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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
无论大齐是繁荣昌盛，还是战火连天，即便今个儿大齐真的被他国攻占，这冷宫内的风景依旧是一成不变的。
一样的冷清，一样的凄凉，一样的……
死寂！
本能的抓紧了萧惊天的胳膊，饶是如此，沈梨秋还是觉得牙关打颤，仿佛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心窜到了头顶。
明明此时不过是秋季。
“别怕，有我在。”萧惊天侧着头深深的注视着沈梨秋，还不忘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柔声安抚着。
沈梨秋点点头，心头的不安似乎是被驱散了许多，可心里仍然是沉甸甸的。
冷宫其实并不是具体指某一个宫殿，而是皇城最偏僻角落的宫殿群。虽说也被称为宫殿，可明显看得出来，这里残破败落，不仅完全看不出来皇城的奢华精美，反而有种处处透着诡异的感觉。
……就仿佛，待在这里，不睡着都能做噩梦。
“啊！”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救命！陛下饶命！”
冷不丁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传出了阵阵惨叫声。偏生，因为冷宫极为空旷，那声音如同绕梁三日一般，久久回荡着。
沈梨秋面色煞白。
“秋儿，要不你先回去？”
“不，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沈蓉蓉。”
萧惊天很是无奈，他几乎是在战场上长大的，别说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了，便是真正的死人堆，也见过不止一次。甚至才十来岁，就开始真正的上阵杀敌。自然，他完全不在意这冷宫中的玩意儿，可似乎……他家娘子有些胆寒。
“那行，咱们看完沈蓉蓉，就回去。”
既然沈梨秋坚持，萧惊天也不会完全不顾她的意愿，心下还庆幸道，正巧他赶回去了。要是真的让沈梨秋一个人过来，哪怕身畔有宫人陪着，估计也会吓个半死。
“嗯，不管沈蓉蓉落得什么地步，我只看一眼就回去。”
沈梨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见前头带路的宫人停住了脚步，心下了然沈蓉蓉应该就在那道已褪色的宫门后头了。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沈梨秋同萧惊天一道儿走了进去。
跨过破烂不堪的门槛，走过已经碎成小块的青砖小道儿，一直来到了沈蓉蓉所在之处。
那是间小小的耳房，沈蓉蓉就在此。
自认为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可当沈梨秋真正看到沈蓉蓉时，还是忍不住花容失色。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辞，准确的说，沈梨秋一个没忍住，直接尖叫了起来。
旋即，萧惊天一把搂住她，让她面朝自己的胸口。
事实上，别说沈梨秋了，萧惊天也是一脸的惊骇欲绝。
见过死人堆也好，亲手杀过无数人也罢，可萧惊天所经历的是战场，而非刑场。准确的说，战场之上的将士们都是双手染满鲜血，可同时他们又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哪怕无比痛恨卫国和南诏国，萧惊天还是认为，这只是立场和利益的问题。
简而言之，战场上的死人，基本上都是一刀毙命的。
而眼前……
一个半人高的水缸里，安置着早已没了四肢只剩下躯干和头颅的沈蓉蓉。这还不算，沈蓉蓉原本应该是眼珠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两个黑漆漆的空洞，眼睑下面则流了两道已经发黑的血痕。脸上倒是没有旁的伤痕，可头发却没了。并不是被剃了头，而是整个头发被削掉了。
也难怪沈梨秋会失态到惊声尖叫。
所幸，萧惊天算是胆大的，在最初的骇然之后，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收了面上的惊容，他并没有放开沈梨秋，而是轻拍后背以作安抚。
“谁，是谁，萧瑾轩？你带了个女人过来？你去死，去死！”
沈蓉蓉的双耳并未被削去，自然听力是半分没有受损。先前沈梨秋的那声尖叫，她自是听在耳里。只是这尖叫同正常说话的声音到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沈蓉蓉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萧瑾轩死了。”
萧惊天的确不喜沈蓉蓉，却也还没有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况且，人家如今都成这个样子了，也没必要计较以往的事情了。因此，他顺口就将萧瑾轩的死讯说了出来。
“死……死了？萧瑾轩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居然死了。”
乍一听萧瑾轩的死讯，沈蓉蓉根本就不信。可因为萧惊天先前的语气太过于笃定，且他根本就没有与沈蓉蓉争辩的意思，慢慢的，沈蓉蓉在自言自语了几遍后，也就信了。
“哈哈哈哈，萧瑾轩他死了！死得好，死得太妙了！哈哈哈……老天有眼，真当是老天爷睁开眼了！”
沈蓉蓉笑得癫狂，配上她如今这副尊荣，饶是萧惊天也忍不住侧过脸，不愿意直视。
即便胆子再大，那也碍眼得很。
“他真的死了？”
在狂笑了好一会儿后，沈蓉蓉忽的平静了下来，用完全正常的语气问了这么一句话。
萧惊天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旋即想到沈蓉蓉已经目不能视物，又补充了一句：“他死了，已经下葬了。”
这确实是实话。
外头先皇的遗体尚未下葬，那是因为国葬礼仪繁多。虽说萧瑾轩也曾经是天子，可显然没人会这么看。在他死后不久，萧惊天就命人将之入棺，第二天便下葬了，什么礼仪都不曾举行。
在萧惊天看来，他肯帮着收尸已经很仁义了，毕竟俩人生前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
可有人却不满意了。
“萧瑾轩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下葬的？怎么下葬的？葬在了哪里？”
接连几个问题，问的萧惊天忍不住皱眉。
低头看了看仍在颤抖的沈梨秋，萧惊天毅然决定今个儿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处理妥当。
这般想着，萧惊天难得耐心的开口一一回到了沈蓉蓉的问题：“萧瑾轩服毒自杀，死后第二日就下葬了，他是皇族，自是葬在了皇陵之中。”
“不！！！”
萧惊天自认为已经够仁义了，可沈蓉蓉却是用凄厉至极的尖叫怒吼来回应。同样都是尖叫，沈梨秋因恐惧而尖叫，萧惊天只会感到心疼。沈蓉蓉因愤怒而尖叫，却引得萧惊天厌烦不已。
尤其在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轻颤后，萧惊天更怒了。
“沈蓉蓉，你别给脸不要脸！如今，大齐已然易主，朕才是大齐如今的天子！”
“你……你是谁？”
听了萧惊天这话，沈蓉蓉果然停止了尖叫。可她接下来这话，却让萧惊天面色一沉。敢情说了这么老半天，沈蓉蓉压根就不知道她这是在同谁说话？
本来嘛，沈蓉蓉同萧惊天也不是很熟悉，虽见过几次面，可却不曾说上几句话。加上时间一久，沈蓉蓉如今又瞎了双眼，单凭声音让她辨认出萧惊天，确实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情。
可萧惊天不这么看。
“啧，我是谁？沈蓉蓉你确实是有够蠢的，也难怪会落到这个地步。听说你是被萧瑾轩害成这个样子的？让朕想想，他故意留了你的双耳，也不曾割了你的舌头，为的恐怕是时不时的过来看看你，羞辱你吧？”
“啊！混蛋！萧瑾轩那个杀千刀的！他是恶魔，他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他怎么敢这么对我？他怎么敢……”
萧惊天的话，成功的挑起了沈蓉蓉的怒意，同时也让沈蓉蓉再度癫狂了起来。
不过，沈蓉蓉癫狂的时间并不算很久。
“你到底是谁？我是不是以前听过你的声音？方才我好像还听得一声尖叫，那是女人的声音！女人……是柳暮烟你个小贱蹄子！或许……是竺盼晴你个贱婢！不对，好像不是……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站在那里？！”
“是我。”
沈梨秋微微用力挣脱了萧惊天，却没有阻止萧惊天用手遮住她的双眼。
“堂姐，是我，沈梨秋。”
这话一出，耳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沈蓉蓉尖利的声音徒然间冒了出来，高亢刺耳。
“沈梨秋！！！”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吗？不不不，你一定是死了，你已经死了！你明明是被人弄死了，连带你的儿子！去死去死！你赶紧去死！安陵侯府是我的，沈家家产是我的，萧瑾轩也是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的，都是我的，都是……你去死！”
沈梨秋面上一片木然，身上更是冰凉一片。自然，如今的她已经不可能因为沈蓉蓉的某些话而伤神，可听了这些话，她还是觉得心头一片寒意。
这就是她的堂姐。
她的，好堂姐！
“秋儿。”
萧惊天的声音徒然传入了耳中，沈梨秋蓦然一惊，旋即却回过神来，抚掉萧惊天遮在她眼前的双手，转过身子将目光落在了萧惊天的面上：“阿天，我无事的，放心罢。”
“嗯，疯子的话别放在心上。大不了，回头我让人弄死她。”
沈梨秋忽的笑了。
笑得异常的灿烂，异常的美丽。
可笑着笑着，她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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