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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大祭岭连续几年的大祭祀都是在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举行。
黎下曾试图委婉地劝说几位大长辈放弃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刚流露出一点点意思, 就被几位大长辈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车轮战教育, 说这是信仰,不是封建迷信,黎下乖乖认输。
今年, 在大祭祀的前一天, 他独自回到梨花坳,给院子里的树们吹了支口哨, 就化身重明鸟沉入神衣冢下,帮助呀烊和齐修贤凝聚魂魄。
等他出来,已经是一周后,怀江一见他, 就拿出手机给他看, 最近来电里前几十个号码都是九商市府秘书办和青河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张涛的。
怀江说:“这还没季濂的呢,他都是直接来找我, 企业家年会, 九商市府牵头举办的。
我回绝了市府秘书办, 他们那个李主任,就是当初陪同阿罗夫来农庄后赖着不走最后被我装小马车上送出去的那个李哲名,一天几十个电话,不成又请张涛帮忙说情, 我一直坚持你没时间,他不知怎么挖出了季濂是从市府出去的这条线, 又逼着季濂来找我。”
黎下笑着问:“他没找林县长?”
怀江说:“当然找了, 还有齐松行、齐敏之、齐长予、齐兰庭、王畅, 大祭岭在九商有点名气的一个没放过,可林图、齐敏之、齐松行几个人的嘴是他能说得过的吗?他见面交锋一个回合,知难而退,只捡这些说不过他的威逼利诱。”
黎下把手机还给怀江:“我不爱坐着听报告,不行你去吧。”
怀江不干:“我也不爱听人族的报告,又臭又长。”
黎下慈祥规劝:“就几个小时,忍一下就过去了。”
他话音未落,怀江的电话又响了,是齐松行:“怀江,黎下还没回农庄?打他电话没人接。”
只要不涉及混沌神祇的话题,齐松行就不是外人,怀江无需请示就说:“他在我旁边,有事吗?”
黎下听见齐松行的话,才想起自己把手机落在神衣冢大梨树上了,他往神衣冢方向一伸手,手机飘进手里,他拿过怀江的电话:“松行哥。”
齐松行无奈道:“怀江跟你说企业家年会的事了吧?李哲名的老板今天通过我们校长找到我办公室,见面就一句:请一定帮个忙。”
李哲名的老板那就是九商市市长了,黎下看怀江:“至于吗?”
怀江摊手。
齐松行在对面苦笑:“听他的说法很至于。九大都一大批著名企业在九商开分部或总部直接迁到九商,其中绝大多数老板都只能守在你农庄大门口过个眼瘾,按咱们华厦国几万年形成的民风,这说明九商市府对外来投资者相当不友好,对市长和九商政府高层官员而言,这个问题相当致命。”
华厦国人情社会数万年,现在在公事上确实法制比较健全,但人情依然是社会关系中相当重要的组成部分,其他地方的著名景区,如果有大的投资者和名人到,当地领导一句话,专车接送专人陪同,景区洒扫相迎,风回农庄这个……
黎下有点想挠头。
齐松行说:“花迷,你给我个话,如果你真心一点不想去,我直接回绝他,咱不犯法,别说市长,总统来咱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如果你对年会还有点兴趣,只是不喜欢某些环节,那我跟他提出来,不同意咱就不去,如果他答应了,你就给人一个面子,不说这是咱们的父母官,多条朋友以后也多条路,对不对?”
黎下其实不抗拒和外人交流,他只是想想届时可能出现的某种情况头疼,他问齐松行:“我人不去,给年会捐点水果和糕点行不行?”
齐勉做的蛋糕现在也深得游客喜爱,和农庄出产的其他东西一样,日常供不应求。
齐松行好像没听清楚:“啊?”
怀江替黎下解释:“老板不喜欢坐那儿听报告看颁奖,觉得浪费青春。”
齐松行笑起来:“这好说,不参加这俩环节不就结了?”
萧知的声音凭空传来:“别让他们提前替你许诺什么,咱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绑架。”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齐松行那里,齐松行说:“放心,不会,那些企业家一直在联名提议,让把年会地点放在咱们农庄,苏冬市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他没权利向你提这种要求。
苏冬和李哲名说,花迷只要露个面,他们就能跟与会的老板们交待了,绝对不提额外的要求。”
黎下想起和林图聊天时的情形,知道做一方土地的父母官也不容易,决定去走一趟:“如果不用听报告,我和怀江一起去。”
和齐松行通话结束两个小时,怀江接到李哲名发来的年会流程,翻看一看:“三天?”
李哲名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年在九商投资的大企业太多,所以年会规模比较大,为了避免论坛发言和互动环节时间太长让大家疲惫,我们把发言和互动环节分成了两次,这样每次的论坛时间就比较合理了。
原本我们计划的是两天,你们这样的人都忙,聚一次不容易,好多老板提出来增加一点时间,让各位企业家能有更多机会增进了解,也增加彼此合作的机会。
正好三月山、后羿山和罗公祠景区联名提出请与会嘉宾到他们景区观光,我们电话征求了与会嘉宾的意见,他们中很多人表示,从小就向往九舟山系,可九舟山国家不允许进入,那看看九舟山系周边的风景也不错,所以我们又多加了一天。”
都已经答应去了,再反悔不合适,怀江也没傲慢到要求组委会修改流程,就点点头说:“好吧,只要不要求我们听报告就行,哎,最后这个赞助名单是怎么回事?”
李哲名说:“那是年会惯例,是第一届年会时嘉宾自己提出的,如果与会企业的产品年会期间能用得上,大家就主动赞助年会。”
黎下看长长的感谢名单:
感谢神女大酒店为年会嘉宾提供住宿。
感谢九商大酒店为年会提供礼堂及配套服务。
感谢森雅集团为年会提供酒类饮品。
感谢瑞安集团为年会提供用车服务
感谢……
他问怀江:“咱俩如果就扛着张嘴去是不是有点丢人?”
怀江说:“您肯去,对组委会来说就是最好的赞助,对与会嘉宾也一样。”
黎下挠了下脸颊:“我自觉脸没那么大呀。”
怀江说:“他们从未享受过的最美好的空气,难道不是最好的赞助?。”
重明生而吉祥,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所到之处,万物也都能增加福泽寿命,空气也会自然而然变得干净甜美,这次参会的人占大便宜了。
黎下说:“还是赞助点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吧。”
赞助美妙空气,听起来就很神棍,他经营的可是用科学技术改造的农庄,只是具体操作灵异了一点而已。
怀江想了想说:“一百斤水果,五百斤水?”
黎下看看与会嘉宾名单,男516人,女293人,按怀江说的,水果一人一两多点,苹果的话,高大壮糙汉子都未必够一口。
黎下说:“倒也不必这么小气。”
五分钟后,喜气洋洋的李哲名点开“怀大总管”的信息,捂着心口差点厥过去:我们农庄赞助年会水果3000斤,可选品种苹果、梨、山楂、花红、枣、草莓、葡萄、樱桃、冬桃、猕猴桃,具体选哪些请您拟算好发给我。还有大桶装饮用水5000公斤,做饭、炒菜可用。
李哲名花五分钟时间平息情绪,好了先给怀江回信息感谢,再给老板打电话报告好消息。
苏冬说:“这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李哲名说:“没有,刚收到怀总管的信息,我身边没其他人。”
苏冬说:“那就好,这个消息等年会当天再宣布,要不,要求参加的人得增加好几倍,咱们目前的准备兜不住。”
李哲名点头如捣蒜:“我明白,明白。”
一周后,九商市企业家年会在九商市中心九商大酒店开幕,与会企业家在礼堂门口签名时,每人收到一份新的年会流程图册,不少人在前往自己座位的途中,随手把图册放在了窗台或环绕礼堂一周的鲜花盆栽里。
第一个流程,九商市领导为大会致辞。
苏冬市长的讲话热情洋溢,但十分简短,三分钟不到,他除了感谢企业家们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光临年会,为九商的发展献计献策,还感谢了为年会提供赞助的企业,重点感谢本地几家企业的赞助,让本次年会的过程更加充实,更加丰富多彩,他本人十分感动。
下面许多大本营在外地的企业家听完有点犯嘀咕:还有这样的?外来投资商随便夸两句,跟冷漠的后爹后妈对待成绩从倒数第一升到倒数第二的学渣继子一样,一看就知道多敷衍;本地企业就是衷心地赞美,跟夸奖考了年级第一的蚌珠儿一样,简直不能更真情实感。
坐在第一排中间等着待会儿上台发言的李争薰嘴角轻扯,笑了一下。
李氏正航的大本营在丽都,他是有意来九商建立一个大型生产基地,所以让助理向年会组委会发出了讯号,然后得到了组委会的邀请,此刻他感觉有点好笑。
酸是绝对不可能的,李氏正航的新任掌舵人可没工夫计较把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他只是觉得这位市长脑回路清奇而已。
坐在李争薰左边的易卓然感觉到他的心情,无声地笑了一下。
姥姥的棋摊今天开张,黎下要见证老太太第二职业的辉煌开端,帮忙录影留念什么的,还要为舅妈六十岁的生日宴亲自拉菜单,忙。
怀江今天要和青龙镇跟郭氏村的代表协商租赁协议,还要应付几个在农庄大门外扎营多天,企图用“程门立雪”的精神感动农庄一众高层,以得到进入农庄拍外景机会的剧组制片主任和美术总监,还有几波不屈不挠地在农庄外围各种折腾的拍客,也忙。
所以,农庄赞助的水果和饮用水黎下请他帮忙先给带来了,此刻放在神女大酒店老板的办公室里,苏冬让九商警察局派了几十个警员在库房周围保护。
不怪苏冬大惊小怪,易卓然和林之煌几个都觉得,五千斤风回农庄的水果,真的值得冒险干一票。
别人发言的时候在下面讲小话不合适,易卓然把自己的年会流程图册打开,翻到最后的赞助页面,轻轻拍了下李争薰。
李争薰扭头:“?”
他比易卓然大三岁,是易卓然在首都大学时的学长,同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又都是华厦国富豪榜前十家族的继承人,两个人很快就认识了,友谊一直保持到现在。
易卓然手指指了下最后一行文字:自己看。
李争薰挑眉:什么意思?
紧跟着:嗯?风回农庄?
他扭头看易卓然:是,你昨天给我带水果的那个风回农庄?
易卓然瘪了一下嘴:你说呢?
李争薰深呼吸,拿起自己的图册,翻到赞助商那一页,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拿出一支签字笔在上面写:卓然,帮个忙,把我引见给风庄主。
丽都地处西南,是距离九商最远的一个大都,李争薰虽然和易卓然是朋友,但两个人都是日理万机的角色,大学毕业后很少见面,他和易卓然的关系虽然好,跟林之煌那群发小却不大一样,他们相互欣赏相互信任,却并不亲密。
林之煌可以赖在易家和易卓然的办公室好几天不走,吃喝跟在自己家差不多,李争薰和易卓然碰到一起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谈世界局势和集团发展相关话题,互相为对方生意上的难题出谋划策。
易卓然发现了新奇玩意,首先想起的是林之煌等几个发小,也就是俗话说的狐朋狗友,如果不是碰巧在那个时间段和李争薰遇到,可能那些玩意过时了他都想不起和李争薰说;但如果是和集团决策相关的事情自己拿不定主意,或者和父母意见相左,李争薰肯定会是他征求建议最重要的对象。
李争薰亦然,生意相关的大事上遇到问题,他会隔空几千里找易卓然诉说和寻求解决方案,吃喝玩乐时身边另有一群人相陪。
这样的相处方式注定了在风回农庄这件事上,易卓然不会想起主动向李争薰推荐,所以,李争薰之前对风回农庄的了解很有限。
他是昨天启程来九商之前,身边一个朋友怂恿他到了九商后去易卓然那里蹭吃蹭住,看网上的传言是真是假,那些朋友好决定要不要找人搞几个风回农庄的预约名额,他才在电话约易卓然见面时,开玩笑让易卓然请他吃风回农庄的水果和砂锅乱炖,没想到,易卓然昨晚上来赴约时,真的给他带了一小袋水果和砂锅乱炖,水果种类很多,苹果、樱桃、草莓、鲜枣、山楂,苹果只有一个,其他几样都是十来个,还有一个只比他拳头大点的西瓜,他一个人把所有东西都给吃完了,也被彻底震撼了。
网络时代,各种离谱的营销方式李争薰见多了,他听身边的朋友说起过风回农庄的东西多神奇,风景多漂亮,还有朋友建议他去风回农庄住几天,看能不能治好他的失眠和颈椎病,他都是一笑了之。
他知道易易家现在定居风回农庄,但他从来没想过跟易卓然要农庄的水果食材,更没有像林之煌那样死缠烂打要做客名额,并不是身为李氏正航继承人的骄傲让他开不了口,而是他压根就不相信网上那些说法,直到昨晚那一袋水果和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重塑了他对农庄的定义。
易卓然拿过他的笔在自己的画册上回答:好,他叫黎下,总管叫怀江,他们晚上过来参加酒会。
李争薰:禁忌话题
易卓然:黎下是母亲单身带大他尊重并热爱齐飞燕女士
李争薰:好特殊爱好
易卓然:没有 两人偏爱休闲风衣服
李争薰:会议结束去买帮我挑选?
易卓然:荣幸之至 ,如果成为农庄的座上客,包我10年午餐?
李争薰:10×10年
易卓然:这两本图册存档为证?
李争薰:陪你去司法院公证
易卓然:食言的人长成300斤胖子
李争薰莞尔:好
易卓然知道他不愿意太胖,在学校时,他每天十公里,1.84米的身高,体重从不允许超过75公斤。
两个人用纸笔说小话,把领导致辞的时间给消磨了过去,李争薰要上台演讲了,才放下笔。
三位领导致辞,一共用了二十来分钟,第二位领导在第三位讲话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拿着流程图册一脸惊吓地拿手指着给苏冬市长看。
听众席上几个人以为是流程图册印制过程出现了严重错误,悄悄打开图册看,其中两个注意到台上那人看的好像是最后一页,就直接翻了过去,然后……
李争薰演讲十五分钟,在热烈的掌声中下台,第二位上台的人大约说了二十分钟,坐在舞台后面喝茶的李哲名接到会场服务人员送来的一张稿纸,两面都密密麻麻写满了,上面的话只有一句话:我们一致认为,酒会和游园这类的场合更适合沟通和交流,建议把论坛发言时间缩减到四十分钟。
后面全部是签名。
李哲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盯着送联名信的服务员问:“嘉宾怎么知道风庄主只参加这两项活动?”
“陈姐告诉我的,她说是你们的人说的。”服务员一脸懵逼地解释,“刚才有个嘉宾指着图册上‘感谢风回农庄赞助水果和餐饮用水’那行字问我,是不是青河县那个风回农庄?风老板坐在哪儿?我告诉他九商就那一个风回农庄,风老板还没来,他和组委会说好了,不参加论坛环节,下午酒会才到。”
李哲名转身,看着一脸惶恐站在那里的小秘书:“是你告诉服务人员的?”
小秘书快哭了:“好像,好像是,一个服务员大姐看到那上面风回农庄的名字,问我风庄主是不是也要来,我当时急着接陈副秘的电话,好像随口说了一句。”
李哲名看了下时间,又看台下兴奋得无心听演讲的嘉宾,也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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