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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园。
刚刚为了叫中暑的成瑾舒坦些,将他的衣裳松了松,加之没有旁人,方孝承听着他叽叽喳喳像百灵鸟般可爱抱怨,不由心猿意马,待回过神来时,已将人揽在怀中好生亲热了一番。
“怎么今日没有熏香?”方孝承埋首在成瑾的脖颈间轻嗅,低声询问。
成瑾是十足的纨绔派头,虽不涂脂抹粉,但熏香绝少不了。他又爱俗艳味道,总为此被人嘲笑。
方孝承不喜那些味儿,有意无意、拐弯抹角地提过几句,没指望成瑾听进去。
成瑾不自在地说:“春桃这妮子,最近不知怎么了,做事丢三落四,明知道我今日要穿这身出门,偏偏就忘了熏香,我急着走,只好穿了……已经叫人打她了!再这样,就赶她走算了。”
实情自然不是如此,不是春桃忘了给这身衣裳熏香,没人打春桃,他更舍不得赶春桃走。只是他才不要说是为了迎合方孝承的喜好呢!
方孝承见成瑾模样,猜想事情并非如此,再一细想,不由微笑了笑,问:“可是为了我前日说的话?”
成瑾顿时若被踩了尾巴的猫,急急伸手推他,一面否认:“才不是!你少得意!”
方孝承正笑着,忽然目光一顿,拉开成瑾衣袖,皱眉道:“手怎么了?”
成瑾瞥了眼:“还不是春桃这妮——咳。”
这回倒真是春桃的错儿。昨夜成瑾突发勤奋心,秉烛夜抄,春桃在旁说给他挑亮烛火,却不料碰倒了烛台,滚热的蜡油烫到了他的小手臂上。
方孝承解开包扎,目光复杂地盯着伤口看了会儿,犹豫了几下,包了回去,道:“好在没有大碍,你牢记勤换药便不至于留疤。”
成瑾随口道:“你不提起我就不问了,你这儿有没有好药?给我一点呗。军中必然都是好药。”
方孝承道:“军中用药只求速好,倒不注重留不留疤,不合适你用。”
成瑾点头:“那就算啦。”又道,“哎,都怪你耽误我事儿,我险些忘了……我没事儿了,你让开,我跟人约好的,都迟到了!”
方孝承道:“你身子不舒坦,今日就别去了,改天也是一样。”
成瑾悻悻然道:“谁知道改天他们还请不请我……”
就今日这,他还确认了三遍不是将给成琏的帖子送错人了呢!
方孝承道:“会请的。”
成瑾对他扮鬼脸:“你说会就会啊?又不是你请!哎,不行,我还是去——”
方孝承将他摁回去:“我说会就会。”
成瑾不解地看他,半晌,撇撇嘴,道:“那、是你说的啊。如果没有下回……你说,如果没有下回怎么办?”
方孝承失笑:“那就,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成瑾却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让你说啊!”
方孝承难得如此温言软语,道:“那就留着,待你知道了,我再兑现。”
这买卖稳赚不赔!成瑾心中一衡量,顿时乐开了,开开心心抱住他:“一言为定……哎!什么东西?”
成瑾突然被硌了下,不等方孝承回答,已自顾自地探手从他怀中摸出只精致的碧玉药瓶来:“这是什么?”
“剧毒。”方孝承面不改色道。
成瑾本来还好奇想打开闻看,霎时吓得将药瓶扔回方孝承怀里:“你随身带这个做什么?!我碰一下不会死吧?!我要洗手!”
方孝承将药瓶收好,起身拧湿帕子回来给他擦手:“你没打开,自然不会中毒。别嚷。”
成瑾仍旧嚷嚷:“你带这个做什么?”
方孝承道:“防身。”
“你不是会武功吗?还用毒药?”成瑾说到此处,灵光一现,伸手又要去掏,“不如给我——”
方孝承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有春桃与谷音在,你无需担忧。毒药在你身上,反倒危险。”
春桃是丫鬟,谷音是小厮,都是方孝承安排在成瑾身边保护照顾的人,这个成瑾知道,他心中还总为此甜蜜。方孝承虽有些时候讨人厌,可对他又着实熨帖,方方面面总能想到。自他祖母去后,再没人对他这样好了。
于是他便不闹了,乖顺地倚在方孝承的怀中,举着手臂撒娇叫疼。
方孝承平日话少,可此刻极为温柔,明知他小题大做,仍耐心地为他吹气、好言好语地哄。
成瑾得意地想:方孝承一定是心疼了!他一定特别特别喜欢我!
……
成琏等了很久,久得像他头一回撞破无耻事的那个深夜。
终于,方孝承和成瑾出来了。
成琏急忙搁下书,满脸关切地迎过去:“大哥!好些了吗?”停了下,看向方孝承,恭恭敬敬地行礼,“孝承兄。我大哥有劳孝承兄照拂了,成琏在此多谢。”
成瑾刚刚被方孝承哄得快快活活的好心情见着这厮就眨眼消失,丝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儿又没外人,你装给谁看?虚伪!”
成琏讪讪地看他,欲言又止,最终露出惨淡笑意,只道:“我早叫人备好了车,大哥可要此刻回府?”
成瑾冷笑道:“你是有多怕我和那些人来往,抖露你的真面目?!”
成琏垂眸不作声,心中直骂他无自知之明,竟当那些人会信他成安乐而非成子诚?那些人没兴致时理都懒得理他成瑾,便是兴致来了,也不过是拿成瑾当猴耍。偏偏这蠢货爱上赶着倒贴。
若换了平时,成瑾也就罢了,他虽看不惯成琏这两面三刀的,但又有些害怕这厮歹毒,可今日方孝承在身旁,他便忍不住飘飘然,正要继续狐假虎威地泄泄憋屈,忽然听得方孝承道:“那就有劳子诚护送你大哥回府安歇了。”
成瑾怔了怔,震惊地扭头看方孝承,瞪大眼睛道:“你让他送我?!不怕他路上害我?!”
“不要胡说,”方孝承平静地安抚,“谷音也在,没人能害你。”
成琏:“……”
说得就像他真会路上害成瑾似的!
可他只能装作没听出这层意思,陪着笑在一旁。
成瑾仍不乐意。他倒不是真怕成琏会路上害他,毕竟,成琏若要害他,机会多得很,不急着这一刻。何况,如方孝承所说,谷音也在。
他只是想让方孝承送罢了。
刚刚两人在屋内还亲热了一阵,哪有这么快就要分开的?方孝承怎么舍得的?
“不要闹,”方孝承解释道,“时候不早,我早就定了此刻进宫面圣,因而不能送你。”
成瑾听了这话才肯将皱得紧紧的眉头松开一些,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国家大事与儿女私情,他还是懂分轻重的。唉,谁让方孝承是他皇帝表弟最倚重、满朝文武中最得用的臣子呢!
若非为了社稷天下,方孝承必定不舍得与他分开的!方孝承的心中此刻必定也很难过呢!
成琏躬身送方孝承与方朴离开,然后他直起腰来,转头便见着成瑾一副粉面含春的淫|荡模样望着已经没人影的方向发痴,目光黯了黯,压抑着将这草包从内到外都狠狠毁坏撕裂的冲动,哑声道:“大哥,回吧。”
成瑾回过神来,看成琏时瞬间换成嫌恶神色,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大步朝园外走去。
成瑾钻进马车里,嚷嚷着让走,可瑞王府的马夫见着跟在后头还没上车的成琏,犹豫了一下,没动。
成瑾早有预料,可每每如此,仍旧如火上浇油。
瑞王府上下都不将他放在眼里!都被成琏收买了!再没有比他更惨的世子了!
直到成琏也上了车,出声叫马夫走,马夫才扬起鞭子喝马。
车轱辘不紧不慢地从青石路上滚过,不算宽敞的车厢内,成瑾谨慎又嫌弃地将自己的衣袍角逐一掖好,生怕被成琏这混账碰到,那可就脏了!
成琏心中颇为无语,可面上仍是关爱模样,问候道:“哥哥可还觉得哪里不适?要不要喝些茶水?”
“少跟我套近乎!你又想干什么?!”成瑾瞪他。
成琏黯然道:“不过是想兄友弟恭……”
“少放些你娘的狗屁!”成瑾骂道。
“……”
成琏终于安静了,但没安静多久,就在成瑾坐麻了,想偷偷摸摸地抻抻腿时,坐在门口的成琏撩起门帘:“停一下。”
终于要滚蛋了吗?成瑾顿时用期盼高兴的眼神看向他。
成琏含笑对上成瑾发亮的漂亮眼睛:“哥哥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嘁!还要回来的吗?就不能滚开了就别回了吗?这人可真事儿多!烦死了!
成瑾瞬间失望,再度扔一个白眼过去当作是回复。
成琏下了马车,朝路旁的一家糕点铺子走去。这是家百年老字号,现做现卖,香飘十里,便是烈日当头,也时刻大排长龙。
成琏排到队尾,半晌才往前挪了几步,人已经晒得脸红发汗了。
忽然有人叫他:“这不是子诚吗?”
他忙向人回礼:“朱兄。”
这朱兄笑道:“我刚在对面茶楼,还以为自己看岔了。你什么身份,什么珍馐没吃过,竟也喜欢这甜嘴玩意儿?哎,不对,你不是不爱吃甜吗?”
成琏道:“知我者朱兄。只是家人嗜甜,尤爱这家味道。恰好路过,便来买一些。”
朱兄“哦”了一声:“子诚孝名远扬,看来是父母——”
他话未说完,路旁马车的门帘被一只白玉似的手大力掀开,探出一张如花似玉并凶神恶煞的脸来,怒吼道:“成琏你究竟想耗到什么时候!你故意的!我再数一百下,你再不滚回来,我——”
成瑾一边骂一边在人群里寻找成琏的踪迹,骂到一半,终于见着了成琏,却也见着了成琏身旁那姓朱的户部侍郎之子。
他顿时收了声,嗖地将脑袋收回车厢里。
——成琏果然是故意的!故意逼他在姓朱的面前发火,然后姓朱的又会去别人面前添油加醋说他嚣张跋扈欺负成琏!啊啊啊啊!好想叫方孝承打死成琏!
朱兄愣了下,回过神来,问成琏:“你是——帮他买?”
成琏笑了笑:“大哥是孩童心性,嗜甜。”
朱兄皱眉:“这么大热的天,逼着弟弟在这排队买糕点,什么孩童能有他恶毒?”随即冷笑一声,“不过也不是第一回了!也就你忍得下!”
成琏忙道:“朱兄切莫这么说。非是大哥逼迫,只是凑巧路过此处,他一时嘴馋。他今日刚中了暑气,不便下来排队……”
“哦,我知道了,他今日中了暑气,心有不甘,非得叫你也中回暑气才开心!”朱兄恨铁不成钢地看成琏,“你啊你……唉!你就是太忍让他了!”
成琏只道:“朱兄说笑了。大哥他只是刀子嘴,实则豆腐心。”
成瑾悄悄地掀起窗帘一角,眯起一只眼睛,脸贴在窗角偷看。只见那姓朱的一直不走,竟陪着排队的成琏说说笑笑——可恶!找不到机会叫成琏滚回车上!
其实,等等也就罢了,这车上多放了两盆冰,还有茶水和冰镇瓜果,甚至还放了连环画本,成瑾能待。但是!这车停在糕点铺子门口,香味儿直往成瑾鼻子里钻!馋得他直咽口水,什么瓜果都没意思!
成琏就是故意的,这人向来心机深沉,明知道他最爱这家糕点,又明知他不便当着那姓朱的面发火,故意叫他留在这里受折磨!
成瑾恼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了,撩开另一边的窗帘,对外面的谷音招手:“我要吃芋泥糕和荷叶酥,你去买。”
谷音点点头,径直走向了队伍顶端,再自然不过地插队。
后面的人们顿时骚动,有人要出言指责,却被人拉住,低声提醒那马车上挂着瑞王府的标志。
瑞王府啊?那没事儿了……
大家都知道、甚至习惯了瑞王府那个嚣张纨绔的世子横行霸道。不过是插个队罢了,算轻的,可若惹了这厮,说不定就要家破人亡了!关于这样的传言可不少!
掌柜的包糕点时,谷音掏出钱袋子,正打算照惯例帮后面排队的把账一并付清,当做是插队补偿,忽然听到成琏道:“我代兄长向诸位致歉。兄长今日身感不适,暑热不敢久待,因而才……抱歉。”
谷音瞥了眼装模作样四处作揖的成琏,冷笑一声,高声道:“诸位的账,世子一并付了!”
却不料,他不说还好,一开口,周围人反倒面露不忿,窃窃私语道:“谁出不起这两个钱……”
“不过是仗着钱势……”
“呵,成瑾嘛,向来如此!”
成琏微微皱眉,长叹了一声气,急忙再度向众人作揖赔罪,好容易才将这股众怒压下去,他红着脸上前抢先从谷音眼前接过掌柜包好递来的糕点,匆匆回马车上去。
谷音愣了下,眼看着马车轱辘又滚了起来,急忙跟上去。
——他付的钱银!这成琏真好意思坐享其成?!果然心机深沉不要脸!
成琏上了马车,殷勤地将糕点打开捧向成瑾。
成瑾不想理他,但想想这糕点是谷音买的,而且着实很馋,便勉为其难地捻了一块又一块……直到大半下肚,馋虫饱了,成瑾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屑,对成琏递来的丝帕视而不见,打起窗帘,懒懒地斜倚在一旁观看景色。
忽然,成瑾收回目光,瞥向成琏。
只见成琏捻起成瑾刚吃剩下的半块糕点,正往嘴里送去,眼睛却是看着成瑾。
四目相对,成瑾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继续瞧窗外。
——这厮又在装模作样!
成琏不是头一回捡成瑾吃剩下的食物了,私下里如此,当着别人面亦如此。成瑾起初不解,直到有回听人背后议论自个儿嚣张跋扈、威逼庶弟吃自己的剩食、子诚真是可怜之类,才想明白这遭。
成琏果真城府极深!惯会装这可怜!哼!
但成瑾懒得拦这厮,反正不作这出戏,这厮总还有许许多多别的花样,他若一一去拦阻,既麻烦,又显得他多重视害怕一样,哼,爱吃人剩食就吃去吧!当是喂狗!
虽然,狗比成琏可爱太多!不,便是拿他俩放一块比,都是欺负狗!哼!
好容易马车回到了瑞王府门口,成琏先下车,伸手扶向成瑾。成瑾本打算嫌弃地躲开,可忽然心念一转,生出了个坏主意,便顺势抓住了成琏的胳膊下车,然后浮夸地“哎呀”一声,装作崴了一下,狠狠地一脚踩在成琏的脚背上。
成琏闷哼一声,勉强忍住了没失态,只是下意识扶牢了成瑾。
成瑾倒是嚷起来:“你弄疼我了!你故意的!我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好端端说扶我下马车,却是为了掐我!你好阴险啊!”
“……”成琏默默深呼吸,忍住将这蠢货殴打一顿的冲动,松开他,退后一步,垂首道,“抱歉,哥哥,刚刚因你站立不稳,我才——”
“不想听你辩解!”成瑾冷哼一声,昂着头,大步跨上台阶。
成琏只好把话吞回去,跟在他身后回府,目光瞥见那腰身屁股扭得风骚,心下更加阴冷,狠狠地骂了句浪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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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瑾:[发言过于激烈已被折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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