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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作品: 儒将 |作者:罄靥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7-27 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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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什么?”

“哪怕以前的事情都是假的, 但是对你的感情,假不了。”也不知楚长安是真没听清还是装的,萧寂只是耐心的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二十余年来,身边最亲密的人自始至终就没说过真话, 甚至让他看见的世间都是假的。利用、一己之利,以及种种看似肮脏却又贪图的东西才是真的。

这会儿却是说什么真心。

若是换了常人, 估计早就崩溃了, 但是楚长安反倒是表现的十分淡定,就像听到类似于晚饭喝粥这样的消息似得。

“从一……”萧寂见着他不动, 起身试探性的走近了几步,然而还没靠近,楚长安就先一步背过身去, 自顾自的理了理衣摆,没去理会萧寂的动作。

“这些感情和真心, 陛下还是自己收好罢,给臣也是白糟蹋东西。”留下这句话,楚长安将腰间上的短匕和佩剑扣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牢。

有些问题其实不如不开口, 心里反倒是好受一些,楚长安现在就是这个境地。

二十余年来所有的生活都是围绕着萧寂开展的,现在来这么当头一棒, 以后虽然横竖都能活下去,但该何去何从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越是走近苏府,楚长安的心情越是沉重。

以前杀得人再多, 哪怕不是该杀之人,也终究是无关之人。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有血缘关系的人摆在面前……虽然对方不一定能认得出他,但意义总归是不同了。

一方面苏渊真的在打听到这个长子的下落的时候去安德王府讨过人,对这个长子还是万分上心的。另一方面……鉴于重活一世之后的种种,差点儿没因为这所谓的父亲和弟弟们直接见阎王。

安德二年,百年世家彻底毁在了这个贯穿两朝大权臣的幺子手上,举家上下无不牵连。京中百姓虽是惋惜,却并不意外。

毕竟臣有为臣之道,逾矩了,就跨不回来了。当年苏家如何仗着权势恨不得指使皇室的,汴梁这些活的久的,可都看在眼里。

虽说是功高盖主,却也是国之栋梁,如今倒了这个,肯定有新的一个会被扶起来。如果被扶起来的这个能够踏踏实实的做事儿倒是好,就怕一时威风,成了第二个苏家。

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楚长安却是依旧有点儿没回过神来。

这些日子他也没再去宫里领差,虽然是告了病假,但是统领和同僚大多都以为他活不久了,已经在天牢里准备最后的裁决之事。

汴梁的街景如旧,卖糖人的还是两个铜板一个,茶铺的老板娘还是一副大嗓门,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的茶掺多了水,难喝的要死。

“这些感情,陛下还是自己收好罢。”

楚长安忽然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在牢里,二人相对时的话语。

回不去了。

那些问题是他自己开口问的,离别也是他提的,但错在谁多一点儿,说不清楚。

楚长安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可怜之处,毕竟烧了城,这等滔天大错没被赐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是萧寂,错的不比他少,至少对楚长安而言是这样的。

一个是愧对百姓,一个是愧对他。楚长安不是这个事件中的百姓,却是这个事件中的那个“他”。

一路上楚长安是抱着酒坛子往回走的,然而看见四下无人的街景和深红色的宫墙的时候,才隐隐意识到自己走错了。

往宫里走已经成习惯了,或者说往萧寂身边走才是习惯。

意识过来了之后楚长安马上转过身去准备折返,楚老爷估摸着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这幅身躯到底还是他儿子的,不会真撵客,所以算起来楚长安还是有家可归了,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刚没走两步,便感觉腹部一阵剧痛。刚开始楚长安并未在意,只以为是饿的或者其他原因。但往前走了数十米之后,终于放弃了这个天真念头。

因着剧痛,手中的酒坛也摔的老远,楚长安无暇去捡,只得就地倚着墙蜷缩了下来,等着这阵过了再走。

疼。

渐渐的楚长安发现,最疼的不是腹部,而是心口。

当初被敌军射成筛子的时候,楚长安都没觉得这么疼过,甚至比起现在这种钻心剜骨的疼痛,连九牛一毫都算不上。

恍惚之间,楚长安听闻墙头上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一个雪白的毛团儿摔在了离自己不愿的地方。

定睛一看,正是寒冬之时,和那帮宫女内宦们一道捡的猫。

毛团儿似乎也发现了楚长安,一面柔声叫唤着,一面试探性的往楚长安身边走。

“来,过来。”哪怕到了这般境地了,楚长安还是勉强打起笑来,从袖子里摸出来了块儿糖糕。

然而猫儿刚刚放下戒备接近,楚长安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边的草木,和雪白的皮毛上,一处都没幸免。

这么一来,猫儿受了惊吓,没去动楚长安手上的糖糕,而是先在他手上送了几道血印子,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

过了大约一刻,楚长安看着满地的猩红,才算是回过些神来。

这些血里有陈的发黑的,也有红到刺眼的,想必是在心头积压多时,才换来了今日的迸发。

这么一来,反倒是好受许多了。

待着缓过来了,楚长安才扶着墙,缓缓的站起来,一点点向着楚府的方向挪去。

虽然是没方才那般疼痛,但依旧是得忍着不适这么走下去,也不知道能走多远,哪一脚会倒下去。

横竖已经麻木了,真是死在这儿也便死在这儿了,只当是天意。

不过楚长安到底是楚长安,一路上摇摇晃晃的竟是真四肢健全的回到了楚府。

楚府的灯已经挂上了,楚老爷大概又出门跑生意了。戍陵烧过了之后,有的客栈已经重新搭起来了,商路也渐渐的有了人烟。很快新来的胡人就忘了这座城的往事,每夜的丝竹歌舞一次都没停过。

来开门的是冬果。见着自家主子浑身是血,面色惨白,一时间欲言又止,赶忙招呼着旁边两个侍卫架着长安,一路送到屋子里。

“喊郎中。”楚长安不等她开口,先一步说道。

冬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招呼人去医馆喊郎中。

然而冬果就走了这么一下,就被关在了门外,本来还想问问楚长安是怎么回事儿,弄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冬果见此也没去敲门,本是想着去厨房烧些热水让楚长安先擦擦脸,却是在不经意抬头之间,从窗子里看见了屋里的景象。

那个以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大纨绔可从来没有过什么烦心事儿,若真是有,找个佳人寻一夜欢也就没了。

但是今日这般,死死的咬着被角,虽是竭力忍着抽泣,但还是有细碎的泣声流露出来,这种情况自打冬果进府以来,还真是第一次见。

冬果本是想去劝两句,但最终还是走开了,毕竟这种时候还是不去打扰的好。

等水烧好了,郎中也到了。冬果敲了大半天门都没等到回应,干脆伸手推了推。

门没拴,一推便开了。

冬果本来还想调侃两句,这回又是哪个花儿翠啊的惹的,以前不是挺薄情的吗。

然而见了屋里的景象,冬果差点儿没背过去。

只见着楚长安整个人毫无生气的从床上半垂下来,神色狰狞,被褥上还有大量尚未干涸的血渍。

郎中到底是吃这口饭的,见着领自己进来的侍女见不得这种场面,便先劝她出去,自己来照看这边的情况。

冬果不听,死活要留下来,哪怕见着血就头晕也不愿意出去。

郎中见此也没再劝,只是把楚长安重新拎回塌上,仔细的探了探脉象。

“他平日里就这样?”

“没,平日里身子挺好的,打小连风寒都没着过两次。大夫,他不会死?”

“难说。”郎中说完取出笔,低头写了些什么,“他近日里都做什么?老夫以前也在军中待过,这身伤可不是寻常人能得来的。”

“这……以前就喜欢逛逛花楼什么的,老爷也没管过他。”

“老夫知道他是宫里当差的,在陛下身边逛花楼吗?要是不想让他死就别瞒着了。”郎中最烦的就是病人隐瞒病情。

这么多年来多少人都是故意说轻或隐瞒病情,从而导致无法正确用药。最后人没挺过去,还得白白落个庸医的罪名。

“不……不清楚,奴婢就是府上做事儿的,外面的事情不清楚。求求您一定要——”

“姑娘和您直说罢。他身上两处刀伤导致失血过多,体内有蛇毒未驱,静脉逆转,还有多日未进食水,再加上心疾导致吐血,估摸着还有别的问题,您告诉老夫这怎么治?”

冬果听完以后半晌没反应过来。

“姑娘随我回一趟医馆取药罢,老夫那儿还有几根老参能吊住命,其余的……还请另寻高医,和准备后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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