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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些改变

作品: 狼行成双:全3册 |作者:巫哲 |分类:其他 |更新:12-27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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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是万飞把他晃醒的:“南哥!南哥!再不起又要多跑五公里了!”

边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被已经穿戴整齐的万飞从床上拽了起来,困得要命,好一会儿都保持着被拽着的姿势没动。

“别愣了,想什么呢!咱俩都晚十多分钟了!”万飞把衣服扔到他身上,“赶紧的!”

罚跑个五公里十公里对边南来说是家常便饭,跑完也没什么问题,但能不跑还是不跑得好,边南收起思绪,抓过衣服胡乱套上了,脸也没顾得上洗,跟万飞一块儿跑出了宿舍。

出校门之后反方向跑了一阵,迎上了已经跑了一圈的队伍,还好老蒋今天没骑个车跟着,他俩跟在了队伍最后面。

平时跑步他跟万飞总得聊天儿,老蒋最烦他俩跑步的时候说话,说是有边跑边说浪费的这点肺活量都够再跑三公里了。

今天他却一句话也没说,闷着头往前跑,万飞倒是跟他说了几句来着,他连听都没听清,啊了三回之后,万飞皱着眉挥挥手:“得得得,跑吧,不说了。”

边南也没再说话,继续跟着队伍往前。

“南哥,”万飞跑了没多远又说上了,这回说话前他先往边南背上戳了一指头,“你有点儿不对……”

边南本来就怕痒,再在沉思的时候被他这冷不丁戳一下,条件反射地蹦了一下,回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胳膊上。

“哎!”万飞搂着胳膊狠狠搓着,“你打贼呢!”

“有话说不就行了,突然戳我一下,我能不打贼吗!”边南瞪了他一眼。

“我刚说那么多,你听见了吗?”万飞啧了几声,往他脸上指了指,“从昨儿晚上起就这德行了,你这是干吗了啊?”

“有你什么事儿?跑你的步,有说话这肺活量再跑三公里去!”边南说完继续埋头往前跑了。

“有事儿你就说出来。”万飞跟在他身后,“解闷儿小能手万飞随时为您服务,优质服务24小时无休,随叫随到……”

跑步结束之后队伍有点儿散了,边南还是跟在最后,慢吞吞地往学校门口走,低头盯着地上的落叶。

差不多该下雪了吧。

“南哥,”万飞在他旁边一块儿慢慢走着,“你……哎?”

“哎什么哎?”边南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路对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边南看到了站在对面路边的邱奕。

那辆白色的自行车很抢眼,上回大战之后应该是修过了,被他掰断的车撑子已经换了一个,邱奕正跨在车上,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拿着盒牛奶喝着。

“我靠,他干吗?”边南立马往前面的队伍那边扫了一眼,果然,大家的脸都冲着路对面。

“航运前老大来曾经的战场上视察呗。”万飞乐了。

看到边南发现他之后,邱奕喝光了手里的牛奶,捏了捏牛奶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里,然后骑上车走了。

边南掏出手机拨了邱奕的号:“你有病啊,大清早跑这儿示威来了?”

“我路过,突然想体会一下以前在这儿挑衅的感觉。”邱奕笑着说。

边南愣了愣也笑了起来:“那次是挑衅吗?我还以为那会儿你是来跟我展示你那个破伤的呢,求着我再揍你一顿。”

“哎哟!”万飞喊了一声,走到一边去了。

“怎么可能。”邱奕的声音里带着风,“我又没病,抖M也没这么抖的。”

“中午吃饭你别再上这儿来杵着了,早上来一趟,中午再来,肯定得打起来。”边南看了看前面的人,不少人脸上都挺不爽的,特别是潘毅峰的徒子徒孙们。

这帮人倒没几个真是为了潘毅峰,纯粹就是想在潘毅峰走了之后找个借口大干一场,力争成为体校下一个横着走的人而已。

“我在小吃街路口等你,我想吃饺子。”邱奕说。

“没问题。”边南笑着说。

挂了电话之后,万飞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赶紧的,趁现在你的心情好,说说你从昨儿晚上到现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了,还下了个片儿?”

边南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等我想告诉你的时候再说?”

“你这人不就这样吗?我要不问你,你多半就不会说了。”万飞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没有分享精神?”

“别拿老太太腔调跟我说话。”边南推开了他。

“爱说不说。”万飞瞪了他一眼,甩手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解闷儿小能手等着哟。”

“哎你赶紧走。”边南有点儿无奈。

一上午上课他都没听,百无聊赖地看着旁边趴桌上睡得香甜可口的万飞,快要期末考试了,老师上课的时候多数都让做题,发点卷子让写。

边南趴卷子上没写几题就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心里还乱,总觉得有哪块儿别着,让人不踏实。

这么一直熬到最后一节课,课间的时候他推了推万飞:“小能手,别睡了。”

万飞揉揉眼睛:“怎么?”

“操场转转去。”边南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

“马上上课了吧。”万飞跟在他身后看了看手机,“不上了?”

“这会儿谁还管你上不上课。”边南伸了个懒腰。

上课铃响的时候,他俩躲进了操场旁边的旧器材库里。

“要烟吗?”万飞掏出烟盒递给边南。

边南拿出一根点了叼在嘴上,牙咬着过滤嘴一上一下地晃着烟头。

烟快烧到一半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把昨天下的电影点了出来,调了静音,放到了万飞手上:“看吧。”

万飞嘿嘿乐着拿过手机,往后快进了一下扫了一遍,“传给我吧。”

边南盯着烟头:“随便,当心许蕊骂你。”

“她不至于。”万飞看着他。

“我就是提醒你。”边南拿过手机放回兜里,“追许蕊费多大心思啊,可得好好捧着,要不让人甩了我还得安慰你,我多累啊。”

“南哥,”万飞嘎嘎乐了一会儿,一拍他大腿,“真够哥们儿!”

“你现在感慨这个干吗?”边南乐了,“赶紧跪下给老天爷磕俩响头谢谢他没歧视你还给你分配了我这么个铁子。”

万飞跟着一块儿嘿嘿乐了半天,又收起了笑容,很严肃地看着他:“其实吧,什么人就会有什么样的朋友,朋友就是互补用的,你有洞了我给你补补,我漏风了我给你缝缝。”

“小飞飞,”边南从烟盒里又拿了支烟点上了,盯着万飞看了一会儿,“你有时候还挺会说话的,智商偶尔一下拔得挺高,都不适应了。”

“我……正在努力进步。”万飞说。

边南没有说话。

万飞拧着眉思索体会了半天:“但是吧,你说邱奕和申涛那样的朋友,一个德行,他俩谁能补上谁呢,所以就又交上了你这么个朋友,漏气儿了……不,漏风了你能给缝。”

“操,”边南让他给说乐了,“你这智商还能不能稍微保持一下高度了啊?”

“反正就是那意思,”万飞笑着说,“反正咱俩挺好的,无论你什么样,哥们儿照做,架照打,该干吗干吗。”

没错。

这也许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朋友不就该是这样吗。

边南往后躺到垫子上,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没错就是这意思。

“哎……回吧,一会儿该让人逮了。”边南拍了拍垫子,垫子上腾起一阵白灰。

俩人赶紧从垫子上蹦了起来,万飞一个劲拍着裤子:“这儿多久没搞卫生了啊?”

“上学期大扫除以后就没打扫过了吧。”边南冲着地打了个喷嚏。

“以前不还老有人上这儿偷情来吗,学校抓好几回才没人来的,”万飞啧啧着,“这裹一身灰……”

“你懂个屁,”边南乐了,“就因为没人来了才落的灰。”

“哎,”万飞看着那一摞垫子感叹着,“这上面都是咱体校前辈们的青春啊……”

“傻逼。”边南笑了半天。

在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之后,万飞去了食堂,边南从操场边的围墙翻了出去,

跑到小吃街路口的时候,邱奕已经在等着他了。

“你怎么这么快?”边南笑着跑过去,看到邱奕他就想笑,之前因为各种纠结而烦闷心情暂时被扔到了一边。

“骑车过来的。”邱奕也笑了,“怕走路经过你们学校门口被人追了跑不掉啊。”

“你让人追我们学校里边儿去了都跑掉了呢。”边南走到他身边,两人的肩在一块儿轻轻撞了一下,他心里顿时一阵舒服。

自己果然没有瞎操心的命。

“那不是因为碰上个废物没拦住我吗?”邱奕顺着路往小吃街里走,“吃饺子?”

“那是小爷没防备,谁能想到航运老大跑我们学校翻墙来了。”边南啧了一声。

“在街上也没堵着我啊。”邱奕又说。

“根本没想堵你好吗!”边南推了他一把,“你要愿意,我现在就堵你一回,哭着求小爷放过也没用!”

“以后吧。”邱奕笑着说。

小吃街有三家大馅儿饺子,边南吃着都差不多,但邱奕要去最里面靠近小区的那家。

“有什么区别吗?”边南跟着他进了这家店,人倒是比前两家多,俩人找了个角落里的小座坐下了。

“有区别啊。”邱奕笑笑,“我能吃出来。”

“那是,你当童工的时候就在饺子店里混了。”边南一想到比邱彦大不了几岁的邱奕躲在饺子店后厨里埋头包饺子的场景就有点儿心疼。

“这么溜达着走一段挺好的。”邱奕说,“聊会儿呗。”

边南顿了顿,笑着一指他,说:“咱俩有代沟知道吗?有什么可聊的。”

“是吗?也是,你跟二宝是一拨的。”邱奕跟服务员点了饺子,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我接个电话。”

边南靠到椅背上,拿了茶杯一下下转着,邱奕的电话估计是某个他正在补课的学生家长打来的,邱奕说话的腔调完全变了个样子。

“杨姐,谢谢你,不过我这儿实在抽不出空一对一了。”邱奕看着他,嘴角带着笑,但说话还是一本正经的,“我现在能加进去的只有周六上午,不过是两个孩子一起上课的,加上他就是三个人……嗯,我知道……这样吧,杨姐,我另外介绍个同学怎么样?他也讲得很好……好,您问问……”

邱奕挂掉电话之后又给他以前的一个同学打了个电话,问了有没有时间多一个人补课。

“你把周六上午都占满了啊?”边南看他挂了电话之后问。

“嗯,这阵儿找补课的多,我就都接了。”邱奕喝了口茶。

“那二宝周末多寂寞啊。”边南叹了口气,“我也撒鼻息了……”

邱奕笑了起来,手伸过来,手指在他掌心那条疤上戳了戳:“年前不是要还钱吗?得多赚点儿,这儿还疼吗?”

“不疼,没什么感觉,我现在是威武的断掌……不还有辞典吗?”边南说,“你要用随时拿去啊。”

“那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用的。”邱奕笑笑,“钱也不是白来的,再说我总不能每次都靠借钱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这点儿了。”

“哎!”边南趴到桌上,“太累了。”

“过了明年差不多了。”邱奕想了想,“到时想办法带我爸去近点儿的地方旅个游。”

“我也去。”边南马上说,“我放假了去学车本儿,我开车……保证慢慢开,咱一块儿去。”

“好。”邱奕看着他。

“一路开,一路玩。”边南立马开始计划,“开半道看哪儿想玩就停下,带着帐篷……啊,叔叔睡帐篷估计不行,那就找地方住,反正二宝要想玩帐篷就野餐的时候让他玩……”

“想那么远呢。”邱奕笑着看他。

“先想想呗,再远也会到的啊,现在想想给自己找点儿乐嘛。”边南说,“像你这种只琢磨实际问题的人体会不到,这个搁你那儿得是浪费时间的空想。”

“所以你替我想吧。”邱奕说。

“包我身上了。”边南嘿嘿笑了两声。

现在这种感觉让他很享受,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着饺子瞎扯着。

别的什么都可以暂时先不去想了。

边南对饺子没什么特别要求,上回在邱奕家包的饺子他就觉得特别好吃,不过邱奕特别爱吃三鲜馅儿的,比平时吃饭的量要多,边南跟着他忍不住吃得停不下来。

俩人把饺子吃光之后,边南摸摸肚子:“饺子这东西,只要不在家吃,在哪儿吃都挺好吃的。”

“那你过年遭罪了。”邱奕笑笑。

“还成,边馨语不爱吃饺子,我们家过年不怎么吃饺子。”边南想了想,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邱奕一脚,“哎,大宝。”

“嗯?”邱奕也往他脚上踢了一下。

“过年你家怎么过?”边南问。

“你来过一次就知道了。”邱奕说。

“啊?”边南愣了愣。

“你是不是过年想上我家待着啊?”邱奕看着他。

“以后你要猜到我想什么了能不说出来吗?”边南有点儿无奈。

“好。”邱奕点点头,“你说吧。”

“我……不都已经让你说了吗?”边南叹了口气,“三十儿我肯定得在家,之后亲戚朋友吃来吃去的我就难受了。”

“那就上我家来吧,我家亲戚只要债不吃饭。”邱奕笑着说。

“我可以再装一次黑社会。”边南一拍桌子,恶狠狠地咬着牙说,“还钱!”

邱奕笑了半天:“还真挺像的,只要不穿运动服。”

“运动服多方便,我这运动服一时半会儿是脱不下来了。”边南伸了个懒腰,“实习的时候不还得穿吗?”

“挺好的,看惯了你穿运动服,偶尔穿一次别的能让我觉得换了个人似的。”邱奕说。

“是太帅了吗?”边南挑挑眉毛。

“是。”邱奕点点头,伸手招了招,叫了服务员过来结账。

“就走了啊?不多聊会儿吗?”边南皱皱眉,“多么难得的午后闲暇时光……”

“在东北大馅儿饺子馆里度过午后闲暇时光?”邱奕拿出钱包,“这么接地气。”

“那上哪儿?卫校小花园?”边南乐了。

卫校旁边有个小人工湖,湖边有个小花园,一直是卫校姑娘和她们的男朋友谈恋爱的圣地,偶尔也会夹杂着些外来情侣,一般来说体校和航运的在那里碰面的概率很高,但本着大家谈个恋爱都不容易的原则,他们都不会在小花园打架,而是一块儿肩并肩,排排坐在面湖的石凳上谈集体恋爱。

邱奕走出饺子馆,没往小吃街出口走,而是带着边南一直顺着路往里去了。

“上人小区里待着吗?”边南问,再往前就是两个居民小区,他在这儿待了好几年,一次都没去过。

“以前没来过这边?”邱奕问他。

“没。”边南看了看四周,中午人少,小吃街上的人也不往这边来,倒是挺清净的,“我们都得翻墙出来,好容易费劲翻出来了谁会上这儿来啊。”

邱奕笑了笑没说话,俩人慢慢溜达着,十来分钟之后穿过了小区,到了后面的一条街上,人更是少了。

“去那儿。”邱奕指了指路斜对面。

边南顺着看过去,在一溜不起眼的小店面中间看到了一个很小的门脸,能看到门里有个往上去的楼梯。

走近了才看清,门脸一圈都是用铜钉钉上的原色木板,上面还有用旧铁条拼出来的三个字:好无聊。

“真装。”边南一看就乐了,“这什么地方?”

“一个很装的咖啡店。”邱奕往楼梯上走,压低声音说,“感觉从来都不会有人来,不知道老板指什么赚钱。”

“你怎么发现这么个地方的?”边南往四周看着,楼梯很窄,也就只能容下一个半人,两边的墙上还挂了镜框,里面是用各种字体写出来的“好无聊”。

“一会儿告诉你。”邱奕说。

“这还卖关子。”边南啧啧两声。

这个咖啡馆很小,看上去是用两居室的房子改的,都铺着木地板,也都是原色。

木地板上扔着一堆的垫子,草垫、棉垫,小茶几也都是短腿儿的,都得席地而坐。

客厅里有个小吧台,没见着有人招呼,这店里别说没客人,俩人进来之后连老板都没看着。

“上里边儿吧。”邱奕看了看,进了里间。

这间屋子放了不少绿植,用木桩和篱笆隔成了四个小空间,都是木地板加各种垫子,让人看着就想躺上去睡一觉。

俩人脱了鞋,在靠着落地窗的垫子上坐下了。

“哎!”边南半靠在墙上,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暖烘烘得晒得人眼睛都不想睁了,窗外能看到街景,虽说一条小破街没什么可看的,但懒洋洋的初冬午后有些落寞的景象还真是挺符合“好无聊”三个字的,“这儿还挺舒服,你还没说你怎么找着这地儿的呢。”

“张晓蓉带我来的。”邱奕拿了个垫子放在身后靠着墙。

“什么?”边南眉毛没忍住往上挑了挑,“张晓蓉?你俩还上这儿来美过呢?”

邱奕笑了。

“不是,你俩上这儿来干吗啊?你不说你俩没什么吗?”边南啧啧两声。

“我被骗来的。”邱奕看着他,“哎我发现你挑眉毛的样子很好看啊。”

“老子把眉毛刮了都一样好看!现在拍马屁不管用。”边南把腿一盘,“就张晓蓉还能把你给骗了?”

“她说有个学生要介绍给我补课,一听有钱赚我就比较容易被骗了。”邱奕笑着说,“她说学生约了在这儿先见个面,我就来了。”

“结果学生没来?”边南乐了。

“嗯,说是过来的路上学生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家长找了别人给补了。”邱奕叹了口气,“真是悲伤。”

“那你是走人还是喝了两杯才走的啊?”边南笑着问,感觉自己当初在追张晓蓉这事儿上还真是一点不含糊地输给了邱奕。

“你猜。”邱奕往下滑了滑,半躺在了垫子上。

“走人了,你这人就这样。”边南打了个响指。

“嗯。”邱奕笑着点点头,“钱没了我很不高兴。”

俩人乐了半天。

瞎聊了能有快十分钟,才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拿着壶咖啡和一碟点心走了进来,把东西往他们面前的地板上一放,转身就往外走。

“哎,老板吗?”边南看了看点心,是一碟老婆饼,“没点呢就拿来了?”

“想点别的也没有,不想吃就放着吧,要不就打包回去给你同学。”老板打了个呵欠,“反正一份五十,吃不吃都得交钱。”

“这生意做得也太霸道了。”边南乐了,拿了个饼咬了一口,还是热乎的,味道还真不错。

“所以没看没人来吗。”老板走了出去。

边南愣了愣,指着门口,看着邱奕说了一句:“丫肯定不缺钱。”

邱奕笑笑没说话,拿了个饼也咬了一口:“嗯,挺好吃的,可惜刚塞了一肚子饺子,一会儿你打包给万飞带回去吧。”

“以后我有钱了也开个这样的店,有人来就招呼一下,没人来就睡觉。”边南把咖啡给邱奕倒上,“你不带点儿给申涛吗?”

“他减肥,现在拒绝甜食。”邱奕说。

“申涛减肥?他不胖啊,不挺顺溜的吗?”边南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不知道,他觉得再瘦点儿就能有艳遇了。”邱奕笑着说,“他在这方面一直挺神奇的。”

“小涛哥哥一本正经的看不出来还有这么二逼的心思。”边南嘿嘿嘿地乐了好半天才一指邱奕,“你家二宝才应该控制体重,肉乎乎的……”

“嗯。”邱奕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过二宝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

边南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冲他竖了竖拇指:“其实你真挺牛的,那么点儿大就得扛着一个家,还把二宝养得这么可爱。”

邱奕没说话,笑着看了看窗外。

俩人喝了几杯咖啡,躺在阳光里昏昏欲睡地聊着天,老板开了音乐,边南觉得这音乐跟催眠似的,聊着聊着他眼睛就睁不开了,干脆闭上了眼:“这儿挺好的,咱以后有空可以上这儿来待着。”

“好。”邱奕应了一声,也躺在了阳光里,“边南。”

“嗯?”边南还是闭着眼,觉得眼前全是金灿灿的光芒。

“你不用往旁边躲躲吗?”邱奕轻声说,“你这身儿皮,再晒晒,牙该更白了……”

“滚蛋!”边南愣了愣,“听你这凝重的语气,以为你要说什么大事儿呢!”

“这多大的事儿啊。”邱奕笑着说。

“今儿心情好,你慢慢挤对吧,我不回嘴。”边南嘿嘿笑了两声。

阳光很好,两人躺平没晒多大一会儿,边南就感觉自己有些微微出汗。

“老板哪儿去了?是不是在偷看咱俩?”边南往门口看了一眼,老板拿完东西过来之后就没了人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有谁会这么无聊……”邱奕说。

“这儿有啊,店名都叫好无聊呢。”边南啧了一声。

邱奕笑了起来,笑了好半天才坐起来喝了口咖啡:“还真是。”

好无聊的老板一个中午都没出现,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边南和邱奕收拾了东西,自己拿了食品袋把老婆饼打了包,他都没见着人。

“钱都不收了吗?”边南往外看了看。

“不收就走人。”邱奕说。

“真好,要不再顺俩杯子走吧。”边南拎着袋子往外面走。

“傻吗你,怎么不得顺个壶,杯子才多少钱。”邱奕穿上外套。

“吧台上有个笔记本。”边南走出房间,走到吧台前,“就这……”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吧台后面靠在躺椅上玩手机的老板,他吓了一跳:“老板你在啊?”

“快上课了就过来等着收钱。”老板放下手机,“五十,别让我找钱啊,没零钱找。”

边南掏出钱包,就一张十块的还有几张一百的,他有点儿无语:“大叔,您就没打算做生意吧?五十都找不出?”

“谁是你叔,叫大哥。”老板看了他一眼。

“叫大哥能找出五十吗?”边南问。

“找不出。”老板回答得很干脆。

“能刷卡吗?大叔。”边南从钱包里抽出了卡。

“不能,还要交手续费呢。”老板说。

“我靠!”边南在吧台上拍了一掌。

邱奕从屋里出来,放了五十块到吧台上:“走吧。”

边南怀着对老板的满腔莫名其妙,跟着邱奕出了咖啡店,又回头瞅了一眼招牌:“这老板真牛。”

“以后还来吗?”邱奕问他。

“来啊。”边南乐了,忽略这个半死不活的老板,这间店还真是不错,有点儿小情调,清净,在学校附近再想找这么个地儿出来还真没有,“待着还是挺舒服的。”

两人慢慢溜达到路口,邱奕从小路回了航运,边南顺着大路跑着从侧面围墙翻回了体校。

从墙头跳下去落到地上的时候,边南觉得心里一下空了。

就像抱着被子睡了一夜,正美呢,被子被人一把拽走了似的那么空荡荡的。

他真希望日子就一直不变,就像中午那样窝在咖啡店里。

“可惜啊……”边南踩着上课铃声往操场跑过去,可惜啊,现实生活里还有一堆甩不掉的事儿。

考试,实习。

和怎么也待不暖的那个家。

不过边南最大的特点就是什么事儿转头就能甩到一边,甭管是真不想了还是假装自己不想了,再或者是不敢想,总之那些并不完全美好的感受没影响他太长时间。

日子在老蒋的高压下又回到了平时的节奏里。

每天上课训练,一星期跑出去个两三次,跟邱奕吃个饭,偶尔会去好无聊待上一小时晒晒太阳聊聊天儿。

“不要以为快毕业了,训练就可以凑合了!”老蒋站在跑道边,对着正在蛙跳的一帮人喊,“只要还有一天在我手上,就得老老实实按我的安排训练!边南!你怎么不直接爬过去啊!”

边南赶紧狠狠地蹦了两下,罚跑他不怕,要老蒋让他围着跑道跳个几圈儿那可真要了命了。

“万飞!”老蒋又换了个目标,指着万飞吼,“跳就给我连着跳!别跳一跳停一停!想女朋友跳完了晚上再想!”

四周顿时一片笑声,还有起哄声:“蒋教练挺清楚啊。”

“没事儿就翻墙出去约会,当我不知道呢。”老蒋说,“你们别乐,你们这帮人,哪个出去是奔网吧,哪个出去是约会,我都知道!”

万飞嘿嘿乐着,没说话,偏过头看了边南一眼。

边南知道他在想什么,边蹦边伸手冲他竖了竖中指。

休息的时候,一帮人在球场旁一边活动一边瞎聊着,因为老蒋开了个头,所以大家的话题都放在了女朋友身上。

谁女朋友漂亮,谁女朋友胸大,谁正在追谁,谁准备被甩,说得都挺带劲儿,时不时地会乐成一团。

边南一直没出声,以前他就不太参与这种跟姑娘有关的话题,追得着追不着,有女朋友没女朋友,他觉得就那么回事儿。

“追女生这事儿还得问边南。”有人说了一句,“边南不一直手到擒来吗?”

“放屁。”边南说。

“就是,人边南都是等着女生倒追的。”有人笑着接话。

“你们目光要放长远。”万飞看了边南一眼,“不要老盯着卫校,马上毕业了,还有海一样广阔的妹子在等着你们……”

万飞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大家开始另一轮热烈讨论。

早上边南裹着被子正睡回笼觉,耳边突然传来万飞的吼声:“哈哈!哈哈哈!下雪了!”

“哎……”边南拉过被子盖住脑袋,他困得厉害。

昨天晚上邱奕下班之后他俩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聊到快两点才挂的电话,这会儿五点多简直是最困的时候。

“别哎了,起床了。”万飞在他被子上拍了几下,又站到窗边往外看,“今年下雪真晚啊,马上都元旦了。”

“老蒋没通知一声不用跑步了?这么大的雪。”孙一凡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别妄想了,去年暴雪那两天咱不也一样跑步吗?”朱斌捂在被子里说。

“对了!那天南哥还摔了个狗啃屎。”万飞一想起来就乐上了。

“你丫啃屎。”边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指着他,“你丫摔跤的时候非得往人屁股上撞,让你撞那么一下谁他妈还站得住。”

“我已经努力控制了,没把你裤子扯下来就不错了。”万飞笑着说,回手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你们都赶紧起……”

北风猛地从窗户缝里灌了进来,边南的床靠窗,都能听见风被挤压之后发出的惨叫,几个人同时吼了一声。

让万飞一折腾,宿舍里的人都起来了,成为一条走廊里最积极起床的宿舍。

边南一出宿舍楼就摸出了手机,给邱奕打了个电话。

那边邱奕估计是刚起,声音里带着迷糊的鼻音:“怎么了?”

“下雪了。”边南蹦着往前走,“好冷。”

“嗯,知道,二宝四点半就喊过一次了。”邱奕笑了笑,“你要去跑步?”

“是啊,都出门了。”边南把拉链拉到头,“又困又冷真受不了。”

“我也困。”邱奕打了个呵欠,“二宝感冒了,一晚上对着我耳朵打呼噜。”

“二宝感冒了?”边南皱皱眉,“这个身体素质得加强,把我搁雪堆里埋两天我也不会感冒。”

“是。”邱奕乐了,“直接给你冻死了,都没有感冒的机会。”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边南挂了电话,跟着跑步的队伍出了校门。

围着学校还没跑两圈,雪就下得人都快看不清了,风也刮得很凶猛,今年这第一场雪居然这么残暴。

“哎,南哥,”万飞帽子往下拉得眼睛都快给挡住了,“元旦三天假呢,你怎么过?”

“听课。”边南说,一张嘴就往肚子里灌风。

“听课?”万飞愣了愣,压低声音,“听什么课,不跟邱奕一块儿?”

“听邱奕上课。”边南叹了口气,昨天就为这事儿俩人才聊那么长时间。

边南的概念里,放假就是拿来玩的,邱奕却相反,假期是用来赚钱的,他已经把元旦三天都安排了,饭店那边一到节日就特别忙请不了假,初三的学生本来就没什么假期可言,都扎堆儿在那几天……

“我没想着你元旦要找我出去玩。”邱奕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啊。”边南一听他这话顿时心里就挺不好受,邱奕跟他情况不同,放个假都得这么辛苦,“反正想玩随时都能见,也不差这两天。”

“要不我推掉一个……”邱奕琢磨着。

“别别别。”边南更过意不去了,最后一咬牙,“要不我跟着你去补课?”

讨论的结果就是边南跟邱奕一块儿去给学生补课。

挺逗的。

不过边南觉得,比起猫在宿舍或者待家里或者跟着同学朋友的出去瞎玩都有意思。

他还挺想看看邱奕一本正经给人补课是什么样子的。

自己长这么大,除了打个球,就没干过什么正事儿了,别说打工,就在家都没干过活。

每到放假就是疯玩,反正只要不待家里,去哪儿都成。

跟万飞出去瞎转悠一晚上都觉得挺好,不过现在万飞谈恋爱了,就不好总拉着万飞。

上周晚上宿舍几个人溜出去K歌,虽然只是学校旁边的破场子,音响环境什么的都透着城乡结合风,但并不妨碍万飞和许蕊手拉手情歌对唱,看着对方唱得就差凑上去边啃边唱了。

这种时候他也就跟邱奕猫一块儿才能解解闷儿,有时候想想,自己每次碰到什么郁闷的事儿,都会下意识地去找邱奕。

邱奕的稳重和成熟还有那些不急不慢的开解安抚,有时候让他觉得挺受用的,相比自己这十来年的人生,邱奕经历得要多得多,要复杂得多。

他一直觉得邱奕被生活压得太累。

这也是他总想能给邱奕帮上点儿什么忙的原因。

哪怕是像邱奕能开导他那样……当然这个对自己来说的确难度太大。

大概只有陪着邱奕一块儿瞎逗才是他最合适的姿势,比如看到邱奕走过来的时候就立马龇牙一笑。

“干吗不让我上家里去等啊?”边南缩着脖子蹦了蹦。

“上家去二宝见了你该不让你走了。”邱奕笑笑,往他手里放了个热乎乎的东西,“尝尝。”

“哎?”边南低头看了看,手里是个热腾腾的烤白薯,“哪儿来的?”

“邻居家烤的。”邱奕说,往小街路口走过去,“他家卖这个,正要出摊儿呢,我拿了俩。”

“咱去哪儿?不坐公车吗?”边南边吃边跟了上去,挨着邱奕走,走两步就往邱奕身上挤一下。

“地铁,直接就能到了。”邱奕被他连着挤了好几下,都快走到人行道下边儿去了,只得也往他身上挤了一下,“你是不是斜视了?”

边南啧了一声,“小学的时候没玩过吗?这么冷的天儿,来回挤着才暖和。”

邱奕叹了口气,跟他来回挤着走了几步:“暖了没?”

“凑合。”边南笑了笑。

一放假,无论天气如何,街上都堆满了人,两边商店的喇叭一个比一个声音大,耳朵里全是各种声音,眼前也堆得满满的各种颜色。

地铁里也一样,人挤人的。

邱奕前面有俩小孩儿正挤来挤去,他拉着吊环往后让了让,边南在他背后挤了挤。

“干吗?”邱奕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

“暖暖手。”边南把手伸进了邱奕外套兜里,“齁冷的。”

“这儿还冷?”邱奕笑笑。

“我说冷就冷,我怕冷。”边南啧了一声。

去补课的那家离得不算远,没几站他们就往车门边挤过去下车了。

边南从人堆里挣扎着出来的时候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总觉得衣服都被挤掉了。

“就说你是我同学,准备给人补课,来听听我是怎么补的。”邱奕交代他。

“嗯。”边南抓抓头,“要人觉得还不错,要给我介绍学生怎么办?”

“不会。”邱奕看了他一眼,“你看着就不是好学生。”

边南摸摸脸:“滚蛋。”

“要真这么幸运,你介绍给我就行了。”邱奕笑着说。

“你忙得过来吗?这都快连轴转了。”边南皱着眉,他都能看到邱奕的黑眼圈,虽然不是太明显。

“我可以转给我同学,拿点儿介绍费,好几个等着我介绍呢。”

“……你还真挺会做生意。”

补课的是个男生,家里没大人在,都出去逛街了,所以边南基本不用担心被人看上给介绍学生了。

男生戴个眼镜,看着像个好学生,挺有礼貌给边南拿了水和零食。

到邱奕开始给他讲数学卷子的时候边南才发现,这男生就是看着像好学生,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而且似乎还挺笨。

边南坐在男生身后的沙发上,一抬眼就能看到邱奕。

“这题上回给你讲过,怎么还错了?”邱奕指了指卷子。

“没讲过……吧?”男生凑过去看。

“别装。”邱奕拿过手边的笔记本打开翻了几页放到他面前,“下回要没听明白就告诉我,多讲几遍没事儿的。”

“嗯。”男生点点头。

“那我再给你讲一遍,有没懂的你就说。”邱奕说。

边南撑着额角看着邱奕给男生讲题,有点儿小小的吃惊。

他一直觉得邱奕能给学生补课是因为他学习很好,没想过别的。

邱奕开始讲题之后他才发现,这大概不光是学习好就能干好的活儿,这家伙思维相当清晰,讲得简单有条理。

初中的时候边南成绩差得哪次能及个格都能让老爸欢欣鼓舞的,尤其数学,数学老师是个小老头,属于肚子里有才,但表达不出来的那种。

边南一上数学课就想睡觉,小老头说话连个抑扬顿挫都没有,跟坐在庙里似的,如果老师是邱奕……

这个男生听没听明白边南不知道,但他就这么在一边随便听几耳朵,居然就差不多听明白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讲题没瞌睡的。

边南突然觉得邱奕相当帅气。

邱奕给这个男生补课的时间是两小时,但两小时到了之后,他又多讲了半个多小时,确定男生今天没有不明白的地方之后,才开始收拾东西。

走出男生家的时候,边南觉得自己屁股都坐麻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哎,大宝,你累吗?”

“还成。”邱奕伸展了一下胳膊,“给这小孩儿补课费劲,说半天才能明白,换个人讲一遍就能听懂了。”

“以后再有这样的就推给别人得了呗,或者不接。”边南前后左右地边走边扭腰。

“这样的才得接,能把这样的给补出来了,算是打广告。”邱奕笑着看了看他,“就坐那儿都能把你累成这样啊?”

“哎!”边南猛地往前蹦了一下,笑着搓了搓自己屁股,“我发现你还想得真周全啊,那这样的要没补出来呢?”

“也得挑人啊,我第一次课不收费,先试试,我挑学生,学生也挑我,这种笨是笨,但肯下功夫跟你学的,就可以。”邱奕看了他一眼,“像你这种的一般就PASS掉了。”

“放屁。”边南乐了,“说真的,你讲题我能听得进去,我刚听半天呢,不用看题,好多都听明白了。”

邱奕笑笑,胳膊搭到他肩上搂了搂,叹了口气:“你挺聪明的。”

边南很得意地挑挑眉,笑了半天,最后又收起笑容跟着叹了口气:“真觉得你太辛苦了。”

“习惯了就没感觉,这些题什么的天天给人讲,都讲成条件反射了,我走着神儿都能讲完。”邱奕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你操心操心实习的事儿吧,决定去了就好好干。”

“我这么牛,肯定能干好,放心吧。”边南也打了个响指。

上回老爸跟他说完之后,家里就没再讨论过实习的事,边南松了口气,虽然他对网球没什么兴趣,但也憋着劲儿想做好。

邱奕对这片很熟悉,从小区出来就拐到旁边的街上:“去买点儿烧卤,这里有一家做得特别好,二宝喜欢吃。”

“多买点儿,中午我上你家吃。”边南说。

“这种废话以后就不用特地说出来了。”邱奕笑笑。

烧卤店的东西好不好吃不知道,但生意的确是好,大冷天儿的排队的人都有几十个,排了快半小时才轮到他俩,边南都担心东西让前面的人买光了。

“想吃什么?”邱奕问他。

“跟二宝吃一样的就行。”边南说。

邱奕买了挺多,他俩一人拎了一袋往地铁走的时候,边南莫名其妙就有种挺幸福的感觉。

回到邱奕家,刚进门,邱彦就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跑了过来:“大虎子!”

“哎这小鼻音真心疼。”边南抱住他,“鼻子都擤红了,怎么会感冒了的?”

“我前后座的都感冒啦,”邱彦揉揉鼻子,“就过给我了。”

“吃药了没?”边南问。

“吃了。”邱彦边点头边从兜里掏出个口罩戴上了。

“干吗啊?”边南笑了,邱彦这口罩一戴,脸上就剩下一对大眼睛了。

“怕过给你啊,我在屋里都戴着呢,怕过给爸爸了。”邱彦说。

“那你跟你哥睡觉的时候也戴着吗?”边南逗他。

“……没戴,喘不上气儿。”邱彦顿时愣了,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皮,声音很郁闷,“怎么办啊?会不会过给哥哥?”

“哎哎,我逗你呢,要感冒你哥早感冒了。”边南赶紧拍拍他,“他身体好着呢,这个他不怕,我也不怕,来亲一下。”

边南拉开邱彦的口罩,在他鼻子上很响地亲了一口。

这家的烧卤味道的确不错,看得出邱彦对这家烧卤是真爱,感冒鼻子都闻不着味儿,他也埋头吃了很多,最后吃完饭了还拿了个鸡翅意犹未尽地啃着。

下雪过后天就一直冷得很,邱爸爸有些咳嗽,吃完饭跟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就回屋待着看电视去了。

邱奕家装了暖气片,还挺暖和,但邱爸爸进屋之后,邱奕又拿了个电暖器进去放在他腿边打开了烤着。

“不热吗?”边南小声问邱奕。

“我爸就得这样,身体不好,冬天一冷毛病就多。”邱奕说。

“哥哥,我也看电视行吗?”邱彦因为放假,中午不愿意睡觉。

“不能去爸爸屋看。”邱奕说。

“我就在客厅看。”邱彦躺到沙发上。

“看吧,”邱奕帮他把电视打开了,又看了边南一眼,“你要睡会儿吗?上午是不是挺累的?”

“哦。”边南应了一声进了屋。

过了几分钟,邱奕也进了屋,回手刚把门关上,边南蹦起来拿起枕巾往他那边一抽,发出啪的一声:“吃我一剑!”

“哎!”邱奕往边上躲了躲,“你不是睡了吗?”

“睡不着。”边南躺回床上。

“吓我一跳,睡不着就出这动静啊。”邱奕笑了,“以为你要打架呢。”

“我就想活动活动。”边南挥了挥胳膊。

“要不来打一架吧,咱俩还没好好干过架呢吧?”邱奕偏过头看着他,嘴角带着笑。

“来!”边南跳下床,扑过去,“相扑!”

邱奕往后靠到墙上,伸出胳膊迎战,俩人扭成一团,邱奕笑得不行:“你这体格跟相扑差点儿……”

“那改散打。”边南这一交手才发现邱奕劲儿挺大的,如果照以前的关系,他俩一对一正面冲突还不一定谁能占上风。

俩人正跟套路表演似的打闹着,邱彦突然在客厅里喊了一声:“哥哥,爸爸叫你!”

边南还没反应过来,邱奕突然推开了他,扯了扯衣服:“就来!”

“哎!”边南也整了整衣服,“轻点儿!吓我一跳,差点儿闪着我腰。”

邱奕笑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邱爸爸是要上厕所,大概是穿得有点儿多行动不便,让邱奕过去帮忙。

边南等了一会儿,正琢磨着要不要也过去帮忙的时候,邱奕回了屋。

“弄好了?”边南问。

“嗯。”邱奕笑笑,“衣服让轮椅勾着了,要不平时自己就能上了。”

边南向后躺到了床上:“我眯会儿,下午是还有两个学生吗?”

“嗯。”邱奕笑了笑,“你……”

“哦对了,衣服。”边南又坐了起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再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上了,“你走的时候我要没醒一定叫醒我,你丫要敢自己去了不叫我,当心我抽你。”

“好。”邱奕说。

边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困,闭上眼睛就没再说话,也没动。

邱奕在床边站了二十分钟,听到他慢慢放缓了的呼吸的确是睡着了之后,才活动了一下腿,拿了烟盒走出了房间。

邱彦还是没忍住跑到了老爸屋里,戴着口罩离老爸两米远地待着,俩人不知道看什么电视,笑得挺欢。

邱彦的笑声脆嘣嘣的很有感染力,他听着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想一块儿乐了。

院儿里风不小,他点了烟之后就拿了椅子坐到了墙根儿下边。

离过年一天天近了,他感觉压力越来越大,琢磨着手头那些钱该怎么安排才比较合理。

“哥哥。”邱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院子里,正拧着眉毛看他,很小声地说,“你又抽烟。”

“你要尿尿?”邱奕叼着烟看着他。

“嗯。”邱彦跑到他跟前儿,“别抽啦。”

“你去尿尿,你尿完了出来我就掐了。”邱奕说。

“你心情不好啊?”邱彦边往厕所跑边问了一句。

“嗯?”邱奕愣了愣,倒没有心情不好,但心里稍微有点事儿就能明显到小学生都能看出来了?

“平时我叫你不要抽烟,你都会马上扔掉啦。”邱彦跑进了厕所。

邱奕看了看手里的烟,笑着把烟掐了,扔进了垃圾箱里。

邱彦上完厕所又跑回了老爸屋里,邱奕跟了进去:“你要困了就在爸爸床上睡会儿。”

“哦。”邱彦虽然不愿意睡觉,但显然生物钟没配合,他脱了衣服趴到了床上。

“下午大虎子还跟你去上课?”老爸把电视声音调小了,问了一句。

“嗯,他反正没别的事儿。”邱奕说。

“他是不是也想给人补课啊?”老爸想了想,“要不你给他介绍个学生呗。”

“得了吧,你看他像是平时能及格的人吗?”邱奕笑着说。

老爸想了想笑了起来:“不太像,不过他挺聪明的。”

“没用到正地方呗。”邱奕把老爸腿上的毯子整了整,“人一旦有退路,无论是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接受的退路,就不会用全力了,他从小到大估计就没想过这些事吧。”

“你没退路吗?”老爸斜眼看着他。

“往哪儿退,往你这儿吗?”邱奕笑了,“然后一块儿饿死。”

“哎呀!”老爸往他脑门儿弹了一下,咳嗽了几声,“你挤对你爸还是一点儿不留情啊。”

“你这阵儿晚上是不是睡挺晚的?”邱奕说,“老咳嗽,现在天儿冷,你别让我担心。”

“嗯,知道了,我注意。”老爸点点头。

跟老爸又聊了几句,邱奕听到客厅里边南的手机在响。

估计边南睡成那样听不见,他犹豫了一下,到客厅里拿起了边南的包,探头到屋里:“边南,你手机在响。”

边南半张脸都捂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邱奕等了一小会儿,手机还在响,他只得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苗苗。

邱奕感觉这名字有点儿耳熟。

苗苗?

把手机放回包里之后他想起来了,那天烧烤的时候许蕊提过这个名字。

边南旧手机电话本里存的那些电话号码,邱奕都还记得,姑娘的名字基本全都是代号,没一个正经名字,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不仅是名字,似乎还是昵称的。

邱奕进了屋,坐到床边,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机在桌上轻轻嘀了一声,是下午补课的事件提醒,邱奕这才动了动,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看。

“边南。”他抬腿往床上伸过去,隔着被子踢了踢边南,“起床了。”

边南没动,他又踢了几下,边南才有些不耐烦地哼哼着翻了个身,又不动了。

邱奕站起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我走了啊。”

“哎?”边南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嘟囔着,“信不信老子抽你。”

“十五分钟内出门不会迟到。”邱奕把手机凑到他鼻子前,“起吧。”

“嗯。”边南起床还算干脆,说起了就直接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两分钟之内就全收收拾好了,他看了邱奕一眼,“你没睡会儿啊?”

“没有,我不困。”邱奕走出屋子,“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谁啊?”边南小步蹦着跟着出来,随手扯了他的毛巾跑院儿里洗脸去了,边洗边抽着凉气,“嘶……真冻……”

“我看了一下,名字是苗苗。”邱奕说,“厨房有热水啊。”

“不用,这回醒了。”边南关了水,一甩头挑了挑眉毛,“帅吗?”

“……好帅哦。”邱奕捏着嗓子说。

“傻子。”边南冲着他乐了半天。

俩人往公车站走的时候,边南拿出手机,给苗源回了个电话:“我中午睡觉呢,找我有事儿?”

“妈呀!”那边是苗源惊喜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男神还能给我回电话,太意外了!”

“要不你先吃点儿药吧。”边南说。

“其实我没什么事儿,就,你受伤之后我也一直没慰问过你嘛,打个电话慰问一下。”苗源笑着说。

“早没事儿了,现在才慰问是不是有点儿晚啊。”边南笑笑。

“哎,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再说前面不得一大堆同学朋友的慰问啊,怕你应付不过来,我就往后排排吧。”苗源听声音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话还挺能说。

“谢谢啊。”边南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

“嗨,客气什么啊,又没送你慰问品。”苗源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在外面呢?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下回有机会再聊哈。”

“好。”边南笑着挂掉了电话。

公车来了,俩人挤上了车,依旧是没座儿,他俩挤在后门旁边。

“苗苗谁啊?”邱奕问了一句。

“许蕊的小姐妹。”边南说,“叫苗源,你见过的,就上回你跟边馨语吃饭的时候……”

“没细看。”邱奕看了他一眼,“那次我连你都没太看。”

边南啧了一声,一想到那段煎熬的日子他就觉得不堪回首,“反正就那个女孩儿。”

“叫苗源啊。”邱奕笑了笑,“小名儿叫苗苗?”

“不知道,反正都管她叫苗苗,她说苗源听着跟男的似的……”边南说了一半停下了,扭脸盯着邱奕,“哎,大宝。”

“嗯?”邱奕看着窗外。

边南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压低声音逗了一句:“要不要给你介绍?”

“不用。”邱奕还是看着窗外,“你没看上的推给我啊?”

“你这人。”边南乐了,指着他。

“不要,”邱奕转过来看着他,“特别真诚,看我真诚的眼神。”

“是是是,特别真诚。”边南笑着说。

苗苗长什么样邱奕还真记不清了,要有机会见面再好好看看吧,不算那些因为不记得名字被随便编了代号的姑娘,边南手机联系人里用昵称的除了大宝小卷毛就只有苗苗了。

下午补课的是两个小姑娘,住在两个挨着的小区,所以邱奕把她俩安排在同一天里,这边补完了走十分钟就能到另一家了。

跟上午那家不同,小姑娘的父母都在家,听说边南也是准备要给人补课的,很热情地拿出水果和点心招待他坐下了。

然后接下去就难受了,小姑娘父母对女儿的学习太紧张,补个课都要盯着,于是两个小时的补课时间里,都是边南加小姑娘父母三人围坐在小姑娘和邱奕身边。

边南坐在那儿跟坐碎玻璃碴儿上一样痛苦,只能专心地盯着邱奕。

让他意外的是邱奕相当放松,给小姑娘讲课的状态跟上午没什么区别,边南非常佩服,要换了他,被人爹妈这么一边一个地盯着两小时,估计舌头都捋不直了。

第二家的小姑娘也差不多,热情的妈妈每十分钟出现一次,端茶送水的每次都要往邱奕脸上盯一会儿,边南在一边坐着玻璃碴儿,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生怕人家觉得他不是好人。

补完课走出小区的时候边南狠狠地挥着胳膊活动了一下:“太受罪了,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两家是这样的。”

“小姑娘嘛,人父母紧张点儿不是很正常吗?”邱奕拍拍他的背。

“干吗,怕你勾引小姑娘啊?”边南愣了愣,接着就笑了起来,“不过你这种性格长相还真挺吸引小姑娘的!”

邱奕笑着往两边看了看,没说话。

“可惜了啊。”边南啧了一声,“这么一个大好的帅哥。”

“缺心眼儿。”邱奕乐了。

“唉,”边南伸了个懒腰,“我的腰都僵了!”

元旦三天假边南一次没落地跟着邱奕参加了所有的补课活动,三天下来,感觉比平时上课还痛苦,听着邱奕耐心地一遍遍给学生讲题,然后晚上还得赶着去饭店上班,他都不知道是心疼还是佩服,以前没有直观感受过,现在才算体会了一次邱奕忙碌的生活。

自己跟他对比一下,过得简直无比腐败。

年前邱奕一直挺忙,要考试,还有个什么证也要考,他俩见面的时间少了不少,见面大多也是在“好无聊”,邱奕一边看书一边跟他聊天儿。

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等醒了的时候邱奕还在看书。

“我怎么这么闲呢?”边南皱皱眉,“你说我要不要也找个地儿打工?”

“马上过年了打什么工。”邱奕喝了口咖啡,“你要真觉得闲,我给你指条明路。”

“指。”边南坐起来。

“你跟你们教练说说,让他先带你去展飞转转,就说你现在有时间就可以去帮忙了。”邱奕说,“寒假也可以去看看。”

“嗯?还没开始实习呢。”边南愣了愣。

“你是不是打算去那儿实习啊?”邱奕笑笑。

“是啊,我还想能留下呢。”边南说。

“那就先表现表现呗,熟悉一下环境,看看你是跟哪个教练,积极点儿给人留个好印象总没错,到时又不止你一个实习生,对不对?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有道理。”边南想了想,“有道理,我下午就跟老蒋说说。”

“嗯,要想干就好好干,展飞多少人想去呢,你就多用点儿心。”邱奕把书收拾好,“你要在那儿待不住,就得去跟着边皓了。”

“哎,我不去。”边南啧了一声。

“那你现在就没退路了,必须干好。”邱奕说。

“嗯。”边南点点头,想想又凑到邱奕身边,“哎大宝,我感觉你跟我爸似的,我爸都没跟我说过这些。”

“那叫一声儿呗。”邱奕乐了。

“美得你!”边南瞪了他一眼。

边南找老蒋说这事儿的时候,老蒋挺意外,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太阳打西南边儿出来的吧?边南居然会主动提这样的要求?”

“男大十八变嘛。”边南嘿嘿笑了两声。

“行,我跟人说说,过两天先带你过去玩玩。”老蒋拍了拍他的肩,“我跟你爸通过电话,他不看好你去展飞,你是不是跟他较劲呢?”

“不是。”边南抓抓头,“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不是吗,就想做好了。”

“突然这么成熟有点儿不适应。”老蒋笑着说,“等我电话吧。”

老蒋虽然训练的时候惨无人道,但对他们这帮学生还是很上心的,没两天就替他联系好了,周末带他过去转转。

“一会儿我就跟老蒋过去了,怎么我有点儿紧张啊,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十几年都没怎么紧张过。”边南等老蒋的时候给邱奕打了个电话,“怎么去个俱乐部转转会紧张?”

“大概是你这辈子到现在都没干过正事儿。”邱奕说。

“放屁。”边南骂了一句,“你都不安慰一下我吗?”

邱奕乐了:“安慰什么啊?都不知道你紧张什么。你知道吗,你这人,不用说话,穿着运动服,手一拿上拍子,整个人就不一样了,特有范儿。”

“是吗?”边南笑了,“那我就放心了,就怕到时碰不到拍子。”

“唉!”邱奕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系鞋带的时候把智商落鞋上了啊,我就是说你往那种气氛里一站,不用说话都很像那么回事儿了……”

“懂了懂了。”边南啧了一声,“邱大宝你真损。”

“去吧,完事儿了给我电话。”邱奕说。

“好。”边南提高声音给自己打了打气,“看我的厉害!”

邱奕在那边笑了好半天。

老蒋开着车带着他去了展飞,一路交代了他不少,这教练姓石,是他哥们儿,以前打比赛的时候成绩特别好,后来因为肩受了伤才退了当教练的,跟着他少说话多干活就行,他让你往东你就往东,让你往西你就往西,西南西北都不行……

边南看着车窗外,越听越没底儿了,他忍不住打断了老蒋:“您别说了,您就说你可怕还是他可怕吧。”

老蒋皱着眉想了半天:“他比我还是温柔点儿的。”

“那就行。”边南打了个响指,“跟你这儿我都扛住了,他那儿不会有问题。”

车刚到俱乐部门口的时候,老蒋就指了指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就是他了。”

边南下车了之后看了看,俩人,一个穿着套运动服,一个穿着牛仔裤,应该是穿运动服那个。

“人我带来了。”老蒋过去跟穿运动服的打了个招呼。

“石教练。”边南很规矩地问了个好,运动服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个石教练看着三十来岁,脸上略微有点儿冷,对老蒋笑完转过脸看他的时候笑容就没了。

“我晚上忙完了给你电话吧。”石教练跟身边的人说。

“行。”那人转过身正要走,往边南这边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边南啊?”

边南愣了愣,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这人是谁。

他挺吃惊,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这人又转头看着石教练,指了指他:“这是你等的实习生啊?”

“嗯。”石教练看了边南一眼,“你俩认识?”

“算……认识吧。”边南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尽管他费了点劲儿才认出这是好无聊的老板,但跟邱奕经常去那儿猫着,也能算是认识了,只是对于老板知道他名字有些意外。

“这是我侄子。”老板边说边挥了挥手,往台阶下走去,“你照应着点儿吧。”

石教练没说话,转身进了训练馆。

边南看不明白石教练和老板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于是也没敢多说话,跟着老蒋走了进去。

展飞的场地很大,比体校的球场要高档得多,边南看着在球场里挥着球拍的人,莫名其妙地有点儿手痒痒,想跟着上去打几拍。

石教练把老蒋和他带到了后面的办公室里,老蒋把边南的情况介绍了一下之后,跟石教练又闲扯了几句,然后拍拍边南的肩:“那你就跟着石教练吧,我回去了。”

“哦。”边南应了一声。

看着老蒋离开的背影,他有点儿想扑上去喊一声大哥你把我带走吧……石教练那张看着比老蒋严肃不知道多少倍的脸让他觉得压力巨大。

“我先带你转转吧,”石教练看了看表,“先熟练一下环境。”

“好的。”边南点点头,“麻烦您了。”

“没事儿。”石教练带着他出了办公室,“你现在也不是正式实习,不用太紧张。”

“我……”边南有点儿不好意思,抓了抓头,“是有点儿紧张。”

“你们蒋教练说你脸皮挺厚的,”石教练回头看了他一眼,“还会紧张啊?”

“得看……环境。”边南对于老蒋会这么跟人介绍自己有点儿无语,“我现在脸皮挺薄的,熟悉了之后大概能厚点儿……”

“这边是私人场地,会员专用,有一对一的教练。”石教练指了指办公室外面的几个场子,“你跟杨旭很熟吗?”

石教练的话题转得太快,边南还在消化前一句,半天才反应过来后一句跟前一句没什么联系:“杨旭?杨旭是谁?”

“你……叔。”石教练看了他一眼,带着他穿过走廊,指着另一边的场地,“这边场地比较多,都是公开的,也有固定的训练班。”

“哦。”边南被石教练这种每句话带俩内容的说话方式弄得有点儿晕,“我叔?”

“你实习的时候不直接跟着我,我会安排教练带你,主要是在这边的训练班,工作比较累,不过想学东西就别怕累。”石教练说,“好无聊的老板叫杨旭。”

“啊……嗯。”边南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不过他还是到这会儿才知道好无聊的老板叫杨旭,他一直默认老板叫无聊,“我经常去他那儿喝咖啡。”

“我就知道,逮谁都说是他侄子。”石教练挺鄙视地说了一句,这回好歹是没再俩话题混着说了。

“石哥。”有人经过,跟石教练打了个招呼,“今天没课啊?”

“晚点儿的,带实习的先转转。”石教练笑了笑。

“哟,”那人停下了脚步,看了边南一眼,“亲自带着转啊,规格挺高啊。”

边南冲那人笑了笑,看来石教练平时不会带着实习生熟悉环境,这面子不知道是给老蒋还是杨旭的。

“打算安排给顾玮的,他没在,我就先带着转了。”石教练说完带着边南走到了场地边上,“顾玮负责两个训练班,挺忙的,正好前段儿走了个助理,你顶上先干着。”

“嗯。”边南看着场地里正训练的人,不少人动作什么的还挺专业,看着是练了不短时间了。

“你今天就自己转转,一会儿我拿点儿资料给你先看看。”石教练说,“明天周末,你有空都过来吧,具体要做什么顾玮会跟你说,平时你有空就过来,没时间就周末来吧,周末人多,来帮着点儿也算熟悉工作了。”

“好的。”边南点点头,一不小心周末就这么没了,虽然周末也没什么事儿干,但猛地还有点儿舍不得。

石教练又带着他把所有的场地和办公室都转了一圈儿,然后回办公室拿了资料给他:“实习一般都会安排到分部去,老蒋说你专业素质不错,脸皮还厚,所以我让你就在总部这边儿了,好好珍惜机会。”

“谢谢石教练。”边南赶紧接过资料,脸皮厚到底算个什么优点,跟实习又有什么关系他实在有点儿想不明白,不过展飞几个分部都在城郊,要让他去分部他还真挺难跑的,于是又补了一句,“谢谢。”

“叫石哥吧,石教练太正式了听着有点儿不习惯。”石教练说,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的,石哥。”边南接过名片看了看,名片印得很简单:展飞网球俱乐部,石江。

基本的事项都交代完之后,边南出了石江的办公室,溜达到了网球场边上,找了个长凳坐下,翻开资料开始看。

资料都是展飞的介绍,历史、成绩、业务范围之类的,没看两行边南就有点儿犯困,这么些年他连课本上的字儿都没怎么认真看过。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会儿邱奕应该下课了,他把电话打了过去。

“怎么样?”邱奕电话接得很快。

“哎我这边还没响呢你就接了。”边南一听到邱奕的声音,心里一阵踏实,“是不是玩手机呢?”

“正在给你发短信呢。”邱奕笑了笑,“你这是在干活儿呢还是已经完事儿了?”

“今天没什么事儿,就是熟悉一下,周末我得过来,给安排了个助理先干着……哎跟你说个事儿,你猜我今天过来碰上谁了?”

“边皓。”邱奕想也没想就说。

“你烦不烦!”边南乐了,“要真是他,我得郁闷死,我跟你说,碰上好无聊的那个无聊老板了。”

“他?”邱奕挺意外,“就他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儿是去打网球的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认识石教练,就老蒋给我介绍的那个特牛的教练。”边南啧了一声,“就是不知道他俩熟不熟。”

“改天去问问不就行了,”邱奕想了想,“要是熟的话,没准儿能帮上点儿。”

“算了吧,感觉他那人每天都跟没睡醒似的靠不住。”边南笑了笑,“今儿还跟人说我是他侄子,结果人说你认识杨旭吗?我连杨旭是谁都不知道……”

邱奕笑了半天:“他叫杨旭啊,不叫柳絮吗?”

“不过他居然知道我名字,是不是挺神奇的?”边南拿着资料在腿上一下下拍着,看着场地里一个年轻男人正对着发球机狠狠地扣球,力量挺足,但没扣几个动作就变形了,他还全然不觉潇洒地挥着胳膊。

“那我要去问问他知不知道我叫什么。”邱奕也啧了一声。

“你叫邱大宝。”边南乐了,看着还在扣球的那人有点儿浑身难受,“哎,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跟那哥们儿说一声,这姿势太别扭了。”

“你完事儿了给我电话吧。”邱奕说,“今儿晚上我休息不用去饭店,你过来吃饭吧?”

“好,我要吃蛋炒饭。”边南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哎,哥们儿。”他挂了电话,又看了两分钟,站起来走到球场边喊了一声,“用上肩部力量!”

打球的那位又扣了两个球,才慢吞吞地回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一脸不爽地问了一句:“你谁啊?”

这人转过脸来之后,边南才看清,这人跟他年纪差不多,留着挺傻的小胡子。

边南笑了笑:“你一开始打得挺好的,几拍下来就只用胳膊……”

“我问你谁啊?”这人打断了他的话,又皱着眉问了一句。

“我……就路过的。”边南看出这人很不爽,于是转身打算走开得了。

“路过的你张嘴就说啊。”这人在网子上拍了一巴掌,“来来来,要不你给我示范两下?看看你有多牛。”

边南回过头看着他,说实话,在体校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抛开打架不错,就只说网球,也没人怀疑他的技术。

猛地被这么个技术动作四五拍就变形的陌生人拽了吧唧一说,他挺上火的,但还是压了压,没答话,拿了资料准备走开。

“跑什么啊,没本事就别瞎指挥人。”那人在身后追了一句,这话说得挺大声,隔壁场子练着的几个人和教练都看了过来。

边南停下了,背对着那人站了两秒钟,把手里的资料扔回了椅子上,转身走到了网子边上:“怎么示范?”

“我怎么打的你怎么打呗,不敢?”那人指了指发球机,一脸不屑。

边南没说话,绕到旁边走进了场子里:“拍子我用用。”

那人把拍子扔给了他,边南接过拍子,拿在手里转了转,拍子不错,不过这人的技术跟拍子不在一个档次。

他站到了场地中间,那人打开了发球机,一个球斜着往这边半场飞了过来。

是正手,这是边南强项,他退了两步,身体向后一仰,跳起来挥拍把球打了回去。

靠在网边的那小子抱着胳膊盯着他。

第二个球角度有点刁,反手,角度很大。

边南在跨步过去的同时看到了那人脚边放着的一个空饮料罐子,他在这一瞬间找到了掩饰自己反手弱点的方法。

他用一拍力度并不强的反手削球,准确地击中了那个罐子。

罐子弹了一下,旋转着弹进了场地里。

接下去的六个发球,边南有三次把球回到了罐子上,罐子在场地里叮铃当啷地被砸扁了。

一眼扫到那人挺难看的脸色,再看到场地外面站着的几个不知道是学员还是教练的人,边南突然从嘚瑟中回过神来,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儿嘚瑟过头了。

于是他停了手,把拍子递回给了那个人。

“新来的实习生?”那人眯缝了一下眼睛。

“……是。”边南有点儿不踏实,点了点头就快步走出了场地。

“你还没说我的技术问题呢。”那人在身后说。

边南回过头,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挑衅还是真的在问,犹豫了两秒钟之后,他还是回答了:“你力量挺好的,就是几拍过后就没用肩背力量了。”

“受教了。”那人冷笑了一下。

边南没说话,低头从看热闹的几个人中间穿过,往椅子那边走过去。

他觉得自己今天这事儿干得有点儿傻了。

伸手刚要拿资料闪人的时候,边南看到了站在椅子后面花坛旁边的石江。

“石教练,我……手痒痒就……”边南顿时有些尴尬,刚才那幕没准儿已经被石江看到了,不知道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

“打得挺狡猾。”石江说,“反手力量明显不如正手啊。”

“嗯,我们蒋教练每次训练都得念叨我半天。”边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老蒋说过,石江之前打网球的成绩很好,受了伤才没再继续的,自己那点小伎俩估计一眼就被看穿了。

“为什么不继续打球了?”石江问。

这个问题边南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感觉跟面试似的,他盯着手里的资料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兴趣不够,觉得打下去也出不了好成绩了。”

“哦。”石江应了一声,没说别的,“资料你拿回去看吧,明天过来就行。”

“好的,”边南一听说自己可以先走了,顿时松了口气,又试着问了一句,“石教练,刚那人……是训练班的吗?”

“那个啊,”石江往场地那边看了一眼,“那是罗总家二公子。”

“我觉得我完蛋了。”边南在胡同口碰到正在等他的邱奕时,有些郁闷地说。

“怎么了?”邱奕递给他一个棒棒糖。

“哪儿来的啊?”边南看了看,草莓味儿的,他把棒棒糖放到嘴里叼着。

“给你和二宝准备的。”邱奕看着他,“我有空在这儿等二宝的时候都给他准备一点儿小零食什么的。”

边南乐了:“怎么总把我和二宝放在一个层次啊?”

“你俩差不多,二宝在学校碰上什么事儿回来就跟我说,哥哥我完蛋了。”邱奕笑着说,“你这实习就几个小时呢,回来也喊完蛋了。”

“你大爷!”边南推了他一把,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咔咔的,“我今儿真的可能完蛋了,我跟傻子似的跟人嘚瑟球技呢,结果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邱奕笑了笑:“是谁都没事儿啊,你不助理吗?帮着教学不很正常吗?”

“问题是我还没开始呢,人也不是跟着安排带我的那个教练的。”边南皱着眉,“人就不是学员,是展飞老总的儿子。”

“哎哟!”邱奕笑了起来,“怎么嘚瑟的?”

边南挺郁闷地把自己潇洒打罐子的事简单说了:“石江也看见了,会不会对我印象不好啊?”

“没什么可担心的。”邱奕想了想,“你顶多是方式有点儿问题,也没什么别的毛病,石江不也没说什么吗?”

“就有点儿不踏实,我这刚去第一天……”边南皱着眉。

“问题不大,别不踏实。”邱奕搂了搂他的肩,推着他往胡同里走,“不过你这情绪总压不住的毛病得改改,要不以后没准儿还会吃亏。”

“嗯。”边南闷着声音。

“给你做蛋炒饭。”邱奕说,“吃完就没事儿了。”

“你逗小孩儿呢吗?”边南笑了,其实邱奕也没说什么,但就这么几句话却让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回到邱奕家,邱奕就进厨房忙着去了,边南进了屋。

邱彦因为马上期末考了,在屋里一本正经地复习,他感冒还没好,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埋头写作业,边南也没吵他,回到客厅跟邱爸爸聊天儿。

“叔,您这几天总咳嗽。”边南给邱爸爸倒了杯热水,“是不是晚上踢被子着凉了啊?”

“我想踢被子可不容易,我只能是掀被子。”邱爸爸乐了,慢慢喝了口水。

“哎!”边南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说顺嘴了。”

“都差不多嘛。”邱爸爸拍拍他,“听邱奕说,你过年想上我家蹭饭?”

“让吗?”边南笑着凑到邱爸爸身边,“我家太没意思了,我过来蹭个饭,顺便帮忙干活。”

“想来就来呗,反正我家过年就仨人,你来了还能热闹点儿。”邱爸爸喝着水,“你不是三十儿过来吧?”

“不,我三十儿在家,后面我来蹭。”边南嘿嘿笑了两声。

“这还成,三十儿还是得在家陪陪父母,要不你爸多难受。”邱爸爸咳嗽着说。

“我家吧,主要是……气氛有点儿那什么。”边南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我就喜欢您家这样的,轻松。”

“现在这儿跟你第二个家也差不多了。”邱爸爸笑着说,“见天儿上我家报到来,跟多了个儿子似的。”

“这不挺好吗?”边南拉了张凳子坐到旁边,邱爸爸这话让他心里有种微妙的愉悦感,就像是他和邱奕的关系猛一下拉近了很多,有点儿暖洋洋的,脑子里闪过对今后莫名其妙的某种期待,他忍不住往邱爸爸身边凑了凑,“要不我认您做干爹吧?”

邱爸爸愣了愣,接着就笑了起来,在他肩上拍了好几下,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邱奕的声音:“边南,来帮我打蛋。”

边南乐滋滋地跟着邱奕跑进了厨房,刚要伸手拿碗打蛋的时候,发现蛋都已经打好了。

“这不打好了吗?”边南有些茫然地看着邱奕。

邱奕没说话,把锅里提前煮好晾凉了的饭舀松。

“怎么了啊?”边南看着他的动作。

“边南,”邱奕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才转过头看着他,“跟我爸弄什么干爹干儿子的没问题,但你也……”

“啊?也什么?”边南这回是真迷茫了。

“你有跟我爸这么亲热的工夫,”邱奕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试着跟你爸沟通一下?”

“哎!”边南皱着眉,“你这什么意思啊?挺开心的时候说这些。”

邱奕没再出声,埋头把饭从锅里都舀了出来。

边南站在他身后愣了半天,最后轻声说:“我跟我爸……都十来年了也就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往他跟前儿一站,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邱奕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把锅放到了灶上,盯着锅,热了之后把油倒了进去。

“今儿这个蛋为什么蛋黄蛋清分开啊?”边南在他身后靠着墙问了一句。

“这么炒出来蛋嫩,也漂亮。”邱奕说。

“哦。”边南应了一声,“多费事儿啊。”

“平时就不分了,今儿不是你伪实习第一天还郁闷了吗?”邱奕把蛋清倒进锅里翻炒着,“给你弄好点儿。”

边南心里一暖,但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闷着声音开了口:“我其实见着你心情就挺好的了……不过现在被你败了心情,一个蛋炒饭收拾不回来了。”

“我怎么败了?”邱奕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就提醒你一下,没别的意思。”

“还需要别的意思吗?”边南觉得心里挺堵的,又不知道该怎么疏通,真想找个皮搋子往里通通,“就这一个意思就够我堵一阵儿的了,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吗你就提醒。”

邱奕没说话,很熟练地把蛋清炒好了,再把拌好了蛋黄的饭倒进了锅里,又炒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你爸对你……”

“他对我不差,因为他对我有愧,但他对阿姨和边皓边馨语都有愧,连带对我亲妈也有愧。”边南啧了一声,“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我的存在就是让人硌硬的,你觉得我还该做什么啊,我能做的不就是躲着点儿吗?”

“你就是什么都躲。”邱奕扒拉着锅里的饭。

边南突然有点儿烦躁,邱奕平静的话让他很不舒服,他往旁边的碗橱上拍了一巴掌:“没错我就是躲,你不也一样吗,你觉得自己把什么都压着埋着扛着就行了啊!”

邱奕没理他,闷头炒着饭,按部就班地加着佐料。

“邱奕,我挺佩服你的。”边南补了一句,转身往厨房门口走了过去,出去之前又停下脚步,“但现在我做不到你能做到的那些,我从小缩着躲着习惯了。”

边南走开之后,邱奕把火关小了,拿着铲子对着锅发了挺长时间的愣。

这是边南第一次冲他这样发火,估计是最近家里和工作都让他有压力,对于一个从小到大就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得过且过的人来说,本来就挺烦的,再被自己这么一说,可不得爆发吗?

邱奕轻轻叹了口气,感觉今天自己可能是有点儿急了。

他按边南的口味把蛋炒饭做好了,把另一个高压锅里已经煮好的排骨汤盛进了电火锅里,一会儿可以热着吃。

正要叫边南过来端菜的时候,邱彦跑进了厨房,有些兴奋地喊:“哥哥,做好了吗?”

“好了,你把炒饭端过去吧。”邱奕摸摸他的脑袋,“作业写完了?”

“早写完了,”邱彦端起两盘炒饭,“我是在复习呢。”

“真厉害,都会复习了啊。”邱奕笑笑,端着锅跟在他身后。

进屋的时候,边南从屋里出来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往厨房过去了。

端菜,拿碗筷,边南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始终没跟邱奕说过话。

邱彦因为有美味蛋炒饭,加上“复习”这个技能带来的成就感,吃饭的时候一直挺兴奋,话很多,一会儿跟爸爸说,一会儿又很得意地跟边南显摆,一顿饭净听他说了。

边南话少了不少,跟邱爸爸聊了会儿今天去实习的事儿,又配合着邱彦聊着,基本没太跟邱奕说话,蛋炒饭也没有得到他平时会有的热烈反响。

吃完饭边南烧了点儿热水,帮着邱彦把碗洗了。

在邱彦和邱爸爸还在客厅热火朝天聊天儿的时候,他进了里屋,站在门里看着邱奕。

邱奕犹豫了一下,站起来也进了屋。

“我先回学校了。”边南打开自己的包翻了翻石江给的资料,“这一大堆资料得看呢,明天还得去,带我的教练明天上班。”

“行吧。”邱奕看着他,“明天记着先别管闲事儿了,多看看别的助理是怎么干的。”

“嗯。”边南把包拉好,甩到背上背着,想了想又在椅子上坐下了,“邱奕。”

“怎么?”邱奕在他对面坐下。

“吃饭的时候我想了想,我之前的态度可能是有点儿冲动了。”边南看着他,“但是吧……我自己想想吧。”

邱奕靠到了椅背上,没有出声。

“我其实挺愿意听听你的意见,我这人不爱想事儿,想也想不明白。”边南说得有些艰难,“但是我也不是不能去试试……我还有句废话。”

邱奕抬起头看着他。

边南咬咬嘴唇:“我刚话说得冲,但也就那个意思,你别光说我,想想你自己,你已经够累的了,有些事儿为什么不放开点儿……”

“我爸一直觉得对不起我。”邱奕压低声音开了口,“他觉得家里所有的事他都帮不上忙,都压在我身上了,他觉得他是我的拖累,所以……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没有任何顾忌了,你是这意思吗?”

边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继续说下去,站起来往门口走了过去:“行吧,我知道了。”

邱奕坐着没动,听着边南在外面跟老爸说要回学校看资料先走了,再听着他跟邱彦逗了一会儿,最后听到他开门出去。

院子门打开又关上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边南之前坐的那张椅子发呆。

边南走的时候的那个眼神让他觉得很难受,无论他的本意是什么,无论他的表达方式是否准确,边南那种失望的眼神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从烟盒里拿了根烟,走出了房间。

“上哪儿啊?”老爸问了一句。

“外边儿待会儿。”邱奕拉开了房门。

“齁冷的跑外边儿干吗?”老爸推了推轮椅,“穿件衣服。”

“没事儿。”邱奕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风就大了起来,到现在更是刮得起劲,钻过院门缝隙的北风发出尖锐的嘶鸣,听着跟吹哨子似的。

邱奕就穿了件毛衣,点着烟的工夫,身上就被风给吹透了。

他蹲在水池边,看着叶子都已经落光,只剩下枯黄藤条的葡萄架。

一根烟没滋没味地抽完了,他蹲着发了半天愣,腿都有些发麻,身上也已经冻得发僵了,他才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这个时间边南应该已经到宿舍了,他拨了边南的号码。

听筒里的拨号音一直响到自动挂断,边南也没有接电话。

他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又拨了一次号,边南依旧没接电话。

邱奕叹了口气,坐到了水池沿儿上。

边南还是头一回这样,估计是真生气了。

邱奕咬了咬嘴唇,点开了短信。

对不起。

别生我气。

我只是……

我其实……

邱奕手冻得有些发僵了,反反复复地打上字又删掉,最后还是把内容全删了,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边南是在担心他,用他自己莽撞的直白的方式。

在意的人才会这样,才会因为一句话而生气。

说什么似乎都解不开眼前的这个结。

邱奕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样的自己让他心烦意乱。

“这玩意儿有什么可看的啊,不就展飞历史和教练介绍吗?”万飞凑到边南身边看了看,“你这都看了一晚上了,要不要这么用功啊……”

“嗯。”边南靠在椅子上,眼睛瞪着资料,应了一声。

“你这半小时都没翻页了。”万飞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看不进去要睡着了还是有事儿啊?”

“别烦我。”边南说。

“谁乐意烦你啊,你这样子我看着还烦呢。”万飞指了指他。

“那一边儿待着去。”边南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盯着面前的资料。

“你……”万飞皱着眉对着他研究了他一会儿,最后转身倒在了自己床上,“算了,你不想揍我的时候我再跟你说话吧。”

“谢谢。”边南说。

邱奕没有再打电话来,边南瞅了一眼扔在旁边的手机,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邱奕的。

他现在不想接电话,尤其不想接邱奕的电话,他感觉他要是接了,会在电话里跟邱奕吵起来。

但邱奕不再打过来了,他又有点儿失落,心里更堵了。

丫居然连个短信都不发!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其实他能理解邱奕。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能为别人做点什么,想为别人做点什么,也觉得也许别人也需要自己做点什么。

但却弄砸了。

资料他来来回回地翻了能有十来遍,到宿舍熄灯他也没看明白里面到底有什么内容。

胡乱洗漱完躺到床上的时候,他只能祈祷明天石江或者那个顾玮不要跟考试似的给他来个抽查。

闭上眼睛之前,他又拿起手机看了看,依然是只有三个未接,没有新增的未接,也没有短信。

边南把手机扔到床脚,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裹,闭上了眼睛。

睡觉!

周末的展飞比平时人稍微多了一些,不过因为展飞的训练班并不是报名交钱就能上的,所以场地上倒是不像别的网球俱乐部那么热闹。

石江没给边南具体的时间,他九点多到石江办公室门口时,石江也刚到。

“来得挺早啊。”石江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平时五点半就得起来跑步了,今儿这算很晚了。”边南嘿嘿笑了两声。

“顾玮应该已经来了,你等我一下。”石江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放到了桌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我一会儿带你过去……你吃早点了吗?”

“吃了。”边南点点头,其实他没吃,早上起来一想到昨天的事儿,再看到手机上依然没有变化的三个未接来电,他就什么胃口都没了。

“门口有家早点铺子不错,吃的挺全。”石江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了个饼咬了一口,“你以后要是没吃早点可以去那里吃。”

“嗯。”边南看清了他拿出来的是个老婆饼,顺嘴问了一句,“还卖老婆饼啊?”

“这个不是他家卖的。”石江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往办公室外面走过去,“来吧。”

边南看了一眼盒子,跟着他往外走:“这是……好无聊的老婆饼吧?”

“常客吗?”石江回过头,“连他家老婆饼都认识。”

“算是常客吧。”边南本来因为猜对了老婆饼的出处挺得意的,但一想到好无聊,就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邱奕,情绪顿时又摔了回去,“他家老婆饼芝麻特别多,很香。”

石江把他带到了昨天他潇洒打罐子的那个球场边上,今天罗家二少爷没在这儿玩发球机,一个教练模样的人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在场地里练球,有男有女。

“顾教练,”石江过去叫了一声,“出来一下。”

顾玮回头看了一眼,走出了球场:“石哥,这是新来的实习生?”

“嗯,边南。”石江点点头,“不过还不是正式实习,先来熟悉一下,周末过来帮帮你的忙。”

“平时不能来?”顾玮看了看边南。

“下学期就可以来了,期末考完了也可以来。”边南说,这个顾玮看着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圆头圆脑的,比起严肃的石江,显得十分和蔼可亲,边南稍微觉得放松了一些,“考完试就没什么事儿了。”

“那……行吧。”顾玮指了指球场上的几个人,“今天上午训练的就这几个,你跟着先看看。”

边南坐在场边的椅子上,看着顾玮给那几个人上课。

示范动作的时候,边南能看出顾玮的球打得一般,如果他俩来场比赛,他基本不会输。

不过看了一会儿边南就发现,这人能当教练不全是靠技术。

跟邱奕一样,顾玮给学员讲解的时候,表达很清楚,几句话就能把重点准确交代明白,学员很快就能听懂……

“小边,”顾玮给几个人讲完之后,冲他这边叫了一声,“你来给他们喂喂球,变化多一些。”

“好。”边南赶紧站起来,从自己球包里拿出了球拍,走了过去。

“这几个我带挺长时间了,不是新手。”顾玮说,“可以打狠点儿。”

“好的。”边南点点头,走到了场上。

对面站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看身体还挺健壮,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看到他之后,很自信地喊了一声:“全力打吧,没事儿!”

“哦。”边南拿了个球,拍了两下试了试手感,他今天没活动开,感觉身上有点儿发紧。

他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正要发球的时候,对面那哥们儿又喊了一声:“别紧张!是实习助教吧,放开了打!”

边南看了他一眼,把球抛向空中。

这一拍他本来没想用全力,但面对对方这么真诚的要求,他还是决定照做。

他在球落下时向后倾了倾,肩背同时发力,挥出一拍。

球在拍子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响,速度极快地飞向了对面场地。

对面那哥们儿追了两步,球孤单地弹出了界外。

“嘿!”他喊了一声,扭头往边南这边看了一眼,“再来。”

这回他发球,边南看出这人水平跟他的自信远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于是反手把球抽了回去,角度不刁,球速也降了下来。

“你这不行啊!”那人把球接了回来,力量还不错。

边南对于这种边打球还边嚷嚷的打球方式有点儿无奈,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被这人一激,又继续往下落了下去。

他跳起来狠狠地把这人打过来的球扣了回去,都没等对方移动,球已经压着底线边缘弹了出去。

“嘿!”那人又喊了一声。

嘿了几分钟之后,坐在一边的顾玮笑着开口了:“陈哥,人这是专业运动员级别的,你要老这么让人出全力,你可就真练不了了。”

“小朋友,”那个叫小陈的停下了,看着边南,半天才又说了一句,“你还是收着点儿吧。”

“好的。”边南点点头,“我叫边南。”

“来个七八分力。”小陈说,想想又改了口,“先五分吧,我试试。”

边南忍不住笑了:“这也太精确了,我尽量吧。”

按顾玮的要求陪学员练球,比在学校训练要轻松得多,几个学员也都是年轻人,性格都挺活泼,交流起来还算愉快。

没多长时间边南就跟几个人都混熟了,大概是因为注意力被转移,两个小时的训练结束之后,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挺牛啊。”顾玮笑着带他往更衣室走,“把我风头都抢了。”

“你让我抽他们的。”边南笑了笑,“我听你的啊。”

“挺好。”顾玮拍拍他的肩,“我跟你还挺对脾气,之前走那个助理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欠我钱了。”

“我会努力不欠你钱的。”边南乐了。

下午还有一个小班训练,边南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在更衣室里坐着,等着跟顾玮一块儿去吃饭。

顾玮洗个澡跟干工程似的半天都没洗完,边南看了看时间,习惯性地摸出了手机,拨了邱奕的电话。

拨号音响了之后边南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想要挂断的时候,那边邱奕已经接起了电话。

“喂?”听筒里传来邱奕有些沙哑的声音。

边南迅速地挂掉了电话,又莫名其妙有些紧张地把电话直接给关机了。

自己没头没脑地瞎替人使劲,还吵了一架,不够尴尬的。

但是……邱奕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感冒了?

“感冒啦,感冒喽,感冒哦……”邱彦踮着脚在厨房的小篮子里翻了一块生姜,一边哼哼着一边把姜洗了,放在砧板上拿起菜刀拍了几下,“感冒,感冒,感冒……”

“我感个冒你怎么这么高兴?”邱奕进了厨房,拿小锅接了点儿水,扔了块红糖进去,放到了灶上煮着。

想去拿过邱彦手里的菜刀时,邱彦有些着急地说:“我来弄我来弄我来我来我来。”

“行行行你来你来。”邱奕站到一边,“你弄完了该睡觉了。”

“大虎子今天为什么没过来玩啊?”邱彦把拍碎了的姜扔进锅里,拿了个勺在里边儿来回搅着。

“他……”邱奕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从中午边南打了个电话过来,听到他声音立马直接关机了之后,到现在都没再开机,“他开始实习了,周末都要上班,昨天不是说了吗?”

“哦。”邱彦低下头闷着声音说,“我忘记了。”

邱奕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那你明天还要去补课吗?”邱彦回过头看着他。

“要去。”邱奕揉了揉鼻子,“已经说好了,不好改时间了。”

“你传染给学生怎么办?”邱彦皱着眉说。

“哪那么容易传染。”邱奕笑了笑,“我离人家远点儿就行,你感冒这么些天也没过给我啊。”

“哦。”邱彦似乎有些郁闷,低头拿着勺一直在锅里搅着,不再说话。

邱奕知道他有些失望,如果自己周末请假不去补课,就可以在家陪着他了。

不过课能补还是要补的,饭店的活儿能去也得去,邱奕几乎没有因为生病耽误过打工,特别是马上要过年了,他答应了老叔要还一部分钱。

还完钱,基本就没有积蓄了,起码得把生活费折腾出来,还有杂七杂八的费用,过年要用钱,开学邱彦的学费,老爸的医药费……

邱奕扭头冲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拍了拍邱彦的肩:“好了,水开了,你去爸爸屋里睡觉,我喝了就睡了。”

“嗯。”邱彦放下了勺,回屋睡觉去了。

邱奕其实很少生病,他身体一直很好,一年到头感冒都难得有一次,这次在院儿里吹了半小时冷风就感冒了让他有点儿没想到。

而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病了,还真有点儿来势汹汹,他现在就觉得头昏脑涨的,思维都跟呼吸似的不连贯了。

药已经吃过,没什么效果,喝完姜糖水,他觉得脑袋很沉,身上有点儿发冷。

回到屋里的时候邱彦已经去老爸屋里睡下了,灯也关了,他轻手轻脚地从抽屉里找出了体温计,进了里屋。

夹着体温计在椅子上发了二十分钟呆,他把体温计拿了出来,看了一眼之后就皱着眉啧了一声,居然还真发烧了,38度3。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柜子里又翻了床小被子出来,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把两床被子都盖在了身上。

这一夜睡得有点儿难受,身上一直发冷,裹着被子还是觉得冷。

翻来覆去混身难受地折腾到后半夜,他才勉强有了点儿睡意,但又开始头痛了。

“要了命了。”邱奕挺了半天没扛住,掀了被子披了衣服跑到客厅里,翻了半天没有退烧药,于是拿了两片止疼药吃了。

回到床上躺下之后,身上又开始发冷,一直到天亮,他也没弄清这一夜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早上的补课时间是十点到十一点半,邱奕起床的时候,邱彦已经去胡同口把早点买回来了。

“今天冷吗?”邱奕觉得脑袋跟被劈开了又重新用钉子钉上了似的,说不上来是痛还是涨还是晕。

“冷啊。”邱彦扒到窗户上往外看了看,“爸爸说今天要下雪。”

“那你别出去瞎晃了,当心又感冒。”邱奕说。

“嗯。”邱彦点点头。

邱奕进了老爸屋里,老爸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过去拿了条毛毯盖到老爸腿上:“还咳吗?”

“没怎么咳了,上回开的那个药还挺管用的。”老爸看了看他,“你今天是不是得去趟医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就是鼻子堵,昨天没睡好。”邱奕把老爸从屋里推到了客厅的桌子边上,“用不着去医院,就感个冒而已。”

“你这不光是感冒吧。”老爸盯着他的脸,“是不是怕花钱?”

“你甭管了,我自己有数。”邱奕坐到老爸对面,拿了个油饼咬了一口,嘴里没滋没味儿的,他喝了口豆浆把这口油饼裹了下去,“你操心你自己就行,可不能再咳了。”

老爸看着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数,你就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也分种类。”邱奕笑了笑,“我就是特有数的那种。”

为了不让老爸再说什么,邱奕飞快地塞完早点,戴上口罩提前出了门。

天有点儿阴,风也刮得挺急,邱奕把外套拉链拉到头,帽子也扣得严严实实,跑进地铁站的时候,还是觉得脸上被风吹得生疼。

昨天晚上的那颗止疼片药效估计是过了,现在被冷风一激,再往地铁又闷又挤的车厢里一扎,头痛慢慢从太阳穴向脑后蔓延。

到学生家里时,邱奕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跟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弹着疼。

头痛的情况下还戴着口罩给人上课不怎么愉快,再加上本来就有些喘不上气儿。

学生的妈妈给他拿了颗布洛芬,吃了之后似乎疼得没那么厉害了,但脑袋还是闷得像被扣在咸菜缸里似的。

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回家做饭的时候连味觉都好像被清零了,菜和汤都做咸了。

“你这样怎么行?”老爸吃完饭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有些生气,“给老子看病去!”

邱奕觉得自己反应都迟钝了,老爸扔完筷子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嗯。”

看来是得去趟医院,这样子补完课晚上估计在饭店能难受死。

犹豫了半天,他最后打了个电话给下午要补课的学生,把时间改在了明天下午。

“你就不能少补一次?”老爸看着他有些无奈。

“明天下午那家跟这家离得挺近的,能来得及。”邱奕看了老爸一眼,“我下午去医院,估计打个针吃点药什么的明天就……”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老爸提高声音说了一句,顺手在桌上拍了一巴掌。

邱奕看着老爸没出声,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邱彦捧着碗去洗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不为什么,我就怕我在意的人过得不好。”

没等老爸说话,他转身进了里屋,把门关上了。

昨天没睡好,又昏昏沉沉地给人补了一上午课,邱奕进屋之后往床上一躺,就觉得全身酸疼发软,脑门往后都有点儿抽着疼。

他想出去找片安定,但又怕老爸看到了担心,于是裹了被子闭上眼睛,打算试着睡一觉。

在床上翻来翻去折腾了能有半个多小时,他也没有睡着,感冒没再加重,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头疼也没有缓解,呼吸困难,这感觉简直太销魂。

浑身难受地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邱彦在客厅里叫了一声:“小涛哥哥!”

邱奕愣了愣,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申涛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邱奕倒回枕头上,皱了皱眉。

“你爸给我打电话了。”申涛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脑门儿,转身把他放在一边的衣服扔到了床上,“穿衣服,去医院。”

“我爸给你打电话干吗?”邱奕坐了起来,拿过衣服套上,“我都说了下午去医院了。”

“他给边南打电话了说是关机,然后又给我打的。”申涛弯腰看了看他的脸,“你这脸色……有点儿吓人啊。”

邱奕穿好衣服下了床,头有点儿晕,他闭着眼睛靠在桌子上缓了缓才开口:“没事儿。”

申涛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了一句:“算了,先去医院,你烧得厉害。”

“别跟我爸说我发烧了。”邱奕说。

“嗯。”

申涛叫了辆出租,陪着邱奕到了医院。

重感冒,发烧,炎症,没什么悬念,医生开了单子让去吊瓶。

邱奕坐在注射室里,申涛跑着交费开药都弄完了,坐到了他身边,等着护士把针扎好之后,把手里的单子递到邱奕眼前,用手指弹了弹:“一百多差不多二百,后面还有,越怕花钱越拖就花得越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吗?”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邱奕盯着正一滴滴往下滴着的药水,说实话他真挺郁闷的,这一病,周末补课白补了。

“边南为什么关机了,你俩吵架了吗?”申涛问。

邱奕没说话,还是盯着药水。

“你肯定是跟他说什么了。”申涛也一块儿盯着药水。

“为什么就一定是我说什么了?”邱奕说。

申涛转头看了他一眼:“边南那人心思简单得很,要说了什么能让你俩这样的,只能是你。”

“是吗?”邱奕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还真是。”

“你说什么了?”申涛继续问。

“别在我生病难受的时候折腾我行吗?”邱奕看着他。

申涛没再说话,过了挺长时间才又低声说了一句:“给边南打个电话吧,何必呢,有个这样的朋友不容易。”

邱奕没出声。

“就……你跟边南吧,”申涛想了想,“你跟他说什么不能总按你自己的思维,他跟你生活的环境不同,无论什么事,他未必能理解你的想法,你……”

“说得好像你知道我跟他说什么了似的。”邱奕啧了一声。

“不知道也能想象嘛。”申涛靠在椅背上,“其实你跟他在一起以后,我都觉得你开朗了不少,以前没这么多话,也不笑。”

“嗯,所以我是挺愿意跟他在一块儿的。”邱奕捏了捏输液管。

“那你也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申涛伸了伸腿,“要换我,咱俩肯定不能吵起来,人和人不一样。”

邱奕没有再出声,沉默了很长时间,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申涛看着他,他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偏头看着申涛,申涛立马站了起来:“我上个厕所去。”

邱奕拿着手机想了半天,最后点开了电话本里大虎子的名字,发了一条短信:

边南,开机给我回电话。

边南从来没想过工作的事,实习当然也不会想。

现在还不算是开始实习,只是来帮忙顺便熟悉一下,但一个周末两天下来,他还是觉得挺累。

工作内容并不复杂,就是协助顾玮给学员上课,运动量跟训练没法比,但学员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有的正手弱,有的反手不行,有的力量不够,有的爱嘚瑟……顾玮会大致给他说一下学员情况,但实际操作起来依然很费神。

他得根据不同的学员的不同练习做出不一样的配合,两天下来,越干越觉得不轻松。

再加上还得跟不同的教练还有助理打交道,有时得帮顾玮跑个腿什么的,这些人光脸和名字他就记了半天,到现在也没记全。

偏偏这两天心里还乱得很,手机他一直没开机,不想开,也不敢。

那种自己一个人热火朝天地觉得自己有点儿用处了最后被人生生顶回来泼一脸辣椒水的感觉真不好受。

他也怕开了机之后手机依旧安静,或者一堆短信和未接里还是没有邱奕的名字,如果真那样,他才真是会沮丧到谷底去了。

这两天他总会习惯性地想到邱奕,碰上事儿就想摸手机打电话,听听邱奕的意见,让邱奕给出出主意什么的,哪怕只是听到邱奕的声音他也能踏实不少。

可现在,连着三次叫错一个脾气特别不怎么样的教练的名字,现在那人见了他连瞅都不带瞅一眼的了。

“哎,真是吃咸了瞎操心。”边南躺在宿舍床上,拿着手机小声骂了一句。

今天连晚饭都没心情吃,万飞给他带的鸡腿还放在保温盒里,要搁平时他早吃光了,这会儿却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万飞大概对他这个要死不活爱搭不理的状态绝望了,买了吃的放下之后,就跟宿舍几个人去网吧厮混了。

边南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宿舍里,躺床上翻来覆去的什么睡姿都让他觉得不舒服,又拿起手机瞪着。

捂在枕头上愣了几分钟,边南偏过头看了看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手机一连串地连震带响之后,边南在一堆未接和短信里看到了邱大宝的名字。

只有一条短信,却让他手指都有些发抖,犹豫了一下才点开了。

边南,开机给我回电话。

看到这句话时,边南几乎能想象出邱奕脸上的表情,带着让他安心的平静和……无奈。

他把这条短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拨了邱奕的号码。

电话那头响了好半天才有人接起了电话。

边南正满怀说不清的兴奋期待和忐忑刚要开口,那边传来了邱彦响亮的声音:“大虎子!”

“哎!”边南吓了一跳,莫名其妙有点儿不好意思,“二宝啊?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哥哥睡着啦,我就帮他接电话了。”邱彦开心地说,“大虎子你是刚下班了吗?”

“我啊?我早下班了,躺床上呢。”边南笑了笑,“你哥这么早就睡了?”

“嗯,打吊针回来吃了药就睡觉了。”邱彦似乎是跑进屋里看了一眼又跑出来了,“现在还在睡呢,我推了他一下他都没有醒。”

“那是睡沉了……等等,”边南从床上站了起来,“打吊针吃药?你哥怎么了?”

“感冒发烧了啊。”邱彦愣了愣,“你不知道啊?哥哥病了两天了。”

“……我不知道。”边南猛地想起来关机前听到的邱奕有些沙哑的声音,顿时急了,“发烧了?怎么会发烧这么严重?”

“我也不知道。”邱彦的声音有些郁闷,“小涛哥哥陪他去看病的。”

“我……现在过去。”边南穿上鞋,抓了外套就跑出了宿舍,“你一会儿给我开门,我打车过去,很快。”

“可是哥哥睡着了啊,我叫醒他吗?”邱彦问。

“别别别,别叫,让他睡,我就是……过去看看。”边南赶紧说。

跑出宿舍的时候,边南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风刮得挺急。

他拉好外套拉链,还好今天没门禁,要不这一出门就吹僵了,手脚都不利索,翻墙没准儿能摔了。

不过就这么跑出校门,他也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一直跑到路口,他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尽管知道邱奕现在没事,已经睡着了,但他还是一路催着司机。

他有点儿不明白,认识邱奕这么长时间,感觉邱奕身体相当好,就打架也能看出来,怎么会突然就病得这么严重?

累的?

还是……气的?

想到这个,边南啧了一声,谁让你丫也气我来着!活该!

啧完了他又扭头冲司机说了一声:“叔,您得开快点儿,我这急得都想上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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