,我他妈的大年初二一早飞上海,在那儿吃了碗小馄饨、三只小笼包,然后又飞回来,这早餐贵得还有道理吗?我交你这朋友,眼瞎心也瞎。”

“人家为了朋友都能两肋插刀,你就做了这点事情,有什么好炫耀的?”黎漠拍拍他,提醒他系好安全带。

高以梵用力拍打着心口:“好,我这朋友不咋地。你呢,表现好在哪里?”

黎漠一拍额头:“哦,我给你带礼物了。”他从包里掏出一只纸袋递过去。

“这是围裙?”高以梵一口气堵在嗓子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声音小点,管蘅朝这边看呢,这可是她特意为你挑选的。”事实是买锅时,人家送的,不过颜色一般,深蓝色。管蘅说:“这是男式的吧”,收拾行李时,他就把这袋子塞自己包里了。

“你……”高以梵气急败坏道,“你无耻又猥琐,恶心又下流,说什么带人家女孩去度假,实际上是心怀不轨,你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大流氓。”

黎漠把座位放矮了点,躺下看着车顶,慢悠悠地回道:“不懂就别装懂,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才叫耍流氓。”

高以梵呆住:“你真的准备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婚姻不是炒股,只想着赚钱。”

“难道你还指望被坑?”

如果是管蘅,他心甘情愿被坑。只是在日本那么好的氛围,她还是一字不提从前。黎漠怅然地叹了口气。

莫静言这次真的怒了。

当黎漠推开门,就看见莫静言正襟危坐,目光像雪亮的剑,一剑一剑,见血封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你们能瞒得住笑笑,瞒不了我。”

黎漠像是没看到面前的刀光剑影,他倒是很认真地给莫静言买了礼物,一件一件地往外掏,都是名贵的化妆品。

“我挑的,怎样?”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莫静言厉声呵斥。

黎漠耸耸肩,在沙发上坐下,淡定地说道:“我和管蘅去日本了,临时决定,抱歉没和你打招呼。”

“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管蘅的男友还是我儿子?”

“那太后现在是管蘅的经纪人还是我的妈妈?”黎漠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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