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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热带灌木丛浓密的叶子, 一个瘦削的人影蹲在地上, 抱着头不停地颤抖,身上是一件深蓝色的夹克衫。
这件夹克衫徐泗有印象……那位狗仔先生?
徐泗默默地跟祁宗鹤对视一眼, 祁宗鹤点点头,伸手, 轻轻拍了拍那人耸动的肩膀。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人猛地一颤, 把头埋得更深了,紧接着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边叫边大吼:“啊啊啊!你们别过来, 别过来!啊啊啊!”
“?”
徐泗跟祁宗鹤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听这音色……怎么比太监还尖利?徐泗不自在地抖了抖。
正当祁宗鹤想扳过那人的身子, 想看看正面,并尝试安抚时,身后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影。噼里啪啦一阵重物掉落的声音后, 那人横在祁宗鹤和那个不停尖叫的人中间, 张开手臂,戒备地望着祁宗鹤, 非常强悍的防御姿态,母鸡护小鸡似得。
“你们是谁?”那人的黑框眼镜, 左边的镜片不见踪影,右边的镜片碎成冰裂纹, 镜框歪歪扭扭, 却仍然坚强地架在鼻子上。
“啊, 狗……额, 周先生,”徐泗瞬间认出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一把把祁宗鹤拉到身后,自己上前,“你还记得我吗?”
周聪认出这是飞机上帮忙拉架的空少,紧绷的面色和缓下来,露出些喜色,他收回手擦了擦,伸到徐泗面前,“你好,原来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幸存者。”
徐泗握了握他的手,扭头看那个依旧蹲在地上抖个不停的背影,“这是……?”
“哦,”周聪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也蹲下来,摸了摸那人的头,“颜瑜?颜瑜,是我。”他轻声道。
被唤作颜瑜的人猛地抬头,看清来人后,一个转身扑到周聪怀里,周聪本来单膝着地半蹲着,下盘不稳,一扑就被扑倒了。那人在他怀里像只宠物狗一样一直蹭个不停。
真是……身娇体弱易推倒。徐泗脑海里不知为何,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周聪笑了两声,扒开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的女子,捉着她狭窄的肩膀把她撑起来,女子似乎有些怕人,一直把头埋在周聪臂弯里。
“这是……颜瑜?”徐泗被刷新了世界观,一脸惊奇地望着小鸟依人的某只八爪鱼,实在无法把她跟飞机上拽得风生水起的top star 联系起来,而且……
“她头发怎么了?”徐泗指着颜瑜那头乱蓬蓬的齐耳短发,咦了一声。他记得在飞机上的时候,她还有着飘逸魅惑的大波浪卷发,长度直到腰间,怎么……他照着她的头比划了一遍。
“那是假发。”祁宗鹤看白痴一样看了徐泗一眼,凝眸观察了一下颜瑜,“周先生,颜小姐是不是……这里,受到了什么撞击?”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周聪立刻点点头,“是的,我们跳海的时候,无意中抓到一只行李箱,两个人靠着行李箱漂到了这里。快到岸上的时候,一个大浪卷过来,颜瑜一不小心整个人被拍在礁石上,头上流了很多血。”
周聪说很多血的时候,脸色明显白了一个色号,看来当时的情景把他吓了个半死,他推推他的破烂眼镜,咽了口口水,“后来好不容易止了血,等她再醒过来,人就成这样了。”
撞傻了?
三人同情地望着畏畏缩缩的大明星,心里五味杂陈。
“那她头上的伤还有大碍吗?”听周聪的描述,徐泗怀疑这么严重的伤会不会出现什么急性感染,而他们手边没有任何药物。
周聪连忙把颜瑜从怀里揪出来,抬起她一直往后缩的脸蛋,半强迫地让她面向外,想让徐泗他们帮忙看看伤口。
显然这个做法惹恼了颜瑜,只见她秀眉紧蹙,瞪着蓄着泪水的大眼睛,嘟着嘴,前面的刘海被血渍粘成一坨,满脸都写着老娘不乐意。徐泗还没看清,颜瑜一抬脚,狠狠踩在了周聪的脚背上,周聪痛呼一声松开手,打算去抱脚,又被她紧紧箍住,重新缩进怀里。
周聪耸肩苦笑。
徐泗、祁宗鹤:“……”
看这么个精神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好了,现在五个人,一个瘸子,一个疯子,剩下的三个,一个文文弱弱,一个只知道抢食,顶用的只有祁宗鹤。
徐泗一筹莫展。
“这是什么?”祁宗鹤捡起地上一个红通通的果子,问。
周聪这才想起来刚刚被他一急就丢出去的浆果,忙又捡回来,腼腆地笑了笑,“我之前在旅行杂志社干过,认得这种果子,叫神秘果,没毒,就是不太好吃。”
说完拿了一颗在自己的短袖衣摆上擦了擦,递给颜瑜,颜瑜吃了一口,脸色变了变,一把丢开。
“有点酸。”周聪自己吃了一个,酸的直吐舌头。
徐泗瞬间眼前一亮,这个小狗仔看来还是个百科全书?嘿,有点用处,野外知识匮乏的他感觉天降一颗闪闪发亮的救星。
范明辉随后也赶来,五人围坐在一起,商量起求生计划,围坐的圈子中心,摆放着周聪说的那个行李箱。行李箱上的贴花……徐泗抽抽嘴角,hello kitty?这让他想起自己身上的那条,摸摸鼻子,发现祁宗鹤眼带戏谑地瞅着他。
由于是密码锁,箱子还比较结实,祁宗鹤跟周聪两个人花了好大力气才把箱子直接砸了个洞。
很显然,这是位女士的箱子。里面有一些换洗衣服,女士衬衫,女士外套,女士连衣裙,女士内衣……全是女士的……各种蕾丝各种花边……除此之外,还有洗发水、牙刷这样的洗护用品,这让徐泗喜出望外,他头上那堆稻草又是海味儿又是汗味儿,让他想恨不得把头发拔光。至于牙刷,崭新的三支,一管牙膏。
唔……
祁宗鹤拿过那三只牙刷,一根给了周聪,一根给了范明辉,一根自己揣着了。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徐泗:“……”wtf?这是怎么个分法?我的呢?
祁宗鹤看他一脸不虞,欺身凑到他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什么,徐泗挑眉怒视他。
他说,“没事,我不嫌弃你。”
我呸,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谁要跟你共用一根牙刷?真他妈恶心。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间接接吻?
等徐泗回过神来,各人拿着自己的分配所得,迫不及待地去洗洗刷刷,换身干净衣裳了。徐泗看了一眼箱子里仅剩的一件衣服……
“!!!”
你们!你们一个个欺人太甚!这是什么!徐泗抖落开,他妈的为什么给老子留一件黄色碎花连衣裙?噢,多么靓丽俏皮的少女风啊!看,还有白色花边边~~他奶奶的,我不穿!我光着腚也不穿!
等徐泗怒气冲冲地拎着连衣裙走到海边,几个人已经全都下了海。
此情此景,蔚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风和日丽,徐徐的海风带着丝丝的咸味拂在面上,赶走一些暴晒的燥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海外度假的……
周聪在沙滩上,手忙脚乱地给颜瑜洗着头。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小聪同志也不能去扒别人女生的衣服,所以只帮她擦了擦胳膊和腿,重点放在洗头上。既要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又要当心不让洗发水滴到眼睛里,洗得他满头大汗。
徐泗看他那窘迫急促的样子,拿起他身边的椰子壳,里面有刚刚接的半瓢淡水,给他打下手。
海水可以洗澡,但洗完后必须拿淡水冲一遍,否则随着海水蒸发,盐分会在皮肤上结晶,从而导致人体不断的失水。
淡水总共就这么点,每人也就半瓢,周聪为了给颜瑜洗干净点,自己今天先不洗,留着明天接了水再洗。
颜瑜现在的状态,据周聪所说,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但大多数情况下就跟个七八岁小孩子一样。此刻,小朋友颜瑜被人服侍地很舒服,洗着洗着,枕着周聪的大腿睡着了。
“她那个小男友呢?”徐泗边十分节俭地一丢丢地浇着水,漫不经心地问。
“没见着。”周聪轻轻揉搓颜瑜头发的十指微微一顿,“可能在哪儿活着,可能……”
死了。
徐泗撇撇嘴。
“能在空难中幸存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是飞机出现什么故障直接炸毁,那种情况下基本无人生还。”周聪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次是机长突发急病,给了我们逃生的机会。能活下来,可能就把我这辈子的好运都用完了。”
他挠挠头,那片破碎的镜片表面的裂纹,好像更密了,“所以咱们能一起流落荒岛,也是莫大的缘分!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一起回去!”
徐泗点了点头,斜眼看他,普普通通一个小年轻,透着股憨憨的傻气。如果他在自己世界没发生什么意外,估计也像他一样,平凡地步入一个或好或差的行业,平凡地过一生。
或许也跟他一样,暗恋着一个遥不可及的人,而且,或许一个狗屎运,还能跟暗恋对象朝夕相处。
颜瑜侧了侧头,换了个睡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徐泗叹了口气,移开视线,望向不远处,不期然撞上一双浅棕色的瞳眸。
嘿嘿,洗澡了吧?脱光了吧?这下被我看光了吧?徐泗狡黠地眨眨眼睛,抬脚往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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