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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侧是巍峨高山,一侧是万丈深渊

作品: 运途4 |作者:何常在 |分类:都市生活 |更新:02-08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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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齐全心里有数,比如齐昂洋和关允看似胡闹的背后,其实也未尝不是曲径通幽的好手法,但这样的手法毕竟不太光明正大,不符合他的原则,话又说回来,不符合他的原则,他假装不知道就行了,也不必非要拦着关允和齐昂洋。

往事种种

在黄汉和楚朝晖暗中布置并且对话的同时,在医院的病房中,关允和齐昂洋醒来之后,也开始了一番对话。

“怎么样,肚子上挨了一脚,感觉如何?”关允笑眯眯地问齐昂洋。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为了救你才被代家结结实实踢了一脚,真疼。”齐昂洋咧了咧嘴,“总有一天,我会踢回来,要不太吃亏了。”

“是呀,我也得还回来,被砸了一砖,比你还亏。”关允嘿嘿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代家一头撞在树上的感觉肯定不妙!”

“代家是咎由自取。”齐昂洋现在生龙活虎,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他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我说关允,我们得住几天医院才行?”

“尽量多住几天吧,难得休息一次,是不是?”关允乐呵呵地也下了床,除了肩膀上包扎了一点之外,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其他伤痕,也和齐昂洋一样活蹦乱跳了,“也正好避一避最近的风头。”

“去章程的人,最晚什么时候能出来结果?”齐昂洋问。

“估计一两天。”关允说道,“结果其实已经是注定了,现在代家的问题是光头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但就是因为章系峰竭力维护,代家才没有被纪委调查。”

“也怪了,代家又不是章系峰的私生子,章系峰怎么这么维护他?再说章系峰又不是没有儿子,而且他对自己儿子也好得不行,那么他对代家的维护,又是出于什么心理?”齐昂洋全然没有睡意,虽然夜已深,四下一片寂静,正是睡眠的大好时机,他却依然兴奋过度。

齐全和夏德长陪了一会儿床,就去休息了,毕竟省委副书记和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不可能陪床一夜。最主要的是,二人都知道关允和齐昂洋没事,也就心里踏实了。而且还有一点,齐全很清楚关允和齐昂洋共住一间病房,是为了继续商议下一步。

有些事情齐全心里有数,比如齐昂洋和关允看似胡闹的背后,其实也未尝不是曲径通幽的好手法,但这样的手法毕竟不太光明正大,不符合他的原则,话又说回来,不符合他的原则,他假装不知道就行了,也不必非要拦着关允和齐昂洋。

年轻人,总要有年轻人的做事方式,只要不闹出天大的乱子,后面有他担着,再折腾也不会乱到哪里去。

齐全要去休息的想法正合夏德长之意,夏德长就忙前忙后替齐全在医院安排好房间,是一间套间,齐全住里面,夏德长住外面,如此安排,倒让齐全的秘书没法住了,只好又另外开了一间。

至于晚上夏德长如何向齐全靠拢并且大表决心,二人又谈些什么,就无从得知了,反正关允相信,有如此大好机遇夏德长绝对不会错过,如果不是他和齐昂洋同时住院,夏德长想和齐全同住一屋,恐怕等他在燕省任满也不会有机会。

“是呀,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从表面上看,代家只是章系峰的一个秘书,章系峰压根不用冒着政治风险而不遗余力地维护代家。”关允坐回病床,盘起双腿,津津有味地说道,“想要打胜仗,必须做到知己知彼,要说代家和章系峰之间的关系,还得从章系峰初来燕省时说起……”

有人状告代家,说代家是燕省的和珅,虽然有所夸大,但以章系峰现在在燕省说一不二的土皇帝的做派,代家于他而言,还真是鞍前马后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和珅。

章系峰初来燕省之时,立足不稳,由于他为人及性格和燕省一帮老人格格不入,导致他和前任省委书记邰高慧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当时章系峰刚刚坐上省长的宝座,就伸手过长,要在人事安排上安插自己的人,结果邰高慧对章系峰任人唯亲的提拔十分不满,当即拍板否决了章系峰的提名。

省委书记主抓人事,否决了省长在人事人选上的提名,本是常事,章系峰却不肯低头,先是在常委会上和邰高慧当众顶撞,后来又在办公室内和邰高慧拍了桌子。二人闹得不可开交,导致燕省省委的气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曾经有一段时间,省委各级高官来省委上班,走在路上互相之间都不敢打招呼,只是点头示意或是用眼神交流。

在章系峰和邰高慧刀光剑影的斗争期间,代家横空杀出,担任了章系峰的秘书,成为省委二秘。此时代家的政治手腕在章系峰和邰高慧的斗争中初步显现,也正是在代家的辅助和直接参与下,章系峰采取了迂回战略,表面上不再和邰高慧发生直接冲突,而是频繁地到京城告状。

在章系峰到京城活动期间,代家为他引荐了不少老领导和老首长,为他争取到了强有力的支持,也正是因此,才让章系峰在和邰高慧的最后一战中,大获全胜。

几个月后,一纸任命传到省委,邰高慧被中央以年龄到点为由就地免职,等于是被直接踢出了权力中心,消息传出,整个燕省省委上下无比震惊!

邰高慧确实年龄不小了,但再担任两年省委书记也符合规定,却突然被免去所有职务,谁都清楚,省委书记和省长的不和,最终以省委书记黯然下台并为省长让路而收场,就证明了一点,章系峰在京城有极强硬支撑,中央为了维护章系峰,不会顾及燕省本土干部的正当诉求。

自此,燕省本地干部噤若寒蝉。

章系峰第一个回合的重大胜利,得益于代家高超的政治手腕和长远的政治布局。

事情,应该先从代家的出身说起。

代家出生在章程市,其父亲是一个处级干部,位不高权不重,对代家的成长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推动作用。但代家为人灵活,最喜欢结交老领导老干部,而且还喜欢认义父,给他人生带来重大影响的一个老领导就是他的义父马书记。

马书记是何许人也,又是什么级别的书记,就不必细说了,总之马书记是经历过重大变革并且幸存下来的数一数二的资深干部。

马书记久居京城,在京城人脉极广。代家从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学校教书,教了一段时间书后,他不甘心一生平庸下去,就进京找到了义父,想要有更大的发展。

义父很关爱代家,就把他介绍给老战友当了生活秘书。

在为老干部担任了两年生活秘书期间,代家游走在京城各大高官子弟中,建立了广泛的人脉,为他日后进一步升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得不说,代家也颇有眼光,而且还看得长远。

两年后,代家厌烦在老干部身边无聊乏味的生活,就想换换地方。老干部也理解代家的心思,不愿意耽误他的前程,就为他指明了三条路。一是和世家小弟一起去经商,以他在京城的人脉以及关系网,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成就一番事业。二是进入某个部委,从京城起步,跑步进入官场,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外放到地方上。三是回章程市,从基层起飞,有可能起步会慢一些,但好处是一步一个脚印,可以脚踏实地,履历上也好看。

代家没有接受老干部为他安排的人生三条路,而是选择了第四条路——回燕省省委。

代家初来燕省省委,被安排到省政府担任了政府秘书,此时章系峰还没有调来燕省。由于无人赏识,代家在燕省省委两年时间内,默默无闻,不能说是一事无成,至少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当时许多人都不理解代家为什么偏偏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省委,而不是留在京城或是回章程,但人生没有假设,在章系峰调来燕省之后,代家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许多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代家在等章系峰。

代家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等章系峰的到来,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关允也非常佩服代家,代家确实目光长远,他调来燕省,下的是非常有远见的一步好棋。

章系峰和代家认识后,对代家印象深刻,又在前任秘书的推荐下,任用了代家担当秘书。或许和蒋雪松倚重关允相同,在代家担任章系峰的秘书之后不久,他就为章系峰出谋划策,第一次出手就扳倒了高高在上的省委书记邰高慧,从此,章系峰视代家为最得力的助手。

而在随后,为了清除前任省委书记的遗留势力,章系峰再次借助了代家的力量,代家不但为章系峰出谋划策、亲自制定作战计划,还亲自披挂上阵,为代家扫清了一个又一个障碍,比如前省委副书记文某某,前省委组织部长以及前省委秘书长木果法……

“所以说,代家对章系峰来说,是不可触动的逆鳞……”关允脸色多了几分凝重,“我们和代家的一战,将会十分惨烈!”

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齐昂洋点点头:“我听说代家到现在为止,还担任着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

“是呀,这也是燕省政坛上的一个怪现象。”关允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要从代家怎样一步步走向正厅级高位说起。”

“怎么好像代家的往事,你比我还清楚,我可是一直在燕市,你却在黄梁。”齐昂洋嘿嘿一笑,也学关允一样,盘腿坐到了床上,突然肚子咕咕一叫,不由自嘲地说道,“很久没有这么熬夜了,没想到饿了,要不来点消夜,边吃边聊?”

“好呀,我没意见。”关允心情不错,想了想说道,“来碗馄饨。”

其实关允最想吃的是老容头的烧饼,有时候人确实很怀旧,才一周左右没见老容头,不免又想念老人家了。

老容头比关允提前半个月左右来到燕市,到燕市之前,老人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烧饼铺果然如他所说,连锁店开到了燕市,而且还是在市政府门口不远。

他也没有找齐昂洋帮忙,不知道托了谁的关系,反正他的烧饼铺不但位置极好,据说租金还十分便宜。只不过让关允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老容头要把烧饼铺开在市政府门口而不是市委门口,难道有什么长远的安排不成?

燕市市委和市政府不在一处办工,市政府位于繁华的山中大街上,而市委则在一条陈旧的名叫红花街的小巷办公。市政府大楼刚落成不久,据说还要扩建,崔观鱼是燕市历任市长最喜欢大兴土木的一个,或许正是他既爱挖地三尺修地,又爱大面积拆除城中村扩建市区,他才深得燕省最大包工头章系峰章大书记的赏识。

想想也是,燕市不天天推倒重建,章大书记的北城一建怎么会工程不断?

通常情况下,历任市长就算再喜欢大兴土木,也轻易不会扩建政府办公大楼,不但不落好,还容易被人诟病,更容易被对手攻击。崔观鱼不但把燕市拆得一塌糊涂,还大张旗鼓地扩建了市政府办公大楼,在小断市拆除市委市政府大门,要和百姓保持没有距离的信任时,燕市市政府却反其道而行之,修建了一座壁垒森严的大门,不但加固加高了围墙,还加强了警卫力量。一时间让燕市百姓都纷纷指责崔观鱼,说崔市长不但喜欢挖坑拆房,还喜欢住在碉堡里,也不知道崔市长怕的是什么?

崔观鱼怕什么,关允还不得而知,但代家的发家史以及他和章系峰之间从结识到携手,再到建立无比信任的合作关系,他却是清清楚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馄饨送到了病房,关允和齐昂洋每人一碗,二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然后一起端起海碗,吃得不亦乐乎。

如果让代家知道被拳打脚踢昏迷不醒的关允和齐昂洋,现在人手一碗馄饨正吃得津津有味,他肯定会气得吐血。不过如果让他知道关允对他的了解和研究有多么透彻,他恐怕会震惊得目瞪口呆。

“其实代家当上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后,最先谋求的位置不是省国税局长,而是秦唐市委书记或是畿辅市长。当时章系峰正好调整了秦唐市委书记和畿辅市长,两市都有空缺,他就提名代家担任秦唐市委书记或是畿辅市长,章系峰的算盘是,就算代家当不上秦唐市委书记,担任一个畿辅市长也绰绰有余了。”

关允吃完馄饨,开始了他的讲述。

秦唐市位于燕省东北,是燕省的重要港口城市,经济总量在燕省排名十分靠前。畿辅市位于燕市和京城之间,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经济排名也在前五之内。两个城市在燕省都是仅次于黄梁的经济强市,而且章系峰直接为代家谋求的是市委书记或市长的职务,他对代家的扶持,真可谓不遗余力。

只不过当章系峰提名了代家之后,在常委会上讨论的时候,第一个回合就被否决了。十几个常委几乎众口一词,理由是代家任副厅的时间太短,不够任职条件,而且年纪太轻,还有一个理由很有杀伤力,代家没有在基层市县任职工作过,一下安排到市里任书记、市长,恐怕难以胜任。

章系峰虽是省委书记,是一把手,但也不能一手遮天,最后只好在众人的反对声中,搁置了此项动议。

这是章系峰第一次为代家谋求出路,却以失败而告终。章系峰并不死心,代家也不会放弃他的内阁梦,于是,在等待中,第二个机会如期来临了。

代家曾经为自己算过一命,算命先生说,三十八岁是他的一个坎儿,如果迈过去,人生天地广阔,最终能担任副总理也不在话下。如果迈不过三十八岁,代家或许会用三十多年的时间走完全部人生。言外之意就是,三十八岁那一年,对代家而言是生死两重天,前进,风光无限,后退,万劫不复。

所以代家在担任了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兼省委一秘两年之后,迫切地想迈出省委,到地方上更广阔的天地之中大展手脚。他认为,省委是他的发家之地,也会成为他的葬身之所,虽然他距离三十八岁还有几年时间,但他做事情讲究未雨绸缪,不会事到临头才想法应对,他就想在三十八岁之前离开省委,最好离开燕市,或许能逃过一劫。

代家可不想让他三十八岁之前,他的00038牌照的专车被拦下八次的噩梦成真,尽管他是一个在党旗下立誓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对算命深信不疑的他,一直坚信在冥冥之中确实有命运在左右一个人的祸福。

随后不久,机会又来了——豫省空缺了一名常务副省长。章系峰在豫省担任过副省长,在豫省人脉广泛,再加上他在京城的关系网,他就认为,如果借此机会让代家调出燕省调往豫省,那么来自燕省的阻力会小许多,而且代家还可以借机一步登天,连升两级,直接迈进副省级干部序列。

而且还可以一雪上一次被常委会否决他的动议的耻辱——作为省委一把手,提拔一名市委书记或市长被常委会集体否决,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章系峰一直认为常委会集体否决他提名代家的动议,是对他省委书记权威的严重挑衅。

这一次章系峰只简单地向省委组织部打了个招呼,就将代家推荐给了豫省省委组织部。因为如果代家到豫省上任,豫省起决定作用,代家调出燕省,燕省多一个空缺,对燕省而言是好事,燕省方面,应该没有理由阻拦。

果然,燕省省委组织部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虽说人人震惊于章系峰对代家的维护,直接提名副厅级别的代家为副省级,如此跨越式提拔虽说不是绝无仅有,也是十分罕见,而且要知道,代家此时才三十四岁!

章系峰原以为凭借他在豫省为官多年的影响力,再加上代家的年轻有为以及他在京城的活动,提名代家为豫省常务副省长,必定可以马到成功,等任命下发的时候,相信燕省一帮常委肯定会目瞪口呆。

但让章系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豫省组织部经考察后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是代家任职时间过短,提拔越级,不够任职年限,另一种是认为代家有实绩,可破格提拔重用。两种意见交锋激烈,在豫省常委会上也上演了一番激烈的辩论,最后的结论是,代家还太年轻,缺乏磨炼,继续观察,暂不予安排。

第二次为代家谋求出路的图谋再次失败,代家出省和在本省下市任职的路被全部堵死,章系峰盛怒之下还摔了杯子。代家失望沮丧,同时无比痛恨拦在他上升道路上的拦路虎,认为燕省一帮常委都嫉贤妒能,对他成见太深,戴着有色眼镜看他。

通过以上两次失败的提拔,章系峰和代家都深深地认识到,代家在燕省的名声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燕省的顽固势力故意设置障碍狙击代家的提升,明是狙击代家,实则还是对章系峰权威的蔑视和挑衅。章系峰暗中告诉代家,让他放宽心,总有一日他为代家安排一个可以大展宏图的好位置。

既然出省和在本省任职的路被全部封死,那么接下来解决代家的正厅级就成了当务之急,如果代家现在就是正厅级,那么提名他为豫省常务副省长的一步棋就有可能盘活,而不是胎死腹中。基于以上认识,章系峰决定另辟蹊径,为代家谋取出路。

机会很快又来了。

国税地税分家之后,燕省的国税地税局长的位置已经坐满,没有了正职,在这种情况下,章系峰也好,代家也好,都认为去国税或地税担任副局长并不是一条坦途,章系峰也就没有打算安排代家去省国税局。但人算不如天算,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章系峰迅速改变了主意,提名了代家为省国税局副局长。

这一仗,是代家政治生命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代家的政治智慧

突然发生的意外就是呼延傲博的意外死亡。

呼延傲博之死,再次让代家的市长梦点燃了希望的火焰。但这一次代家学聪明了,私下先放风说他调往黄梁担任市长,和他事先预计的一样,风声刚起,省委组织部就提名了另外的黄梁市长人选。

代家由此更加确定,燕省有一股势力在有意狙击他的上升之路,他在省委的路子已经走死了,想在省委有所作为基本上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跳出省委的范畴,调到省委影响力较弱的国税系统,或许从此可以天高地阔。

省国税局归国家国税局垂直领导,省委虽然对省国税局也有管辖权,但相比之下,影响力有限。基于以上认识,代家向章系峰明确表示,先跳出省委的圈子再说,去省国税局担任副局长也行,只要先脱离省委的范畴,以后在国税系统再腾挪跳跃,空间就大多了。

章系峰听了代家的想法后,当即表示支持代家,章系峰说到做到,随后就将代家推荐到了常委会,提名代家拟任省国税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

结果又遭到了强烈的狙击,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和省委秘书长木果法当即明确表示反对代家的任命。

章系峰终于不顾省委书记的形象,拍着桌子大发雷霆:“上上次我推荐代家同志拟任畿辅市长或秦唐市委书记,你们认为他在副厅的职位上任职时间过短不通过。上次我提名代家同志去外省担任常务副省长,你们还是反对,向豫省组织部说了不少代家同志的坏话。好吧,代家同志资历浅,不够担任市委书记或市长,更不够担任常务副省长……

“但这次只是一个平调,你们又说三道四,为什么我提拔一个人就这么难?代家同志的工作能力强,敢作敢为,为人豪情仗义,年轻能干,对这种创新开拓型干部,应该破格使用,难道我连我自己的秘书都不了解吗?不能安排他,我还能安排干部、领导别人吗?如果我真连自己的秘书都不了解,中央怎么相信我能领导好燕省的工作?今天这个事情,大家先讨论一下,务必给代家同志一个公平的评价。我等着大家的表决,也尊重大家的意见,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看看谁相信我的眼光相信代家同志的为人。”

尽管章系峰的话不无威胁之意,而且说到了无路可退的份儿上,在最后表决时,虽然代家通过了任命,但却是以六票赞成五票反对的微弱优势获得通过,也就说,省委之中反对章系峰和代家的声音依然不少。

代家被任命为省国税局副局长后,表面上是一次平调,但意义非同寻常,主要是他跳出了省委的范畴,以后的路子就通畅了。同时,代家在担任了省国税局副局长后,还打了一个埋伏,他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却没有免去。

这种两兼的身份,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认为不合规矩,组织部长胡峻议也认为有问题。本来省委组织部有权提名免去代家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以前的惯例是,副主任一级官员被免职,由组织部提名再经过常委会讨论即可获得通过。

但在章系峰上任后,为了进一步加深权力,人事大权上收省委,也就是说这一级别免职不须经过讨论,由省委直接决定,而由省委直接决定,章系峰不发话,谁会主动提到代家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职务?因此,代家的副主任之位也就因为选择性遗忘而无人过问,一直被保留下来。

在机会面前有四种人,第一种人创造机会,第二种人寻找机会,第三种人等待机会,第四种人错过机会。代家显然不是第三第四种人,如果说他最开始时是第二种人,那么等他当上省国税局副局长后,就变成了第一种人。

许多人都以为是章系峰疏忽之下才保留了代家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但事后的事实证明,保留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职务之举,是代家精心设计的一着妙棋!

关允在来燕市之前,就对代家有过系统而全面的研究,他注意到了一个反常的现象,就是代家在表面上嚣张,暗地里却有一颗缜密而精于算计之心。也就是说,代家留给外界的普遍印象是除了嚣张和狂妄之外,肤浅而无知,其实不然,代家的嚣张和狂妄是保护色,他在保护色的背后,其实极有心机,并且为了他的前途,精心安排好了每一步。

如果只认识到代家的浅薄而没有发现他的过人之处,是对代家的偏见,也是对他的片面认识。一开始关允也被代家外在的表现迷惑,以为代家不过是一个得意忘形的官场暴发户,但后来在关允系统地研究了代家仕途之中每一步的升迁之后,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代家步步为营,处处先人一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官场高手!

既然是官场高手,为什么又要以狂妄的形象示人?要知道在官场之中,最忌高调和张狂,最恨仗势欺人的二狗子——代家自称二书记,私下许多人却称他为二狗子。开始时关允也大惑不解,后来在传出代家是燕省的和珅后,又有一次在老容头为他讲述了乾隆对和珅宠爱背后的真正原因后,他才恍然大悟,代家的狂妄不是不可一世,也不是性格使然,而是代家足够聪明,他要的就是以嚣张和狂妄为章系峰开路。

章系峰霸道而强势,在燕省的工作遭受的阻力极大,但章系峰是省委书记,再有权势,也必须在规则之中行事,不可能当街骂人抬腿踢人。章大书记看谁不顺眼,想让谁倒霉,想打谁一顿,他不可能亲自动手,代家就恰逢其时成了他的代言人。

代家的嚣张和狂妄,代家在燕省的横行霸道,其实是章系峰内心真实一面的对外流露,代家在外面的不可一世,是替章系峰在行使身为省委书记不可能行使的暴力权力。这就和和珅替乾隆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一样,身为皇帝的乾隆爱惜名声,不想落一个征税过度的恶名,但又想为子孙充实国库,怎么办?就让和珅替他代劳了。

等和珅一倒,嘉庆上台后,新皇帝惩治贪官,金口一开,和珅几十年辛辛苦苦搜刮的财产全部充公。如此一来,皇帝既充实了国库,赚了大把银子,又落了严惩贪官的好名声,可谓一举两得,名利双收,所以才有了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说法。

世人只看到了乾隆对和珅的纵容,却没有看到乾隆作为一个皇帝,为了子孙后代的长远谋算。乾隆送了嘉庆一份厚礼,不但让和珅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充实了被乾隆好大喜功而挥霍一空的国库,而且还让嘉庆借扳倒和珅之举,赢得了清名坐稳了江山,等于是一上台就站稳了脚跟打开了局面。

实际上,和珅只是乾隆圈养的一只肥羊罢了,不过肥羊在可以剥皮吃肉之前,也充当了宠物的角色。

关允曾经不止一次在想,章系峰是不是也有借助代家之手,打开燕省局面掌控燕省全局的深心?应该也有。章系峰来燕省之后,不管是性格原因还是执政风格不得人心,反正他和燕省的本土势力矛盾很深,随着他逐渐势大,他霸道的一面也越来越让燕省许多省委常委看不顺眼,导致他和燕省大部分常委由不和上升到了针锋相对。

或许可以说,代家在燕省越来越猖狂的背后,其实是章系峰对燕省一帮常委越来越不满的情绪流露。

在代家成功跳出省委的圈子担任省国税局副局长后,他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并没有免去。代家始终牢记一点,尽管整个燕省的权力系统除了章系峰之外,都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厌恶,但他的势力根基还是在燕省,而不是在国税系统,国税系统不但视野相对狭窄,而且他在国税系统没有多少基础。

代家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非同一般的聪明。身兼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和省国税局副局长双重职务,进,可以在章系峰荡平所有反对势力之后,他重新返回省委,完成华丽的转身;退,如果章系峰在省委无法杀出重围,他就一直在国税系统向上攀爬。

关允越研究代家的人生和官场之路,越是心惊加佩服,心中更加肯定了一个事实——每一个曾经身居高位的人,都有其过人之处,都有值得学习的智慧和手腕!

学习每一个人的长处,才能不断地弥补自己的短处。

代家的策略,在他担任省国税局副局长一年后,第一次显示出了应有的威力。

当时原省国税局长退位,代家本来是接任局长的最热门人选,但在此时,突然有人提出动议,要调他担任畿辅市委书记。

担任畿辅市委书记的前提是,代家必须在省委担任相关职务,此时才有人恍然大悟,原来代家保留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还有这么长远的打算……

代家的人生轨迹,在他遇到关允之前,即将迎来最后一次重大的转折。

约束

之前,章系峰就有意任命代家担任畿辅市长,当时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上报常委会后,否决了章系峰的动议,否决的理由是,代家任副厅的时间太短,不够任职条件,而且年纪太轻,还有一个理由很有杀伤力,代家没有在基层市县任职工作过,一下安排到市里任市委书记、市长,恐怕难以胜任。

现在,在代家担任了一年多的省国税局副局长后,旧事重提,又被提名担任畿辅市委书记——比之前的市长更进一步,一步到位成了一把手。而反对的声音依然十分强烈,反对的声音不外乎还是以前的几点,比如代家太年轻,虽然在副厅级的岗位上有了一定的资历,但没有在基层任职的经历,从来没有担任过一届县长或县委书记,一步到位担任市委书记,难以胜任。

不过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提名代家的人不是章系峰,而是章系峰新培植的嫡系省委副书记王昱,等于是说,章系峰退到了幕后,不再冲锋在前,亲自上阵为代家出头了。

这一次的提拔,不但计划周详,而且章系峰退居幕后,和提名代家的王副书记一明一暗,双管齐下,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章系峰的计划是,由副书记先提名代家,放风之后,再召开书记办公会进行讨论,看看都有谁坚决反对。然后再针对每一个反对者不同的立场,各个击破,务求等代家的提名上报常委会之后,一举获得通过,避免再出现上次一干常委异口同声反对的场面。

应该说,前期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王副书记也很卖力地为章系峰打前站,还多次和代家私下沟通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基本上谁的反对态度最强硬,谁容易说服或攻破,代家都一清二楚。在上报常委会之前,代家几乎可以肯定,这一次,他当定畿辅市委书记了。

上一次功败垂成,让他在省国税局副局长的位置上耽误了一年时间,幸亏他聪明,当时保留了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可以随时转身再回省委,以省委领导的身份接受提名。否则如果当时放弃了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现在机会来临,却没有省委领导身份的话,只以他省国税局副局长的身份,根本就不符合提名条件,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了。

果然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代家暗自庆幸,为他长远安排了一步妙棋而沾沾自喜。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眼见前期工作一切准备就绪,经过章系峰周密的部署,再加上王副书记做出了大量工作,基本上保证了一半以上常委赞成代家的提名。也就是说,只要代家的提名提交到了常委会上,代家就能顺利转正,由副厅一步迈入正厅的行列,并且高坐畿辅市委书记的宝座……

仅仅只差了一步之遥——眼见要大功告成之时,一纸调令突然下发,王副书记被意外调出了燕省!

整个事件的台前推动人就是王副书记,他意外出局,章系峰也不可能接过王副书记的提议,重新提交到常委会上进行讨论。代家被闪了腰,就如费尽千辛万苦爬到顶峰准备欣赏高高在上的无限风光时,却突然发现,距离最高峰仅仅一步之遥时,路却断了。

代家差点吐血!

难道说,他命中注定逃不出燕市了?代家无比郁闷,如果他一步迈出燕市,调往畿辅市担任市委书记,不但天地宽阔,而且还可以远离省委一帮人的注视,就有了更宽松更广阔的成长空间,三五年后,或许就可能一步迈进副部级序列了。

但现在,他迈出燕市的脚步不得不被迫收回,怎能不让他无比沮丧!几次想要远离燕市政治氛围的努力都以失败收场,莫非真如算命先生所言,他的人生会迈不过三十八岁的坎儿?

代家一直努力想要远离燕市,一是他很清楚在省委一帮人的眼中,他很不受欢迎,许多人都对他恨之入骨;二是他始终认为,只要他能调出燕市,就会破了算命先生为他立下的三十八岁的魔咒。

尽管随后代家在痛失畿辅市委书记宝座之后,还是顺利坐上了省国税局长的位置,也迈入了正厅级的行列,并且他还是全国最年轻的正厅级省国税局长,但他还是心里不太舒服,在畿辅市的任命上栽倒两次,怎么想怎么都是不好的征兆。

不过代家到底是代家,其后不久他就迅速调整了心态,继续为下一步的出路,谋求长远的规划。

在提名代家为畿辅市委书记之前,代家就通过运作,成为全国国税系统和燕省的省部级双料后备干部,为他有朝一日成为封疆大吏和担任副总理打下了初步的基础。在问鼎畿辅市委书记的尝试失败后,他调整了战略,决定在国税系统一门心思干下去,最终问鼎国家国税局长之位。

也必须承认,在代家担任省国税局副局长期间,时任省国税局长或许清楚代家最终会取代他的位置,在任上一直没有什么作为,等于是大权旁落到了代家手中。代家锐意进取,大胆改革,工作出色,赢得了上级领导的关注。平心而论,代家有能力有想法,也有手腕,如果不是他太过张狂,他或许会被许多省委领导认可。

偏偏代家走了一条紧跟章系峰身后和整个燕省权力系统作对的捷径,捷径虽然比正常大道要快捷许多,但却是一条充满变数和危险的羊肠小路,一侧是高山,另一侧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有一名长年在燕省驻站的国家级报社的记者和代家私交不错,他曾对代家说,如果代家稍微收敛几分,学会和光同尘,那么只要章系峰在位,不管燕省有什么动荡,代家在燕省绝对可以走向副部级高位。

一旦代家迈入副部级,就会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基本上就会任凭风吹雨打而我自岿然不动了。

代家并没有听进去记者朋友的劝告,或许是他走到现在,已经收不住脚步了,反正不管是哪一种,在代家正式担任了省国税局长,成为正厅级高官后,他的脚步不是比以前慢了,而是更快了几分。

“天不早了,要不明天再说?”关允吃完了馄饨,心满意足地往床上一躺,“怪不得当官久了,隔一阵都要病一段时间,不管真病还是假病,在医院里休息几天,就是难得的幸福。我现在还没有当官,就有这种感慨了,真要等坐到了高位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还不晚,继续说,说完再睡。”齐昂洋精神亢奋,一点睡意也没有,“你还没有当官?别看你还没有执政一县的经历,不过你的资历不比一些县长、县委书记差半分,对了,照你说,如果代家是从基层一步步走到今天,会不会更成熟一些?”

“也不一定。”关允摇摇头,“性格即命运,这句话不管在哪行哪业,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代家的幸运是他遇到了章系峰,他的不幸,也是因为遇到了章系峰。以前代家在章程、在京城的时候,据说很低调,调来省委之后,在担任副省长秘书期间,处事也是谨小慎微……”

“你的意思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了?”齐昂洋哈哈一笑,“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秘书,是不是这个道理?”

“养不教,父之过,同样,秘书在外面为非作歹耀武扬威,绝对是领导的纵容。如果领导稍微约束一下秘书,代家有几个胆子敢在燕省胡来?如果制定一个领导干部提拔任命不合适干部的追责制度,那么在提拔任命干部时,每一个领导都会认真考虑被提拔的干部是不是德才兼备了。”

“怎么可能?”齐昂洋表示不理解关允的想法,“一个领导干部在几十年的官场生涯中,会提拔多少干部?如果其中一人犯了错误,领导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谁还会愿意当官?”

“正是因为当官的风险太小了,才造成现在人人对官场趋之若鹜的怪现象……”关允理解齐昂洋的心思,齐全身为省委副书记,主管干部提拔,经他之手肯定提拔了无数干部,如果其中有人犯了错误就要追究齐全的责任,齐全也会觉得冤枉,“其实建立一系列领导干部追责制虽然面临着许多难题,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认为,建立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官员追责制,绝对会让国内的政治气象焕然一新。”

正说话时,关允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午夜时分,手机的铃声格外刺耳,似乎预示着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一看来电,关允脸色微微一变。

贪心之错

是黄汉来电。

如果是楚朝晖来电还好一些,楚朝晖的电话,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意外,而黄汉的电话就不同了,黄汉不在关允的控制之内,任何意外都有可能随时发生。而且关允还知道一点,黄汉在此次代家事件中,另有谋算,想趁火打劫。

当然,是趁代家的火打洪曦的劫。

“黄局,深夜来电,有何贵干?”关允笑着问道。

“有两件事情……”黄汉的声音没有一丝疲惫,显然他精力充沛,“第一件事情是问问关秘书有没有事情,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二是这几天可能会出现一件异乎寻常的事情,还请关秘书在休养之中,分出精力关注一下。”

黄汉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客气了?关允笑了笑:“我没事,多谢黄局关心。至于异乎寻常的事情,我会随时留意的。”

至于异乎寻常的事情是什么,黄汉没有点明关允也能猜个大概,无非是黄汉想借代家事件的契机拉洪曦下水罢了。

“那就好。”黄汉犹豫了一下,又问,“关秘书的病情,是不是需要惊动金家?”

黄汉用了惊动的说法,显然是想将事情闹大。惊动金家的好处自然是可以正面敲打章系峰,警告章系峰不要乱来,但关允到目前为止,还不准备让金一佳知道此事。

一是关允不想借助金家的力量,倒不是他多么自大或是自卑,而是不想当一个一有事情就哭着喊着让家长帮助的孩子。二是他和金全道有约在先,要等实现了正职实权正处的目标后,才能迎娶金一佳。如果在没有正职实权正处之前就请求金全道出手相助,虽说金全道也未必会因此看低了他,他却不想在金家面前低人一头。

求人,总归是能力不足的表现。

代家虽然曾经是不可一世的省委一秘,现在也是国内最年轻的正厅级省国税局长,但关允有信心也有足够多的方法打败代家。他一直信奉的原则是,求人不如求己,只有自己亲力亲为的成功,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成功。

“暂时不用了,有昂洋和黄局长,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一仗,志在必得。”关允明确地答复了黄汉,“也希望黄局保守秘密。”

“好说,好说。”黄汉听出了关允的决心,也就熄灭了暗中透露消息给金家的心思,又说,“戴坚强和屈文林去章程,能不能确保马到成功?”

关允呵呵一笑,言语中多了几分质疑:“我想黄局长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事情是怎么因势利导,而不是关心戴坚强和屈文林。”

在关允心目中,黄汉和齐昂洋远不能相比,齐昂洋是他生死相依的兄弟,黄汉于他而言,算是他精诚合作的盟友,虽然不能说是局外人,但还远不到交心的地步。他对黄汉始终有提防之心,而黄汉对他也是在合作之中,有防范也有利用。

黄汉听出了关允的言外之意,呵呵一笑:“关秘书太紧张了,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是你的敌人,相反,或许有一天你会真心感谢我。好了,不多说了,早点休息。”

挂断黄汉的电话,关允冲齐昂洋笑了笑:“黄汉要浑水摸鱼了。”

“随他去。”齐昂洋无所谓地说道,“我对黄汉不关心,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代家在当上省国税局局长后,再到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又为自己的未来运作了什么政治资本?”

“我说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代家一样?”关允纳闷儿了,“好歹你也是燕省第一公子,居然连堂堂燕省一秘的发家史都不清楚,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大惊小怪。”齐昂洋也躺回到了病床上,双手支在脑后,尽量以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说话,“我早就说过了,以前我完全不关心政治,一心扑在商场上,对官场上的门道基本上就是门外汉,用一句不恰当的话来说,你就是我的官场引路人。说实话,我以前对代家也关注过,但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表象,只知道他嚣张、狂妄,完全不知道在他嚣张、狂妄的背后,还这么有心机。”

“没心机的人,能在官场上混到正厅级的高位?”关允摇头一笑,“一开始我也犯了和你一样的经验主义错误,后来越想越不对,代家以前不狂妄,怎么官儿越大反而越狂妄了?其中必定有内幕。等我搜集了代家的发家史一研究才发现,原来代家的发家史完全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官场教科书。”

“这么说,代家成长的过程,对你以后的道路来说,还有借鉴意义了?”

“当然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代家虽然为人不行,但他的政治智慧确实有可取之处。看待一个人,要全面理性地分析,而不是一概否定。‘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关允叹息一声,“代家如果性格中再少几分缺陷,或许真有可能成为一颗政治新星,至少担任一任封疆大吏不在话下,可惜了,他的路走得太歪了,怕是回不了头了。”

“代家能不能回头我才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代家在当上局长后,又为自己设计了一条什么样的从政之路……”齐昂洋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他对代家越来越感兴趣了。也确实正如关允所说,代家的发家史远比他想象中丰富多彩,也让他由以前无比厌恶代家而转变了观念,开始正视代家的政治智慧。

倒不是说代家运作升迁之路的手腕多值得学习,多积极向上,至少他在担任省国税局长期间,据说也确实做出了一定的成绩。

“代家早在被章系峰提名为豫省常务副省长时,就进入了中央组织部的视线,后来担任了省国税局长,才不到半年的时间,燕省国税局的财政收入就多增收了一亿多元。既可以说是他的国税新政改革起了一定的作用,也可以说因为他的前秘书的背景和章系峰的关系,他下达的国税任务,没有一个地市敢不如期完成。应该说,代家在省国税局长的任上,政绩相当耀眼。”

关允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说代家是燕省国税局成立以来最有成绩的局长,恐怕没有人不会承认。”

齐昂洋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心情不知是沉重还是无奈,如果代家的脚步稍微放慢几分,如果代家再低调三分,他就算在燕省省委没有立足之地,被整个燕省的权力系统所排斥,他也完全可以从国税系统脱身而出远离燕省,从而实现他的政治抱负。但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代家再有能力,也很难从燕省全身而退了,至少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他还想实现他心中的美好梦想,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谁让他惹了关允!

见过关允出手的齐昂洋心里再清楚不过,关允一发狠,誓要拉代家下马,那么代家恐怕就真的在劫难逃了。尽管代家背后有章系峰作为靠山,但相信以关允层出不穷的手段,最后代家的事情全部暴露的话,估计连章系峰也保不了代家。

最主要的是,代家明明一身脏臭,却偏偏到处招摇,不惹人烦也惹人嫌。有句话说得好,长得丑不是你的错,成天出来显摆就是你的错了。

“成绩最耀眼的局长,也不知道还能在局长的宝座上坐多久?”齐昂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了,困了,我今晚要高枕无忧,不知道有多少人难以入眠。你说有许多人官儿当得很大,钱赚得很多,却睡不了一个踏实觉,你说这些人活得有意思吗?”

“没想到,你的境界一下提高了不少。”关允乐了,“话是不错,不过有时候有些人就和困在笼子的猴子没有什么两样。其实笼子没上锁,就是笼子里有一个洞,里面有香蕉,手伸进去,抓住香蕉的话,手就出不来,松开,就可以出来。猴子只要松手,转身就能走出笼子,可惜的是,猴子就是不松手,手就死死卡在了洞里,然后……就一直出不了笼子。”

“这个故事不错,有哲理,我明白了,困住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准确地说,是自己的贪心。”齐昂洋又打了一个哈欠,“做个美梦,希望明天更美好。”

“明天……肯定会更美好。”

一夜无梦,次日天一亮就从章程传来消息,戴坚强和屈文林顺利抵达章程,开始了第一阶段的活动。

代家和关允、齐昂洋大战的事情,在当时就差不多传遍了省委大院,但也有一些人没有听到风声,一早上班,省委最大的新闻,就是代家拳打关允脚踢齐昂洋的英雄事迹,顿时引爆了整个省委。

章系峰一到办公室就让楚一天通知全体常委,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就代家、关允和齐昂洋三人群殴事件进行讨论。毕竟三人之中,关允是省委副处级秘书,齐昂洋是燕省知名企业家,而代家则是堂堂的正厅级高官!

正面交锋

章系峰的雷霆之怒在意料之中。

多少年了,章系峰对代家的维护不遗余力,向来只有代家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代家的份儿。这一次倒好,关允和齐昂洋联手欺负了代家,而且还是在省委大院门口,他不震怒难道还要忍气吞声?

虽然关允和齐昂洋同时住了院,但代家也是血流满面,而且代家的伤势不比关允和齐昂洋轻!关允和齐昂洋伤在了哪里,章系峰不管,伤有多重,他也不在乎,他只知道,代家伤在了脸上,整个脸上血肉一片,差点被毁容。

章系峰无比盛怒,大动肝火,按说打架斗殴的事情上省委常委会讨论,不但有小题大做之嫌,而且还有失体统,不过章系峰就是章系峰,他不会按常理出牌。

常委会召开的通知下发之后,章系峰一改以前最后一个与会的习惯,第一个来到了会场,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地铁青着脸,等着每一个常委的到来。

“章书记,这么早?”第一个到来的常委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赵迒。

一见赵迒,章系峰铁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哼了一声:“赵迒同志第一个到会,很好嘛。”

赵迒点头说道:“既然是紧急会议,就应该放下手头全部工作,第一时间与会嘛。”一边说,他一边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想起昨夜和赵迒的一番密谈,章系峰心中又多了几分信心,今天的常委会,一定要为代家讨还公道,一定要让关允和齐昂洋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多时,陈恒峰第二个赶到了。

或许是没有想到章系峰会早早到来,陈恒峰一进门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说道:“系峰同志来得真早,少见。”

“少见?”章系峰半是冷笑半是开玩笑,“谁规定书记就必须最后一个到场了?我倒觉得,书记就应该第一个到场,为所有人做出表率。”

见章系峰神态反常,陈恒峰也没继续和他多说,也没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到了二号的位置上。

当然,陈恒峰心里也清楚章系峰反常是为了什么,他心里一阵冷笑,心说章大书记果然和代家有得一比,真的以为靠权威就可以压死别人?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团结大多数人,如果说章系峰过于自大,也不算是对他的蔑视。

随后,胡峻议、齐全、木果法以及几名常务副省长、省军区司令等常委相继到齐。

“下面开会。”章系峰亲自主持了会议,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马晨琛一眼。

马晨琛是木果法的接任者,木果法的省委秘书长职务被免之后,马晨琛从京城直接空降到了燕省,担任了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一职。他到任后,和章系峰的关系还算不错,但他到底是谁的人,到目前为止,许多人都还没有摸清马晨琛的来历。

表面上,马晨琛对章系峰言听计从,忠实地履行了省委大管家的职责,而且他和代家的关系也非常不错,和木果法相比,他更加长袖善舞,周旋在章系峰和代家之间,并且和省委其他常委的关系也十分融洽,可以说,至少在为人处世上,似乎马晨琛比木果法强了不少。

当然,省委一帮人都是久经官场的高手,不会只看表面文章,人在官场,处世哲学是一方面,能力是另一方面,马晨琛虽然看似比木果法更灵活更得人心,但在省委秘书长任上,并无多少建树。

当然,省委秘书长务虚多务实少,想要做出成绩也难。

通常情况下,常委会由省委秘书长主持,特殊情况下,也可能由省委副书记主持,很少有书记亲自主持的时候。不过今天章系峰明显是想亲自主持会议,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章系峰想从一开始就掌控会议节奏。

“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在省委大门门口发生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件……”章系峰目光严峻,表情严肃,“省国税局长代家同志被两个暴徒严重打伤,这是一起蓄意报复的恶性事件。”

“系峰同志,你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陈恒峰发话了,他的表情远不如章系峰严肃,似笑非笑,仔细观察的话,甚至眼神中还有一丝嘲讽之意,“只是一次普通的打架斗殴事件,非要上升成严重的大事件,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听系峰同志把话说完嘛,恒峰同志不要急着先下结论。”赵迒冷不防插了一句,脸上是春风和煦的表情,让人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陈恒峰倒也大方,摆手说道:“好吧,请系峰同志继续发言。”

章系峰并不知道陈恒峰昨晚也去医院探望了关允和齐昂洋,他也不认为因为有齐昂洋参与其中,陈恒峰就会顾及齐全的面子而站在他的对立面,强大的自信让他的目光从沉静如水的齐全脸上一扫而过,丝毫没有在意齐全的感受,继续说道:“代家同志曾经是我的秘书,我对他十分了解,他为人耿直,只讲原则不讲情面,因此在工作中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关允和齐昂洋,所以关允和齐昂洋对代家同志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咳咳……”章系峰话说一半,齐全忽然咳嗽了几声,打断了章系峰的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齐全身上,他拱了拱手,“抱歉,不小心呛到了。”

说话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才一入口,又咳嗽几声,放下了杯子:“今天是谁负责茶水供应,水怎么这么烫?”

负责常委会议室卫生和茶水供应等一应事宜,一直是省委办公厅的职责所在,齐全身为省委副书记会不知道?显然他是明知故问,是有意敲打一些人。

敲打谁?自然不言而喻,是省委秘书长马晨琛。

马晨琛既是省委秘书长,又兼任了省委办公厅主任。当然,身为省委办公厅主任,不会亲自负责打扫卫生以及茶水供应这些小事。按照惯例,每次常委会召开之前,省委秘书长都要事先到会议室布置前期工作,摆放茶水的工作通常由一名副主任和省委一秘负责。

楚一天正要埋头记录会议纪要,听了齐全的话,抬头愕然地看了齐全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齐全此话一出,会议室顿时一片寂静,在座的常委立刻明白了什么,平常和风细雨与人为善的齐全齐副书记,今天很不高兴!

章系峰脸色微微一变,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强大的自信,并不理会齐全明显流露出不满情绪的暗示,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的性质十分恶劣,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正厅级国家干部,这是对党和政府的严重挑衅,是对法律的肆意践踏,是对……”

“系峰同志,我说一句……”陈恒峰打断了章系峰的话,按照常规,一把手发言的时候,二把手不会也不敢抢话,但今天陈恒峰似乎有意和章系峰作对一样,偏偏就打破官场常规,不按常理出牌,“一起打架事件,怎么也算不上说是对党和政府的严重挑衅,你前面也说了,关允和齐昂洋对代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好吧,假设这个说法成立,那么关允和齐昂洋与代家的矛盾就是私人恩怨,私人恩怨怎么能扯上党和政府呢?”

章系峰被呛了一下,一下愣住了,嘴巴张开,半分钟没有说出话来。

还好,马晨琛及时帮章系峰解了围:“恒峰同志,系峰同志也是一时气愤,说话没有平时那么严谨,你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不是我计较太多,晨琛同志,事关关允和齐昂洋两位同志的前途命运,事情必须查个清清楚楚,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得出结论。”陈恒峰淡淡地说道,“我们在平常犯的经验主义错误还少吗?很多时候,我们带着个人的感情和情绪办公,做出了多少有偏见的决定?”

“恒峰同志的话,也有道理。”木果法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经验主义和个人主义,是党的事业顺利前进的大敌。”

这一句话更是含沙射影,章系峰脸色顿时为之大变:“果法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事论事罢了。”木果法话一说完,又闭嘴不说了,将头扭到了一边。

章系峰生气了,今天一开会,似乎人人都和他作对一样,他以前提拔代家,反对的声音连成一片也就算了,现在为代家讨还公道,没想到在座的各个常委,不顾事实没有原则地袒护关允和齐昂洋,而且还对他人身攻击,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怒不可遏地说道:“今天讨论的是关允和齐昂洋殴打国家正厅级干部的问题,别的问题暂时放一放,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会后再找我讨论,从现在起,无关话题,请不要再提。”

“我支持系峰同志的提议。”齐全从开始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发表一句看法,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无误地表明了立场,“现在,我想确定一件事情,系峰同志得出的关允和齐昂洋殴打代家的说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事实

燕省省委的老人都知道,齐全在省委多年,一向是老好人的形象。当然,齐全是老好人但不是滥好人,他原则性强,为人公正,平常轻易不会发火,也不会在人前失控,甚至许多人都没有见过齐全变脸。

现在,齐全依然是一脸平静,脸色如常,丝毫没有怒火流露,但人人都看出来了,齐全不动声色的表情之下,眼中正在慢慢点燃愤怒的火焰。

也是,想想就可以理解,儿子被打住院,事情明明是由代家挑起,章系峰却颠倒黑白,竭力为代家开脱也就算了,还对关允和齐昂洋大泼脏水,一副不将关允和齐昂洋置于死地就誓不罢休之势,丝毫没有顾及齐全的面子,摆明就是欺人太甚。

若是齐全脾气稍微暴躁几分,说不定早就拍案而起了。

“怎么得出的结论?”章系峰当然明白齐全护子心切,但和代家相比,齐昂洋在他心中没有什么分量,而且他也认定齐全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当众和他顶撞,况且事实清楚,齐全还能不问青红皂白非要袒护齐昂洋不成?他对齐全的质疑就有了三分火气,“事实摆在眼前,还用多说?当时关允和齐昂洋在省委大院的门口围殴代家,许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在座的同志们,也有几个人亲眼目睹,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似乎是觉得语气过重了,章系峰叹气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齐全同志,我理解你爱子心切,也体谅你对齐昂洋的过度信任,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置疑。”

换了别人,或许现在会对章系峰怒目而视了,齐全却还是一脸平静地说道:“为什么我了解到的事实,和系峰同志所说的事实,有较大的出入呢?”

“哦?”章系峰眉毛一挑,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你了解到的事实又是什么?”

“我了解到的事实是,代家开车在省委门口,差点撞到关允,关允和代家理论,没说几句,代家就动手了,情急之下,代家拿起砖头砸在了关允的肩膀上。自始至终,关允只是躲闪,没有还手,保持了相当的克制。”齐全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的话如一股强有力的秋风,回响在常委会的每一个角落。

“你的说法是从哪里听到的?”章系峰的目光多了几分质疑和严肃,“我怎么听说是代家开车不小心擦了关允一下,关允就恼羞成怒,对代家拳打脚踢,而齐昂洋赶到之后,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朝代家脸上踢了一脚?是不是这个情况?”

陈恒峰微微眯了眼睛,虽然他早有预料,今天的常委会是齐全和章系峰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却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针锋相对的局面。尽管章系峰刻意保持了克制,而齐全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淡然,但谁都能看得出来,现在常委会上已经充满了火药味儿。

刚才还有意无意维护章系峰的马晨琛和赵迒,现在都闭嘴不语了,赵迒摆出了事不关己的姿态,悠然地坐在座位上,抬头望天,似乎天花板上有什么秘密一样。马晨琛则微微低头,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显露出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其余常委,要么沉思,要么漠然,要么震惊,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反倒是木果法一脸轻松,饶有兴趣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章系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摆出的就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胡峻议的神情最有意思,他用力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似乎他现在不是在常委会上,而是在一处休闲场所,正在享受按摩服务一样。

不少常委在想,章系峰做得确实过了,好歹齐全也是省委的三号人物,章系峰不将关允当一回事也就算了,毕竟没听说有哪个常委在关照关允,而齐昂洋可是齐全的独生子,章系峰一点面子也不给,拿出非要将齐昂洋和关允都一棒子打倒的架势,真当齐全这个省委副书记是一个摆设?

有几个常委心里清楚一点,齐全是北方人,而章系峰是南方人,章系峰有严重的地域歧视,尤其是在燕省的本土势力组成联合阵线反对他之后,他就一直以南北为界限划分敌我。凡是北方人,都是保守而落后的旧势力,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凡是南方人,都是可以团结的新势力,都是他可以联手的同盟。也正是在傲慢和偏见的支配下,章系峰在燕省的路,才越走越窄。

实际上,反对章系峰的同盟中,并不以南北为限,以南北为限区别敌我,只是章系峰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章系峰错误的地域歧视,导致许多想向他靠拢的北方势力望而却步,也让个别反对他的南方势力,表面上对他随声附和,实际上暗中拆他的台。

一个人自大久了,再加上固执而傲慢,就容易失去明察秋毫的判断力。官场中人,判断力的失误往往会发展成致命的失误。

“不是。”齐全斩钉截铁地回应了章系峰,“事情的真相是,代家开车嚣张地去撞关允,这里先假设代家并没有要撞死关允的想法,只是想吓一吓关允,关允躲开了。代家下车后不但不向关允道歉,还继续嚣张,关允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还了几句,结果二人就打了起来。在打架的过程中,代家穷凶极恶,几次下了狠手,关允却心地善良,一直没有怎么还手。最后代家先是自己撞到了树上,恼羞成怒之下,拿起砖头就砸向关允的头……”

在座不少常委认识齐全的年头也不少了,在无数次常委会上,齐全的发言向来是言简意赅,如今天一样的长篇大论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不少人都一阵心惊肉跳,暗道章系峰章大书记果然读书不多,不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以前齐全虽然不是事事紧紧跟随章系峰,至少反对章系峰的时候并不多,章系峰不借齐昂洋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向齐全示好,并且借机拉拢齐全,却反其道而行之,非要拿齐昂洋开刀为代家出气,这下好了,终于惹怒了齐全。

齐全在省委虽然以脾气好著称,但他的威望很高,而且人品过硬,许多人都服他,相比之下,章系峰过于霸道,人缘极差,而陈恒峰来省委的时间还短,立足未稳,所以真要比拼实力的话,章系峰最大的劲敌不是陈恒峰,而是齐全!

齐全的话一说完,常委会上顿时一片议论之声。

“齐全同志,你所说的事实,可信度不高。”章系峰动怒了,“代家是我的秘书,我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为人?他不可能对关允拳打脚踢,齐全同志,请你不要捏造事实。”

“系峰同志,我没有捏造事实。”齐全依然一脸平静,不过平静的脸色之下,眼神中蕴含的怒气越来越盛,“代家主动打人的事实,在场许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仅凭代家的一面之词就能掩盖事实真相。就在代家向关允砸一砖的时候,齐昂洋及时赶到了,由于当时情况万分危急,齐昂洋救护关允心切,跑得过快,连鞋都跑飞了,一只鞋飞出后,不偏不倚正打中代家的脸……”

说到此处,齐全终于动容,一脸悲伤:“昂洋不过是无心之举,跑丢了鞋,又不是故意朝代家丢鞋,结果他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关允,让代家一砖砸昏了关允。昂洋见状,忙去看关允的伤势,他万万没有想到,代家会丧心病狂到了谁也不肯放过的地步,就在他光着一只脚刚迈开脚步的时候,代家突然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肚子,结果昂洋当场被代家踢得晕死过去……”

齐全说不下去了,眼眶湿润,声音哽咽,他揉了揉眼睛,冲众人一抱拳:“不好意思,我情绪太激动了,请大家原谅一个父亲的爱子心切。”

一句话说得许多人感同身受,在座众人都有孩子,都是父亲,当然能体谅一个父亲亲眼见到儿子被人一脚踢晕的感受,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心情沉重。

“到底事实真相是什么,我想还是请亲眼目睹当时情形的同志发表一下看法,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事实在哪里?就在大家的眼里。”赵迒终于又发言了,他环顾四周,摆出一副不偏不倚的中立立场。

“就是,当时谁在现场,说说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茗发言了。

“好吧,我先来说说,当时我正好在现场。”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接话的人居然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周智浩。

周智浩当时在现场?不少人脸上都流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周智浩不理会众人的质疑,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说道:“下班的时候,我刚出省委大门,就看到一辆汽车不要命一样冲了过来……”

事情不妙

实事求是地讲,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周智浩以往在许多事情上,都和章系峰保持高度一致,他是南方人,按照章系峰简单的以地域划分来区别敌我的标准来说,他属于章系峰可以团结的同盟。

应该说,章系峰以地域为划分的判断,在周智浩身上得到了十足的验证。周智浩虽说不是事事追随章系峰的脚步,至少也做到了从不当众反对章系峰的决定,基本上在燕省省委主要领导眼中,周智浩算是章系峰的同盟。

所以,对于周智浩的发言,包括齐全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不抱有多大幻想,都认为周智浩不会如实说出事情真相。

齐全又喝了一口茶水,微微平息了心情,恢复了一脸沉静,目光淡淡地看了木果法一眼。

木果法神色就如窗外的秋日阳光一样平静,在平静之中,似乎包含了博大和对未来的期望。与他的平静相同,胡峻议也一改以前在会上咄咄逼人的气势,沉默地坐在座位上,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一样。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注意到了今天常委会的不同之处,反正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茗是注意到了,如果说齐全的沉静还不足为奇的话——齐全的性格一直就如大海一般博大而深不可测,即使面对儿子被冤枉的情形,他依然能保持镇静也在情理之中——那么木果法和胡峻议不约而同的沉默就不得不让他引起警惕,直觉告诉他,今天的常委会,怕是要出事了。

而且还有可能是了不起的大事!

木果法在担任省委秘书长时,每次会上都很活跃,尤其是在人事问题上,他向来是狙击章系峰意图的第一人,也正是他冲锋在前,最终在事关代家的升迁上,彻底惹怒了章系峰,从而被免去省委秘书长一职。

省委秘书长职务虽然被免,但省委常委职务仍然保留,木果法在省委常委会的重大决策中,仍然拥有至关重要的投票权。尽管木果法处处受到章系峰排挤,但在他被免省委秘书长之后的历次重大会议上,他依然挺起脊梁,只要是不符合燕省长远发展大计的动议,只要是不符合提拔条件的提拔,哪怕是章系峰亲自主导或提名,他还是会坚决地投下反对票。

木果法败军犹战的勇气充分体现出了燕省男儿的慷慨悲歌之气。

刚才齐全和章系峰一番唇枪舌剑,以木果法的脾气,早就发言了,但到现在为止,他却摆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始终没有明确表态,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刘茗作为章系峰最坚定的追随者之一,他是章系峰在常委会最大的助力,职责所在或者说出于为章系峰的考虑,他必须做到细心观察常委会上每个常委的表现,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除了木果法一反常态之外,胡峻议的表现也不同寻常。往常,每次会上胡峻议都会抢先表态,不管是经济决策、人事安排还是其他事宜,胡峻议都会忘记他只是一个组织部长的身份,夸夸其谈或是高谈阔论,摆出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姿态,俨然以三号人物自居,风头直压齐全。

但今天的会议,胡峻议仿佛神游物外一样,对代家和关允、齐昂洋三人的打架事件漠不关心,太不像他的性格了,以他疾恶如仇并且知无不言的脾气,会对这样一起引发章系峰和齐全针锋相对的严重事件置身事外?

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么是否说明了一个潜在的问题,木果法也好,胡峻议也好,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等机会合适就会悍然出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击中命门?

刘茗一阵心慌,忙抬头看向了章系峰,试图用眼神来暗示章系峰注意控制节奏,并且多留心木果法和胡峻议的反应。不料章系峰正在盛怒之中,明显被齐全的反驳带动了情绪,此时正板着脸瞪着眼生气,哪里还能注意到刘茗的暗示?

刘茗并不知道的是,他只顾留意木果法和胡峻议的表现了,却疏忽了另外一个更有分量的重量级人物——正是坐在他上位的省委二号人物陈恒峰。也难怪刘茗会忽视陈恒峰,陈恒峰在燕省根基尚浅,立足不稳,在他正式当选为省长之后,还没有和章系峰有过一次冲突,刘茗惯例地认为,在强势书记面前,陈恒峰必将是一个萧规曹随的弱势省长。

正当刘茗焦急地想将信息传递给章系峰时,周智浩的声音继续在会议室中回荡:“整个事情的过程基本上和齐全同志描述的一致,这件事情代家有错在先,不管他是不是有意去撞关允,他作为正厅级国家干部,开车飞快,还张口骂人动手打人,又是在省委门口,影响十分恶劣,性质十分严重……”

周智浩的话如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章系峰的脸上,章系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看着周智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回响:“周智浩,你是南方人,怎么能和北方人同流合污?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北方人不能相信!”

周智浩眼没瞎心也没瞎,他不是站在北方人还是南方人的立场上,而是站在事实真相的立场上。而且章系峰并不知道,他以南方和北方的地域划分区分敌我的判断,根本就是一厢情愿的偏见和成见,不但不科学,而且还很傻很天真。

不过也可以理解,在章系峰初来燕省之初,几乎所有北方系的势力都反对他,他对北方系全无好感也在情理之中。

“智浩同志,你说的话有没有保证?”章系峰几乎压抑不住他的愤怒。

“我亲眼所见,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周智浩毫不畏惧章系峰直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党性担保我刚才的话全是真话!”

嗡……常委会上顿时一片小声的议论之声,周智浩说出了以党性担保的话,等于是对章系峰质疑的最强有力的反驳。一般而言,只有在涉及重大利益冲突时,才会以党性担保为保证,在事关一件打架斗殴的小事上,也抬出了以党性担保的大杀器,由此可见,周智浩对这件小事十分在意。

章系峰怒容满面:“好吧,你的意见我会参考一下,下面还有谁有不同的看法……”

“系峰同志……”刘茗见事情不妙,急忙跳了出来,准备劝章系峰见好就收,别再继续把小事扩大化,“我的意见是,虽然代家是厅级干部,关允是省委副处级秘书,但一件打架斗殴的事情,不必非要在常委会上讨论个没完没了,差不多就行了。而且刚才听几位同志一说,我觉得事情并不大,私下教育一下就行了。”

若是平常,章系峰对刘茗的意见肯定重视,但现在他正在气头上,一是被齐全的话刺激了情绪,二是被周智浩的话气得差点失控,不敢相信周智浩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此时此刻他哪里还听得进去刘茗的话,恨不得当场拍桌子为代家事件定性,非要让关允和齐昂洋付出惨痛的代价不可。

“私下教育一下?不行,这是一起严重的大事件,必须严肃处理。”章系峰没有注意到刘茗眼神中的暗示,怒不可遏地说道,“我发现有一个情况值得引起重视,但凡是涉及代家的问题,都会想当然地认为错在代家,同志们,你们对代家的偏见太严重了,对代家有偏见,就是对我有看法。”

章系峰以为抬出他的名头,拿出当年他扶代家担任省国税局副局长的气势,就可以让常委会再次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不料他话音刚落,陈恒峰就发言了。

“系峰同志,你这句话就说得不对了,什么事情都争不过一个理字,要摆事实讲道理,经验主义要不得,什么叫对代家有偏见就是对你有看法?以代家的所作所为,还用得着别人对他有偏见?”陈恒峰的目光深沉,表情凝重,“当时发生在省委门口的一幕,我也亲眼目睹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支起了耳朵,陈恒峰身为省长,他的话分量极重,他的立场将对事情的最终定性起到极为重要的决定作用。

“事情的真相和齐全同志所说的一样,这件事情,是代家挑起的事端。”陈恒峰微微叹息一声,“系峰同志,代家曾经是你的秘书,你对他信任和爱护,可以理解,但不要盲目信任和爱护。”

章系峰脸色大变,由青变白,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冷哼一声:“谁还有意见,都赶紧说出来。”

木果法轻轻咳嗽一声:“既然事实清楚了,代家在省委门口对关允和齐昂洋大打出手,导致二人昏迷住院,代家身为国家干部,正厅级官员,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省委是不是可以免去他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职务?”

木果法话一说完,章系峰几乎要拍案而起了。

不过不等他拍案,胡峻议却拍案了……

惊心动魄的一战

啪的一声脆响,吓了众人一跳。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常委会上第一次拍桌子的不是章系峰,也不是陈恒峰,甚至不是三号人物齐全,而是组织部长胡峻议。

胡峻议在常委会排名中间,甚至位于纪委书记赵迒和常务副省长刘茗之后,大概在六七名左右,而且他年纪又轻,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拍桌子。就算论资排辈,比他排名靠后,但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深的常委也大有人在,再者又有章系峰和陈恒峰在场,他拍桌子不但不合时宜,而且非常失礼。

但胡峻议偏偏就拍了桌子,不但拍了桌子,还语出惊人:“代家的事情,我看就警告处分算了,至于免不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另外再议。我这里有一个动议,直全县长的位置空缺,干部二处处长李逸风提名关允担任直全县长……”

哄……常委会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惊讶的议论之声。

如果说周智浩的发言和章系峰所说的事情与真相背道而驰,只是让众人震惊的话,那么胡峻议的发言就让人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心思各异的猜测,尤其是陈恒峰,差点没有惊讶得也拍了桌子。

当然,如果陈恒峰拍桌子的话,不像胡峻议那样拍桌子是为了引人注目,他是为了叫好,要大声为胡峻议的提名时机而叫好。

是的,是时机。

其实胡峻议提名关允担任直全县长,虽说让陈恒峰惊讶,但还不至于让他惊喜,之所以他想拍案叫好是因为胡峻议提名的时机。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抛出处分代家的节骨眼儿上提,言外之意就是,如果章系峰不同意关允的提名,对不起,胡峻议可能会抓住代家的处分问题不放,如果章系峰同意关允的提名,或许胡峻议就会选择性遗忘代家的处分。

胡峻议的出手真是刁钻,陈恒峰在惊喜之余,不由暗暗摇头,章系峰什么时候是受人威胁的人?

又一想,胡峻议提名关允担任直全县长,和他利用关允为支点,借机撬动章系峰的利益并且打开省委局面的手法如出一辙,只不过不同的是,胡峻议的出手比他抢先一步,而且更犀利,更有创意。

问题是,没听说胡峻议和关允有什么关系,胡峻议提名关允,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看重了关允的能力?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陈恒峰一时心思浮沉,不免想了许多。

“峻议同志,在常委会上提名一名县长的任命,不合规矩吧?直全县是燕市市委的管辖地。”马晨琛也被胡峻议突如其来的提议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片刻之后他恢复了镇静,积极地寻找突破口,“再说,处长干部的任命和提拔,也要惊动你堂堂省委组织部长的话,你这个组织部长当得也太敬业了吧?”

前一句话是反对,后一句话就是嘲讽了。

胡峻议摆了摆手,对马晨琛的冷嘲热讽不以为然:“晨琛同志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关允同志是省委的副处级秘书,提名他担任直全县长,确实是燕市市委组织部的职责所在,但他的人事关系在省委,也要经省委组织部走走程序。再者说了,省委组织部也可以向市委组织部推荐人选,是不是?干部二处李逸风同志对关允同志非常了解,他向燕市市委组织部推荐了关允,燕市市委组织部认真研究之后,认为关允同志的提名符合干部提拔条件,也积极响应了中央组织部关于干部年轻化的指示精神,初步同意关允同志的提名。所以,我在常委会上提出这件事情,也是本着公示的原则,请同志们畅所欲言。虽说关允同志的提拔只是处级干部的调整,但他年轻有为,省委组织部的初步意见是,拟同意关允同志的提名。”

胡峻议一番长篇大论,从市委组织部、省委组织部到中央组织部,三级联动,显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每一个环节都想到了,要的就是让别人想从程序上反对也找不到理由。

当然,严格上讲,胡峻议在省委常委会上提关允的县长提名,还是不太符合官场常规。省委常委会不会讨论处级干部的提拔,就算关允是省委的副处级秘书,也不够资格上常委会讨论,基本上只要省委组织部审核通过,再和省委办公厅协调一下,关允的提名就可以直接提交到燕市的市委常委会。燕市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关允就会正式成为直全县长的候选人。

不过胡峻议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借章系峰召开省委常委会讨论代家和关允、齐昂洋矛盾冲突的机遇,一举将关允抬到了省委常委会,也让关允的大名在燕省最高权力机关十几人的耳中,落地生根,成功地进入了省委所有重量级领导的视线,可谓一举数得。

再算上胡峻议此举背后隐含的政治意义,以及借机向章系峰叫板的用心,这一次的常委会是章系峰担任省委书记以来,最混乱最失控的一次。

表面上看,常委会的会议是围绕关允、齐昂洋和代家三人的问题,实际上在胡峻议提出关允的提名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次的常委会是专门为关允召开,齐昂洋也好,代家也罢,不过都是关允的配角罢了。或者更准确地说,齐昂洋是关允的助力,而代家则是关允的垫脚石。

胡峻议话一说完,就目光炯炯地看向了章系峰,仿佛在他眼中,章系峰并不是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省委书记,而只是常委会上和他一样拥有一票投票权的普通常委。

章系峰的大脑在胡峻议拍了桌子之后就一直嗡嗡作响,而在胡峻议提名关允之后,他的大脑曾经有过短暂的空白。等胡峻议发言完毕,他似乎才恢复了听觉和视觉一样,目光扫过眼前晃动的十几个常委的面孔,只有胡峻议的面孔清晰而逼真,甚至有几分面目狰狞!

好一个胡峻议,乘机向他叫板,在他想要严惩关允和齐昂洋的关口,居然提名关允担任直全县长,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明目张胆地当众打脸,这是肆无忌惮地对他省委书记权威的蔑视,更是对他想维护代家的做法的当头一棒!

“不行,我不同意关允的提名。”章系峰怒气冲冲地说道,“一是关允资历太浅,二是他和齐昂洋围攻代家,所作所为不符合一个党员干部的身份,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担任直全县长?简直是瞎胡闹。”

“关允和齐昂洋围攻代家?”齐全终于发怒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砰的一声,溅得到处是水,“系峰同志,恒峰同志、我,再加上智浩同志,三个人都亲眼目睹当时的情景是代家的错,你还坚持是关允和齐昂洋的错,那么我想请问你,我们三位同志的党性担保的真相,还不如你道听途说的真相,是不是这个道理?”

齐全的声音,愤懑、沉重并且压抑着不可抑制的愤怒,在整个会议室中不停地回响,而他刚才重重一放茶杯的动作,竟让几名常委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

齐全一怒,其威如斯!

会议室一时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敢多发一言,从来没有见过齐全发威的一些常委,顿时感觉心跳加快,口干舌燥,个别常委甚至胸口发闷,呼吸困难。谁都没有想到,平常和风细雨的齐全一旦震怒,也有风云变色之威。

章系峰被齐全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瞪大了眼睛,鼓起了腮帮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也亲眼见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木果法终于发言了,他的目光平和,直视前方,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事情的真相就是代家故意挑衅,挑衅未果,恼羞成怒殴打关允,在打昏关允之后,又踢晕齐昂洋,代家的所作所为,性质十分恶劣,影响非常严重,我建议,给予代家同志党内警告处分。”

木果法的出手,果然也十分犀利,而且一剑封喉,如果真给代家党内警告处分的话,代家正在冉冉上升的势头就会戛然而止,甚至有可能一颗政治新星由此而陨落。

“我附议果法同志的提议。”正当众人震惊木果法的犀利出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于繁然突然发难了,“另外燕市市委组织部对关允直全县长的提名,我个人没什么意见。”

作为燕市市委书记,于繁然对关允提名的明确表态,几乎相当于关允的提名在市委常委会通过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

于繁然的发言,将常委会上形成的一股反对章系峰的暗流带到了顶峰。

章系峰脸色铁青,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如刀直视在座的每一个人。可惜的是,陈恒峰若无其事,胡峻议傲然回应,齐全淡定自若,就连木果法也是一脸淡定,毫不畏惧他作为省委书记的冲天怒火。

章系峰忍无可忍了,用力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说出了两个字……

大事件

“散会!”

话一说完,章系峰不顾众人面面相觑,拂袖而去。

哐的一声,章系峰摔门而去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会议室的角落,也回响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这是章系峰就任省委书记以来,第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惨败,此败,将会对章系峰的威望带来重大打击。

关允……不少常委都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关允的名字,牢牢地记住了关允,从此,关允就在省委十几名常委的心中生根发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常委会一结束,省委大院就风声四起。

章系峰来到燕省之后,并非从未尝过败绩,在事关代家升迁之事以及几次重大决策时,他就先后遭遇到了几个常委的联合狙击。但在他担任了省委书记之后,他逐渐掌控了大局,牢牢地抓住了人事大权,并且稳稳地控制了全局。

章系峰现在在燕省如日中天,尤其是木果法事件过后,人人都敬畏章系峰说一不二的霸道。正当所有人都认为章系峰省委一把手的权威无人再敢冒犯时,不料此次常委会事件,风云突变,让不少人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利益同盟的形成——泛关允利益同盟体!

没错,也不知是谁好事,起了一个古怪的名字——泛关允利益同盟体。言外之意是指,这个所谓的同盟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同盟,彼此之间的联系也并不密切,只仅限于宽泛的合作。也就是说,除非是在涉及关允的利益时,同盟的力量才会发挥出来,在其他问题上,同盟还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也不会异口同声地发出最强硬的声音。

关允……一夜之间关允的大名传遍了省委,不但盖过了齐昂洋的光芒,也力压代家一头,让代家这个曾经的省委一秘的光芒黯然失色。有人戏称,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市委一秘关允后来居上,要替代省委一秘代家,即将成为燕省又一颗政治新星。

被人称为政治新星的关允,此时正躺在家中睡懒觉。在常委会过后,他和齐昂洋坚持住了一天医院就出院了,实在受不了医院的来苏水味道,再者在医院演戏的任务已经结束,关允和齐昂洋又没有对护士制服诱惑的爱好。

各回各家之后,齐昂洋还好,他没有公职在身,可以随意安排时间,关允就不行了,还得向陈星睿请假。或许是听到了常委会上的风声,又或者是对关允被提名为直全县长人选的不满,陈星睿对关允的请假很是不满,在不轻不重地批评了关允几句之后,还是同意了。

关允理解陈星睿的尴尬,本来陈星睿想以一个秘书一处副处长的职务来换取他的支持,想让他去说动夏德长提名陈星睿为直全县长,没想到,最终他被李逸风提名为直全县长了,陈星睿心里肯定不舒服,说不定还会怀疑他在背后做了手脚。

算了,随陈星睿怎么想,他也懒得去解释了,有些事情不解释最好,越解释反倒越心虚一样。再者他虽然被提名为直全县长人选,但最终能否成功还未可知。

不过话又说回来,关允并不认为陈星睿谋求直全县长的努力会成功,在省委,副处和处级干部太多了,人人都想外放,但外放成功者寥寥无几。谁都知道担任了基层一把手,只要政绩扎实,只要上面有人,很容易就升上来了,而在省委从事务虚的工作,想要升到副厅,难如登天。

陈星睿为人还算可以,能力也有,只不过以省委目前错综复杂的局势,没有强有力的支撑,想要问鼎直全县长的宝座,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有夏德长力挺也不行,夏德长的分量在高官云集的省委,还是太轻了一些。

最主要的是,直全县归燕市管辖,燕市市委书记于繁然是省委常委,夏德长和于繁然关系一般,而直全县长的任命,没有于繁然点头,断然不行。

对于于繁然在关键时刻力挺他的提名,关允除了对于繁然暗暗感激之外,心中也明白并非是他的面子够大,而是齐全的分量够重,或者说,是齐昂洋在于繁然面前替他美言了几句。当然,其中也不乏于繁然和齐全联手要撬动章系峰权威的政治考量。不管是基于哪种出发点,关允都要感谢于繁然最后一句近乎一锤定音的支持。

至于最终能否成功上任直全县长,关允并不着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就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了,他的提名,将会成为燕省省委一次高级别高规格的政治较量的支点。现在,他的支点作用已经完成,只等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请了病假,关允可不是为了偷懒,而是为了更好地进行下一步,他的目标依然很明确——他动不了章系峰这座大山,那么就继续从代家身上打开缺口,继续深入挖掘代家的问题。

不拿下代家这个导致燕省政治气候动荡不安的罪魁祸首,关允誓不罢休。代家不除,燕省不兴!

戴坚强和屈文林的章程之行,收获颇丰,二人已经返回了燕市,现在正和楚朝晖碰头,商议下一步的动作。黄汉昨天也和关允见了一面,他也在按部就班地推动他的计划,据说,他的计划十分周密,洪天阔已经上钩了。

常委会上,章系峰想借代家事件严惩关允和齐昂洋的阴谋没有得逞,同时,胡峻议借机提名关允担任直全县长的动议,也被搁置了,等于是打了个平手。会后,关允和齐昂洋出院,无人追究责任,而代家更是无人敢管,他好了伤疤忘了痛,脸上的伤一好,就又在外面公开露面,还放话说,早晚要关允和齐昂洋好看。

代家却没有意识到,他不无威胁的言论,反而成就了关允和齐昂洋,尤其是关允和代家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一时在燕市的交警队伍中传为美谈。谁都知道当年代家一口唾沫吐在交警脸上的嚣张往事,现在好了,终于现世报了,被关允一口唾沫也吐到了脸上。

燕市所有交警几乎都对代家恨之入骨,关允等于是为他们报了一箭之仇,因此,关允成为了燕市交警心目中的英雄,交警之间甚至形成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共识——以后见了关哥的汽车,一律敬礼放行。

多少年来,代家在燕市横行霸道,从来没有一人敢正面和代家碰撞,要么忍气吞声,要么背后还手,而关允是前所未有的敢和代家当面叫板的第一人。关允力斗代家,打得代家血流满面,并且在事后代家没有奈何关允半分,关允当为燕省当街暴打代家的第一人。

一时之间,关允威名之盛,风头无两。

处在风口浪尖的关允,心里清楚现在最好的做法是保持沉默,以沉默来应对流言,流言没有了市场,就会慢慢消停。而且他也知道,现阶段他不宜再抛头露面,躲在背后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

和代家口出狂言不同的是,章系峰在常委会上败北之后,虽然没有拿关允开刀,却把气撒在了一些县委书记和县长身上,或许是胡峻议提名关允担任直全县长的动议刺激了他,他在会后不久就召开了一次全省小康工作会议。

年初的时候,章系峰在全省推广小康村的建设工作,要求每个县在规定时间内必须完成一定数量的小康村的任务,仿佛他金口一开,就可以万丈高楼平地起,好像他大手一挥,就是敢叫日月换新天。他不以科学发展为出发点,不实事求是地看待事情发展的客观规律,心血来潮,脑袋一拍就下了必须按时按量完成任务的死命令。

结果许多县没有按期完成任务。

毕竟,小康村不是说有就有的,要各项指标达标,要人人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不是吹牛就能吹来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谁都变不出来,章大书记却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想全面实现小康?站着说话不腰疼,有多少农民一年的收入还养不起他家的金鱼和名贵狗,还小康,天天吃糠还差不多。

许多县委书记对章系峰颇不以为然,认为章系峰夸大其词,根本不了解基层工作的真实情况,结果在全省小康工作会议召开时,许多县委书记一碰头,发现不少人都没有完成任务,都长舒了一口气。

法不责众,许多县委书记认为正好借此机会向章书记提提意见,不要盲目地搞一刀切,县和县的情况差别太大,富县和穷县不可同日而语,都规定一样的小康村的数量,不科学。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开会,章系峰就大发雷霆,对于许多县没有如期完成小康村的任务极度不满,当场拍了桌子:“都有哪些县没有完成任务,主动报名上来。”

一共有二十个县没有完成任务,二十个县的县委书记认为这么多人没有完成任务,章大书记再有火气,也没有办法拿他们怎么样,但谁也没有料到的是,盛怒之下的章系峰做出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

威名

燕省一共一百零八个县,二十二个县级市,不算县级市的话,二十个县相当于全部县的五分之一。五分之一的县没有如期完成小康村的任务,章系峰不认为是他制定的好大喜功的政策出现了偏差,反而认为他的话没人听,他的权威受到莫大的挑战,顿时勃然大怒。

在常委会上被省委常委挑战权威也就算了,他没有权限摆布省委常委,但小小的县委书记也敢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都以为他这个省委书记当得窝囊?都以为他这个省委一把手连一个小小的处级干部的命运都左右不了?

章系峰有没有想到关允事件不得而知,有没有因为关允被提名为直全县长而迁怒于在座的县委书记,也无人清楚,反正章系峰怒不可遏,声色俱厉地说道:“小康村的建设是一项感性指标,是一项政治任务,不许讲条件,必须按时完成。谁如果完不成任务,我就免谁的职。”

钱县县委书记王伟波是燕市人,自认在省委和市委都有关系,而且钱县又是燕市的市辖县,在全省各县中,经济也名列前茅,他以为章书记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就不以为然地说道:“章书记,这小康村不是说有就有的,省里出台小康村的政策,我们基层干部也是举双手欢迎,但非要制定一个数量,是不是就有点不切实际了?

“在基层工作过的干部都知道,老农民自家养的鸡,两天到三天才下一个蛋,到冬天,几天都不下一个蛋。你非让它一天下一个蛋,就和让女人生孩子必须生儿子一样,这不科学!鸡没那天天下蛋的本事,你非让它下,是杀鸡取卵。女人也没有生孩子一定生儿子的本事,你非让她生,是故意刁难她。你说鸡想不想每天都下一个蛋?它也想,关键是它得有那水平才行。有的鸡个子大一点儿,下的蛋就大就多,为什么,因为它壮它有力气。你不能非让个子小的鸡和个子大的鸡下的蛋一样多一样大,是不是?女人也一样,有的女人壮实,生个儿子没事儿人一样,三天就下地干活儿了。有的女人娇气,生个闺女还得在肚子上割一刀才能生出来,割完后还得在床上躺几个月都干不了活儿,这样的媳妇谁也不想娶,但问题是,天下不是所有女人都能生儿子并且还能干活儿。

“县和县的情况不一样,有的县大,有的县小,有的县富裕,有的县穷得叮当响,一刀切要求都建设小康村,这不科学!国家级贫穷县就和一个病鸡一样,它病歪歪的,走路都成问题,你还要求它一天必须下一个蛋,这不是要蛋,这是要命。我媳妇给我生了三个儿子,我邻居家生了八个闺女,也没生出来一个儿子,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鸡比鸡,气死鸡……”

王伟波话粗理不粗,他的话一说完,顿时引发了哄堂大笑。

章系峰一点儿也不笑,脸色紧板:“说了一大堆,你的意思就是说,钱县完不成小康村的任务了?”

“是呀,章书记,我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县委书记,了解农民的疾苦,知道基层工作的难做,小康村的建设是好事,如果让各县根据各县的实际情况制定小康村的目标,我个人认为才符合科学发展观。我还想提一个意见,小康村的建设不能规定数量,也不能规定时间,这事就和让女人生孩子一样,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一定怀上,更不能保证怀上了就一定是儿子。再说了,让一些穷得揭不开锅的村也建设小康村,就和让根本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生儿子一样,她的地是贫地,连草都不长,你非让她给你当囤良田,这不是强人所难,这是无理取闹,这是胡闹。”

王伟波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他却不知道,他彻底惹怒了章系峰。

“王伟波同志,这是在开全省小康村建设会议,不是你在基层召开的田间地头的会议,注意你说话的方式。”章系峰不满地瞪了王伟波一眼,没再理会王伟波,而是又问众人,“还有哪些县有困难?”

“苦中县。”

“远会县。”

“远风县。”

“牛县。”

十几名县委书记纷纷举手,争先恐后地报名,都想借机让省里降低小康村的数量标准,也好让工作可以顺利开展。

“一共二十一个县。”章系峰数了数数量,还用笔一一记录在案,等众人报完之后,他放下笔,一脸严肃地说道,“不要拿小康村建设这样严肃的政治任务和鸡下蛋、女人生孩子相提并论,这能一样吗?鸡每天下一个蛋,不是鸡不努力,是养鸡的人没有找到科学的管理方法。同样,女人生孩子的问题,等医学发展了,说不定生男生女随便选。所以我要说的是,哪个县有困难,就是哪个县没有认真执行省里的政策,就是哪个县的县委领导能力不够,既然能力不够,就不要赖在县委书记的位子上了,是不是?”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大吃一惊,还有几个正犹豫要不要也报名上去的县委书记立刻一缩脖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还是算了吧,虽说完成小康村的任务困难不小,但好在还可以弄虚作假,只要糊弄过关就行,省得被章书记点名批评,再万一真被章书记就地免职就太冤枉了。小康村的任务实在完不成不要紧,不管怎样总能想办法过关,反正亏的不是自己,但因此丢了官儿,就亏大了。

“刚才报名完不成任务的县委书记,全部就地免职!”章系峰猛地一拍桌子,呼地站了起来,“谁觉得完成小康村的任务有困难,可以主动请辞,让能者上。”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顿时将王伟波震惊当场,堂堂的省委书记,高高在上的省委一把手,一言不合就意气之下当场罢免了二十多名县委书记,放眼全国,也是闻所未闻的大事件,章书记真是威风,县委书记在他眼里就不是官员,能说免就免?而且一次性罢免二十多名县委书记,章大书记想要立威,也不用拿在基层工作的县委书记出气不是?

有多少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爬到县委书记的位子,被他一句话就一免到底,而且起因还因为一个不符合实际的小康村建设的政策,章系峰这个决定,绝对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官场大事件!

确实,章系峰一口气罢免二十多名县委书记的决定,在全国是绝无仅有的第一例,也让他的威名一夜之间传遍了神州大地,他强势霸道的省委书记之名,也终于由此事冲出燕省走向了全国,从此,章系峰的大名人尽皆知。一提起章系峰,官场中人无不竖起大拇指,含义丰富地夸上一句:“知道,章书记就是一口气罢免二十多个县委书记的全国最牛省委书记,可不是牛嘛,人家的靠山硬,别说二十多个县委书记了,就是二十多个市委书记,不也是说免就免?”

“牛吹得太大了吧?燕省一共才十几个地市,章大书记去哪里免二十多个市委书记?”

“别急,以章书记的实力,早晚会再升一步,等他担任了国家领导时,就可以一口气罢免二十多名市委书记了……”

当然,此时此刻章系峰还没有听到以上的议论,他余怒未消,不理会台下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目光又落到了现场唯一一名县长的身上——远思县委书记生病了,没有与会,县长代劳了。章系峰用手一指远思县长郑凯升:“郑县长,你说,一只鸡一年会下多少个鸡蛋?”

郑凯升早就被章系峰的威风吓得战战兢兢,一听章系峰指名道姓问他问题,他一下就蒙了,当即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知道,我没下过……”

本来这样的话肯定会引发哄堂大笑,但会场上却没有一人笑得出来,因为章系峰当即变了脸色,一甩手中的本子说道:“你怎么当的县长?一只鸡一年下多少蛋都不知道,你还知道什么?就地免职!”

章系峰的威名经此一事,传遍全国,有人夸他行事果断,有人骂他是鸡蛋书记,不管怎样,章系峰终于成功地扬名立万了。

比起章系峰拿县委书记出气的做法,代家在和关允、齐昂洋的一战中吃了暗亏,却有气无处发泄,他选择了另外一条出气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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