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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作品: 鲁宾逊漂流记 |作者:英丹尼尔·笛福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28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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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1)

我腰间束一条晒干的小羊皮做的宽皮带,上面没有带扣,只用两根山羊皮条系着;两边有两个环子,却不是用来挂刀和短剑,而是挂了把小锯和一把斧子,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在我的肩膀上,斜挂着一条略窄的皮带,用同样的办法系着;皮带末端,在我的左胳膊下,挂着两个口袋,也由羊皮做成的,一个里面装着火药,另一个里面装着子弹。我背上背着筐,肩上扛着枪,我的头上是一把又丑又笨的大羊皮伞;除了我的枪,这把伞是我最重要的东西。至于我的脸,倒还没有一个黑白混血儿那样黑,如以为一个人生活在北纬九度注:该岛的位置在北纬九度二十二分。又根本不在意肤色如何,就肯定他一定被晒得很黑那就错了。至于我的胡子,我曾一度让它长到了九英寸左右,但由于我有足量的剪刀和剃刀,就把胡子剪短了,并把唇须修剪了一下,留成穆斯林那样的两撇大八字胡子,就像我在萨里见到的土耳其人一样;因为摩尔人倒不留这种胡子,仅有土其耳人才留。这副胡子,我虽然不敢讲长得可以挂上我的帽子,至少是又浓又大,若是让英国人见到,定会吓人一跳。?

其实,这都是随便谈谈的话。反正没有多少人见到我,我的外貌如何,都无所谓;所以我也不多讲了。我带着这幅尊容上路,一直出去五六天。我首先沿着海岸一直向我前次停船登山的地方走去。现在既然用不着照顾我的船,便从陆上抄了一个近路,走上上次登过的那个高岗。当我向我上回不得不绕道而行的那个岩石出没的岬角望去,出乎意料,只见海面又平又静,既无波澜,也无动静,也没有急流,同别的地方完全一样。?

我对于这种现象,简直莫名其妙,决心花些时间,看看它是否同退潮有关系。不久我就明白了它的奥秘,原来那急流是由西面退下来的潮水同沿岸某一条大河的倾泻汇合而成的。而且要看西方的风力大还是北面的风力大,来决定急流离岸的远近。等到傍晚,我重新爬到山上,这时正值退潮,我又分明看到了那股急流,不过,这回已离岸有一英里半远了,不像原来那样近了。所不同的是,我上次来时,恰好它流得离岸很近。所以我的船被冲走了;在其他时候,它是不会这样的。?

这次的观察使我确信,只要我能注意潮水的涨落,我一定可以毫不费劲地把我的船放到这边来。然而,当我想到将这计划付诸实践的时候,我就想到上次遇到的危险,不由地心惊胆颤,想都不敢想。相反,我作了另外一个决定,虽然很费劲,但比较保险,那就是再做一只独木船,这样我就可以在岛的两边各有一只。?

现在,在岛上,可以讲我已有了两个庄园了。一个是我的小小的寨子,或称之为帐篷,四面有墙,上面有岩石,后面还有山洞。我已把这洞扩大了好几部分,或者讲,已被我扩展为好几个洞,一一相接。其中最大且最干燥的一个洞,开了一扇门,门外就是我那寨子的坚壁之处。即是,在那堵墙与岩壁结合之处;这个大洞里放满了我说过的大陶罐,还有十四五只大筐子,每只筐子都有五六蒲式耳的容量,这些筐子里贮存着我的粮食,特别是那些谷物,它们有的是从庄稼头上割下的穗子,有的是已被搓下来的麦粒或谷粒。?

讲到我那道墙,原是由许多木桩做成的,后来都已长成树,又大又高,一点也看不出后面有人居住的痕迹。?

靠近我的住处,距岸较远的一片低地上。是我的两块庄稼地,我在这儿播种和耕耘,到时就在那里收获粮食;无论何时,如若我要更多的粮食,附近有同样适宜的土地可以增加。?

除了这里,我还有个乡间住所。现在在那儿也有了略具规模的种植园了,首先,对于我这称之为别墅的住处,我不断地加以修理,这就是说,我把那园的篱墙修得总是那么高,且老是把梯子放在墙里头。那些树起初不过是一些大木桩,现在则长得又粗又高了。我不停地修剪它们,希望它们长得枝叶繁茂,生机盎然,蔚然成荫;后来我果然如愿以偿。篱墙当中,总是支着我的帐篷;这帐篷是一块帆布构成的,由几根柱子撑着,永远不用修理或重搭。帐篷下面,我用我所杀死的野兽的皮和一些别的柔软材料做了一只睡榻,上面铺着我从船上的卧具中保留下来的一条毯子,还有一件很大的值夜衣作被盖,我每次因为离开老营地时,就到这别墅住。?

我的牧场同这个地方连在一起——山羊的圈地。我由于圈这块地,费了无数的辛苦,所以一心一意把它围得十分严密,免得山羊冲出去。我付出了无数的辛勤劳动,在篱笆外插满了大木桩,而且插得这样密,简直不像篱墙,几乎像一个栅栏。后来这些木桩和木桩之间,几乎连手都插不进去。后来这些木桩在第二个雨季中都长大了,圈子坚固得如同墙,甚至比墙还坚固。?

这些足以证明我并未偷懒,凡是可以令我生活舒适的事情,只要看来有必要,我都不辞劳苦地把它完成;因为我认为,在身边驯养一批牲畜,就等于替自己建一座肉厂、羊奶、羊油、和干酪的活宝库,无论我在岛上生活多少年——哪怕四十年——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同时,我又认为,我要想一伸手就抓住这山羊,就得把羊圈修得极严密,绝对不让它们乱跑,我把这个办法落实得这样彻底,后来那些木桩长大以后,我反而觉得它们种得太密了,不得不拔掉一些。?

在这里,我又培植了一些葡萄,我每年冬天贮藏的葡萄干,主要来源于它们。我照例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保藏起来,作为我食物中最好的,最可口的美味;真的,它们不仅好吃,而且能去病延年,养精提神。?

由于这地方正处于我的住处和我停船的中途,我每次到那边去的时候,总要在这里停留一下;因为我经常要去看看我的小船,整理整理上面的东西。有时,我也驾着它出去逛逛,可是再不敢去作冒险的航行,极少离开海岸几丈以外,因为深怕无意中被急流,大风,或其他意外的原因把我带走。?

不料,我现在生活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有一天,大概是正午的时候,我正要去看我的船,忽然在海边上,我发现一个人的赤脚脚印,清清楚楚地印在沙滩上。我几乎吓坏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像挨了一个晴天霹雳,又像是活见了鬼。我侧耳聆听,回头四顾,可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我跑上一个高地,向远处望去,又在海边上来回跑了几遍,可是一无所获,除了这一个,再也找不到别的脚印。我跑到脚印前面,看看有无别的脚印。看看它是不是我的幻觉,可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因为一点也不错,完完全全地一个人的脚印,脚趾头,脚后跟,样样俱全。至于它是怎样来的,我就不得而知,无从猜起。我像一个神智模糊,神经失常的人在胡思乱想,拔腿就往我的防御工地跑去,脚就像不沾地一样。我心中惊恐至极,走不到两三步就回头看一看,连远处的一丛小树,一个枯树干,我都误以为是一个人。以至于一路上我受惊的想象,使我看到各种各样的幻景,我的幻觉出现了多少怪诞陆离的想法,以及我的头脑产生了多少离奇古怪的妄想,那简直说也说不清。?

我一跑到我的城堡(我以后就这样称呼好了),马上就像有人在后面追着似的,一下子就进去了。至于我是按照原来的设计,用梯子爬进去的。还是从我那被称为门的岩洞里钻进去的,我自己也记不得了,甚至第二天早上还不想走,因为,我进这个藏身之所的时候,心中惊恐至极,就是一只兔子逃进它的草窝里去,一只狐狸钻进它的地穴里去,也没有我那么胆战心惊。?

我一夜都未合眼,离开我受惊的时间越远,我的疑惧反而越大,这种情况,未免有点反乎常理,尤其反乎一般处于恐惧心理中的生物的常态。原因是,对于这件事,我不断用一些大惊小怪的想法来恫吓自己。因此专门向坏处想,虽然我很久地离开了它,有的时候,我幻想着这一定是魔鬼在作祟,于是我的理智便随声附和地支持这个假定。我想,其它人类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呢?把他们载到岛上的船又在什么地方呢?别的脚印又在什么地方呢?一个人怎么能来到那里呢?但是另一方面,若说魔鬼在那地方变成人的样子,仅仅是为了留下一个脚印,那又未免毫无意义,因为它无法保证我一定看到。我认为魔鬼除了留下一个孤孤单单的脚印外,还可以找出很多办法来吓唬我,因为我是住在岛的另一头,他绝不会头脑简单到把一个记号留在我十有八九看不到的地方,而且把它留在沙上,只要一起大风,就会被海浪冲得一点不剩。这一切,看来都不能自圆其说,都不符合平日我们对魔鬼的看法,因为我们一向把魔鬼看成一个乖巧狡猾的家伙。?

许多这一类的事使我不得不承认,所有关于魔鬼的疑惧,都是无本之木。于是我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定是一些更危险的生物,也即讲,是对面大陆上的某些野人来同我作对,他们乘着独木船到岛上闲游,或者是碰到了急流,或者遇到了逆风偶尔来到这个岛上,上岸之后,因为不愿留在这个孤岛上,又回到海上去了。?

当这些想法在我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我起初心里倒很庆幸,觉得自己当时幸而没有在那边,也没有给他们见到我的小船,要是船让他们见到了,他一定会判定这岛上有居民,说不定要进一步寻找我。可是紧接着,我又往可怕的方面乱想起来,觉得他们已发现了我的小船,并且已发现有人在这岛上,又想,若是那样的话,他们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把我吃掉;就算他们找不到我,他们也会找到我的围墙,把我的谷物通通毁掉,劫走我所有的羊只,最后,我只好活活地饿死。?

恐惧的心理赶走了我所有的宗教上的希望;我以前由于亲受过上帝的好处而产生对上帝的信仰,现在一部分消失了,就仿佛他过去虽然曾用神迹赐给我饮食,现在却无力来保护他所赐给我的那些饮食,于是我责备自己偷懒,不肯多种一些粮食,只图能接得上下一年就算了,就如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让我享受不到地里的收获似的。这种自我责备,我觉得很有道理,因此,我决定今后一定要先屯积好两三年的粮食,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因为缺乏粮食而白白送掉性命。?

在上帝手中,人生是怎样一个千奇百怪的东西啊!在不同的环境中,人类的情感怎样变幻莫测啊!我们今天所爱的,往往是我们明天所恨的;我们今天所追求的,往往是我们明天所逃避的;我们今天所期望的,往往是我们明天所恐惧的,甚至是胆战心惊的。现在我本人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先前我最大的痛苦就是被人类社会所抛弃,形单影只,被无边的大海所包围,与人生隔绝,被贬入一种落寞的生活中,仿佛上天认定我不足与世人为伍,不值得与同类并存似的。我觉得,假如让我见到一个人类,那就不逊于让我死而复生,那就是上天所赐与我的最大的恩泽,仅仅免除我人间的罪恶,荣登天堂。而现在呢,只要一疑心到那可能见到的人类,我就全身发抖,只要看到一个人影,看到有人到岛上来的不声不响的痕迹,我就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人生的变化无常,就是如此。我惊恐甫定以后,对于这想法,产生了许多古怪离奇的想法。我觉得,我当前的生活,正是大智不仁的上帝替我安排的生活方式;我既然无法预知天意对我的最后目的何在,就应服从他的无上权威,因为我既是他创造出来的,他就有绝对权威按照他的的意图来支配我,处治我;我既然冒犯过他,他当然有法律权力以任何方式来惩罚我;我就应当对他的震怒采取逆来顺受的态度,因为我对他犯了罪。?

于是,我又想,既然公正而全能的上帝认为应这样来处罚我,他当然有能力拯救我,我的责任就是绝对地,毫无保留地服从他的意旨;同时,另一方面,我也有义务对他抱有希望,向他祈祷,不声不响地听从他的圣意的吩咐和指示。?

我花了许多时间在这些思索上,许多天,甚至许多星期,许多月,思索的结果,在我的身上产生了一个特殊的影响,不能不在这里提一下,那就是:有一天清早,当我躺在床上,满脑袋想着野人的出现对于我的威胁的时候,我心中觉得非常不安,这时候,我忽然想到《圣经》上的一句话:“在患难之日,求助我,我必救你,你也要荣耀我。”?

于是,我高高兴兴地从床上爬下来,不仅觉得心中欣慰了许多,而且好似得到指示和鼓励似的,诚心诚意地向上帝祈祷,恳求他的拯救。做完祈祷后,我拿起《圣经》打开,第一眼就看到下面的话“等候着主吧,壮着胆吧,他将使你心中充满力量;等待着主吧。”(注:语出《旧约全书诗篇》27章14节,但略有差别)这句经文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于是我满怀感激地放下《圣经》,心中不再感到担忧,至少当时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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