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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冲出了洗手间。
走廊里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他转头向那一头的舞厅看去，明亮的灯光从那道拱门后透了出来。——而他清楚地记得刚刚上来的时候那里是一片漆黑。
扬向那道门走过去。他感到手心出汗，湿腻腻地粘在p30的手柄上。“提奥？”他说。“是你在那里吗？”
没有回音。
好像是幻觉那样。他觉得有音乐声，若有若无地，从那道门后面冒出来。完全听不清，奇怪的是，他仿佛能感到乐符在那里流淌。
扬向前走去。
现在他看见了。四壁的烛形灯发出金黄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舞池。舞池的天花板上垂下来许多闪亮的，五颜六色的琉璃管，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状。中间是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正对着他的是高个子的提奥多·哈本道夫——他抬起眼睛来看向扬，对着他微微一笑。
“结束了。”他说。
他在他怀里那个人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即把手指伸向他耳后——扬感到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剧烈抖动起来，有一秒钟的时间，然后突然间一片黑暗。
“提奥！”扬紧张地叫了出来。
“灯就在你右手边上。看到那个红点了吗？打开它。”提奥沉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扬转过头，看到那个红色的小亮点。他伸过手去，在那上面摁了一下。雪亮的灯光从头顶直洒下来。
扬惊奇地看向四周。
“刚刚这里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说。“那些烛形灯呢？刚才我明明看到它们在墙壁上……还有那些亮晶晶的管道……”
“刚刚你看到的情况都是幻觉。”提奥说。“因为它对你的脑电波进行了直接的干预，让你看到那些画面。”他向扬举起了手里的东西。
扬向他走过去。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天，这是个什么鬼玩意？”
提奥手里的看起来有点像是个时装店里的塑料模特，一个雪白的，有脑袋有手脚的东西，不同的是那颗脑袋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画出来的头发，也没有凹凸的五官；它的四肢软绵绵的，像面条一样垂荡在空中。
“47世纪的智能机器人。型号wolken475t。”提奥说。“身体是用形体转换塑胶做的，包着一台v型电脑作为主控制器，外加一个两欧元硬币大小的微型发射器，能够发出五万德尔卡的集束电波……”
“五万什么？”扬迷茫地问。
“德尔卡。39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他将发现人工干预脑电波的基本原理，所以集束电波的单位以他的名字命名。——这个机器人发出的集束电波能够使方圆五十米之内的人脑活动受到影响。”
扬有点明白了。
“这么说，咱们之前想错了方向。不是什么会变形的外星人，它其实一直都是这么个形状，只不过咱们看到的是它设定的幻觉。”
“确切地说，其实不是‘它’在设定。具体设定形象的是你自己的大脑。这个机器人发出的电波干扰程序是让人看到具现了的性幻想。等于说你在意识中希望看到什么样的性伴侣，它就会让你 ‘看到’那个人。——当然实际上只有这么个没五官没毛发的东西，而它欺骗你的大脑，让你以为看到了最美妙的梦中情人。”提奥说。
“所以我们其实都在跟这么个东西胡搞？”扬说。“一个47世纪的充气娃娃？”
“是的。”提奥说。“47世纪g&klein出品，制作精良的家伙，品质一流。它能释放出最强烈的合成费洛蒙*，只需要一次呼吸就能令人情`欲满涨……肢体的关键部分是用最好的活性材料制作的，意味着它是有史以来最灵巧和出色的接吻专家，和性`爱能手。”他充满爱怜地拍了拍那东西的头。
扬□□了一声。“提奥，求求你别说了。我觉得我都要吐了。”
他用力抱住脑袋，然后突然放开。
“47世纪。它来我们这个时代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我还不清楚。不过我马上会跟时空管理局取得联系。4626年制造的情趣机器人根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这要么是个意外事故，要么就是有人在违规操作。”提奥说。“好在这是个非常安全的机器人。”
“安全！”扬几乎咆哮起来。“今天晚上它差不多把我的脑子搞成破布条了！”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提奥，现在你得告诉我……等等，”他忽然狐疑地说，“你怎么证明你现在是真的，不是它让我看到的幻像？”
“第一，这个机器人我已经关掉了——电源在它的头部左侧，人类的耳朵位置。它不可能再发出什么影响你脑电波的东西了。”提奥干巴巴地说。“第二，集束电波造成的幻影和真实景象是有区别的，如果你紧盯着物体的边缘看，会发现幻影比较不光滑，在逆光下会有轻度的叠影……这个很难用语言解释，下一次我们可以在基地里做下这方面的训练，我给你看一些图片。但那要在你通过时空局的理论考试之后。”
扬恶狠狠地看着他。
“好了，我相信你是真的提奥多·哈本道夫老大。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看到了多少？”他向他凑近过去，紧盯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在你上楼来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提奥平静地说：“我听到枪响，然后看到wolken475t从洗手间里冲出来，经过走廊逃向舞厅。”
扬咽了口唾沫。
“那个时候，它是什么形态？”
“在我眼中它恢复了本体。我想是因为修补枪伤后它进行了紧急自检，那个时候发射器是关闭的。”
扬吁了口气。
“那么，刚才我看到的那个人……我进来的时候，你怀里抱着的那家伙是谁？”
“一个幻象。”提奥说。“wolken475t知道我将要切断它的电源。它无法反击和挣脱我，因为它必须遵循机器人第一守则**；而它认为它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愿意就这么被关闭。于是它变出了那个幻象来……迷惑，或者是求饶。”
“那是个真的人吗？我说，那个幻象的原型，是一个真人，还是仅仅是，呃，你的性幻想？”
提奥凝视着他。有那么一瞬，扬觉得在他的老板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很不寻常的东西。
“我认为这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内，扬。”提奥慢吞吞地说。“我们正在工作时间，我是你的上级。
“……并且你还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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