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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弯曲快要碎裂的膝盖,蹲下来仔细查看堆在墙角的瓶子,破掉的那些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我拿起用泥土封住的一瓶,迟疑了下,抽出匕首把封口的泥土割开,凑近去闻,有点像这洞里的花香,但又不完全一样。翻转瓶口,有一些透明的液体滴落地面。我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反正已经搞破坏了,索性又开了几瓶,发现每瓶都不大一样,包括气味和颜色,像是一直在用不同的混合物进行试验,那么究竟是要配出一样什么东西?最后成功了吗?我越来越感到好奇,直到我打开一个形状较为特别的黑色罐子,从里面掉出一本卷成一卷的小册子。
册子的纸质有些发黄,翻开第一页我便认出了上面的字迹,不出所料,这是一本陈文锦的日记。我先粗略翻了下,日记写了有大半本,前半部分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字迹工整,连日期时间都有清晰记录,而越往后翻,字迹却逐渐潦草,错字频出,甚至最后句不成句,已看不出是不是同一人的笔迹。难道这本日记不是一个人写的?这洞里还有其他人因为某种原因接着续写陈文锦没有写完的东西?而且这个人还他妈的是个文盲?
外面的爆炸声已逐渐停息,只剩下零星的几声枪响。看来至少是有一伙人被团灭了。从洞口边缘漂过来一团团血污,如猩红的水彩慢慢渲染洞口附近的水面,你可以用你脑海中一切有关惨烈的词汇去形容洞外的情景,必然都不为过。一个人生命的延长要以多少人生命的消亡作为代价。谁说人生来平等,生命没有贵贱,在当权者面前,平凡人不过是蝼蚁一般,即便你歃血断骨,为他守护江山。
我抬头看看胖子,他正穿着个大红秋裤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好不容易升起的一小团火往闷油瓶身边挪,想来是想烤干他身上的衣服。胖子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娶回家当老婆也不错,我心中升腾起一股油腻感,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胖子你本命年啊,穿得这么风骚!”我看着他火红的屁股说。
“你懂什么,能辟邪!开过光的!”
“卧槽哪位大师这么有情怀给一条秋裤开光!”
“内裤都能开,改天介绍你认识!”胖子一脸得意地对我说。
“谢了我不穿内裤。你弄好没?过来给你看样东西。”我招呼胖子过来。胖子把火堆安置好,提提裤子走到我跟前。
“这是谁的?”胖子接过去翻了几下问到。
“陈文锦”
“你三婶?!”胖子惊讶地看着我。
“能不能正经一回!她现在看起来像我三侄女儿!”
“你见到她了?”
我点点头。
“在哪儿?”
“就那里面”,我用下巴指指水面,思索陈文锦能不能躲开刚才那一拨轰炸。
“变了没?”胖子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问。
“没”,想了想我又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很庆幸她至少没变成陈皮阿四的样子,但她身上想必也是起了一些变化。这本日记中应该能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那么里面会不会也有我三叔的消息?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这本陈旧的小册子有点沉重起来。
胖子凑过来蹲下,举起手电,打开了第一页。
2005年8月15日
我已经在雪堆后躲了好几天,终于看到张起灵从山下走来,只是我没想到,吴邪也跟他在一起。
等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这是我答应过他的。
我不能跟得太近,这两个人警惕性太高。
张起灵一晚上都在帐篷外守夜,雪地没有遮挡,我必须躲得远一点。
2005年8月16日
天亮之前张起灵离开了帐篷,我远远地跟着他,但他并没有走远。
从我站的位置,仍能看到帐篷里的风灯。
天亮后,我看到吴邪一个人走出帐篷,走向相反的方向。看来张起灵的确不会带任何人进去,包括吴邪。
风雪很大,吴邪失足掉下悬崖,但我知道他不会有事,因为张起灵一直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2005年8月17日
风越来越大,我跟着他们走了一天一夜,看他们进入了这条缝隙。
我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远远看见张起灵似乎给了吴邪一个东西。
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吴邪突然倒下,张起灵转身离开。
张起灵走向缝隙深处,山体突然很诡异的挪动了,岩石一块块扭曲错位,那条缝隙越缩越窄。
我看了一眼吴邪,他应该没有危险,我不能再犹豫了,不然错过这最后的机会可能还要再等十年。
我抬头看看胖子,胖子也一脸郑重地看着我。我们又一起回头看向闷油瓶。我没想到竟然会在日记开篇看到这样一段记载,更没想到,十年前的那一次送行,竟然还有第三人在场。当时我是真的没有发现,我全部心思都在劝他别去寻死。那么闷油瓶呢?也确实没有注意到吗?这么说,如果陈文锦一直跟着闷油瓶而没有被发现,她是否有可能窥探到了青铜门后的秘密?那么她又为什么要在漆黑山谷游荡十年?我突然觉得,这本日记的信息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想起回去之后的很多年我都无法接受闷油瓶就这样消失在我眼前,那么决绝,那么彻底,连他走过的路都跟着消失不见。我问胖子,一个人怎么能带走一条路?胖子叹了口气,说了他这辈子最有哲理的一句话,有的人能带走一个世界。
我很想知道闷油瓶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而陈文锦的下一篇日记已经到了三天以后。
“手表显示,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我找了三天,张起灵仍不知所踪。这里只有一条路,而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往回走,仍然只有一条路,却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接下来的日记记录了陈文锦在缝隙中用各种方式不停摸索,而始终无法找到出口。
“…….我在缝隙中不停往返,每走过一处都留下记号,而当我返回原路,那些记号都不见了.......”
我一页一页地向后翻看,这样的摸索竟然持续了将近一年!日记不再是连续的,刚开始隔几天记录一次,而后面几个月都是空白。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更奇怪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日记中没有任何关于寻找食物的记载,是没有写,还是她已经不需要这些人类最基本的生存元素?
日记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延展,直到一年后的一天,内容才发生了转折。
“灯火早就燃尽了,我坐在黑暗里,像这里的任何一块石头一样。只有手表还在走动,我能听到秒针发出的声音,这是唯一提醒我还活着的东西。
我听到似乎有岩石摩擦的响动,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到缝隙中离我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光,是我即便在幻觉中也未曾见过的光亮,我确信,是有人进来了。
我悄悄地靠近,看到前面有个提着袋子的人,手里拎着一盏灯。他穿得很简单,脚上蹬着一双草鞋,像是个普通的村民。
他应该没有发现我,我跟得稍微近了一点,他伸出手在石壁上摸索,就着他手里的灯光,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奇长。
他似乎触动了什么,石壁开始缓缓挪动。看来确实是有机关。石壁停止之后,眼前的缝隙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我知道前面一定是一条我没走过的路。”
看到这里,我抬头望向闷油瓶,火光在他脸上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晕,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想一把把他拉起来,拿刀架他脖子上。。。。算了。。。拿刀架我自己脖子上,逼他说出所有的秘密,告诉我一切问题的答案。哥已经把好奇心碾碎压烂埋在土里好多年,而秘密却他妈像个神经病一样在我放弃追赶的时候变着花样在我面前出现。你究竟有什么不能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我从别人的日记里去一点一点推测?
我愤愤不平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给他找了个理由,我是一个人,我可以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而他是张家族长,也许有些秘密,本来就不属于他一个人。
胖子伸手把我头转过来,抖抖本子让我接着往下看。
“我跟着他走了很久,不知道具体时间,可能有几个小时,也可能已经过去了一天,我终于走出了缝隙,又穿过了几条通道,最后看见了一扇门。
远远望着,我仍不敢确信,这是否就是那扇门。
那个人径直走到了门的跟前,手中的灯光反射出青铜的光芒。我看不清细节,只看到非常巨大,在灯光范围内看不到顶部边缘。
我悄悄靠近躲在石壁后面,看到他蹲下来打开袋子,从袋子里掏出几条拇指粗细的血红小蛇,小蛇在地上蠕动一会儿,很快爬入岩石缝隙。
那个人转身坐下,正面对着我,是张我从没见过的脸。
又等了很久,那个人不知道在岩石上撒了一些什么东西,小蛇慢慢地从缝隙中爬了出来。
他把蛇悉数放入袋子,提起灯向返回的方向走去。
洞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我走到青铜门边,尚未伸手触摸,便已感到刺骨的冰冷。张起灵,真的就在这道门里面吗?”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仍需要一点光亮来看清周围的环境。我发现石壁上有一些发光的虫子,但是它们似乎不敢靠近我。我捉了一些,扯掉外面的硬壳,把里面的发光体收集起来放进一个瓶子里。我靠近去看,青铜门表面非常光滑,上面刻着一些细小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想看仔细一些,于是贴近去看,突然青铜门上出现一张披头散发的鬼脸。我心中一惊,后退几步。恍惚了很久,我举起手中的瓶子一步步走上前去,鬼脸也随之慢慢浮现,我终于确定,这是我自己在青铜表面映出的镜像。”
“看来即使进入了陨石,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尸变,”胖子放下日记,自言自语道。
“是啊,”我点点头说,“可是她在看到镜像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说明她没有闻到禁婆的味道,那么,这应该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变化。”我想起闷油瓶的话“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突然,我注意到了这段话中的另外一个重点,那些虫子不敢靠近她,而它们同样不敢靠近闷油瓶,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我们察觉不到的共同之处?我并没有想到什么,却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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