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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耐心是男人最好的品质

作品: 运途4 |作者:何常在 |分类:都市生活 |更新:02-08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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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睿刚才只顾盯着关允看了,心里才起了一个念头:这人怎么有点儿眼熟,就说出了抓人的话。话一出口才认出另一个人是齐昂洋,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暗自责怎么嘴这么快,惹谁不好,非要惹齐昂洋小魔王,这下麻烦了。

辩论

关允不是老容头,不过相信即使是老容头也不会未卜先知,也算不到未来十几年后古秋实和代复盛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但从二人的升迁速度和经历来看,不难看出有重点培养的迹象。而陈茗如果真不知道二人是谁,也就无从知道二人的履历,那么她脱口而出点出二人有王者之气,是何道理?

如果是老容头以沧桑的口吻说出谁有王者之气,就如他当年说冷枫的一背是帝王之相一样,关允也不会感到震惊。以老容头的人生阅历以及学究天人的学识,他识人无数,又历经世事浮沉,慧眼识珠并且从多方推论得出一个先人一步的结论也不算什么,而陈茗才是一个刚刚迈入大学校门的大一新生,她……凭什么?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王者之气?封建迷信!”许筱寒瞪了陈茗一眼,她对陈茗观感不是很好。

小妹却饶有兴趣地微微眯了眼睛打量陈茗一眼:“陈茗,你是哪里人?”

“我呀?”陈茗的目光还盯着远去的汽车尾灯不放,也不看小妹,随口答道,“我是京城人,你听不出来我的口音?”

“你为什么说古秋实和代复盛身上有王者之气?”小妹从小喜欢佛学,又看过无数国学书籍,对古代的传统文化涉猎颇多,也清楚古代有许多相术大师相面之准,堪称天人。

“许筱寒,你被洗脑了。”陈茗没有先回答小妹,而是不以为然地白了许筱寒一眼,“小小年纪张口就是封建迷信,什么都不懂,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可怜悯者。”

许筱寒极不服气:“哼,你说什么王者之气,不是封建迷信又是什么?”

“从来不读历史的人,还跟我讨论什么是封建迷信,真是愚昧无知!”只有傻瓜才会盲从!陈茗露出了好斗的一面,和许筱寒的伶牙俐齿的口才不同的是,她的话语十分犀利,而且直指本质。

“你才傻瓜!”许筱寒其实已经被陈茗说得哑口无言了,但又不甘心,只好又勉力反驳了几句,“儒家思想和忠君思想就好?传统文化中,有许多糟粕,什么相面测字,都是骗人的鬼话。”

“骗人的鬼话?”陈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好吧,我让你见识一下鬼话的威力,你叫许筱寒是吧?”

许筱寒白了陈茗一眼:“废话!”

“许者,许愿,许诺也。”陈茗不再和许筱寒斗嘴,而是开始为她测字,“筱者,细竹子,用于人名时,和小的意思一样。寒者,寒冷……人生只一诺,小寒不回首,许筱寒,你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小寒的节气,你从小体弱多病,畏寒怕冷,而且你心思细腻,喜欢悲春伤秋,一个人的时候,忧郁而孤独……”

话说一半的时候,许筱寒就已经张大了嘴巴,等陈茗的话说完之后,她后退了几步,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陈茗:“你,你,你……”

“我什么我?”陈茗微微一笑,自得地说道,“我才学会了封建迷信的皮毛,怎么样,说得对不对?不要轻易否定自己认知以外的知识,不了解的未知事物一概以封建迷信来论之,不但不能代表你有多开明多高明,反而暴露了你的浅薄和无知。多读书,多学史,没坏处,有利于你完善你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而不是被所谓的潮流牵了鼻子走。”

许筱寒说不出话了,眼神中有迷茫,有不解,也有思索……

关允暗暗点头,没想到快人快语的陈茗,居然学识渊博,她两条辫子的形象很能迷惑人,让人以为她天真无邪,有口无心,却不承想,她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人不可貌相。

“陈茗说得对,相面、测字,虽说有糟粕的成分在内,但如果全盘否定,也不科学。就和现在的历史学家谈论历史时对封建王朝一概否定一样,也犯了片面主观主义的错误。”关允接话说道。

小妹忽然好奇地问道:“陈茗,既然你会测字,你帮我测测,怎么样?”

“好呀,说对了,不收费,说错了,一笑而过。”陈茗思索了片刻,“你的姓不错,容者大成,但名字就不太好了,小妹太平实了,没有什么好测的……”

小妹微有失望:“等于什么也没说嘛……”

“什么都没说,才是什么都说了,这就是辩证法。”陈茗嘿嘿一笑,忽然俯到小妹身边小声说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其实我是测不出来你的名字吗?测字不是万能的,有些人命运多变而气运强大,我才入门,根本就看不出来。”

小妹会心地笑了:“你还挺诚实。”

“那是自然,处久了你就知道了,我是一个喜欢直面真相的人。”陈茗的目光忽然又落到了关允身上,打量了关允几眼,又看了看许筱寒,笑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许筱寒见陈茗看她的目光似乎有几分探究,不由说道,“别故弄玄虚,快说。”

“刚才我一进宿舍的门,就看到你被关允压在身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许筱寒一下脸红了,“你无赖!不就是一次意外事件,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没有为什么!”

“错了,凡事都没有意外,都是必然。”陈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你的许姓包含了许诺的意思,和关允的允字的含义完全相同,许诺配允诺,天作之合。”

“胡说八道!”许筱寒脸色更红了,啐了陈茗一口,“你就是故作惊人之语罢了。”

“先别急,继续听我说。”陈茗一脸得意之色,“虽说你的姓和关允的名很般配,但男女之间的姻缘很奇妙,只般配不行,还要阴阳互补。你既然出生在小寒节气,又是畏寒怕冷的体质,必然要有一个阳刚健康的男人才能克制你的阴寒之气,那么在阳气最盛的节气出生的男人,就是你的真命天子,而阳气最盛的节气是哪一个呢?大暑!”

啊!小妹惊叫出声,“哥哥出生的那天,就是大暑!”

此话一出,不但许筱寒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一脸震惊的表情后退几步,如看怪物一样看着陈茗,就连关允也终于动容。

虽说有老容头在先,才让关允不至于在陈茗一开口就点出古、代二人有王者之气时过于震惊,但当陈茗拿他和许筱寒说事,并且点出了他出生在大暑之日的事实,就不由他不大吃一惊了。倒不是说关允吃惊陈茗的神奇,而是吃惊她的年龄和她的眼力之间的落差。

陈茗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就是言多必失了。关允,你说要请我吃饭,我饿了,我想吃炸酱面。”

几人吃完饭后,关允陪三人回宿舍,走到宿舍门口,关允站住:“我就不上去了,你们三个也算认识了,以后又在一个宿舍,要互相关照……”

“行了,不要啰唆了,我知道了。”不等小妹和许筱寒开口,陈茗不耐烦地一推关允,“你还赶紧走?对了,我劝你一有机会就和代复盛、古秋实多接触。”

“我正想问你……”关允笑道,“你说他们有王者之气,到底是指什么?”

“不说了,不说了。”陈茗嘻嘻一笑,“关允,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赌你两年内……”

相见

“两年内……怎样?”关允现在更对自己的前途大感兴趣。

“月德生辉,红鸾星动,关允,两年内,你要迎娶你的心上人了……”陈茗故意挑衅地看了许筱寒一眼,“筱寒,关允要结婚了,两年后你还不到二十岁,可惜了,新娘肯定不是你。‘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红尘男女多纠缠,可怜又可叹。”

说话间,她转身就走,一身干练的牛仔服的打扮让她更如假小子一般,只不过她的背影在中性的牛仔服的包裹下,依然流露出几分青春女孩应有的气息。

“谢谢你的面,关允,下次我下面给你吃。”陈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到最后被夜晚的秋风一吹,变得飘忽而不可闻了。

陈茗一走,只剩下许筱寒和小妹了,小妹见许筱寒欲言又止,就跳到了一边:“哥,我也先回去了,记得给我写信或者打电话。”

人都走了,关允和许筱寒相对而立,一时无语。

其实说心里话,关允只当许筱寒是妹妹一样,但却被陈茗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一点拨,反倒让他和许筱寒之间不好相处了。

“筱寒,你别听陈茗乱说,她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有些事情说准了,或许是巧合,而有些事情,不过是巧合之后的延伸,认真,你就输了。”

“我才不会认真。”许筱寒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青春的光芒,“我只是在想,人和人之间是不是真有缘分的存在?比如有些人我一见就讨厌,而有些人一见就心里有好感。”

“缘分当然存在了,通俗地讲,缘分就是眼缘,科学地讲,缘分就是审美观。”关允宽慰许筱寒,“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一个学生应该做的事情。”

“嗯!”许筱寒点点头,“我送你一首诗,好不好?”

“好。”关允笑道,“可惜身边没有柳树,要不就可以折柳相送了。”

“青天看破无颜色,望断重山咫尺间。展翅翔空轻万里,追云直上不周巅……”许筱寒挥手告别关允,“再见,关允。”

许多时候,再见是为了不见,但更多时候,再见是为了下一次相见,当许筱寒娉娉婷婷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处后,关允才收回目光,迈开大步离开了京城大学。

离开京城大学,关允直接去了金生丽水。

有一段时间没来金家了,关允十分想念金一佳。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和金一佳之间的感情因夏莱而多了迫切,才让他和她走到了一起。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会被外界的困扰而左右,反而起到反面的促进作用,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觉得他并不是很爱金一佳。

或者说,不是真爱,只是在命运的洪流的推动下,他和金一佳不可避免地走到了一起,并不如当初他和夏莱的相遇相恋一样自然而然,只是命运的一次小小的错误罢了。

但在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虽说夏莱怀孕让他十分牵挂,但在牵挂夏莱之余,却比以前更加强烈地思念金一佳。尤其是在刚才,在陈茗说了一句话之后,关允才真切地意识到了一点,他对金一佳之爱,已经融入了生命之中。

“凡事都没有意外,都是必然!”

是呀,人生中只要是发生的事情,都是必然而不是偶然,换言之,生活中其实没有巧合,所有巧合,都是命定。他和夏莱命定地相遇,又命定地分手,却又有了命定中的结晶。而金一佳从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到和他相知相恋并且海誓山盟,现在回头想想,一切的一切,虽说有命运之轮的滚滚推动,但平心而论,也是命定的结合。

关允此时也愈加地肯定,从金一佳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莫名对她有了好感,再到后来一系列的接触,她的干练、敢爱敢恨逐渐打动了他,并且成功地走进了他的内心。或许他不愿意承认的是,在大学时代,思想单纯,只向往一切简单的美,夏莱的柔弱之美符合他的审美观,而大学毕业之后,尤其是在孔县摸爬滚打了一年多,尝尽了人间的世态炎凉,他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女人……

就是如金一佳一般爱就说出口、恨就打出手、不爱不恨转身就走的干练性格,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他相扶相携,可以和他风雪兼程,可以和他生死相依的女人,而她,非金一佳莫属!

驱车赶到金生丽水的时候,差不多晚上八点多了,初秋的微风吹拂脸庞,让人心旷神怡,关允刚停好汽车,金一佳就出现在了面前。

许久不见的金一佳,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浑身散发飞扬的气息,她如飞蛾扑火一般一下扑入了关允的怀中,用力在关允的胸膛上捶了几拳:“坏蛋,你总算来了,我都以为你变心了。”

关允用力抱住金一佳,感觉到她沁人的芳香和成熟的躯体,用力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肉麻地说道:“海可枯石可烂,我心永不变!”

初秋,天气不冷不热,金一佳穿了淡绿长裙,初看如出水莲清新淡雅,细看如梅花傲然怒放,关允揽美如怀,一时心动,俯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金一佳吓了一跳,一把推开关允,嗔怪说道:“在家门口,你注意点,让爸爸看到,他会对你有意见的。”

金全道为人传统,关允自然知道,只不过是情不自禁罢了,他嘿嘿一笑,和金一佳手挽手迈进了金家的大门。

金生丽水景色依旧,和上次来时没什么不同,只是似乎多了几棵松树。

一般而言,家宅中都不种松树,松树性阴,给人阴寒之感,不过如果是书香之家,主人气运够旺的话,可以镇住松树的阴寒,那么家中种植松树反倒会为家宅增加安定之气。

金全道不在家,李凝欢在。

李凝欢见关允来到,只是淡淡地点头说道:“小关来了。”

关允知道李凝欢性子淡泊,不喜交往,也就点头回应:“阿姨好。”

李凝欢微一点头:“来了就多住几天,金生丽水在郊外,空气好,有山有水,是放松心情的好地方。人生总要有张有弛才好,‘久伏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

“谢谢阿姨教诲。”关允知道李凝欢平常惜字如金,肯对他说这么多,也是对他另眼看待的缘故。

“谈不上教诲,只是人生的一点儿经验罢了。”话一说完,李凝欢起身便走,看看时间,应该是到了晚课的时候了。

李凝欢深信佛教,每天必做早晚课,不知何故,她总让关允想起王维的母亲,那个在盛唐时期终年隐居终南山的崔姓之女,一生笃信佛教,也正是在她的影响下,王维才淡泊名利,一生信佛,并赢得了“诗佛”的美称。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夜色下的金生丽水,虫鸣声声,关允和金一佳坐在葡萄架下,一边喝茶,一边说起近来发生的诸多事情。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在一个难得的秋日夜晚,关允忽然有了飘飘若仙的感叹。

人生忙忙碌碌,无非是为了忙里偷闲,为了可以清风明月逍遥自在,所以,在能休闲的时候就尽情休闲吧,否则谁也不知道明天会面临怎样的忙碌。

“最近啊,我的事情都还算顺利,不过爸爸有些不太开心,平常他不怎么来金生丽水住,这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他有烦恼了。”金一佳一边削苹果,一边柔声细语地陪关允说话,此时的她,在清风明月的映衬下,一身长裙飘然若仙,直欲乘风而去。

什么时候金一佳也贤惠如一个小妻子了?关允心中充满了幸福感,他接过金一佳递来的苹果,想起正是在他在黄梁住院的时候,金一佳才学会了削苹果,想起金一佳为他付出的一切,不由心中一阵激荡,此情此景之下,他终于认认真真地对自己说——金一佳才是他最爱的人。

是的,从此以后,最爱金一佳一人。

“金伯伯有烦恼也正常,在现在的局势下,金伯伯恐怕要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

想了一想,关允忽然灵光一闪,说道:“一佳,你替我转告一句话给金伯伯……”

深谈

金一佳虽是关允视线内最有政治头脑的一个女孩儿,但她毕竟是女孩儿,和关允在一起时,理智让路给情感,她完全沉浸在和他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心思没在金全道身上。

“什么话?”金一佳抬头问道,月光尽情地倾泻在她的脸上,月华如霜,美人如玉。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关允淡然一笑,“相信金伯伯能以平常心度过转折期。”

“什么意思嘛?”金一佳嗔怪说道,“是故意气我学的不是中文是不?是,我国学知识是不如你渊博,但那又怎样,反正有一个国学渊博的老爸,再有一个同样渊博的丈夫,我以后想不渊博也不成了。”

“怎么了,想嫁人?”关允呵呵一笑,看出了金一佳的娇艳之中,有一丝羞涩。

“嗯,我都有点讨厌自己了,越来越黏你了,这可不是好现象,我可是矜持的好女孩儿,怎么会主动提出嫁人?得你郑重其事向我求婚才行。”

“不行呀。”关允摇头,“我和金伯伯约法三章了,你也知道,金伯伯为人正统,有君子之风,他说过的话,不会收回。也就是说,在我没有达到正职实权正处之前,我想娶你,还隔了一条银河。”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金一佳摇了摇头,嘻嘻一笑,“古代的君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真有‘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品格,真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高尚?”

“有,当然有。”伴随清风明月,关允第一次和金一佳深入交流了对君子之道为人处世的看法,“为什么现在贪官那么多?为什么从清朝之后,中国国力迅速衰落,泱泱大国还打不过几百万人口的小国?如果客观地研究中国的历史就会得出一个结论,儒家兴盛时,国力就强盛,文人当国时,国势就蒸蒸日上,为什么呢?因为接受儒家正经思想的文人,都有君子之风,都有崇高的道德修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就是儒家以天下己任、天下为公思想的最高境界,当一个人心胸宽广、先人后己的时候,他必然可以做出利国利民的大事。”

金一佳不说话,双手托腮,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关允,第一次,她觉得关允不但形象高大,而且人格也升华了,就如皎洁的月光,如水一般洒满大地,自身却又纤尘不染,所谓千江有水千江月,明月在天,光洁世间。

关允也是第一次被金一佳崇拜的目光欣赏,不免心喜,男人都喜欢被心爱的女人赏识,他也不例外,何况他现在正是渴望被异性爱慕的年纪。

“是不是有点佩服我了?”关允嘿嘿一笑,“我比你想象中有才华多了。”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确实比我想象中更有见识,也证明了一点,我的眼光确实不错,我不但佩服你,也佩服我自己。女人找丈夫,相当于第二次投胎,万一遇人不淑,是一辈子倒霉的大事。毕竟,这是一个以男人为主的世界,女人再强,终究还是依附在男人身后。”金一佳眼中光芒闪动,十分迷人。

都说爱情中的女人最美丽,此话不假,此时的金一佳,在爱情的滋润下,脸上洋溢出异样的神采。

“乾坤乾坤,男为天女为地,是不可逆转的规则,必须遵守,否则就乱套了。世界除了有法律之外,道德和规则才是指导人类进步的最根本准则。”关允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或者说‘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君子,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捍卫你表达的权利,理解并尊重你的意见。小人则是表面上完全赞同你的意见,一转身就在背后挑拨离间胡言乱语。官场中也不乏这样的小人存在,正是有这样的一批人,才让官场的风气越来越差。”

“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等有一天你能号令天下的时候,再拨乱反正就行了。”金一佳一脸向往,“我相信有一天,当你登高一呼的时候,民意如潮,民心所向,你肯定就是众望所归的唯一一人。”

“哈哈,唯一一人?你当我是圣人?”关允乐了,“孔圣人后,中国再无圣人,顶多是亚圣,后来有多少神化的运动,都以失败而告终。人不能在世称神,人死为鬼,鬼中的大官才是神。”

抬头望天,见明月西沉,关允起身:“不早了,该睡了。”

“我觉得我比以前更了解你了。”金一佳抱住了关允的胳膊,“我发现,有时候聊天能促进感情交流,以前虽然我觉得对你已经很熟悉了,但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的内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宽广。”

“比陆地更大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大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大的是人的心灵。”关允刮了金一佳的鼻子一下,“人心无限大,所以,人心才最崇高,同样,也最贪得无厌。”

“你有什么贪心没有?”金一佳吃吃地笑,咬着舌头尖。

“有,当然有了,人没有贪心,就没有奋斗的动力了,虽然说有时候所谓的奋斗只不过坑蒙拐骗的漂亮说辞罢了。”

“你的贪心又是什么?”

“就是……”关允暧昧地一笑,忽然就咬住了金一佳的嘴唇,“我的贪心就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一口吃下你。”

“不让吃,就不让吃。”金一佳躲开了,跑了几步又站住,回身嫣然一笑,“我早晚都是你的,你别逼我好不好?再说在家里,万一被妈妈或爸爸发现了,会降低你的人品。”

关允点头一笑:“耐心是一个男人最优秀的品德之一。”

“笨蛋。”金一佳忽然又狡黠地一笑,转身跑了,她的身影在花香满径的小路上跳跃,就如一曲无声的舞曲。

望着裙裾飞扬的金一佳的背影,青春、美妙而令人浮想联翩,关允醉倒在月光流淌的秋夜之中。

次日,关允左右无事,去美国的签证还没有下来,他就陪金一佳去了公司。

金一佳的公司规模并不大,一共百十人,却占据了整整一层的写字间。员工大多是经济学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在格子间中一字排开,人手一台电脑,都在紧张地忙碌之中。

在关允的概念中,公司还是从事实体经营才是正经,如金一佳的公司从事的投资和基金,他就不是很懂。不过不懂归不懂,却知道在经济层面,他远不如金一佳。身为男人,承认自己有不如自己女人的一面,不是丢人的事情。

金一佳的办公室装修得十分简洁,是极为强烈的宜家风格,一切以明快实用为主,在简单中隐隐透露出奢华的意味,正是生活到极致而内敛的大成之境,不是大理石、水晶吊灯以及真皮沙发组合而成的奢侈暴发风格。

关允坐在金一佳的办公椅上,哈哈一笑:“我觉得你的办公室规格比省部级干部的待遇都要高,怪不得都想经商,原来还是经商好处多多。”

“好处多多?你想得太简单了,关大秘。”金一佳调笑说道,“确实,一个人能坐到省部级的位置,难如登天,但你以为一家公司能达到佳成公司的规模就很容易了?告诉你,商场和官场一样,也是死伤无数,最后站立的,都是经历百战之后才站在了胜利的最高峰,你以为容易?有多少人倾家荡产,赔上了全部身家性命。”

关允笑道:“你以后嫁给我,如果我级别再高一些的话,你再经商恐怕就会有不好的影响了。”

“不怕。”金一佳粲然一笑,“我早就想好了退路,一结婚,我就不再抛头露面,就回家相夫教子。”

“啊,全退?可不行,你牺牲太大了。”关允直摇头。

“谁说要全退?”金一佳狡黠地一笑,“我早有妙计,在家中只是掩护,等于是垂帘听政,遥控指挥。”

“谁在前面冲锋陷阵?”关允明白了金一佳的计划,问道,“是苏墨虞还是温琳?”

“都不是,你猜不到是谁。”金一佳神秘地笑了。

“到底是谁?”关允迷惑了,想了一想,惊问,“你别告诉我是红颜馨,不可能把这么大的摊子交给她,你能做到对她百分之百信任?”

“不是红颜馨,我知道你信不过红颜馨,我和她认识时间还短,也信不过她,所以不可能是她。”金一佳又说,“再想想……”

飞跃

金一佳的资产交与谁经营,事关重大,不但涉及了金一佳庞大身家的安全和利益,而且等金一佳和关允结婚之后,也关系到他的声誉和前途。因此,必须谨慎从事,不能有一丝闪失。

关允微一深思,摇头笑了:“原来是她……”

“猜到了?”金一佳也笑了。

“田家芍药弱无力,李氏芙蕖净少情。唯有金花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京城三千金,田家田将离,李家李梦涵,金家金一佳。”关允自得地一笑,“三千金中,第一千金在我的怀中,第二千金在齐昂洋的怀中,第三千金在谁的怀中先不管,我想说的是,第一千金和第二千金合作,肯定是美事一件。”

“你真庸俗,什么第一千金在谁的怀里,难听死了。”金一佳拿起一本书就打向了关允,“不过我要小小地打击一下你的自信,你猜错了。”

“猜错了?不是李梦涵?”关允愣了一愣,又笑了,“原来是田将离。”

京城三千金中,金一佳自不用说,是关允心爱的女人,李梦涵也不必提,是齐昂洋的梦中情人,三千金中的两个千金,关允都无比熟悉,只有田将离这个田家之女,他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据说,田将离深居简出,就和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一样,养在深闺人未识。

“是,就是田将离。”金一佳一脸盈盈笑意,就如所有恋爱中的女子向深爱的男人炫耀她的本领一样,“告诉你,将离是我见过的最稳重最可靠的女孩,她能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整整一天,就为了计算一个数据。”

“你办事,我放心,虽然我没见过田将离,也不认识她,不方便发表意见,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嗯,等我正式做出决定之前,一定会让你见见将离,毕竟是大事,你要拿一半的主意。”金一佳上前抱住关允的脖子,“我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瞒你,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有。”关允老实地说道,“正好有一件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和你说个清楚为好。”

金一佳的眼光在关允的脸上转了几转,悄然笑了:“我早看出来你有心事了……”

关允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永远瞒下去,就如夏莱怀孕的事情,他必须要给金一佳一个说法,否则等金一佳从别处知道了真相,会埋怨他和夏莱一辈子,而且也许还会为他和金一佳的未来蒙上永远无法磨灭的阴影。

尽管夏莱再三强调不让他告诉金一佳,而且他也知道夏莱的担忧,是唯恐金一佳多想,毕竟他和夏莱的结晶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甚至可能会成为他和金一佳之间的障碍。但不管金一佳怎么想,他也要说出真相,否则他永远愧对金一佳对他毫无保留的真爱。

“我要去一趟美国……”关允艰难地说道,“去看看夏莱。”

“我猜到了。”金一佳低眉顺首,微有悲伤之意,“你也该看看她了,我不能太自私了,从她身边抢走你,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如果再不让你去看她,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很好,其实是我不好。”关允将金一佳抱在怀中,虽说他没有办公室恋情的情结,但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只有他和金一佳二人,也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还好,一想到夏莱,他心中的旖旎心思就熄灭了,“有件事情,我,我……瞒你了很久。”

“你说吧,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金一佳咬着嘴唇,坚定地说道。

“夏莱怀孕了……”关允一咬牙就说出了口,“生了一个儿子。”

“……”金一佳身子一僵,似乎想努力挣脱关允的怀抱,关允却不松手,她就不再坚持了,软软地倒在关允的怀中,喃喃地说道,“夏莱太可怜了,有一个孩子陪她,总算是上天对她的眷顾。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也不是你第一个孩子的妈妈,是不是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你会是我厮守终身的女人,这就足够了。”关允紧紧地抱住金一佳,“一佳,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在我的心中,从黄梁那一场大雪时起,到生命的最后,你永远是我的最爱。”

金一佳浑身一震,她一直没有听过关允对她有过最爱的承诺,现在终于听到了,禁不住泪雨如珠。

关允和金一佳,因夏莱生子一事,心中的一丝隐患得以根除,从此二人再无隔阂。

随后,关允又见了红颜馨一面。

红颜馨现在加入了苏墨虞公司,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她的两亿元资金注入苏墨虞公司后,占股百分之四十。虽说是以红颜馨的名义注资,但谁都知道,红颜馨不过是关允的代理人罢了。

红颜馨比在黄梁时,稍微丰腴了三分,心宽体胖,没有了生死的威胁,自然心情舒畅多了,再加上最近一切顺利,可以光明正大地从事她想要从事的事业,她在京城的日子,比在黄梁逍遥自在多了。

见到关允,红颜馨很高兴,有他乡遇故知的兴奋。不过见到关允身边貌美如花的金一佳,她想扑上去给关允一个拥抱的想法就扼杀在了心中,只是开心地冲关允笑了笑,握了握手,就不敢再有丝毫放肆的念头了。

金一佳不但其美如虹,还气质过人,让红颜馨自惭形秽,感觉和金一佳相比,她几乎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也心中暗暗羡慕关允和金一佳郎才女貌,确实是天作之合。

晚上和金一佳再回到金家的时候,关允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签证已经办好,一切准备妥当,明天他就可以直飞美国了。

原以为晚上可以见到金全道,结果金全道打来电话,说是有事情回不来了。关允微感遗憾,不过想想也就算了,不见就不见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再说现在金全道怕是也没有心思和他聊些什么。

晚上又住在了金生丽水。

睡到半夜的时候,关允忽然醒来,无法入眠,起床到外面散步,夜色如水,月光如银,月光下,树影婆娑,影影绰绰如不真实的梦境。金生丽水的院子很大,又地处偏僻,夜晚的宁静和乡下有得一比,恍惚间,关允感觉犹如回到了孔县的家中。

再仔细一看,还真是奇怪,月光下的金生丽水和家中的院子还真有几分相像,但具体哪里像,一时也分辨不清。

关允一人坐在一棵树下的藤椅上,思维纷飞,不知何故就想起了岳飞的《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是呀,白首为功名。

仰望天空斗转星移,关允没有夜观天象的本事,心中却隐隐有一种期待,恐怕不用多久,局势就会趋向稳定了。

次日一早,金一佳开车送关允去机场。到了机场,办理好登机手续后,关允和金一佳依依惜别。金一佳让关允带好给夏莱,并说:“如果她想回来,就回来吧,一个人在国外太孤单了。”

关允用力拥抱了一下金一佳,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明白,金一佳和夏莱正是因为互相谦让,谁也不想伤害对方,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夏莱远走国外,一为躲避父母,二来何尝没有替金一佳考虑、为金一佳让路的想法?

以关允对夏莱的了解,想必夏莱宁愿一个人在国外孤单,也不会回国。

从京城直飞美国,关允腾云驾雾,一路直奔西雅图而去。不错,夏莱在美国,既不是在纽约,也不是在洛杉矶,而是在坐落于美国西北部太平洋沿岸的“翡翠之城”西雅图。

不知何故,一提起西雅图,关允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西雅图夜未眠》这部电影。这部电影上映时,他刚和夏莱认识,当时二人一起看了《西雅图夜未眠》,夏莱感动得一塌糊涂。直到今天,关允一想起当时夏莱的泪水,就难免心有戚戚然。

飞机降落在西雅图机场的时候,正是清晨。清晨的阳光伴随温润的空气扑面而来,一下飞机就让关允精神为之一振,空气十分清新,洁净,透明,不愧为“雨城”和“常绿之城”的称号。

夏莱和温琳已经等候在机场大厅。

温琳依然如故,一段时间的美国生活并没有让她西化,她还是健美如向日葵,穿一身浅色裙装,比以前多了优雅和从容。也许只有在悠闲而富足的生活环境中,一个人才能变得拥有成熟而淡定的气质,可见生活层次决定一切。

温琳的身旁,站着夏莱,曾经的关允的初恋,现在的儿子的母亲夏莱,容颜不改,青春依旧,只是她怀抱儿子的形象让她平添了母性的光辉……

海阔天空

关允径直来到夏莱面前,不顾温琳在一旁冲他翻了一个白眼,他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甚至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了:“夏莱,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好不好?”夏莱容颜不改,声音也是丝毫未变,轻灵而犹如天籁,“你还是来了,没想到,我们真的在西雅图见面了。”

夏莱的话,是指多年以前在看《西雅图夜未眠》时,她感动之余抱着关允的胳膊说:“如果有机会,我们也去西雅图好不好?”

当时关允回答她说:“坚决不去美国,坚持抵制美帝国主义。”

夏莱被关允的一本正经逗乐了:“如果你不带我去西雅图,我就不嫁给你。”

世事变幻,没想到当年的一句戏言成真,关允确实没有带夏莱来西雅图,而夏莱终究也未能嫁他为妻,只不过二人却还是在西雅图相见。此情此景,一瞬间竟是沧海桑田之感。

关允眼睛湿润了,他放下行李,伸手去抱儿子——夏莱怀中的小人儿,正睁大眼睛看着关允,眼中写满了好奇和陌生。他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嘴里,一边吮吸,一边冲关允发出啧啧的声音。

夏莱将儿子轻轻放到关允手中,关允笨拙地抱过儿子,心中充盈着感动和美好,生命的给予最是慷慨,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父亲的责任让他感觉肩上的重任如山。

关允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心花怒放,依依不舍地将儿子还给夏莱,一旁的温琳已经去开车了,车是一辆奔驰,几人上了车,直奔家中而去。

温琳来美国之前,夏莱住在公寓里,温琳来后,就买了一栋房子,是一栋两百多平米的住宅,有两个车库和花园,还有一处不小的后院。温琳闲不住,在后院中种了水果和蔬菜,长势良好。花园也是花草茂盛,欣欣向荣。

停好车,关允又抱起了儿子,和夏莱、温琳一起走进了房间。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简洁而大方,没有多余的装饰,处处彰显夏莱纯净、简单的生活态度。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卧室有三个房间。

两个女人一个孩子的生活,简单而悠闲,参观完房间后,又到后院和花园中转了一转,再看到车库中的两辆汽车,关允心中踏实了。

“其实,钱是够用了,齐昂洋的十万美金,我暂时没动。”温琳给关允倒了一杯咖啡,来到美国后,她喜欢上了喝咖啡,“我正在把一部分业务开拓过来,现在取得了初步成效,虽然说赚钱还不多,但足够养活我们了,你不用为钱的事情担心。”

有温琳在,关允确实省心许多,不过他还是不想让温琳承担太多的压力,本来就不是属于她应该承受的一切:“我和红颜馨说了,让她转一百万美金过来,你可以在一佳的指导下,不管是做什么,股票、期货或是别的,只要能赚钱就行。”

温琳笑了:“你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我是经济专业出身,现在又在西雅图大学进修,争取一年后拿到经济学硕士学位。现在我对资本运作比以前了解得深入多了,别说不用红颜馨再打来一百万美金了,就连齐昂洋的十万美金都不用动,我保证可以在两年之内,成功地在美国站稳脚跟并且打开局面。三年后,我和夏莱将会成为美国最年轻却最富有的单身女性之一。”

关允哈哈一笑:“有梦想是好事,我相信你的能力,但凡事要循序渐进,小心步子过大摔倒了。”

“还是小瞧人。”温琳和关允说话的时候,夏莱到楼上哄孩子睡觉去了,她就大了胆子,微一噘嘴,冲关允撒娇,又趁关允没防备,突然亲了关允一口,然后一脸坏笑,“总有一天,我会超过金一佳,你信不信?”

“我信,当然信。”关允伸手将温琳揽在怀中,用力抱了一抱,“我是不想你和夏莱太累了,不过既然你有精力,也有信心,我当然要支持你。”

关允相信温琳的能力,而且美国又是一个机会均等的国家,只要肯努力,再加上有天分,即使没有背景,年轻人都有成功的机遇。

中午吃饭,温琳做了关允最爱吃的面食。欧美国家基本上以面食为主,正好温琳和夏莱都是北方人,吃惯了面食,倒也很快就适应了美国的饮食。

饭后,温琳上楼去哄小宝贝,留出了空间让关允和夏莱说话。

午后的西雅图,阳光明媚而清新,后院的庄稼,长得健康而茁壮,玉米一人多高,风一吹,沙沙作响,犹如回到了故乡。

关允和夏莱并肩走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午后西雅图的阳光十分怡人,脚下传来泥土的清香,身边传来熟悉的夏莱的淡香。

闻香识女人,每个女人都有不同的体香,或浓郁或清淡,凡此种种,千差万别,但总有一个女人的香气让一个男人刻骨铭心,那就是初恋之香。

“你一个人辛苦了,对不起夏莱,我不能守在身边照顾你。”关允站定,站在一棵硕果累累的苹果树下,“真是难为你了。”

“没什么,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感觉一切都很新鲜,甚至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夏莱微微一笑,笑容甜美,“从小到大在父母的注目下生活,不管做什么都要按照父母的意志,有时候觉得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现在好了,一个人在国外,谁也不认识,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真的很开心。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一辈子也提不起勇气离开父母冲出国门;如果不是你,我也许再也做不了母亲……所以,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你。”夏莱的目光清澈如西雅图明净的蓝天,没有一丝杂质,她的感谢发自真心。

“其实更应该说感谢的是我。”关允感觉和夏莱之间说不上陌生,却还是拉开了一些距离,天高云淡,仿佛是从前,但毕竟不是真的从前,他感慨地说道,“你是为了我和一佳才不肯回国,如果你想回去,也没什么,一佳很想念你,她也说,她和你是永远的姐妹,血永远浓于水。”

“不了。”夏莱摇摇头,展颜一笑,“我习惯在美国的生活,很轻松,很自由,不用强颜欢笑,也不用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更没有险恶的钩心斗角,一切都摆在明面,活得很直接,很坦然。我喜欢这里,也想让儿子从小就生活在自由的天空下。”

关允无语,不提国内日益严重的环境污染,就是国内复杂的人际关系,凡事不讲规矩只讲人情的风气,确实不如国外简单。其实如果定好规矩,人人按照规矩办事,世界很简单并且美好许多。

只可惜,过于精明的中国人事事喜欢钻营,钻营久了,就失去了应有的本心和直心。

“好吧,我不勉强你回国,但你总要给家里报个平安。”关允想起夏德长近一年来的心力交瘁,现在他有了儿子,看着小小的人儿,才知道什么叫父母的心头肉,由此及彼,他也体会到了夏德长的思女心切。

夏德长深爱夏莱,如果不是爱之深,也不会做出强行拆散他和夏莱的事情,只不过世事轮回,谁也没有想到夏莱一走,他和夏德长的关系反倒进步不少,相信他一进省委,就会和夏德长携手合作。

“等机会合适时,我会和他们说一声。”提起父母,夏莱还是不太高兴,或许是经历过一场生死之后,她看透了许多事情,父母在以爱的名义的管教之下,有许多自私的想法在内,明是为儿女好,其实还是想安排儿女的一生。

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可能被别人安排好人生之路?如果什么都安排好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一阵轻风吹来,吹动夏莱的长发飘扬,关允终于心动如鼓,想起当年正是夏莱的长发飞扬让他无比迷恋,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他伸出手去,再一次穿过了夏莱的黑发。

夏莱浑身一僵,片刻后再也无法矜持,身子一软,斜斜地靠在关允的肩膀上,俯在关允的怀中,无数委屈和心酸伴随泪水全部汹涌而出,泪水如雨,打湿了关允的胸膛,也打湿了他的心。

关允和夏莱之间,从来没有如现在一样心和心如此贴近。

关允在美国住了三天,三天来,陪夏莱、儿子和温琳居家并出去游玩,度过了他轻松自如的一段时光。三天后,尽管不舍,但他还是踏上了归程。临别时,关允用力亲了儿子一口,亲得儿子哇哇大哭,他却哈哈一笑:“臭小子,好好长大,长大后,海阔天空,你可以自由地选择你的人生之路。”

带着夏莱和温琳的思念,关允离开了美国,经过长途飞行后,终于回到了京城,一落地,就看到了前来接机的金一佳。

除了金一佳外,还有一人,她柔柔弱弱,如一朵弱不禁风的芍药,虽亭亭玉立,却有孤芳自赏之意,只看一眼关允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另一种选择

平心而论,对于京城三千金,关允好奇是有,但并非如其他好事者一样,非要将三人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而是本着有缘则见无缘则散的心态泰然处之,就连上次金一佳说要找个机会让他和田将离见一面,他也只是一听了之,并未真正地放在心上。

其实对于金一佳安排谁来接手她庞大的产业,关允说不关心那是骗人,但要说时刻放在心上,也是假话。他不是不关心金一佳的事业,而是对金一佳绝对信任,金一佳在没有认识他之前就已经拥有了了不起的成功,她的眼光肯定不差。

只是没想到,金一佳接机就接机好了,居然和田将离同样现身机场,由此关允也清楚了一点,金一佳此举是向他暗示,她和田将离的关系,十分密切。

关允原本以为京城三千金,金一佳和李梦涵关系最近,不想和金一佳关系最好的竟是他从未谋面的田将离。

田将离人如其名,比夏莱还柔弱,苗条如竹,细腰如柳,瘦瘦弱弱的样子,乍一看就如一个瘦弱版的夏莱。不过她比夏莱脸型更瘦,身材更修长,腰身几乎盈盈不足一握,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胳膊,更是如凤尾竹一般,楚楚动人。

“关允,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闺蜜——田将离。”金一佳为关允介绍田将离,“她听说你正好在京城,非要来接你。”

田将离盈盈一笑:“关允是吧?我是田将离,从小和一佳一起长大,和她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对她的所有事情都很感兴趣。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一直想见见能让我家一佳又哭又笑的男人长什么样子,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你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欢迎,肯定热烈欢迎。”关允握住了田将离伸过来的小手,“将离的出现,让我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田将离不解其意:“这话怎么说?”

“你看偌大的京城机场,能享受两个美女同时接机待遇的男人,真的不多,不少人都对我羡慕加忌妒,让我大感脸上有光。”关允洋洋自得地一笑,虽有得意之态,却无得意之意,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

田将离用手一推金一佳:“一佳你骗人,明明关允能说会道,你偏偏说他笨嘴拙舌,啊,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和你抢关允,是不是?真小气,有好男人就藏起来,不够姐妹。”

金一佳咯咯一笑:“再好的姐妹,也有私心,自家男人,当然要保护好了。”

到底是京城长大的女孩儿,京城妞的爽朗确实让人赏心悦目,关允笑道:“‘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此草花容绰约,故以为名。’——芍药的别名是将离,将离,你以芍药为名,确实名如其人,花大色艳,妩媚多姿,芍药又名娇容,你的小名是不是叫娇容?”

“啊,不是吧,你怎么知道的?”田将离掩嘴吃惊,又扭头看了金一佳一眼,“一佳,肯定是你告诉关允的,是不是?”

“不是,真的不是我。”金一佳连连摆手。

“我是猜的,一佳没说过。”关允笑着替金一佳说话,“一佳除了保护我之外,她也很保护你。”

“保护我?”田将离一下没转过弯来。

“据说闺蜜和男友发生暧昧关系的可能性极大,一佳雪藏你,也在情理之中。”关允笑道,“不过我一看到将离就知道,将离不是可以和闺蜜的男友发生暧昧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田将离浅笑如花,歪头问关允。

“芍药是草本花卉,没有坚硬的木质茎秆,犹如弱柳扶风、柔弱无骨般的少女,所以又叫没骨花。虽然柔弱无骨,但芍药不仅美丽,而且可以治病,包含勤劳、务实的品德,又有淡如芍香、柔美如玉的高贵,所以我说,将离一定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儿。”

“你可真说对了,将离比我还传统,现在还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都说她再这样下去都成老古董了,你猜她怎么说?”金一佳插话说道,“她说,她就想当一名古代的大家闺秀,她还说,如果不是怕有人笑她,她倒愿意穿汉服。”

复古其实是好事,关允很欣赏古典美女,对他而言,金一佳各方面都堪称完美,只有一点是遗憾,就是她不怎么古典,相反,不但不古典,还很新潮。不过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关允也不会再奢求金一佳什么了,应该说,他对金一佳已经非常满意了。

既温柔又贤惠,又有政治和经济头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家贤妻,在外精英,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媳妇?

金一佳和田将离开了一辆沃尔沃来接关允,是田将离的车。沃尔沃正符合田将离的性格,低调、沉稳、内敛,却又有极致的安全和环保,在沉稳中恪守内心的沉静和操守。

人总要有操守才有正确的方向,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每个人都需要属于自己独有的一份执念,否则随波逐流一生,在世界上来过又离开,什么都不曾留下,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不过一粒尘埃,激不起半点浪花。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还要留给世间一点什么,何况是人?

关允自告奋勇当起了司机,他开车比较稳,田将离赞道:“一佳,你的眼光不错,看一个男人是不是稳当,就看他开车是不是急躁。关允车技很高,但不会乱变道乱加塞,而且每一次变道都会打转向灯,机会合适时,一脚油门踩下,毫不犹豫,由此可见,他是一个沉稳有度并且进退有度的男人,事事讲究方圆。”

金一佳笑靥如花:“你就别夸他了,夸得他得意忘形,万一骄傲自满,不就成了捧杀了?”

田将离摇头:“不会,他是你的男人,你对他要有信心,关允不是一个容易被别人影响的男人,他很自律,而且也很有主见。”

关允听不下去了,呵呵一笑:“长这么大,最会夸我的人是和我见过一面的田将离,真是咄咄怪事。”

田将离摆手一笑:“怎么了?不服气还是有什么想法?男人是闻香识女人,女人是开车识男人,车品如人品。”

“酒品又怎么说?”

“酒壮■人胆,我不反对男人喝酒,但我讨厌嗜酒如命的男人,更厌恶一喝醉就胡闹的男人。”

不多时来到了金生丽水,关允下车,亲自为金一佳和田将离打开车门,田将离嫣然一笑:“有品位的男人,会在每一个细节上都表现出绅士的一面。”

“将离,你对关允的印象太好了,小心宠他上天了。”金一佳笑容之中,不无调侃之意。

“不会,我如果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估计现在也迈不出孔县,说不定已经在孔县娶妻生子,从此终老在孔县了。”关允嘿嘿一笑,“志当存高远,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

“看,一佳,你家关允真是镇静自若。”田将离拉住金一佳,窃窃私语几句,二人一起大笑。

关允不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私话,他随金一佳和田将离迈进金生丽水,在正堂见到了久违的金全道。

金全道端坐大堂正中,正一个人喝茶,见关允进来,微一点头:“小关来了,坐。”

关允坐在了下首,见金全道脸色如常,心里就踏实了几分,想必是上次他让金一佳转告金全道的话,金全道听了进去。

“关允,就你的理解,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是什么意思?”金全道上来就是一道考题。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出自四书中的《大学》。

“儒学,是天人合一的自然科学。所谓天人合一,表面上很容易被归类为封建迷信,其实不是,天人合一如果落实到现在的自然科学上,就是自然和人类的和谐统一。自然环境影响着人类的生活,反过来,人类也影响着自然环境的生态平衡。”关允经过许多事情之后,思想也沉淀了不少,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些知见,正好金全道要考他,他就畅所欲言了,“天人合一其实也可以理解为群体与个体的关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就是修身养性,学科学,并且终身学习,让儒家思想融入现在的自然科学,从而成就君子和淑女。”

“国外有先生和小姐,我们应该有君子和淑女。”

金全道端起茶杯,悠长地喝了一口茶:“‘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孔子都说,他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到?”

“也是,做到以上三条确实太难了,但有一条应该不难做到。”关允笑了,他知道金全道基本上有了决定,就顺势说道,“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群而不党?”金全道放下茶杯,哈哈一笑,“说得好,你是赞成我在现在的形势下,选择一条中庸之道了?”

关允点头,既然金全道和当今理念有些不和,中庸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的路好走,你的路要怎么走?”金全道忽然说道,“想不想来京城帮我?”

陡然一变

关允为之一愣。

平心而论,关允还真没有想到要来京城,他的志向在基层,暂时还不想从事高屋建瓴的务虚工作。从基层一步步做起,每走一步都有切身体验的感受和收获,是他为自己制定的人生之路。而不是高居京城之地,虽然登高望远,实际上以他的年纪从事太理论化的工作,是空中楼阁。

“我……”关允斟酌了一下语句,“我还是想先从基层做起,不想站得太高了,站得高了,远离了群众,会不接地气。”

金全道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关允会拒绝他的好意,沉默了片刻他又说道:“关允,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你肯来京城帮我,我是想过了元旦就安排你和一佳结婚。”

金全道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关允同意调来京城,关于原先定下的正职实权正处的约定,他可以适当让步,不必非等关允升至正职实权正处才可以抱得美人归。

关允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坚定地说道:“谢谢金伯伯的好意,我还是想留在基层。”

“省委……也不能算是基层吧?”金全道脸上无喜无悲,似乎早就料到了关允的决定一样,“听说你本来想下到县里,结果被人故意安排到了省委?是不是现在还有想去县里的想法?”

“是。”

“需不需要我帮忙?”金全道第一次在关允面前主动提出要为关允前途而出手,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在平静之中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关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摇头说道:“我想凭自己的努力跳出省委,从孔县到黄梁,再从黄梁到省委,一直都很被动,我想现在是试一试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了。”

“好。”金全道轻轻一拍桌子,“年轻人有这份志气是好事,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你了。”

当晚,关允又住在了金生丽水。

晚饭后,关允陪金一佳散步,田将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金家,走的时候,也没有和关允打个招呼,金一佳笑道:“将离的性格很有意思,有时候她话很多,很开朗,有时候忽然就忧郁了,不过不用管她,她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儿,除此之外,人很好,只要是她认准的朋友,绝对真心相待。”

“也奇怪了,她平常很认生,是慢热的性子,和陌生人交往,很少一见面就那么多话,和你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你说,你是不是真的挺有女人缘?”

关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我比较平易近人,再加上长得比较善良,说话又有礼貌,所以就……”

“你长得还善良?别逗了。”金一佳取笑关允,“你长得最坏了,一个大男人,长一双丹凤眼,据说长丹凤眼的男人最有女人缘,换句话说,最花心。”

“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封建迷信。”关允哈哈一笑,伸手去挠金一佳的痒,“尤其不能指责亲夫。在古代,丈夫的地位天大,绝对不容冒犯。”

“好,你天大,小女子错了,请相公恕罪。”

“相公的称呼好,我比较喜欢。”关允嘻哈一笑,“古往今来,女人对丈夫的称谓表明了男人地位的变迁。比如最早的时候,女子称呼丈夫为良人,可见当时丈夫在妻子心目中的形象光辉而高大。再后来,丈夫成了郎君,郎君是雅称,是爱称。”

金一佳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小腿裸露在外,闪耀着青春的光泽,她一边晃动小腿,一边倾听关允的侃侃而谈,笑道:“夫君真是渊博,奴家受教了。”

关允笑道:“称呼丈夫为郎君时,丈夫称呼妻子为娘子。不过到了宋朝,男人的地位进一步上升,妻子称呼丈夫为官人,可见男人的家庭地位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官人就是管人的意思。平民百姓之家,妻子称呼丈夫为官人,官宦之家,则称呼丈夫为老爷。老爷的称呼,是男人地位尊崇而不可侵犯的象征。”

“是,老爷,奴家不敢了。”金一佳低眉顺首,别说,她装得还挺像,真有几分古代女子的贤良。

“官人之后,丈夫就被称为相公了。相公一说,是女人期盼自己的男人封侯拜相,此时,男人的地位达到了历史上的顶峰。然而万事万物,盛极必衰,男人的地位从相公之后,开始逐渐滑落。从近代的先生到爱人,再到现在的老公,男人在女人眼中,或者说在解放过头的中国女人眼中,正在由当年可以封侯拜相的伟丈夫一路下滑到今天可以和太监媲美的男人……”

“太监?”金一佳咯咯地笑了,“为什么说是太监?”

“老公是目前最流行的叫法,老公最早是指宫里的太监,现在女人一口一个老公叫得亲热,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都希望自己的男人举而不坚、持而不久?女人们或许不知道,天天老公叫得多了,说不定真能叫出麻烦。”

“哈哈……”金一佳乐不可支,“你真是坏蛋一个。”

“坏蛋就坏蛋好了,我想问问你,以后我们结婚了,你叫我什么?”

“坚决不叫你老公,就叫你关允好了。”金一佳掩嘴一笑,“万一把你叫麻烦了,我以后怎么办才好?”

“怪事,你也懂这些?”关允有意逗金一佳。

“我为什么就不能懂?男人女人的事情,不一定非要经历过才懂,是不是?你不要太小瞧我了。”金一佳咬着下唇吃吃地笑,样子有三分诱惑四分纯真。

“要不,让我试试你的理论联系实践的能力?”关允假装作势欲扑,双手成爪,如大灰狼一般。

金一佳转身就跑:“不给,就是不给。”

第二天一早,关允又去了一趟京城大学看望了小妹。小妹已经和许筱寒、陈茗打成了一片,虽说三人性格大不相同,却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或许是性格中有互补的因素在内,总之小妹很喜欢许筱寒和陈茗。

见关允来到,小妹的高兴自不用说,许筱寒和陈茗也是喜笑颜开,不过许筱寒的开心深藏在心里,陈茗的快乐却写在脸上,她拍着关允的肩膀说道:“关允,上次你走了后我才想起来一件事情,一直想告诉你,现在你终于来了,我很高兴。”

“什么事情?”关允也很喜欢陈茗大大咧咧的性格,直爽中有一股直来直去的洒脱。

“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谁起的?”陈茗坐在她的床上,她在上铺,一双小腿荡来荡去,再加上她穿的是短裤,就很没形象地差点露出底裤,“关,关联,关于;允,允诺。你的名字连起来解读就是关于允诺,延伸解读就是你的一生是关于一个男人一诺千金的一生,也就是说,你肯定是一个重诺守信的男人。”

“这个……”关允呵呵一笑,“这样解释是不是太牵强了?”

“不牵强,名如其人,确实如此,要不一些港台明星为什么成名之后都要改名?”陈茗的脚丫长得十分好看,白嫩而没有一丝瑕疵,如玉如笋,如果不是涂了指甲油的话,真如一块白玉一般。

“你的名字又怎么解释?”关允笑问。

“没解释,我从来不评论自己的名字。”陈茗赖皮,“不服?不服你替我解释一下。”

“陈,陈皮;茗,新嫩的茶叶。陈皮和新茶泡在一起,是什么怪味儿?”

“什么怪味儿?你自己泡了就知道了。”陈茗嘻嘻一笑,从上铺的床上一跃落地,光着脚丫踩在地上,“该吃午饭了,关允,你陪我们一起去吃食堂?”

于是,在京城大学的食堂中,就出现了一幕怪现象,一个男生身边有三个美女围绕,幸福地占据了一个桌子,在津津有味地吃饭,惹得无数人羡慕忌妒恨。更可恨的是,男生身边的三个美女不但漂亮得令人侧目,而且各有千秋,并且个个都对那个男生好得不行,就让京城大学的许多人记住了关允。

从此,关允在京城大学就有了一个情圣的外号。

情圣关允并不知道他的无意之举让他在京城大学名声大振,后来有好事者打听出了他的名字,又翻出了他在京城大学的历史,于是,离开京城大学两年的关允名气之响,比他当年上学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午,关允本想再在京城住一天,顺道去看望一下蒋雪松,不想省委的电话打了过来,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处长陈星睿。

“关允,请你明天到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报到。”陈星睿的声音很直接,是命令的口气,而不是商量。

“陈处长……”关允纳闷儿,他应该还有三五天的假期,怎么提前了?

“服从组织安排。”陈星睿并不解释,强调一句就挂断了电话,“明天一早,准时报到。”

好嘛,还没有正式上班,陈处长似乎就对他意见不小,等上班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关允摇摇头,假期提前结束没有什么,问题是,提前结束的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下午告别京城的亲朋好友,关允踏上了归程。三个小时后,他刚下高速公路,就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

齐昂洋的声音很急促:“关允,黄汉捅了大娄子了!”

新开端

黄汉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以他的耐心和隐忍,以他在黄梁的所作所为,他来燕市,至少会在两三年内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怎么才一来就捅了大娄子?

“什么大娄子?”关允竟微微焦急,替黄汉担忧了。

“和洪曦差点儿当面干一架,气得洪曦拍着桌子大骂黄汉是浑蛋。”

“我以为多大的事情,惹了洪曦也没什么,而且洪曦拍桌子骂人,更证明没什么大事了。”咬人的狗不露齿,关允不是骂洪曦,而是由此推彼,真正阴险的人不会当面拍桌子骂人,而拍桌子骂人的人,通常不会背后耍阴谋。

话又说回来,若论背后阴谋的水平,黄汉自称第二,在关允视线范围之内,恐怕无人敢自称第一。

“没什么大事?”齐昂洋轻声一笑,“关弟,洪曦为人你恐怕不是很清楚,他是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狠角色,当面拍了桌子,背后还会继续捅刀,他在燕市公安系统十几年,破获大案无数,人称神手洪,公安系统内部都称他为洪哥。当年他在区公安分局时和一名李副局长竞争区公安分局局长的位置,曾经指着对方的鼻子威胁对方,让对方让步,对方不肯,结果怎么着?”

“我在开车,昂洋,你就别打埋伏了,一口气说完就行了。”关允还真大感兴趣,千人千面,了解洪曦的过去,有助于更好地和他打交道。

“结果几天后李副局长就被车撞了,明明是一起明显的人为事故,肇事者也承认就是想谋害李副局长,但却不承认是受洪曦指使,不过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肯定是洪曦在幕后指使,甚至在李副局长出车祸后,洪曦还冷嘲热讽地讽刺对方自不量力,就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所以才出了车祸,但偏偏就没有证据指向洪曦。最后李副局长宣布退出局长的竞争,洪曦则如愿以偿当上了区公安分局局长。”

关允听得津津有味,有意思,如果说黄汉是阴在暗处狠在背后,那么洪曦则是阴在明处狠在明面,但事情却做在暗处。就是说,黄汉的手法是化骨绵掌,伤人于无形之中,洪曦的路数是在大开大合的招式之下,招招攻击别人的阴私之处,等同于是赤裸裸的小人行径。

当然,如果说黄汉是伪君子,也不准确,说他是真小人,似乎也欠妥当,同样,用伪君子或真小人来形容洪曦,也不贴切。也别说,黄汉对洪曦,还真是棋逢对手,必定会有一场惊天之战。

总的来说,对战洪曦,黄汉处于绝对的劣势,一是根基不稳,二是级别太低,三是时间不够。黄汉也没有可能和在郑天则身边一样,采取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瓦解洪曦,只能是半明半暗和洪曦在正面碰撞,而且黄汉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想想也是,以洪曦的聪明,会任由黄汉在他的身边逐步壮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况且洪曦是一头狮子,出于天然的警觉,他必然可以嗅出黄汉身上危险的老虎气息。

不过,即使如此,关允也并不是过于担心黄汉的处境,他轻笑一声说道:“黄汉也算不上捅了大娄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要么是故意惹怒洪曦好试探洪曦的底线,要么就是故意制造一个他和洪曦不和的假象,然后伺机行事。”

“关弟,我总觉得你对黄汉过于高估了。”齐昂洋对黄汉的认知远不如关允深刻,毕竟他不在黄梁,无法切身体会到黄梁的凶险,虽然知道黄汉在黄梁的所作所为,但也只是略知一二,并不详细,“不管黄汉是什么策略,他激怒了洪曦,都会让他处于不利的处境,洪曦如果想收拾他的话,以他现在在燕市的根基,简直太容易了。”

“我猜洪曦不敢动黄汉。”关允笃定地说道。

“怎么说?”齐昂洋对关允的自信很感兴趣,“你人还没有来燕市,似乎比我对燕市的局势还了如指掌。”

“呵呵,我不是对燕市的局势了如指掌,而是对黄汉的为人信心十足,同时,对洪曦的处境也心中有数,两相对比之下,就可以得出结论,黄汉此举,必有后手。洪曦震怒,事出有因,应该是黄汉触动了他的逆鳞。而且黄汉惹怒洪曦,也不是鲁莽的举动,必定大有深意,即使没有受人指使,也许是为了向一个人投诚而递交的投名状……”

齐昂洋听明白了:“你是说,黄汉是投石问路,想向于繁然靠拢?”

“也许是于繁然,也许不是,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肯定是要向和洪曦对立的某一人靠拢。燕市市委,除了于繁然之外,还有谁看洪曦不顺眼?”

“看洪曦不顺眼的人也有不少,实权人物有谁,回头我再好好分析一下。”齐昂洋忽然兴奋了,“我忽然发现,分析政治上的事情,也挺有意思,比商业上的策略复杂多了。”

“哈哈,国外是一流精英在商界,国内是一流精英在官场。昂洋,你不走仕途,可惜了。”

“可惜什么?不可惜。我也是闲暇之余才分析一下,要是天天这么分析,非得烦死不可。我现在挺好,主要精力在商场,偶尔忙里偷闲关注一下官场,也不失生活乐趣。”

关允笑笑,挂断了齐昂洋的电话,刚要专心开车,电话又响了。

是家里的电话。

老爸老妈自从回家省亲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后来关允出国几天,特意打了家里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一见终于有了老爸老妈的消息,他迫不及待地接听了电话。

“喂,小允,我和你妈回家了。”

是老爸来电。

“爸,怎么样,顺利不?”

“顺利,挺顺利。”老爸的声音透露出几丝兴奋,“你姥爷对你妈很好,还有你舅舅你姨,都想死你妈了。我还以为去了会坐冷板凳,没想到,亲得不得了,呵呵。”

比关允想象中更顺利,关允放心了,他一直担心老妈回家会再遭遇伤心往事,就和老容头进京一样,过容家而不入,没想到,老妈回家居然受到了礼遇,让他在吃惊之余,心中大为欣喜。

欣喜的是,老妈几十年的伤心往事,或许可以画一个句号了。

“好,太好了。”关允也笑出声来,“这一下老妈该开心了吧?”

“你妈不开心。”老爸咳嗽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回来前,她高高兴兴的,回来后,又闷闷不乐了,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我说要是你想家,可以再回家住一段时间,她也摇头。你妈这个人,心思太重了,什么话都不肯对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问问她,到底她是怎么想的……”

“好,我现在没时间,可能要等省委的工作稳定了才能回去。”关允在省委工作,不如在黄梁,距离孔县远了不少,而且初来省委,怕是连请假都不敢,“估计老妈是触动心事了,又或者是回家的时候,家里的事情让她牵挂了……对了,爸,老妈的娘家是什么样的一个家庭?”

“你姥爷的家,很有钱,很气派,不过到底是做什么生意,我也不知道,也不敢问。几天来,我就在大院子里吃住,一直没出去,什么都没问,现在还迷迷糊糊的,跟做了一场梦一样。”老爸的性格就是如此,凡事不喜欢出头,只要没人告诉他,他通常不会主动去问个清楚,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这样也好,老爸一生无欲无求,活得踏实而舒心。

快到省委时,关允和齐昂洋碰面了。

“车你先开走。”关允将车钥匙交给齐昂洋,“我到省委上班,总不能开一辆宝马,太张扬了。”

齐昂洋接过钥匙,掂量了一番,又还给了关允:“要我说,你就应该开宝马,以一副嚣张狂妄的姿态出现在省委,相信肯定可以让许多人对你印象深刻,说不定还能收到恰如其分的效果。”

“什么恰如其分的效果?”齐昂洋的话让关允心里一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齐昂洋嘿嘿一笑,“‘我本楚狂人,风歌笑孔丘’……”

齐昂洋话没说完,关允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哈哈一笑,将钥匙收起:“昂洋,交你这个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才知道?”齐昂洋哈哈一笑,“你说我是你的益友还是损友?”

“损友,最佳损友!”关允心情大好,见齐昂洋开了奔驰,不由笑道,“陪我一起去省委走一趟。”

“正合我意。”齐昂洋随即发动了汽车,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先。”

“走起。”关允笑道,“第一波,开始。”

“我忽然发现,让你来燕市,或许是一个错误。”齐昂洋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跃跃欲试,是十分期待的心情,“燕市比黄梁的水更深,但同时风浪也会更大。”

关允发动了汽车,和齐昂洋一前一后朝省委开去,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关允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开端。

闯关

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陈星睿今年三十八岁,身高一米九三,是整个省委大院最高的一人,当然,最高一说只指身高,并非职务。

本来身高是优势,但在事事讲究规矩的省委大院,就不是好事了。以陈星睿处级的身份,放眼省委,比他级别高一等者比比皆是,他在任何一个副厅级及以上干部面前,不得不用力弯腰才能表现出对上级应有的恭敬,一天下来,总是累得腰酸背疼。没办法,他不表现得谦恭一些,很容易被上级领导认为过于自高自大而将他打入冷宫。

无他,身高太高了,和领导说话时,如果让领导仰头说话,等于是领导仰他鼻息了,他哪里敢在领导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但身高太高了,不用力弯腰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太趾高气扬了。

多少次陈星睿都怨恨父母怎么给了他这么一副人高马大的身材,而且又一入官场深如海,真是害苦了他。

更让他叫苦不迭的是,他不但身材高大,身高一米九三,而且长相清秀,对,一个体型高大魁梧的男人却长了一副清秀的面孔,而且还清秀得如同女人一样,说他是小白脸一点儿也不过分。其实如果仅仅是一个体型高大魁梧但面孔清秀的小白脸也没什么,关键是,省委书记章系峰长得不但矮小,身高只一米六八,而且满脸疙瘩,面相丑陋,和陈星睿站在一起,几乎有天壤之别。

也正是因此,章系峰非常不喜欢陈星睿,他的形象和陈星睿的形象并排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对比明显、反差强烈的天作之合,一个是高富帅,一个矮穷丑。可问题是,虽然陈星睿确实家世良好,又毕业于名牌大学,硕士学历,而章系峰出身工人家庭,又只是党校培训班出身,勉强混了个冒牌的大专文凭,基本上只相当于初中水平,但章系峰却是省委书记。

在为官者讳的官场,尤其是在燕省权力核心的省委之中,章系峰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别人学历比他高,可以,但他是省委书记;别人身高比他高,也可以,但他是省委书记;别人长得比他帅,还可以,但他是省委书记!

作为秘书一处的处长,陈星睿本来有许多机会可以接近章系峰,但由于章系峰对他的身高和长相过于忌讳,最终导致他为章系峰所不喜。

被堂堂的省委书记不喜的理由或许说出去没人相信,但却又是活生生的事实,陈星睿就无比郁闷,长得高长得帅,反倒成了人在官场上升的障碍,天可怜见,难道高富帅也是一种错误?

高富帅不是错,但遇到矮穷丑的领导就是错了。

正当陈星睿自认前途无望忧心忡忡之际,关允意外调来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消息让他眼前一亮,仿佛黑暗中一道亮光一闪,直觉告诉他,他的机会来了。

如何在领导面前脱颖而出有三种方法,一是埋头苦干,这种方法有碰运气的成分在内,而且一定要遇到慧眼识珠的领导才行,如果遇到只认马屁不认才干的领导,埋头苦干一辈子也可能没有出头之日。二是一边苦干,一边找机会宣传自己,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要得到领导赏识并且重用,必须把自己做出的成绩让领导看到。三是不干光说,只凭口头文章,连吹带捧,让领导认为自己是一个值得提拔重用的人才。

以上三种是正常途径,也是最常见的三种,不过有正常途径就会有非正常途径。陈星睿本来自诩为人正派,不屑于做一些背后黑人的不齿之事,但实在是被压得太死,在急于想翻身的激励下,他只好放弃原则要走非正常途径,以期能得到章系峰的赏识,从而让他有机会外放,远离省委这个是非之地。

如果能讨得章系峰的欢心,并且让代家满意,他外放出去,直接当上常委副市长也不在话下。在这种想法的鼓动下,关允很不幸地成了他的垫脚石。

因为关允很让代家讨厌,也是章系峰不喜欢的人之一,代家调关允来省委,就是想摆布关允。正好关允被安排到他的手下,如果他出手将关允折磨得死去活来,称了代家的心,满了章系峰的意,他岂不是可以将幸福建立在关允的痛苦之上,踩着关允上位?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在章系峰古怪的性格之下被歧视被压迫的陈星睿,为了个人前途,决定不惜牺牲关允的个人前途,也要为他的将来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陈星睿也听说过关于关允的一些传说,说关允是金家的女婿,还说关允深得蒋雪松的器重和冷枫的赏识,似乎关允还和齐副书记的儿子齐昂洋私交甚好,但又怎样?别说现在关允还没有娶金一佳,就算真娶了金一佳,以现在金家大有式微之势的局面,金家能奈章系峰何?

蒋雪松和冷枫就更不用提了,一个调往京城,远离了燕省,另一个是黄梁市委秘书长,手不够长,伸不到省委。

好吧,就算关允和齐昂洋关系密切是真事,但相信政治智慧超人一等的齐全不会在关允被代家摆布的事情上插手,放眼整个燕省,在木果法被章系峰冷落之后,谁还敢挑战章系峰的权威?就连陈恒峰刚刚有一点想要有一番作为的苗头,也因木果法之事,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正是基于以上认识,陈星睿认定拿关允开刀,是代价小回报高的好事。

让关允明天一早报到,也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戏,是想让关允明天一早第一天上班就出丑。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陈星睿心情大好,迈出办公室到走廊的抽烟处去抽烟。

抽烟处位于走廊的尽头,正好可以看到省委大院的门口。陈星睿刚刚点燃一支熊猫,用力吸了一口,沉浸在烟气污染肺部的快感中时,忽然,大院门口一前一后驶进一辆宝马和一辆奔驰,两辆车车速极快,在门口理也未理警卫的拦截,横冲直闯直接冲进了省委大院!

陈星睿一把扔掉烟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冲击省委大院,活得不耐烦了?尽管他只是秘书一处的处长,不是机关事务管理处或保卫处的处长,但正义感使然,让他怒不可遏,一路小跑冲下楼去,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开宝马奔驰的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开宝马奔驰就了不起了?也不睁大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省委大院,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地方,也不是有几个臭钱就能撒野的地方,一边想,陈星睿一边快马加鞭,半分钟后,他就冲到了楼下。

楼下,警卫荷枪实弹,已经将宝马和奔驰团团包围。

以前,省委大院的警卫工作还不是那么严密,门口也只有一名警卫站岗,虽然配枪,却不装子弹。不过在警卫室中,却有五六名荷枪实弹的警卫随时待命,毕竟省委里面有正部级高官。

燕省以前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汽车冲击省委大院的事件,是以两辆汽车不在门口登记,不顾警卫拦截,直接呼啸之间冲进了省委大院,顿时惊动了所有人。

几名警卫更是如临大敌,哗啦拉动枪栓,对准了两辆汽车。

宝马的车门一开,一人从上面下来,是一名年约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淡定、微笑、帅气而从容。警卫见了,一脸愕然,不认识。

奔驰的车门一开,一人从上面下来,也是一名年轻人,比宝马车上的年轻人要大几岁,他也是一脸淡定从容的微笑,不过和宝马车上的年轻人看似温和的微笑相比,他的笑容多了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

警卫一见奔驰年轻人,都傻了,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不过,齐昂洋闯进省委大院可以不予追究责任,但宝马车的年轻人就不行了,一名为首的警卫上前冲宝马年轻人冷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擅闯省委大院,请跟我们走一趟!”

宝马年轻人呵呵一笑说道:“走一趟?去哪里?我还有事,你们别碍事。”

警卫差点没气笑,他见多了和眼前人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以为省委大院是来去自如的地方?擅闯省委大院,轻,训斥一顿,通知其单位严加管教;重,直接劳教一年。

“去哪里?”警卫冷笑了,“去劳教所!”

“对,先抓了,等保卫处刘处长过来,亲自处置!”陈星睿及时赶到了,背着手,直着腰,盛气凌人地说道。

遭遇战

许多年后,当陈星睿再次回忆起他和关允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还是禁不住一阵苦笑。

不过现在陈星睿却没有笑出来,而是一下愣在当场。

让他发愣的不是他一眼认出了关允——他虽然见过关允照片,但照片和本人向来差距不小,而是他认出了齐昂洋。

齐昂洋名声在外,在外,人称燕省第一公子;在内——特指省委大院,人称混世小魔王。外面只知道齐昂洋嚣张狂放,却不知道齐昂洋是让省委一帮人大为头疼的混世小魔王,尤其让省委中层一帮人头疼。

当然,齐昂洋做过什么事情让省委一帮人头疼并且见之色变,就不足为外人道也,相信就连关允也懒得多问。因为很明显,以齐昂洋胆大包天,在八里屯居然想亲自一枪结果了封况的性格,他有无数个办法可以让省委一帮受限于官场规矩循规蹈矩的人头大如斗。

陈星睿刚才只顾盯着关允看了,心里才起一个念头:这人怎么有点儿眼熟,就说出了抓人的话。话一出口才认出另一个人是齐昂洋,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暗自责怎么嘴这么快,惹谁不好,非要惹齐昂洋小魔王,这下麻烦了。

齐昂洋就是找麻烦来了,一听陈星睿的话,哈哈一笑,伸手一拉关允:“关老弟,听到没有,警卫说要送我们去劳教所,陈处长说要送我们去保卫处,你说我们到底去哪里合适?”

关允笑道:“陈处长官儿大,听陈处长的话。”

“谁官儿大就听谁的?”齐昂洋斜着眼睛,嘴一歪,身子斜斜地靠在车上,“是不是真的?”

陈星睿知道坏事了,忙不迭地说道:“昂洋,误会,误会了,刚才我没认出来是你。”

“我爸好像官儿比陈处长大一点,是不是?陈处长,你是不是也要听我爸的?”齐昂洋就不肯放过陈星睿,故意将军。

陈星睿苦着脸,被齐昂洋逼得无路可退,目光一扫看到了关允,急忙用手一指关允:“我刚才不是说你,是说他。”

“说他呀……”齐昂洋眼睛一斜,玩世不恭的姿态一览无余,“他是没你官儿大,按理说应该听你的,好吧,你抓他好了,我不管了。”

话一说完,齐昂洋朝旁边一闪,让出了关允。

陈星睿不傻,齐昂洋说的是反话他不会听不出来,不过又不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只好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关允愣了愣,想说什么,好像忘了一样,没有开口。

为首的警卫怒了,向前一举枪托就要砸关允:“问你话呢?你哪个单位的?”

“我……就是省委的。”关允呵呵一笑,用手一指警卫,“小心你的枪,不要擦枪走火了,我比你官儿大。”

警卫二十五六的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一听关允的话就火了:“你比我官儿大?你才多大?嘴上连毛都没长齐,还跟我比官儿,吹牛不上税。要是你比我官儿大,我叫你爷爷。”

“这个爷爷你叫定了,赶紧叫。”齐昂洋乐了,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他叫关允,是秘书一处新上任的副处级秘书,听清楚了,是副处级,你是什么级别?”

“我……”警卫脸一下涨得通红,“他才屁大点儿,怎么可能是副处级秘书?我不信。”

“你信不信不要紧,只要陈处长信就行。”齐昂洋将球踢到了陈星睿脚下,用手一指警卫,“陈处长,是关允官儿大,还是他的官儿大?”

陈星睿睁大了眼睛,什么,这个年轻人就是关允?怎么可能!关允怎么能开一辆宝马,还这么嚣张地闯进了省委大院?不是说关允为人稳重,性格平和,难道说传闻有错?难道说,关允不是一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关允是比他官儿大。”陈星睿咽了一口唾沫,知道是该见好就收了,忙说,“我比关允官儿大,这样,都听我的。关允和你闯省委大院的事情,就这么算了,警卫职责在身,冲撞了你和关允,也就这么算了,怎么样?”

“怎么样?”齐昂洋翻翻眼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了不算,关老弟说了才算。”

关允也歪歪斜斜地靠在宝马车上,语气不善并且很不情愿地说道:“既然这里陈处长官儿最大,就得听陈处长的话了。”

陈星睿心中来气,好一个关允,还想拿捏一把,小心以后落在我手里收拾得你死去活来,他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挥了挥手说道:“行了,都回去吧,别站着了。”

几名警卫转身就走,才一迈步,关允又开口了:“不对呀,好像还忘了一件事情,有人要叫我爷爷,还没有叫,说话不算话,满嘴跑火车。”

陈星睿终于怒了,如果不是碍于齐昂洋的面子,他早就忍无可忍了。他正想收拾关允,关允不但送上门了,还嚣张得不成样子,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关允开了宝马就已经让他忌妒得发狂了,又和齐昂洋一唱一和,摆明了是想惹是生非,省委大院是关允一个小小的副处级秘书可以撒野的地方?

现在倒好,关允还想继续把事情闹大,想让警卫喊他爷爷,过分,太过分了!狂妄,太狂妄了!陈星睿用手一指关允:“关允,你再胡闹下去,后果自负!”

“怎么个后果自负法?”关允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又冲警卫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吧,没你什么事情了。”

陈星睿冷冷一笑:“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秘书一处的副处级秘书!”

关允虽是副处级秘书,但空有级别没有职务,虽说和陈星睿只差半格,但权力不可同日而语。他是副处级不假,却只是小兵,就连秘书一处的副处长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遑论堂堂的秘书一处一把手陈星睿了,所以如果以官场规矩而言,关允在陈星睿面前,必须毕恭毕敬。

但现在关允不但轻浮而张狂,而且对陈星睿没有拿出应有的恭敬姿态,陈星睿习惯了向别人点头哈腰,经常腰疼,见关允直着腰杆的样子,他一时火冒三丈也在情理之中。官场中人,很多都媚上欺下,而且媚上越严重,欺下就越严重。

“我明天才报到,也就是说,明天之前,我还不算是秘书一处的秘书。”关允轻轻摇头一笑,“陈处长,从明天起,我才是您手下的一个新兵。”

言外之意就是,对不起,现在我还没有正式报到,你是秘书一处的处长不假,但别想在我面前摆官威。

陈星睿气得说不出话了,怒极之下,也顾不上齐昂洋在场,拂袖而去。

如果陈星睿真能转身扬长而去也就算了,事情或许还没有戏剧性的重大转折,偏偏人在倒霉的时候,喝一口凉水都会塞牙缝,他转身是转身了,但因转身过急,没留神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他就一头撞在了那人身上。

“谁不长眼睛……”盛怒之下的陈星睿怒不可遏,差点骂出脏话,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夏……夏……夏部长,我没看到是您……”

不错,站在陈星睿身后被他撞了一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德长。

如果是别人,哪怕是一名副省长,陈星睿或许也没这么害怕,但他偏偏最怕的人就是夏德长。原因无他,一是夏德长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位高权重,他的升迁调动全在夏德长的直接管辖之下;二是夏德长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或许有事情会做到暗处,但夏德长不,他如果不喜欢某一人,会当面流露出来,甚至不高兴时,会当场让对方下不来台。

再加上夏德长身为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权威,通常人人都会敬他三分怕他五分,因此夏德长在省委的名声并不太好,不但不好,还有人在背后称他为两面三刀。

两面三刀可不是什么好话,是说夏德长为人性格反复无常,不可捉摸,许多人都不愿意和夏德长交往,更怕得罪夏德长。正是基于以上认识,无意中撞了夏德长,才让陈星睿吓得不轻。

夏德长从鼻孔中哼出一句:“陈处长,你个子这么高,眼睛这么大,怎么会看不到我?除非是目中无人。”

一句话呛得陈星睿差点没背过气,他咳嗽几声,咽了几口唾沫才说:“夏部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夏德长又春风吹拂一般地笑了,笑容中却有几分嘲弄之意,“不过,我相信你是故意在整关允是不是?”

“没,没有。”陈星睿感觉大为不妙,他没听说过夏德长和关允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夏德长明显有维护关允之意,“就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没有?”夏德长意味深长地笑了,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总给人阴森的感觉,“我在组织部工作,干的是调整干部的工作,调整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老陈?调整就是调动和整人的意思!”

关键人物

陈星睿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在官场十几年来,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还从未见过如夏德长一样当面打脸的角色,不但打,还打得很响。

夏德长的话,是直截了当的威胁,是毫不含糊的恐吓,就是明确无误地告诉陈星睿——我身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干的就是调动和整人的工作。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要让陈星睿明白,小心挨整!

陈星睿脸色由青到红,又由红变白,最终低下了头:“对不起,夏部长,刚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向关允道歉。”

“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夏德长比陈星睿矮了不少,他抬头看陈星睿有些吃力,陈星睿只能弓着腰低着头,样子要有多难堪就有多难堪,他伸手拍了拍陈星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星睿,好好干,你的工作,我心里有数。”

等陈星睿狼狈的背影消失在省委大楼里面之后,夏德长才冲关允点头一笑:“你来省委,确实是一件好事,大好事。”

“我也意识到了。”关允点头一笑,“刚才多亏了夏部长解围。”

“呵呵,这么说就见外了。”夏德长哈哈一笑,“相信你应该一直在等我出现,是不是?”

关允不好意思地一笑:“夏部长再不出现,我和昂洋怕就要丢人了。”

夏德长伸手和齐昂洋握手:“齐总,关允初来乍到,还得靠你多多关照。”

“夏部长这么说就是打我的脸了。”齐昂洋热情地回应夏德长,和夏德长握手说道,“关弟来燕市,大事小事,都是我的事情,如果他在燕市出了任何事情,都是我的无能。”

关允看出了夏德长有意和齐昂洋接近,就说:“正好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昂洋?”

齐昂洋微一犹豫,不好拂了关允的面子,只好说道:“好说,好说,要不叫上黄汉一起?”

关允理解齐昂洋的心思,有黄汉在,场面也热闹一些,最主要是如果他不想理会夏德长的热络,可以拿黄汉当挡箭牌,就微一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好,正好燕市的一帮朋友一起坐坐,联络一下感情。”

夏德长又说:“不嫌人多的话,我叫上宋厅长?”

“好,欢迎还来不及。”关允一口答应。

关允和齐昂洋风风火火闯关,本来就引起省委不少人的注意,好在省委大多数人素质比市委高了许多,没有人围观看热闹,不过在楼上的窗户旁,还是有不少人在悄然关注事态的发展。许多人都在打听开宝马的年轻人是谁,开奔驰的年轻人不用打听,人人皆知是燕省第一公子。

而当听到开宝马的年轻人就是即将调入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副处级秘书关允时,不少人都大吃一惊,吃惊之余不免又想,如此风骚的出场外加高调的亮相,再加上正面顶撞顶头上级,又和齐昂洋、夏德长打得火热,这个关允,还没有来省委正式报到就大张旗鼓地闹事,到底他是想怎样?

关允就如一股旋风,几个小时后,他的大名传遍了省委大院。

正在办公室听取工作汇报的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听到关允和齐昂洋大闹省委的消息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摆了摆手,结束了工作汇报,让秘书冉鑫进来,问道:“你听到关允和齐昂洋闹事的消息了?”

冉鑫点点头:“听到了,现在省委都传开了,说是夏部长也出面了,还替关允出头,然后夏部长就和关允、齐昂洋一起出去了。”

沉吟了片刻,胡峻议说道:“你打电话给李鼎新,了解一下齐书记的动向。”

“是。”冉鑫转身出去,给李鼎新打电话去了。

李鼎新是齐全的秘书,秘书和秘书之间的对话,有时代表了领导和领导之间的对话,有时又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熟知胡峻议脾气的冉鑫知道,胡部长是想让他打电话给李鼎新,以便从李鼎新嘴中套出齐全是不是也参加了关允几人的聚会。

不多时,冉鑫打完电话回来,向胡峻议汇报:“胡部长,齐书记在听取秦唐市委书记的工作汇报,晚上也不会有时间。”

胡峻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事情,然后微微地笑了。

当胡峻议在办公室若有所思地微笑时,省长办公室内也发生了一段有趣的对话。

“关允来了?”陈恒峰坐在办公桌前,手在不停地转动一支钢笔。

“来了,和齐昂洋一起来的,而且还开了一辆宝马。”省委二秘曹成恭恭敬敬地说道。

曹成担任陈恒峰秘书的时间不是很长,在陈恒峰来到燕省之后,他才被指派成为陈恒峰的秘书,原以为陈省长会挑剔他不够机智多变,不料接触下来,似乎陈省长对他还算满意,他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

能成为省委二秘,虽说不至于和当年的省委一秘代家一样飞黄腾达,但肯定会前景广阔。曹成本着忠心奉主的心思,对陈恒峰忠心耿耿,一心要辅佐陈恒峰在燕省完成华丽的转身。

所谓华丽的转身,就是陈恒峰在燕省的终极目标——省委书记的宝座。

陈恒峰微微点头笑道:“高调出场,出人意料地亮相,这个关允,有意思。”说话间,他的目光悄然在曹成身上一扫,心中对曹成的信任又多了几分。曹成虽说不够能言善辩,似乎也不是很会察言观色,但都不要紧,他用人的标准就是忠厚和忠心,能力倒在其次,忠诚必须第一。

就如关允一样,虽然能力出众,聪明绝顶,但并非是他心目中秘书的最佳人选,陈恒峰并不喜欢身边有一个特别出色特别能干的秘书。虽说有一个如关允一样的秘书可以帮他在无形中完成许多事情,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可以办成许多不方便出面的大事,但话又说回来,太聪明的秘书容易背着领导在背后谋私,甚至会打着领导的旗号做出许多不可控制的事情,万一闹成了大事,最终拖领导下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章系峰就是前车之鉴。

陈恒峰很是看不起章系峰对代家的纵容,一个代家居然弄得燕省省委乌烟瘴气,身为代家的直接领导,章系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纵容代家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完全没有了一个省委书记应有的气度和公正!章系峰还沾沾自喜,以代家做他的代言人,不用他亲自出面就可以横扫燕省政坛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代家已经惹了众怒,现在许多人都想置代家于死地而后快!

纵观国内政局,因身边亲信被拉下马者数不胜数,章系峰是得意忘形了,以为有上层支持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陈恒峰一阵冷笑,章书记,你的北城一建,你的九千岁秘书,你在燕省大发横财的儿子章羡太,现在早就被一群人盯上了,一头栽倒只是早晚的事情。

越得意,到时候就越吃屁!

“是呀,关允胆子真大。”曹成附和了一句,察言观色间,注意到陈恒峰提及关允时眼神中流露出跳跃和欣赏之意,他就顺着陈恒峰的话向下说,“省委天天都是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关允这么一闹,也是一件趣事。”

“趣事?呵呵,说得好,确实是趣事,等着瞧好了,更有趣的事情,还在后头。”陈恒峰双手支在头后,仰了仰脖子,“听说关允本来不想来省委,想去直全县当副县长,是代家非要横插一手,才把关允弄到了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

“好像是这么回事。”曹成微一思忖,“我在秘书处听人闲聊时,是听人这么一说。”

“夏德长对关允不错,听说木果法也很喜欢关允?”陈恒峰明是问询,却并不想让曹成回答,而是自问自答,“关允在省委也不孤单嘛,他和齐昂洋关系这么密切,齐全对他肯定也印象不错了,那么关允只想当一个直全县副县长,是不是太没志向了?”

陈恒峰说话喜欢绕弯,但再绕弯的话,曹成也能听得明白,如果他听不明白,他就不配当陈恒峰的秘书了。陈省长的言外之意是,关允是代家要极力打压的人,也是章书记非常不喜的人,而关允这么高调亮相,明显是想向代家示威,是为了显示存在。如果关允在代家的眼皮底下顺利地调出省委,并且到直全县上任,表面上关允是赢了一局,暗中何尝不是陈省长借关允之事赢了一局,沉重地打击了代家的嚣张气焰,并且让章系峰也面上无光?

再如果关允到直全县上任,不是副县长,而是一步到位担任了县长,相信代家也好,章系峰也罢,脸色会更难看。

但关允想要调出省委难度极大,就算他有夏德长的支持有木果法的力挺,再有齐全的赏识也不够,还缺一个关键人物。如果这个关键人物也支持关允调出省委,再加上陈省长的默许,关允大事可成。

当仁不让

曹成明白,试探这个关键人物的口风的任务,就当仁不让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现阶段,关允成了陈省长暗中叫板章系峰的支点,他为关允感到庆幸——关允高调亮相的策略确实奏效了,成功地引起了陈省长的兴趣。对,是兴趣而不是注意,如果仅仅是引起了陈省长的注意还不够,还必须要让陈省长大感兴趣,才能成功地打开被动的局面。

这么一想,曹成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莫非关允高调亮相的出场,就是为了向省委各方势力宣示什么,是为了争取到利益最大化,是为了让他成为各方势力的支点?

关允真有这么聪明?真会有这么高超的运作手法?

对,就是运作,一瞬间曹成想到的最准确的描述关允所作所为的词语——运作!只不过他心中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一般而言,到了厅级以上才有运作的资本,关允才是副处,怎么可能懂得官场上深奥的运作之术?

猜测归猜测,曹成可不敢乱说,陈恒峰有吩咐,他既然领会了陈省长的意图,就忙点头说道:“晚上秘书聚会,我和冉鑫聊一聊。”

省委的一帮秘书经常会私下聚会,明是联络感情,其实是借联络感情之际私下交流各自领导的最新动态,同时互相传达各自领导的最新指示,避免领导之间发生严重的误判而导致对立,等于是说,秘书聚会其实是一个领导互相通气的窗口。

早先,秘书聚会活动一直办得不错,有声有色,借助秘书聚会活动的私下交流,燕省省委主要领导之间关系融洽,很少出现重大分歧,即使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通过秘书聚会的私下接触,也可以逐步化解。

但从章系峰上任之后,秘书聚会活动就变了质,尤其是代家加入聚会之后,原本交流通气的秘书聚会就成了代家一人的演讲舞台,不提代家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夸夸其谈的做派,就是他颐指气使的作风,也让人受不了。再加上代家事事要以他为中心,并且又是说一不二的强势,就让秘书聚会活动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成了代家一个人的独角戏。

渐渐的,许多秘书开始借故不再参加秘书聚会活动,到最后,参加者由原先的十几人减少到几人。代家还没有意识到是他的作威作福导致了人心离散,还十分不高兴地威胁不来的秘书,谁不来,谁以后别想从他嘴中得知最新的一手消息。

尽管代家身为省委一秘确实有许多一手消息,但还是没有几个秘书再参加秘书聚会,秘书聚会后来就到了名存实亡的边缘。

秘书聚会的由盛到衰,其实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客观的现象——章系峰和代家,不得人心!但代家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章系峰也是,章系峰信奉权力至上,代家信奉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章系峰不倒,章系峰就还是燕省第一人,而他一直会是燕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书记。

等代家外放担任了省国税局长之后,由于代家的出局,秘书聚会才又重新慢慢兴起。章系峰的新任秘书即现任的省委一秘楚一天为人还算平和,和代家的性格截然不同,或许是他够聪明,察觉到代家在狂妄的背后,其实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又或者是他想独善其身,总之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楚一天这个省委一秘,还算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

也正是在楚一天的带动下,约定俗成的秘书聚会才又重新上路,慢慢恢复了以前的人气。

陈恒峰听了曹成的话,微笑点头:“好,和冉鑫好好聊聊,是一件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

对曹成及时领会了他的意图,陈恒峰心满意足,曹成虽然表面上老实巴交,其实人也聪明得很,听出了他话中暗示的关键人物是胡峻议,没错,正是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如果有夏德长牵头,木果法推动,再有胡峻议力挺,齐全点头,而他在关键时刻默许,不愁推不动关允的外放。

如果关允成功外放,不但关允对他十分感激,他还可以借此事团结夏德长、木果法和胡峻议,甚至还可以进一步和齐全增进关系,一举数得,如果以上几人都和他走近,他就拥有了和章系峰叫板的一战之力。

陈恒峰想到了美好的前景,不由心神一阵激荡,关允来省委还真是大好事一件,居然成功地打开了省委刚刚平衡的局面,这个年轻人,有一套。

不过,陈恒峰也清楚一点,关允外放的事情对他而言是一步妙棋,他想提拔关允直接担任直全县长,出发点不是为了关允的前途,更不是他爱才,而是把关允当成支点来挑战章系峰的权威。如果成功了,固然关允可以得到大大的好处,但万一失败了,关允就是首当其冲的炮灰。

支点不是人人可当,有当支点的能力是好事,但换句话说,想当支点,还要具备随时充当炮灰的勇气。

关允和齐昂洋闯关省委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到了楚一天的耳中。

楚一天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回到办公室,看着正埋头练习书法的章系峰,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章书记,刚才发生了一件小事……”

章系峰最近迷上了书法,每天都要抽出一个小时练习,其认真端正的态度,让人敬佩。外人或许不太清楚正值当年的章系峰为何浪费时间,练习政协人大一帮老领导才会练习的书法,楚一天却是清楚得很,事情缘于代家为章书记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就是为企业家题字,可以适当收取润笔费。

真是馊主意,楚一天对章系峰题字收取润笔费的做法嗤之以鼻,堂堂的省委书记,题字卖钱,传了出去不是好事,是丢人的糗事。但他反对没用,章系峰十分热衷此道,尽管章系峰的书法实在称不上书法,其字之丑,不堪入目,只不过由于头上顶了省委书记的光环,才让他的题字成为个别别有用心的企业家拿来炫耀的道具,以至于肯出高价购买。

“什么事儿?”章系峰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翻动手腕,似乎很专业一样。其实以他初中毕业党校大专的水平,想要写出一笔好字,还真是为难他了。

再者,不是谁都有当书法家的才华,写字,也需要一定的天赋,不是说当了大官,有了光环,就一通百通了。看着章系峰笔下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楚一天哭笑不得。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一共二十四个字,章系峰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才写完,依然写得惨不忍睹,楚一天却不得不违心赞叹:“章书记的书法又进步了。”

“是吗?”章系峰笑了笑,接过楚一天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抬头问道,“你说发生了一件小事?”

“确实是一件小事。”楚一天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辞,“关允和齐昂洋开车闯了省委大院,关允开宝马,齐昂洋开奔驰。”

“又是这个齐昂洋,齐全也是,怎么不好好管教一下他儿子?”章系峰微有不满地说道,“老齐什么都好,就是在子女的管教上,犯了溺爱的错误。”

楚一天心想,要说溺爱子女,谁也比不上章系峰章大书记。章羡太是章系峰三个孩子中唯一的儿子,一九六九年出生,一九九一年大学毕业,一九九三年办理去香港定居手续,成为香港永久居民。章羡太话很少,但非常有心计。

章系峰对儿子宠爱有加,言听计从,儿子寄托了他的全部希望。章系峰曾经说过,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儿子事业成功,他也老有所养,他也得益。为了这份希望,章系峰在章羡太大学毕业后不久给了儿子三个“第一”——第一桶金、第一个空手套白狼的赚钱思想、第一个大项目。

据不完全统计,靠着章系峰这棵大树,在空手套白狼的祖训思想的影响下,将章系峰手中权力最大化之后,章羡太在没有投入一分钱的情况下,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为章家创办了三十二家海内外公司,公司资产总值十几亿元人民币!

“是呀,确实是。”楚一天不想说齐全的坏话,但也只能附和章系峰几句,他有意把话题向关允身上引,“齐大公子闯省委倒没什么,关允也和他一起闯,估计是有什么猫腻了。”

“关允,哪个关允?”章系峰愣住了,没想起来关允是谁。

“就是原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的秘书,现在调入了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任副处级秘书的关允。”

“哦,是他呀。”章系峰皱起了眉头,想了起来关允是何许人也,一边揉手腕一边说,“一个小人物,也许就是一时张狂,理他做什么?”

“关允不是小人物。”楚一天说出了一句话,立刻引起章系峰对关允莫大的兴趣,关允由此正式进入了章系峰的视线之中。

利益攸关

“关允不但和齐昂洋私交很好,听说齐全还邀请他上门做客,而且他还差点成了夏德长的女婿,夏德长对他也是关爱得很。如果只有一个齐全和一个夏德长也就算了,我还听说,木果法还多次想拉拢关允。”楚一天身为章系峰的秘书,尽管对章系峰一些做法不太满意,但他还是深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也就是说,他必须时刻为章系峰服务,将一切有可能对章系峰不利的事件第一时间扼杀在萌芽状态。

果然,楚一天的话引起了章系峰莫大的好奇,他脸上如丘壑一般的肌肉动了几动之后,忽然又不以为然地笑了:“省委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一个交叉点人物,他多大?二十四岁?好,就让代家试试他有几斤几两。燕省已经出过一个代家了,难道还能再出一个比代家更年轻有为的人才?”

楚一天听了出来章系峰的话是嘲讽,是对关允的极度不屑,他本来想说不要小瞧了关允的粘合力,如果关允真有心搅浑省委的一池春水,以他的支点作用和运作能力,或许真有可能改变省委现在的力量对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章系峰一向过度自信,只能听进代家的意见,别人的意见再有建设性,他要么听不进去,要么会怀疑别人的建议是在质疑他的权威。

章系峰疑心极重,所以他信任的人不多,或许正是因此,他对代家的信任才到了一种接近纵容和盲目的地步。

关允并不知道,他和齐昂洋的闯关之举,在省委引发了多大的涟漪,他和齐昂洋、夏德长一行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燕市的花满楼饭店用餐。

花满楼整体色调以白色为主,主楼和裙楼都涂了白漆,只有大门和围墙是红色基调,红与白的强烈对比,在周围都是深色色调为主的建筑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花满楼因此在燕市名气很大,几乎人人知道在距离省委不远的礼让街上有一个著名的白楼宾馆。

不过人人知道燕市有一个白楼宾馆,却没有几人知道白楼宾馆其实是省委的定点招待所。白楼之所以没有对外宣称是省委的定点招待所,背后有一定的政治考量,具体是什么原因,关允也懒得探究,只是当他站在白楼宾馆的面前时,还是被白楼宾馆磅礴的白色震惊了。

在明亮的阳光下,白楼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仿佛眼前白茫茫一片,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果然气势惊人。

夏德长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一出现,就有一名身姿绰约的女子迎了出来,她身材高挑,眉毛细长,身高足有一米七以上,又穿了高跟鞋,就给人一种不可逼视的压迫感。

穿了一身旗袍的她,款款来到夏德长面前,春风般地笑道:“夏部长来了,欢迎,热烈欢迎。”

夏德长用手一指关允几人:“来了几个朋友,艾总要好好招待招待。”

“夏部长有吩咐,我当然要从命了。”艾美丽的目光依次从关允几人身上扫过,笑意盈盈地向几人作了自我介绍。

关允还好,对她没什么兴趣,既不热情也不冷淡,齐昂洋却是热情似火地和艾美丽握手寒暄,仿佛他对艾美丽很感兴趣一样。别人或许会被齐昂洋的热情迷惑,关允不会,因为关允很清楚,艾美丽浓妆艳抹的风格,不是齐昂洋的菜。

艾美丽对齐昂洋的热情回应很受用,对关允的冷淡似乎微有不满,想借机和关允多说几句,关允却借故走开了。

几人到了房间,分别落座之后,宋表理和黄汉才姗姗来迟。

宋表理在前,黄汉在后,似乎是同时进来,很让人怀疑二人是否同来,不过进门之后从二人微有惊讶的表情可以得出结论,二人并非同路,只是凑巧罢了。

“原来是宋厅长,我说怎么这么面熟?”黄汉认出了宋表理后,热情地说道,“燕省公安系统,知道宋厅长大名的人很多,但见过宋厅长真容的就不多了,主要是宋厅长为人太低调了……”

黄汉深得官场三昧,知道宋表理为人不喜张扬,最喜欢以低调来表现个性,黄汉如此一说,宋表理也呵呵一笑:“你的大名我也听过,身在黄梁心在汉,不知道你的心,在的是东汉还是西汉?”

黄汉哈哈一笑:“宋厅长妙语,我的心既不在东汉又不在西汉,而是在大汉。”

宋表理也呵呵一笑,不再多问黄汉所谓的大汉又是什么汉,而是和黄汉握了握手,随后就由夏德长为他引荐在座各人。

关允和宋表理见过一面,并不太熟,夏德长介绍关允的时候,特意加了“年轻有为”的定语,宋表理就握着关允的手呵呵笑道:“确实是年轻有为,短短一年的时间,从县委到市委再到省委,三级跳,我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冲劲的年轻人。”

“宋厅长过奖了,我也是撞了大运,有一点儿运气不算什么,想要再往前走,还需要各位领导的栽培。”

“栽培谈不上,能拉一把,我肯定不会不伸手。”宋表理很开朗地和关允寒暄几句,就又和齐昂洋握手去了。

齐昂洋名气之大,燕市几乎无人不知,但宋表理却是第一次见到齐昂洋,一听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燕省第一公子,不由一时惊讶,惊讶过后,哈哈大笑:“开眼界了,今天真是开眼界了,先是见到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又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燕省第一公子,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好事?”

宋表理的性格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会面的气氛十分融洽,几人会聚一堂,关允年轻有为,齐昂洋是燕省第一公子,黄汉心机深沉,夏德长老谋深算,而宋表理狂放中又有几分让人无法看透的闪烁,几人或许心思各异,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利益一致。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关允心中却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在座几人加在一起,或许分量还不如一个副省长,但也许有一天,几人会成为燕市令人侧目的一个利益集团。

虽说君子群而不党,但有时候为了共同的目标,还是需要团结大多数可以团结的力量,望着几人或热切或沉思的脸庞,关允如是想。

会面结束后,夏德长和宋表理联袂离去,关允和齐昂洋、黄汉三人留下喝茶。夏德长和宋表理不在,三人说话的氛围就轻松了许多,除了轻松之外,就开始涉及一些更深的话题。

说来也怪,其实黄汉也不能算是关允的嫡系,关允也不认同黄汉和他是密切合作的盟友,也就是说,二人没有心理上互相深信的基础,但现在坐在一起,却有完全一致的共同目标。

“关秘书,我和洪曦发生冲突的事情,想必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想法?”黄汉开门见山地提到了他捅大娄子的事情,表情还很轻松。

“我的想法是……”关允笑了笑,“黄局捅了一个大娄子。”

“我知道。”黄汉点头,“不是娄子,我还不捅呢,要不岂不是白费力气?我是想请教关秘书,我这个娄子捅得怎么样?”

关允看了齐昂洋一眼,见齐昂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对黄汉的话漠不关心,就知道齐昂洋的政治头脑是针对他的事情才会运转,平常的时候,才懒得去推测别人的政治意图。

“捅得很巧妙,这么说,黄局是胸有成竹,想要破局了?”关允笑眯眯地答道。

“破局还早,但如果说借此打开一丝缝隙,还是大有可能。”黄汉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又有意无意地看了齐昂洋一眼,“不过如果想继续推动事情的进展,还得关秘书帮忙才行。”

“我明天才正式到省委报到上班……”关允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在省委立足未稳,没有办法帮黄汉什么忙。

黄汉摇头一笑:“不急,等关秘书打开局面的时候,我的事情才会走到需要关秘书出手的那一步,现在嘛……才刚刚开始。”

“才刚刚开始?”齐昂洋终于插话了,“黄局长,既然你知道才刚刚开始,怎么就不能耐心一点,非要现在挑战洪曦的权威?你不怕用力过猛闪了腰?”

面对齐昂洋很不客气的质疑,黄汉平静地说道:“幸福不会从天降,美好生活等不来,我和关秘书初来燕市,按照常理推断,本应该循规蹈矩、步步为营,但燕市的局势显然不允许按部就班地打开局面,而是需要行非常之事。”

齐昂洋微微一笑:“我想知道黄局长挑战洪曦的权威,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黄汉看了关允一眼,见关允若有所思,正在静心听他说话,他心中更有了底气,“是想借这件事情告诉关秘书,与其被动等对手出手打压,还不如主动出手试探,也好抢先一步占领制高点。”

关允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他猜到黄汉的目的是什么了。

庄家

章系峰爱子如命,人人皆知,正是因章系峰的纵容,章羡太才在章系峰的权力光环下,飞速发家致富。

和章系峰明面上爱子如命相比,洪曦却是暗地里爱子如命。洪曦也有一个儿子,名洪天阔,取海阔天空之意,包含了他朴素而坚定的望子成龙的想法。正是在他一心渴望儿子成才的迫切心思下,他对儿子的溺爱与章系峰对章羡太的纵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章系峰敢在所有人面前声称他纵容儿子,洪曦却不敢。章系峰是省委书记,有牛气冲天的本钱,而且章系峰为人强势,性格霸道,洪曦则不同,虽说他只是燕市公安局长,掌管省会一地的治安,也算是燕市举足轻重的人物,按说也有嚣张的本钱,只是洪曦生性谨慎而多疑,凡事喜欢三思而后行,再者他又是闷声发大财的性格。在他的影响和带动下,他的儿子洪天阔的大名在燕市几乎没有几人知道,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隐形富豪。

是的,洪天阔在燕市名不见经传,但又是实实在在的身家过亿的富豪!

正是在洪曦十分聪明并且谨小慎微的掩饰下,洪天阔才得以闷声发大财,是整个燕市不折不扣的最金牌的钻石王老五。没错,洪天阔至今未婚,二十七岁的他,还在积极地寻找未来的女主人。

黄汉刚来燕市,立足未稳,相信他对洪曦的了解也有限,但关允可以肯定,对于洪曦的家庭,黄汉肯定了如指掌了,以黄汉的精明,他一向会选择向对方最薄弱的环节下手。

对手最薄弱的环节,也往往是对手最在意的地方,以黄汉在燕市的后台和实力推算,他不足以向洪曦发动正面攻势,以关允所了解的黄汉的性格,黄汉敢和洪曦叫板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从洪曦的身边人下手。

那么毫无疑问,洪天阔就是最佳的下手人选。

“黄局,抢先一步是好事,就怕你出手太狠,断了别人的后路,别人也会一怒之下断了你的生路。”关允慢条斯理地说道,“洪天阔可是洪曦的独子……”

关允话一说完,黄汉的身子明显一震,虽然他竭力掩饰他的震惊,但他微小的慌乱还是暴露了一点——他没有料到关允会这么快猜到他的剑光所指之处。

不只黄汉身子一震,就连齐昂洋也一改懒洋洋的姿态,一下从沙发上坐直,目光先是从关允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又落到黄汉的脸上,他的疑问很直接,直接到他不会去猜测黄汉的用意,开门见山地说道:“黄局想借黑了洪天阔的方法打击洪曦?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洪曦在外面对洪天阔似乎很严厉,其实他对洪天阔的溺爱,超过了章系峰对章羡太的溺爱,你动洪天阔一根汗毛,洪曦都会和你拼命。”

“我知道。”黄汉笑着摇了摇头,“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诱惑是什么?事业和婚姻,通俗点讲,就是金钱和女人。两大诱惑中,洪曦为了洪天阔能在洪天阔的妈妈死后一直没有再娶,由此可见,洪天阔就是他人生的全部希望,胜过了一切。”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想对洪天阔下手?”齐昂洋不解地问道。

“黄局不是想对洪天阔下手,而是想对洪天阔出手。”关允想通了其中的环节,笑了,“下手是棒杀,出手就不一样了,出手的含义就丰富多了,可以是捧杀,也可以是借刀杀人。”

黄汉抬头深深地看了关允一眼,心中再次震撼连连,比起在黄梁时,关允又进步了,而且还是大幅进步,不但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还点出了他内心隐藏至深的秘密。怎么回事儿?短短时间内,关允怎么可能进步如此之大?

此后,黄汉对关允的认知再次改观。如果说以前他将自己放到比关允稍高一等的高度,认为如果和关允合作,他必须掌握主动,现在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随着地点由黄梁到燕市的转移,随着他和关允各自身份的转变,他和关允之间的合作方式,也悄然间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不错,关允说对了,他想对洪天阔出手,是想先以示好的方式接近洪天阔,在获得洪天阔的信任后,再采取相应的手段来为洪天阔挖一个大坑。洪天阔一旦跳坑,洪曦的末日就不远了。

“关秘书高明。”黄汉由衷地赞叹一句,“既然关秘书猜到了我的想法,那么就再麻烦关秘书猜一猜,我捅的这个娄子,是不是捅对了?”

关允和黄汉似乎很熟,其实不然,黄汉的真实面目对他来说,依然如雾里看花一样,看不真切,但他和以前相比,也确实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从黄汉一脸笃定的笑容上,他可以得出结论,黄汉和洪曦大吵一场的做法,应该达到了黄汉想要的预期效果。

“对与错不好说,不过至少对黄局来说,事情正朝有利的方向发展。或许黄局想的就是先抑后扬的效果,先在洪曦面前抑,再在洪天阔面前扬,在老子面前拍桌子,在儿子面前拍马屁,这一手,才是真正的高明。”关允话一说完,话题随即一转,哈哈一笑,“天不早了,该散了。”

黄汉哈哈一笑站了起来:“是不早了,散了,下次再聚,来日方长。”

送走黄汉之后,关允和齐昂洋去了住处——刚来省委,关允还没有分配宿舍,就先住在齐昂洋一处闲置的房子里,距离省委正好不远。房子是三室一厅,面积足有一百二十平米,一个人住有点显大,不过房子里面家具和生活设施齐全,关允空手入住就可以了。

夜色四合,从六楼的窗户向外望去,不远处的省委大院一片漆黑,似乎在忙碌了一天之后也沉沉睡去。再是权力中心,也要有正常的作息。

齐昂洋站在窗前愣了一会儿,回身问关允:“你真认为黄汉的方法可行?”

“为什么不可行?”关允参观完房间,对房间很满意,心情就非常不错,而且黄汉的出手比他预想中要快许多,并且还取得了初步进展,最主要的是,黄汉为他带了一个好头,他对下一步如何在省委打开局面更有信心了,“我不但认为可行,而且还觉得,黄汉会是我们很好的一个合作伙伴。”

和在黄梁时近乎单枪匹马不同,关允来到燕市,虽说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但他已经今非昔比,不提燕市有他的铁哥们儿齐昂洋,有夏德长对他的器重以及木果法对他的赏识,单是一个黄汉就足以让他的燕市之行充满全新的挑战和机遇。

黄汉是个人物,或许他们之间不会建立一种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但有限的携手共进就足以让他对前景充满了信心。没错,关允对黄汉信心十足,有黄汉的相助,再加上他一到燕市就转变了做事风格,有理由相信,他和黄汉一明一暗,肯定可以迅速在燕市打开局面。

当然,正面上的借力也必不可少,但正面上的对手是燕省第一人,在这个前提之下,显而易见的是,正面对抗很难取得胜利,即使有齐全出面,甚至有陈恒峰撑腰,怕是也无人敢有当面挑战章系峰权威的勇气?相比之下,还是私下过招更有意思,也更有可操作的余地。

“好吧。”齐昂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总觉得黄汉做事太弄险了,就和一个赌徒一样。”

“对,你说对了,黄汉就是赌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赌徒,他是一个玩命的赌徒。”关允笑了笑,一脸的云淡风轻,“人生就是一场赌注,就看你怎么下注了。虽说玩命式的赌博不可取,但历史上有许多重大战役的胜利,就是取决于谁更玩命,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如背水一战,就如破釜沉舟,其实我很欣赏黄汉的赌徒心理,换句话说,他的进取精神很让人欣赏。”

齐昂洋愣了片刻,又低头沉思了半晌,忽然哈哈笑了:“明白了,我算是想明白了,关弟,还是你高明,你比我更了解人性。”

关允佯装不解:“我怎么了?我说什么了?”

“你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你就是想坐收渔人之利的渔翁。黄汉玩命式的赌博,赢了,你分一杯羹;输了,赔上的是黄汉的命,又不是你的命,你是输赢通吃的庄家。”

关允也意味深长地笑了:“谁都想当庄家,还有一点,庄家虽然是输赢通吃,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希望赢得少的一方获胜,毕竟,庄家要和赢家一起分成。”

齐昂洋点头说道:“有理,你的意思是,想要利益最大化,我们还得陪黄汉玩一把了?”

“当然,不管是正面还是背后,都要助黄汉一臂之力,毕竟,黄汉的胜利,也算是我们的胜利。”

翌日,关允踏着初升的太阳,正式迈进了省委的大门,前往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报到,由此,正式拉开了关允在燕市峥嵘岁月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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