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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徐田二人, 徐紫棠面上那一抹狠意消失, 略一定神,转身便朝徐子青走去,一边说道:“多谢公子援手, 徐紫棠感激不尽。”
徐子青摇头道:“是你自除去这两个恶人, 我并未帮上什么。”
徐紫棠却说道:“勿论是这玉符也好、那护身法器也罢, 皆要有灵力激发, 若非公子相助,我定然要折在这里。”
徐子青微微一笑,并不与她多作分辩:“既然姑娘无事,在下就告辞了。”
徐紫棠微讶,她原以为此人是认得她的来历,方才出手, 可如今看来,却好像不是?当即说道:“公子莫急。”她一顿, 又问, “不知公子是哪一家世兄,待我回去禀明兄长,也好登门致谢。”至于此人衣衫不整、颇为不雅之事, 她却并不提起。
徐子青道:“姑娘不必如此,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徐紫棠到底是恩怨分明之人, 此君亦只有炼气七层修为, 虽说遁术神妙, 又怎能确保安全无虞?可他却肯拔刀相助, 即便他自言未曾帮上大忙,可徐紫棠确是认下了这救命之恩。
她见徐子青起意要走,当下微嗔道:“世兄不肯通名,可是瞧我不起?”
徐子青从来只知徐紫棠冷若冰霜,如今却怎么这般追根究底?无奈之下,他只得说道:“紫棠姑娘,在下亦是徐家之人,你勿须多问了。”
徐紫棠讶然:“族中与君修为相若的几位族兄我都认得,可……”她冷眼观之,那些族兄皆是心高气傲,此人却很是谦逊平和,正是毫无相似之处。只是此人若要说谎,亦不必拿徐氏人作筏子,可见应是有难言之隐。
既是恩人,又不愿暴露自身,徐紫棠也不愿太过勉强于人。便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问。现下尚有不足一个时辰便要离开秘境,不如族兄与我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徐子青见她不问,也不好再多推辞,便应允了。而后徐紫棠搜了那两具尸身,取了那两个的储物袋去。她自然也问过徐子青意愿,徐子青却是拒了。
两人并不再寻宝探秘,只一路走,一路间或交谈几句。徐子青五年未出,少不得旁敲侧击,询问些外界之事。徐紫棠虽疑惑此君为何如此不通事务,倒也愿给他解惑,以作些微回报。到后来她隐有猜测,却也只按捺心中,并不追问。
徐子青此时方知,这五年之间,当真是出了不少的大事。
先是因上一次的秘境之行,五个世家都损失了不少优秀子弟,出去后徐家因损失最少,而受到不少诟病。
这时候田氏向徐氏发起世家之战,不仅从各方产业上对徐氏下绊子,更出动了巡逻队,对徐氏在外出任务的众子弟进行灭杀。更在多方五家交流中与徐氏针锋相对。另外三家虽不喜田氏咄咄逼人,却也不曾偏帮徐家,反而在两家混战时偶尔伸手,捞了一些便宜。
原本徐田二家实力仿佛,然而田家突然用了一种丸药,名唤“促灵丹”。但凡是修为在炼气五层以上、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服下此丹,修为便能立时暴涨,少则一层,多则两层,若是炼气九层修士服下,更是短期内堪比筑基,着实厉害非常。要说有什么弊病,便是在两个时辰之后,丹药效果消失,随即修士将乏力三日,旁的不妥之处,却是没有的。
因有此丹药相助,田氏与徐氏相争时大占上风,其家子弟只要外出,身上必备此丹,长此以往,徐氏就损失了不少优秀子弟。
后来家主徐正天干脆发起田氏之人追杀令,因而在外两家人一旦相遇,都是厮杀不断。田氏有若干炼气九层的修士肆意杀戮徐氏之人,他这些人实力仅略逊筑基修士,寻常子弟如何能是他们对手?后徐氏无奈,除却留下一两人守护徐氏宗族之外,便让所有筑基修士倾巢出动,为潜力最大的数名优秀子弟保驾护航。
这般五年之间,两家可说是结下了死仇,数百年内恐怕是再无回寰可能了。
今时林原秘境再度开启,五家家主照旧要携手合作,近来田家太过嚣张,罗、孟、魏三家便齐施压力,约定三家之中但凡炼气九层以上子弟不得进入秘境,这才算是略略给了其他子弟些微保障。而如徐紫棠这般天才人物,众长老、家主更是将上好的法器赠予,为的便是保住他们的性命。
徐子青听到此处,方知为何他在秘境里不曾见到筑基修士,原来是因为如此。
徐紫棠说完这些,又叹道:“这秘境我五家掌控久矣,这一次还能进来,可田家野心昌盛,再这般张狂下去……五年之后,说不得便不会再送人进来了。”
徐子青心里暗自想道,此番非得要出去秘境不可,不然若明年当真这些子弟不来,他恐怕就要被困死在此处了。
两人说了一会,徐紫棠沿路而来,见到有徐氏宗族灵火于空中炸响,知晓这是在召唤同族,也不禁加快几分步伐。
不多时走到一处绿茵,已然能见十多件衣衫袂影,有几个甚是眼熟,徐子青认得,正是徐家之人。
徐紫棠冷了一张娇颜,与徐子青并肩站在偏处,那些个子弟素来知她性子,并不来搭话,却对徐子青频频侧目,像是不知其为何能与那冷美人攀上交情。有两个对徐紫棠心生爱慕者,更将妒忌目光投来,看得徐子青如芒刺在背,真是苦不堪言。徐紫棠却恍若不觉,仍是态度和缓,与徐子青谈说。
好容易又熬了大半个时辰,地面骤然一震,空中便显出五个门户来。那门户有十丈高、十丈宽,杵在空中犹如通天之门,极是震撼。
这等高大的门户,便是在秘境里任一个地方,恐怕都能清晰瞧见。
徐子青兀自震动不已,那门户却突然生出变化来。
只见五座大门齐齐爆射光芒,其中一道白光倏然飘落,生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光罩,将所有徐家人都网罗进去。而后光罩一个提起,就将众人全数卷了上去。
徐子青心中紧张不已,唯恐那光觉出不对。幸而不曾,那白光打在身上一片微热,并无痛楚,他便很是自然地随之腾空,飘然而上。
徐紫棠见状,心中也是放心几分。既然这罩子未有不妥之感,那这人为徐氏之人的身份,也确凿无疑了。
总共才过了约莫一两息工夫,光罩落地散去,众人都脚踏实地。眼前正是家主徐正天,刚刚收回玉剑。
此时五个世家之人壁垒分明,各自占据一个方位,田家与徐家遥遥相对,徐正天摆手道:“快些回去,莫要在此逗留,路上也须小心。”
众人齐声应道:“是。”
徐正天招呼徐紫棠到他近前问话,徐紫棠不好与徐子青多说,只道一声“失礼”,便立时过去。
而徐子青便悄然落在最后,渐与旁人拉开了距离。
这回因局势严峻,那些灵禽皆被派遣出去,给众筑基修士代步之用,故而众人乃是乘御风术而行。又因要节省灵力,并不借助法器,更离地面颇近。
此举恰应了徐子青的心思,他给自己用一个消隐之术,又躲了几个随护长老的注意,借助路上所遇一株巨木,无声隐匿。待前人走得远些,他便立时使木遁之术,往另一个方向急速而去。
后徐紫棠终于给徐正天说完秘境中事,徐正天也对其救命恩人颇有兴致,然而徐紫棠正要将徐子青引于家主面前,却再没见到其人身影了。
徐正天极是讶异:“他自离去,竟无人察觉?”
徐紫棠叹道:“那人遁术精妙,不知是从何处寻来。他助我一把,却遮了颜面,分明是我徐家之人,不晓得为何偏要如此。”
徐正天眼一沉,随即道:“既无恶意,且不去管他。只是日后若再见到此人,你可能将他认出?”
徐紫棠想了一想,道:“此人气息切近自然,很是好认。”
徐正天赞许点头:“如此便罢。”
且不说徐正天与徐紫棠怎生去想,徐子青总算脱离徐家,有惊无险,一路日夜兼程,正在数百里开外了。到确信无人可追,他才收了面上遮掩之物,微微露出个笑容来。
松了口气后,徐子青盘膝坐在树荫下,如今他也知行走危险,还是万事小心为妙。因而随时依傍树木,便能随时木遁而走。
坐定后,照旧将意识沉入储物戒中,不多时得了戒中人回应,徐子青在四周打下一个禁制,便见一个白衣人倏然出现于面前。
徐子青心情颇好,抬头便道:“云兄,请坐。”
云冽也自坐下,与徐子青相对:“方才种种,吾已尽数见到。”
徐子青微微一怔,笑道:“云兄以为如何?”
云冽神色冰冷:“你有善心,很好。”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淫人为恶者,背亲弃友者,皆该杀。”
徐子青难得听云冽赞许,有些欢喜:“既然云兄这般说了,想来我做得没错。”
云冽微微颔首:“只是你实力不济,还需苦修。”
徐子青知晓这位友人向来直言,并无不喜,反而应道:“正是。若非紫棠姑娘有压箱底的绝招在手,我这回也恐怕凶多吉少了。”救人反把自己搭了进去,便极为不智了。
而后云冽便将徐子青方才与人斗法错漏之处一一指出,要他日后谨戒,不可再犯。又道:“你有妖藤在手,防身应是无虞。不过此物煞气太重,你尚未寻得己身之道,若不万分警惕,恐动摇心性,堕入魔道。”
徐子青心中一悚,当即自省。嗜血妖藤的确好用,可毕竟自个修为还没跟上,虽说不忧其反噬,可若被煞气所迷,确有走偏大道之险。好在徐子青并非嗜血之人,若对手并无大恶,他亦不忍要妖藤食其精血,做这残忍之事。
云冽也知徐子青心性,故而只是约莫一提,使他有所提防罢了。
此事已过,徐子青回想秘境中最激烈一战,忆起那三道剑气,颇为心折,不由赞道:“紫枫公子将剑气寄托玉符之中,竟在呼吸间连斩二人,实在厉害极了!”说到此,他侧头看向这终年白衣的好友,询问道,“云兄想也见到,不知有何说头?”
只因这位友人之气魄浩瀚,实非他所见之人能及万一。故而他在云冽面前,并不称他人前辈。如今要问徐紫枫剑气如何,也有请云冽指点评价之意。
云冽略一沉吟,说道:“剑气之厚尚可,却有驳杂,还应千锤百炼,方算入门。”
徐子青讶然,徐紫枫剑气凌厉之极,他原以为便是上佳了,不曾想在友人眼中竟也不成,足见友人严厉。两人相交多年,云冽虽冷漠寡言,却从不说诳语,他既然说徐紫枫颇有不足,便定当是不足的。
他便笑道:“紫枫公子若要更进一步,该当何为?”
云冽冷言道:“不运灵力,日挥剑三万次,直至导正剑势,再说其他。”
徐子青不禁咋舌:“原来竟连剑势也不正么。”
云冽道:“若要习剑,连劈、刺、斩、抹都不能精准,何谈剑术。”
徐子青略一想,也是如此。勿论习剑抑或旁的法门,根基不牢,日后成就必然有限,在晓得错处后,自然该从基本处导正,方有未来可言。
秘境之事便到此为止。
徐子青朝空打个呼哨,重华鹰便骤然直下,落在他的肩头。
此鹰一直盘旋高空,不曾让徐紫棠等人察觉,幸而它因徐子青之血出壳,才能随其一起出得秘境。现下便要回归。
重华鹰与徐子青极是亲热,对云冽却很敬畏,不敢稍有放肆。它见云冽在旁,并不敢与徐子青摩羽蹭动,只低低叫了几声,权作撒娇了。
徐子青摸了摸它翎羽,见它一身玄墨披金很是光鲜,再一看自己,穿着的是自秘境里得来的一件长衫,并不算合身,因而数战过后,已是极为狼狈。不由一拍额:“多年在秘境之中,竟无合适衣物傍身,着实失礼。”
云冽默然。
徐子青不以为忤,笑道:“云兄,你看我去坊市置办一身衣裳可好?”
云冽身形一动,已入戒中:“理应如此。”
徐子青不由失笑。得友人这一句话,想来真是失礼了。他得出徐家,正如同脱了束缚,只是日后该当如何,还应有一个章程。如今便要先去一个坊市瞧瞧,再作计较。
说来这修士之地,平日易物皆以金玉,若是价值更高,则通用灵珠。徐子青身无长物,好在他曾在秘境之中摘取不少灵草,又有重华鹰与妖藤猎取妖兽之妖丹存放戒中,此时可先售出数株,来淘换可用之物。
再说坊市,或托庇于大门大派与世家等大势力名下,或是天长地久,众散修自聚集而成。不过前者有人庇护,后者便少有保障了。
话虽如此,徐子青之前从未出徐家之门,自然不知此为何处,更不晓得哪里是前往坊市的方向,因而朝重华鹰说道几句。重华鹰煞是听话,闻言振翅而起,转瞬间就飞到空中去了。
不多时,那鹰又疾飞回来,几声鹰嗥后,徐子青明了,便随它而走。
徐子青回想当初于百草园中通习此昊天小世界常理,得知此界地域广大,上古之时曾有大能者将偌大土地一分为二,东边诸大洲为修士所居,并有凡人混居,但此类地界中并无帝王将相,所有势力皆为修者占据。而南边亦有诸大洲,却是只有凡人,其不知世上还有东边这修真圣地,只晓得蝇营狗苟、争权夺利。
因此东边诸洲灵气充沛,而南边因无修士长居,且凡人气浊,却要逊上几分。只是东南之地虽分仙凡,却都有九个大洲,分别为溪洲、泸洲、衢洲、霞洲、蕲洲、禹洲、岚洲、樊洲、陵洲。其中东方称上洲,南方则称下。修士称上九洲凡人为凡俗人,称下九洲凡人则为南人。
徐氏宗家所在的登临府,便是在这上衢洲中,内有数家修者坊市,恰巧就有一家在百里之外,他如今正能过去。
重华鹰在空中带路,徐子青快步木遁而行,身形如风如烟,只作一片濛濛青光,疏忽间便行了百里。前方便是坊市,内中修士众多,未免造成误会,徐子青即便衣冠不整,却也要驻足留步,以全了礼数。
这坊市与书中所言相若,众多店铺如“井”字状排列,而小些的铺位便要凌乱些,于店铺之间空处摆摊,其热闹之处,与凡俗人世也无差别。
往来者皆为修士,铺面之中却有些后天武者看店,这等人因无灵根,不得修仙,可到底也生于这上九洲内,多数亦有家族依靠。而小家族再依附大家族,为其外堂,便更知修士诸多了。
徐子青左右看了一眼,忽见一名大汉走上前来,抱拳为礼:“这位仙长可是头回来此?”
他微微一怔,便颔首道:“正是。”
徐子青此时眼里远非当年可比,再见到后天武者,自然是一眼就看出其内息修为。乃是后天九重,若按凡俗人分法,便是一名九级武者,外功很是不错。
只是虽说如此,武者在修士眼中到底只是略大的蝼蚁,其人功至先天便是极限,而先天武者力量只能抵修士炼气五六层修为,且再无进展可能,故而就是个刚入仙途的修士,也往往瞧他们不起。而武者见到修士,若非家仆,便要口称“晚辈”。
那九级武者眼中一喜,抬手请道:“仙长初来,不如由晚辈一尽心意,陪仙长走这一遭?”
徐子青回想十三岁那年初见后天武者,那人虽为仆从,见他也只是面子上恭敬,与此时境遇何止天差地别。
不过他见此人眼中有所希冀,并不为难他,只笑道:“那便劳烦。”
九级武者也是欢喜,他在此地接人待物已久,难得见着性情和悦的修仙之人,不由态度也越发亲近几分:“晚辈陈樘,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徐子青原要说“姓徐”,后想了一想,改道:“我姓云。”说出之后,就在心中暗向友人抱歉,要借了他的姓氏。
陈樘并不怀疑,直笑道:“云仙长,请随晚辈。”他便讲这坊市中事一一介绍分明,“此处都为小巷,横两条,竖五条,分为三区。左区乃是众仙长以物易物之处,不用金玉灵珠,可自行商议。中区是丹草药物、符咒法器铺面所在,内中有高人坐镇,防卫很是严密。而右区便是其余百工之人铺面,或有左、中两区不售不收之物,亦可去那处。”
果真有人言说与自行探查大不相同,若非有陈樘在此说明,要徐子青一人慢慢摸索,恐要耗费许多工夫。
略一想,徐子青便有决意:“我日前得了一株灵草,欲在此地售出,不知陈君可能荐一个好的去处?”
陈樘见他温和,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当时便道:“秀草堂终日收购灵草,价钱也算公道。不如晚辈引云仙长前去?”
徐子青微微一笑:“正要烦劳。”
陈樘脸带红光,健步如飞,很快就将徐子青领到一处岔道。从此道进去,灵气登时浓郁许多,徐子青左右一望,便见到各铺面俱是整洁宽敞,里头或用玉板、或用玉盒、或用特殊禁制安置许多灵草。香气浓郁,沁人心脾。
这一条道上似都是收售灵草的草堂药堂丹堂,极显齐整。
那秀草堂便在当中的位置,头顶悬着一块金匾,上书店名三字,铁画银钩,笔锋犀利。而铺面大,地板乃青石铺成,更显洁净。
铺面里有两名女修,身上灵气浅薄,却都生得相貌清秀,体态纤浓合度。柜中则站了个颌下有须的掌柜,面相颇老,也是个有些修为的修士。
徐子青在外一望,就猜到此店必是有靠之店,想来信誉也该不坏。他就抬步走进去,那陈樘有幸,也跟了进去。
其中一名女修见有人来,便要迎客,虽见徐子青形貌落魄,但因瞧不出他的修为而不生半点鄙薄,甜笑而来:“客人请进,不知有何指教?”说话间,却是半点不曾招呼陈樘。
徐子青温和一笑:“我有一株灵草出售,不知此处可能收取?”
那女修并不惊讶,来此处的修士或是售出所得灵草,或是购买所需灵草,左右不过这两件事罢了。当即说道:“如此便请客人随我去见掌柜,请他老人家做一个品评,再来议价。”
徐子青笑道:“如此正好。”就随她走到柜台前,见了那相老的修士。
那老掌柜上下打量徐子青一眼,说道:“客人请。”
徐子青便假作在袖中拢拢,实则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叶包,内中便是一株灵草。因此叶素来不亲灵气,故而能将灵草灵性多留存数日,乃是保存普通灵草必备之物。
那老掌柜将叶包接过,伸手打开,顿时一股灵气迎面扑来,煞是新鲜,草气清香动人。他不禁眯起眼:“成熟千稷草,上品。”
其实以徐子青这等不入流的保管手段,虽有这叶片在,却仍是让灵气流失了几分。但这千稷草到底是秘境之物,便是到如今地步,亦不比曾经贺老头百草园中差。因而这老掌柜一见,就知不凡。
仔细瞧了又瞧,老掌柜眯眼道:“此物能值白玉十五斤。如何?”
徐子青说道:“掌柜买卖公道。”
如今修士之间易物,常以黄金、白玉、青玉最为寻常,其中黄金白玉价值相等,而青玉稍次,一斤白玉能兑十斤青玉。而灵珠价更高,一粒灵珠值百斤黄金。这一株千稷草品相极好,能换来十五斤白玉,确是不错了。
如此便说定了。
旁边女修随即伸手一招,那储物袋中就放出三块白玉砖,每块五斤,再精确齐整不过。徐子青也伸手招过,那玉砖就都收入他储物戒中。诸人只道他将储物袋藏于贴身之处,并无丝毫怀疑。
得了玉砖,徐子青不在店中多留,便招呼陈樘一声,两人走了出去。
陈樘见他并不离去,便问:“云仙长还欲何往?”
徐子青道:“我欲寻一件法衣蔽身。”
陈樘也知这位仙长所穿衣服不算合体,只是原以为这仙长特立独行,亦或是才与人斗法,方显狼狈。此时听徐子青这般直白说出,倒觉得这仙长确实极好相处,就爽快说道:“云仙长请往这边走,但凡普通法衣之类,通常并入百工之属,乃在右区。云仙长若寻不到心仪之物,便可去左区与中区碰一碰运气。左区或有仙长因修为大增亦或是属性不对,将法衣拿来与人交换。中区则偶尔有炼器师将法衣炼成有品级之法器,不过却要贵上数倍乃至数十数百倍了。”
徐子青一笑,就随他过去。自然还是先去了右区,徐子青只求能穿戴整齐,并不需法器之类。
右区之处,有三两家成衣铺面,须知若是家族中的公子小姐,修道资源皆由家族提供,这衣裳自不例外。是故唯有散修方要在坊市做衣,而散修之类闲钱不多,若有所需,更愿去求炼器师炼制一件刻录法阵之法衣,因此成衣铺自然极少。
陈樘引徐子青去那家口碑好的,铺主乃是一名女修,相貌不丑不美,修为在炼气四五层之间,也是不高不低。她铺子里并无帮手,统共就她一人,只听陈樘说此女手艺颇为不错,虽价钱略高些,却仍是物有所值。
进得铺面,那女修便笑问道:“客人要成衣?”
徐子青道:“正是。”
这铺面里并不与凡俗界般将绸缎成卷、放置于柜面上,而是设有禁制,将成衣样品悬挂其上,任人挑选。
女修听徐子青此言,又问:“敢问客人所需乃是五行之何属?”
修士修习功法,各依灵根属性挑选,所穿法衣自然也是同属方可。而普通法衣素来皆为天蚕吐丝所成,天蚕乃天生灵兽,亦分五行,为金蚕、木蚕、水蚕、火蚕、土蚕。百工之衣工寻幼蚕养之,驯其为灵宠,待其成熟,便可日日吐丝,足够制衣而用了。
徐子青便笑道:“我五行属木。”
女修明了,素手一挥,掌心便现出五个绣筒,只有拇指长短,粗细也不过如鸽蛋罢了。而后她念了个咒诀,那绣筒打开,吐出五件成衣悬于半空,各个丝料柔滑,分靛、青、翠三色,光华内敛,细致而不招摇。
徐子青一眼扫过,便选定那青色成衣,一指道:“便是它罢。姑娘予我三件,不知作价几何?”
女修再招手,当前绣筒尽数收起,另有三枚交予徐子青:“白玉五斤便可。”
徐子青便给她一块玉砖,到隔间换衣去了。
再出来时,只见他身着一件青色长衫,乍瞧去朴实无华,细看则另有沟壑。如此既不张扬,又显他气质温润,笑语平和,见之可亲。
女修见到他这般气度,也颇赞赏,笑道:“都说我等修士乃地上人仙,可平日里也少见当真如仙人脱俗者,如今见到公子,方知此言果真不错。”
徐子青便也一笑道:“姑娘的法衣才是巧夺天工,多谢了。”
两人说了两句,徐子青道别,就此出去。
陈樘方才不敢在二位修士交谈时插言,如今出来了,不禁赞道:“云仙长这般着衣,风华更盛了。”
徐子青则笑道:“你在这般夸我,我倒要害羞了。”竟是与他开了个顽笑。
难得见到如此亲和的修士,陈樘正欲再与他多亲近亲近,忽然他见到不远处有一人鬼鬼祟祟,在这巷口处打了一片华光来。
陈樘面色顿时一变,立时对徐子青道:“云仙长现下可还有事在这坊市?”
徐子青见这条巷中铺面也都气氛严肃,不由心中揣测。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尚要四处走走。”
陈樘叹口气,连声道:“您若并无要事,听晚辈一声劝告,还是莫要在这坊市里逗留为好。”
徐子青疑道:“这是为何?”
陈樘更是焦急,说道:“也罢,您若信得过晚辈,便与晚辈先出了这坊市,之后晚辈再为您解说如何?”
此人乃是久居坊市之人,他的劝说自然要听。徐子青便点了点头:“也好。”
陈樘当下毫不迟疑,引着徐子青飞快从小道而走,七拐八弯后,就自一个偏僻处离开坊市。两人往前匆匆赶路数里,到回头见不着坊市的影子,陈樘方才停了下来。
“晚辈让您见笑了。”他先致歉道。
徐子青安抚一笑:“无妨,到底发生何事,你不如先与我说说?”
陈樘颇有无奈,说道:“云仙长想必是一位散修……”他见徐子青颔首,放下心来,续道,“难怪您不晓得。我等上衢洲里坊市有十数家,多依附世家大族,这一家坊市,原本就是那五大世家之徐氏做了靠山。”
原来此处是徐氏的产业。徐子青不由暗自庆幸,之前不曾将真实名姓说出。
那陈樘又道:“近几年来,徐氏与田氏交恶,两家脸皮撕破,不能共存。约莫一年余前,这一家坊市里便时常有田氏族人前来作怪,可我等乃是武者,来此开铺子的仙长修为又不比来人,往往就吃了大亏。后徐氏便留下数名外堂之人,但有田氏主人来此,就有信发出,派遣徐氏宗族人前往此地,与田氏相抗……那之前大放华光者,便是给我等通风报信之人。”
他说到此一顿,诚恳道:“然而那些仙长既然斗在一处,我辈便是站得近些,也难免受到波及。云仙长您初次来此,不巧便撞上此事……晚辈斗胆,就请您先离开了。”
徐子青摆一摆手,温和说道:“此事确非我能插手,还要多谢你提醒。”他想了想,自袖中再摸出一个叶包,“如此我便不在此逗留。这也是我得来的灵草,今日劳你甚多,便予你做个报酬,以谢你体贴心意。”
陈樘接过叶包,略一嗅,已知其中灵草珍贵,待事情平息了再来售卖,想必能得个好价钱,甚至能换来不错的锻体丹药。当下越发感激起来:“云仙长如此厚意,晚辈……大恩不言谢。日后仙长若有何差遣之处,只消打个招呼,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子青对此人也颇有好感,便笑道:“哪里就这般言重了,你去罢,我也当离去了。”
陈樘再一抱拳,就转身大步而走。
徐子青见他走远,轻叹一声。
上衢洲原本便是徐田两大世家根基所在,所有好些的坊市恐怕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如今两家争斗不休,这一家既然已是连连被卷入其中,旁的坊市里恐怕也是乌烟瘴气,徐子青如今却不能去的。
这般想来,到底还是要跨洲而行。
上衢洲占地极广、范围极远,徐子青一路跋涉,终是到了边界之处。再往前便是大洋,洋面望之不尽,乃环绕九大洲之海域。
过此大洋,可达上禹洲、上岚洲、上蕲洲,端看人如何选择了。
徐子青临到此处,见洋面上飘一艘极大的灵船,足有数层楼高,又不知有几十丈长。重华鹰立在他的肩头,亦是歪头去看,很有憨态。
只见那灵船上禁制通明闪烁,毫光阵阵,有一名男修立在船头,出言说道:“此船去往上禹洲,来者欲要何往?”
徐子青本不知该去何处,只想着不掺和徐田两家之事。此处能达者三个大洲,皆与五大世家无涉,故而皆可去。如今既是去上禹洲之灵船尚在,不如就去罢。
想定了,他扬声问道:“敢问道友船资几何?”
那男修道:“若一径去上禹洲,要五斤白玉!”
可不算便宜。徐子青却应了:“如此请放开禁制,让在下上船。”
说完那禁制一闪,便露出能容一人进出的敞口。徐子青御风而起,径直上了船头。禁制于身后合拢,他微微一笑,将一块玉砖放入男修手中。
男修见他出手爽利,也有两分好脸色:“道友请。”
徐子青面带笑意,往四面微扫眼过,就见这船舷上只有三两修士,与男修衣着相若,想都是来待客之人。另有十多人身上威压隐隐,却与修士大不相同。他却也认得,都乃是先天武者。
男修指一名先天过来,要他引徐子青入舱。徐子青这才晓得,原来这些先天在灵船上,亦不过是做僮仆的活计。
这船船舱极为广阔,入内后灵气盎然,清新舒适。舱里又有数百房间,分列左右,互不相干。徐子青舱房乃在左侧,很是宽大。
那先天把他送入房内,恭声道:“晚辈刘盛,仙长若有吩咐,口呼晚辈之名即可。”他一瞧重华鹰,又道,“若仙长需旁的物什,但只要说出,晚辈亦能周转一二。”
晓得他是言道船里一应物事皆有的意思,徐子青便笑道:“我晓得了,你自去忙罢。”
刘盛就退下去,小心将门掩上,再过得几息工夫,送来一个漆木食盒,才再度离去。
徐子青见他不再进来,才有心打量。便见房中有一石床,床上有丝被软枕。右面有桌椅,左边有蒲团在地,一应陈设皆很是周到细致。修士在外本不重享受,身外之物亦没什么挂念,可能处处体贴若此,也未尝不使人心情舒畅。
那重华鹰跟随徐子青多年,往往餐风露宿,从不曾见得这般雅致的房间。见此时没得外人,便是扑棱棱好一阵乱飞,是看这也新奇、瞧那也新鲜。
末了飞了数转,终是落在了旁边支出的横架上,一双利爪将它钩住,左顾右盼,又以鹰喙去啄那架子,忙得不亦乐乎。
徐子青看它玩闹,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言。方才刘盛已然提起,这灵船要半个时辰之后才将出海,之前他还需得静心等待。
略想了想,他便将意识沉入戒中,唤道:“云兄,可有暇否?”
此番良久不曾有丝毫回应,徐子青正自失望时,忽然觉出戒中异动,顿时心中一喜。
果不其然,下一瞬,房中便出现一名冷峻男子,白衣如雪,其气息之寒亦如冰雪。言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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