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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对我而言早已不再陌生，只是在每一场葬礼上我所面对的心情各是不同。我们几个人被安排在了临时加的一桌上，说实话我们都不好意思留下来吃这顿饭，但耐不住李黑马家人的挽留。
李黑马的家里保留着宅基地的房子，上下共三层，没有什么现代化的装修，如今门口就是灵堂，李黑马生前的照片挂在那里，照片里笑着，看上去是在大学期间拍的，再多看两眼就能看出来是我们足球队的照片里的一张。
好些人的心情不错，毕竟李黑马跟他们的关系也就是多少带点宗亲的那种，谈不上熟络，也谈不上感情，所以对他们而言就是来例行惯例的吃一顿，没有多少人会为一个陌生人感到伤心，最多会为了他的年纪惋惜罢了。
我们桌上谁都没有那个心情，就算是面对一桌子的饭菜也丝毫闻不到香气，他们就像是一盘盘无色无味的食物，谁都没有心情去触碰。
我的心很乱，哪怕是我奶奶的葬礼上都没有这种感受，大脑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思绪就像是一团乱麻，没有任何的头绪能引导我走出现在的困境。
“都吃点吧。”
赵老苦涩开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感触或许是我们中最深刻的。
有了他的带头，其余人也都多少动了动筷子，可我还是没有什么胃口，甚至感到很反胃。
二话不说地离开饭桌，穿过了那些个吃席的陌生人，来到了一处偏僻地，大口呼吸。
我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呆着？
好想逃。
紧接着脑海中就出现了当时吃散伙饭的时候李黑马邀请我时的话语，虽然哪怕是让我现在重新去看待这件事情，我依旧是不会参与，可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也许在我的心中也存在着对这件事负责的负罪感。
他是我们的兄弟，可我们一个人都没有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那我们之间的关系究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把他们当做兄弟吗？
我的心越来越乱，我知道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大家对同一件事情不会是同一样的看法，也不可能在同一段情感上面予以相同的感觉。
可是，四年的朝夕相处就什么都不是吗？
他就那么看待我们？
明明多少次能寻求我们的帮助，就为了自己那点自尊心命都不要了？
活着难道不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吗？
一旦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啊。
我想不明白，想不通，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有些人的死是迫于无奈，有些人是命运不公，有些人是时日已到，可李黑马却是自寻死路。
真混蛋啊。
我一拳打在了墙面上，也许会很疼，但我这时候已经感觉不到了。
“你在这呢。”元无棱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回过头看着他，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也不好受，我红着眼眶道：“他还真是没把我们放在心里。”
元无棱拿出香烟，递给我道：“是啊。”
我没有要，元无棱就自己点上，吸了一口道：“他要是真的还有在乎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呢？”
“谁知道呢？”
灵堂里面站了不少李黑马的亲人，他们承受的痛苦远比我们来得更多。
人是自私的生物，可也不是独行侠，既然当初祖先选择了群居，就说明了我们作为个体与身边同伴之间的关系是密切的，就不可能只为自己去着想，一味的自私结果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人活着为了什么？
有个很简单的回答，是活着。
活着为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有的人活着只是因为活着，有的人活着是因为有远大的梦想，有的人活着是因为有爱他的人活着。
那人为什么会死呢？
有些人是迫于无奈，有些人是命运不公，而像李黑马这样不尊重生命的，他只是自私罢了。
他不在乎这世上那些在乎他的人，不在乎这世上是否还有值得留念的东西，他不在乎未来有怎样的精彩在等他。他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他搞砸了所有的事情。
他会恨吗？
不好说，如果是我，我会。
我会恨每一个当初没有伸出援手的人，我会恨从小到大欺凌过我的人，我会恨哪怕是路人的一个眼神，因为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是爱还是恨，还有什么比死亡更重要吗？
我夺过了元无棱嘴上的烟，感受着口腔中的焦灼的臭味，接着把烟扔到地上，用脚撵碎，道：“我们该走了。”
找到其他几名队友，赵老还在跟李黑马的父母说着话，我们表明了去意，李黑马的家里人也没有强留，就这样待了不到一小时，我们匆匆的到来，匆匆的离开。
在车里度过了压抑的四十分钟，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集合点。
车子停下。
“我们踢场球吧，最后一场。”我第一个从位置上站起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带着些许疑惑，但没有人开口拒绝，于是我便不等他们的回答，率先走下了车。
等到所有人下车，依旧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我干脆往校园的方向走。
虽然我们已经算毕业生，但门卫还是认识我们的，更不要说赵老也跟着，所以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进入了校园。
才离开没几个月的时间，也不用指望校园的格局能有什么变化。
轻车熟路地回到原来的足球社，赵老随身带着社团的钥匙，打开门，房间里面蒙了层灰，看来自从我们毕业以后，就没有人来过了。
从杂物里找到了一颗足球，这颗足球本来是作为镇社之宝留着的，上面有我们集体队友的签名，包括替补球员的也在上面。
原本是想把他一届届传下去，现在来看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再加上现在李黑马的事情，足球社注定只会留存在我们的记忆中，甚至会被不少人抹去存在，那这颗足球不如就现在毁掉也好。
十人足球。
我们默契的分成两队，就围着一个球门交替进攻和防守，草地的湿滑屡屡使没有穿钉鞋的我们摔倒，满身是泥。
没有人喊停，雨也没有停。
赵老在我们的劝说下撑起了伞，站在场边，看着。
场上的十一人注定不会再完整，而我们，注定不会再重聚。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场球，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不过人生要是轻易就能猜透，活着也没多大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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