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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竹鹤在医院住了三天，他本就高烧，又在火灾里折腾了一回，严重脱水。那天他们获救之后他和顾夏就直接被送到了Z市中心医院，医院为他们清洗了鼻喉，也开了些清心润肺的药物。
萧竹鹤的母亲从A市赶了过来，碍于顾夏的妈妈也在，她不好对顾夏说什么，然而看向她的那双眼，眼中的怨恨可以比得过死了儿子的祥林嫂。
“顾夏妈妈，顾夏现在是进了大学了，高枕无忧的，又年轻又有时间，贪玩谁也不能说什么，可是我们竹鹤还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好歹两人以前也是同学，不说帮助，也别这么拖后腿啊。”萧母挑起一侧的眉毛，似笑非笑地对着顾夏妈妈说。
顾妈妈闻言脸皮微赧，尴尬地笑了笑，连连说是。她知道这段时间顾夏的日子过得荒唐，可是做母亲的都是有私心的，萧竹鹤愿意这么陪伴顾夏自然能让她安心许多，因此也就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也没提醒过顾夏。
顾夏不用妈妈提醒也知道这样拖着萧竹鹤是不对的，可是她心底硬是有一分消之不去的邪念，让她想要肆意地折磨萧竹鹤。只是，自己的任性作为害得妈妈难堪，让她心里内疚。
她想了想，心下一紧，用指甲掐疼了手心，然后冷声对萧竹鹤的妈妈开了口：“阿姨，又不是我要萧竹鹤来的，他不好好上学怪得上我吗？”
萧母听了这话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一天到晚装可怜，他会因为担心你一个劲往这边跑吗？”
病床上打着点滴的萧竹鹤见两人有吵起来的架势，立刻就出了声：“妈，你别乱说，这和顾夏没关系。”
“没关系？”萧母瞪了萧竹鹤一眼，“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本来该在学校里上学的人，为什么躺在Z市的医院里？”
萧竹鹤和所有叛逆期的少年一样，心中一烦躁，就根本不想说话，沉着眼别过了脸去。
看着那眉宇间全是对她的不耐烦，萧母又是气愤又是心寒，心里堵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顾夏见状，走到床边，垂着眼冷脸对萧竹鹤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不想见到你。”
“顾夏……”萧竹鹤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人灌了辣椒水一般，辛辣不已。
“我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过的糊涂，也有我妈管着，”说到这儿，她扭过头看了眼站在病床尾的萧母，萧母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气得身子直抖。
顾夏回过头又看向萧竹鹤，声音更加冷硬不耐，“你是我什么人？你犯得着来管我吗？你又管的了我吗？你想不想读书不关我的事，可是你总是这么缠着我，搞得别人以为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一样，这让我很难堪！”
萧竹鹤望着顾夏，满腔的话语，却说不出一个字，倒是觉得身体里有一只发了疯的骡子，一下接一下，狠狠踹着自己五脏六腑。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觉得心里委屈？”顾夏冷笑了一声，“我还觉得委屈呢，你这么死缠烂打的，没个男生敢来接近我。萧竹鹤，你就那么挫吗？就没个人喜欢你吗？干嘛总缠着我呀！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护花使者？”
“不是……我没……”萧竹鹤想要解释什么，可是顾夏并没有给他机会：“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我心里都烦透了！我心里想的是任毅！任毅！若不是你当时自以为是地要保护我，警察就会知道任毅根本就是为了救我，是为了自卫，他也不会因为涉嫌械斗被退学，更不会离开我！谁需要你的保护啊，啊？谁稀罕什么保送啊？我就是档案上有污点又怎么了？我就算被牵扯进了涉暴事件又怎么了？这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为我做决定？凭什么！”
顾夏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喊叫了起来，双眼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悲愤而充满了血丝，她哽咽了起来，颤抖的声音充满了某种向往：“我要的是任毅和我在一起……我要他天天和我在一起……”
接着，她用那双通红的眼，平静地看着他，声音平静而绝然：“而不是你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眼前。”
这番话，当着萧母的面，当着顾妈妈的面，甚至当着病房里陌生病友们的面，就这么毫不留情的，一字一句地摔到了萧竹鹤的面前。
萧竹鹤插着针管的手攥紧了被单，喉头颤动，他看向顾夏的眼，那双眼因为她的苍白消瘦，显得比以前更大了，只是那双大眼已没有了往日的狡黠和灵动，只有冷漠和绝然。她是那么爱哭的人，一个因为一本小说就能在书店里大哭不止的女孩，可是此刻，却怎么都不让眼泪流下。
她该有多恨他，连泪水都不愿在他面前落下。
许久，他才出了声，声音轻得像是久病濒死之人的轻叹：“我让你烦了？”
顾夏冷笑着哼了一声：“你觉得呢？”
于是萧竹鹤沉默地闭上了眼。
顾夏拉起妈妈的手，敷衍地向因为搞不清状况而愣住的萧母打了声招呼，干脆地离开了病房。
“美美啊……你就算不想见竹鹤，也不必说这样的话啊……”顾妈妈对萧竹鹤觉得很是愧疚，“竹鹤也是为你……何况你们到底是同学，以后见面多尴尬啊。”
医院走廊李，总是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一种消毒水、饭菜和药物混合的气味，冬日微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到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方一方，仿佛水面的浮木，然而即使光线充足，医院的走廊，也总是比别处阴冷许多，冷得顾夏瑟瑟发抖。
“他若是萧竹鹤，就不会再来见我。”
她站在一方阳光里，头也不回地回答了妈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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