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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琵琶声悄然飘起，矾楼内才子佳人们不约而同细细品味。
李师师的音乐造诣极好，放眼汴京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一手琵琶弹得婉转细腻，手法娴熟行云流水，赵清河听得如痴如醉。
蔡昆虽然没什么音乐细胞，但是高级的大佬总是有与众不同的能力让低级趣味的人也能凑得上一点牛逼气息。
李师师弹了好一会，受琵琶声感染，情绪略染上些许忧愁，连带着蔡昆和赵清河也耷拉下眉眼来。
雅间里寂静无声，外面的楼下居然也诡异的安静。
“师师姑娘的琵琶，果真是一绝啊……”
“早就听说师师姑娘德艺双修，如今亲耳所闻，实在叹为观止。”
有人傲娇的道：“在师师姑娘这个年纪上，这等造诣的确算是上佳，但琵琶声尚显稚嫩，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边上喜欢李师师的客人又不由得鄙夷两眼，随后又沉浸回味在李师师的琵琶声弦中。
“我忽然有了一首好词。”秦观眉目含笑，清俊爽逸，拿起笔来转身写下一首洋洋洒洒的词作，周围几个学子纷纷凑趣过来看。
“秦兄，几日不见，都是听师师姑娘一曲琵琶，你却能做出如此诗词来，十日前，你尚且还达不到如此境地啊！”
“可……可不是，这等变化，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学生实在是羡慕的很，看来回去之后也要挑灯夜读，等开科之日，定要和秦兄一道金榜题名！”
秦观看了一眼自己写的，的确还算满意，但若真要说有多惊才绝艳，自己心里却还是不满意的为多。
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够再好些。
或者，他内心深处，还是想和蔡昆相提并论的。
秦观顿时一怔：“不知蔡兄是否有了，我上去瞧瞧去！”
“我也去！”
“我也去！”
一听说去找蔡昆，众人顿时精神大振。
文人才子，自小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才名远播，能登科及第，做光宗耀祖的第一人。
矾楼这等文人骚客聚集地，又一向都是扬名的好地方。
上次蔡昆名声大噪，更因为李师师直到今日都声名煊赫，想要出头，最好的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踩着蔡昆的名头上去。
只要做出一首词曲能将蔡昆压下去，不用过到明日，只需今晚，他们的名气就能传遍整个汴京，乃至皇城之中！
秦观带着人乌泱泱的上来，蔡昆正听赵清河跟李师师两个人说掏心窝的话，刚觉得气氛还不错，就被秦观打断，脸色也不好看了。
今天晚上，秦观就是老天爷派来的二傻子，每次都赶在点上来坏他事。
蔡昆叹了口气，但还是客客气气的：“秦兄，你这是干什么呢？”
“蔡兄，方才听了师师姑娘一曲琵琶，我等心中届是感慨万千，不知蔡兄，可有了？”
蔡昆嘴角抽了抽。
有什么有，他连个大姨妈都没有，能有个屁！
秦观还是那副期待的神情看着他。
蔡昆喉咙里逼出来一道咳嗽声：“咳咳，秦兄，既然你们都这么热情，那我不写一首，好像也不太好，师师姑娘，方才你的琵琶弹得还算不错，很是入情，若是不嫌弃，我这首词作就送给你吧。”
话音刚落，外面等着进来讨蔡昆诗词的姑娘们顿时炸锅了。
一个两个抢着想要蔡昆把这个机会让给她们。
赵清河还是头一次看见这幅景象，不由得吃惊的张大嘴巴，看蔡昆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崇拜。
感谢这道目光。
蔡昆忽然觉得秦观好像也没那么烦人了。
站起身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蔡昆身上。
蔡昆拿起桌上的一盏酒，仰头喝下，颇有几分豪迈之姿。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蔡昆又喝下一盏酒，却是坐下了。
而且丝毫不担心这首词会压不住场子。
秦观原本满心欢喜，可在听到蔡昆的词后，整个人都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话推意，跌宕起伏，传神之妙堪称亘古未有啊！好词！当真是好词！”
“绿肥红瘦，绿肥红瘦，此句真叫人耳目一新，一语而全境出，真乃画龙点睛之绝唱！”
“那叠词所用也甚好，如此词情，果真叫人佩服至极！”
“蔡家少爷果真文采斐然，绝非以讹传讹，我今日一见，才叫心服口服啊……”
虽然一帮人都在剖析欣赏，夸赞声不绝于耳，但是也有一两个没什么文化但是脑子很清醒的二愣子。
“昨天下雨了吗？没有吧？海棠是现在开的吗？”
然后就被满腹诗书，已经把蔡昆当做偶像的才子唾弃。
那是修辞想象的手法，一点文化都没有，赶紧闭嘴吧，少出来丢人！
被骂了几句，就算还有人觉得有猫腻，也都老老实实闭了嘴。
毕竟读书人的事情，那能用这些世俗的眼光来看吗？
那叫文采，文采！
“蔡……蔡兄，你竟然能做出这等词句，这比之从前的，更为优秀，你……你到底……”秦观因为太激动，语无伦次说的颠三倒四。
蔡昆心里想着，怎么说也是名声比你大点的李清照，更何况这首如梦令，可是名传天下，天下称之的不朽名篇！
“秦兄，你别太激动，我就是有感而发而已。”说着看向李师师，却见她跟赵清河一样，都沉浸在诗词中无法自拔，面上神情更是动容，看的蔡昆都不忍心叫她。
“这首词，便以如梦令为词牌名。送给师师姑娘了。”
李师师这才回过神来，眼神激动。
这么好的一首词，蔡昆说是送给她的，是个女人都会感动。
“多谢蔡公子，师师很是欢喜。”
赵清河忽然心里有些发酸。
刚才只顾着惊艳这首词作，现在一听蔡昆送给李师师的，心里就莫名其妙酸溜溜的不太舒服。
这种感觉，难不成是生病了？
赵清河吓了一跳。
生怕是自己肠痈病还没好引发后遗症，忙用手去探额头，可触手温和，根本没有发烧的迹象。
蔡昆这个时候已经被冲进来的文人学子拉着走，非要叫他去楼下一道喝酒谈文，蔡昆嚎了两嗓子想叫秦观帮忙，结果那小子上来就帮蔡昆往楼下走。
“蔡兄，你真是太好了，时刻也不忘记我，若是今晚能得你指点，我回去好好研习，定能有不少收获，绝不辜负你一番情谊！”秦观说的言辞恳切。
蔡昆只想送给他四个字——去你妈的！
被一帮大男人强行拉着下楼谈论什么诗词歌赋，蔡昆脸上的颜色由白到青，终于在马上要红的时候，过年的钟声敲响了……
姑娘们停止了歌唱，才子们停止了作词，蔡昆放下了他的拳头……
汴京繁荣开放不弱于唐，子夜时分开封府便依照惯例燃放官府制作的梨花烟火，原本满是星光的天空瞬间被烟花照亮，美艳至极。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天，接着才又紧锣密鼓的热闹起来了。
元丰五年，宋神宗赵顼在垂拱殿里过了个年。
“官家，不如先回宫去吧，毕竟是年节啊……”一旁内侍苦口婆心的劝着，想着好歹先把面子过了，大过年的跟太后闹别扭，传出去那帮人不得用唾沫把官家给淹死？
其实赵顼也不想，大过年的，哪个傻缺会想搞点糟心事。
但是偏偏太后在这个时候秘密下旨派人前往江宁府，这什么意思，根本就不用说。
原本赵顼也没指望太后真的会支持他，而且去阻止王安石回汴京，赵顼也是理解的。
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太后想要清换朝廷皇帝党成员，妄图止步不前接见西夏使者梁乙埋，想要借此机会修好双方关系。
如果换做平时，太后这么做，赵顼也没什么意见。
但是永乐城胜利了啊！
他们赢了这场战斗！
难道就要因为担心辽人虎视眈眈会和西夏联盟，就自断一臂乞求和平吗？
赵顼不甘心，也不愿意。
燕云十六州，已然是每一个赵家皇帝的心病，如今眼看就有机会反扑，却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不敢大刀阔斧做出改变吗？
赵顼郁闷的开始自我反省，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发现其实太后的做法也没什么大问题。
因为一直以来……大宋官家就都是如此行事的。
求和，岁币，甚至……割地。
如此窝囊，却又坐在天下至尊之位上，竟未曾有羞愧之心。
赵顼头疼的厉害，按了按太阳穴才觉得松快几分。
“朝堂之事牵一发动全身，瞬息万变，朕绝不能急躁！”
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赵顼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太后是朕的亲人，定然不会做有损朕的事情，所有一切根源，都在于对局势的忖度。”
“若是能让太后和朕真正站在一起，那定然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多添几分助力！”
“但此事，却是难啊……”赵顼仰起头，正好看见宫外绽放的烟火。
火光倒映在脸上，光影一掠而过。
“王安石，你可不能再叫朕失望了，还有蔡昆，这小子，也是个可用之人。”赵顼眼睛微微一眯，微微侧身朝内侍方向，“他当真说服梁乙埋，愿意以马匹来交换土豆？”
内侍忙道：“消息便是如此传来的，想来等到朝会之时，蔡少卿便会和官家提起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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