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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哈根没有童话

作品: 全世界我只想爱你 |作者:七微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7-21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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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在这里终结,

梦想从这里开始。

【无足轻重的约定】

忐忑,不安,紧张,昏眩,轻微恶心。

这一系列反常情绪自我登机那一刻开始便如影随形,而愈近目的地,愈加严重。

香港飞往哥本哈根的飞机在暗夜中缓缓穿过云层,我摁紧太阳穴,将整张脸挤压在玻璃窗上,机舱外浓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巨大轰隆声恨不得谋杀掉你的听觉。

扭身,颓丧地缩回座位上,揪住头发揉成乱糟糟一团。

“Hey,用这个试试?”

如果我没有看错,微弱灯光下呈现在我眼前的那团东西确实是一串佛珠,而它的主人,也就是我的邻座耿家乐同学正一脸关切一脸担忧外加一脸神圣地盯着我。

我的暴躁情绪立即上升一个指数。狠瞪他一眼,心想你大爷哟,姐姐又不当尼姑,数什么珠子!

可他不懂看眼色,附送解释,说,儿时我胆小,事事容易紧张不安,祖母信佛,她给我求来这串佛珠让我随身带着,并告诉我说,如果你内心紧张,就数珠子。这个方式真的很不错诶!

我翻白眼,这是香港人独特的思维吗?

我与耿家乐刚认识。他这人自来熟,才落座就拿出零食与我分享,后来见我心神不宁,以为是晕机,翻了好久的包找出一瓶极难闻的东西放我鼻端,直接加剧了我的恶心程度。又想方设法让我分心,用蹩脚的普通话讲很多冷笑话,这在我听来十分聒噪,我不搭理他,翻出一叠资料来看,意图很明显,希望他闭嘴。可这家伙在瞥见资料上的LOGO之后竟然惊呼起来,你也是NGOer(志愿者)?去哥本哈根是为世界气候大会?

他仿佛找到组织一般,激动得从电影《2012》,气温急升全球变暖,到马尔代夫一百年后海平面将消失的严峻环境问题,说得口水飞扬,说得我昏昏欲睡。并非我对他的话题没兴趣,正好相反,只是时间不对,此刻我所有心思都放在几小时之后将见到两年未见的诸辰身上。我紧张,我不安,我不知道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你好吗,还是我很想你。

“我叫家乐,耿家乐,香港人。你呢?”最后他以兴致勃勃的自我介绍结束话题,他偏头看我,耐心等我一句回答,我掩了掩面孔,很无奈地看着他,说:“家明,家辉,家乐,香港人特别恋家抑或词穷?真没特色!”他尴尬地笑,我闭上眼,不再理他。

飞机在凌晨三点抵达哥本哈根国际机场,我故意拖延到最后出舱,慢吞吞地取行李,慢悠悠地走出来,可当我在出口转了一圈之后,那种即将见到诸辰的忐忑立即被失望难过所取代。

异国他乡的凌晨,我被约定好接机的人放了鸽子。我没有订酒店,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我将行李丢在一旁,蹲在地上,笑了哭,哭了笑。

“Hey。”

抬头,又看见耿家乐。

跟耿家乐回旅馆的途中,他笑着问我,你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被欺负?被拐卖?劫财劫色?我心想,就你这样走哪儿都带一串佛珠的老好人,怕你什么呢!

如果他认识三年前的我,就不会这样问。

【回忆像鹅卵石上一朵青苔】

三年前,我十五岁,念高一,日子无聊而苍白。那年唯一值得书写的大事件,就是认识了诸辰。

“当时年少春衫薄,鲜衣怒马碧玉刀。”我的十五岁用这句诗来形容最恰如其分。披着青春叛逆年少痴狂的外衣,不将无聊苍白的日子弄得风生水起誓不罢休。

初次遇见诸辰时,我对他的印象坏透了,而他对我呢,更糟糕。

周末姐妹淘例行聚会,我们厌倦了网吧游戏、溜冰台球,全城的KTV基本上被光顾遍,兴趣缺缺。浩浩荡荡的七八号人蹲在师大校门口计算来往学生中情侣与单身的比列,无聊透顶。后来不知谁忽然提议说,我们来比谁将口香糖吐得更快更远。

如今想来,这个提议真的很欠揍。可在当时,我们兴致高昂,每人买来2包口香糖,八个人齐刷刷一字排开,那场面蔚为壮观,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同时也引出了学校里的环保社团,浩浩荡荡气势凶猛地朝我们涌过来,那时我们几个吐得正欢,站在我旁边的北北忽然尖叫一声,丢下一句“快跑”,人已溜得没影儿了。

那天活该我倒霉,碰上了诸辰。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执著的人,硬是追着我跑了三条街,还很没风度地在我身后大喊,小屁孩,给我站住!

那年他已升大二,十九岁。留着短发,身板瘦弱的我在他眼里就是一小破孩。我心里不服气,一边跑一边回头气喘吁吁地咒骂,你神经病呀,追着我不放!

最终还是被他捉住,我实在没有力气,口干舌燥,索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昂着头气势嚣张地冲诸辰大声嚷,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站在我面前大口喘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眉头蹙起,表情很难看。正当我得意地站起来转身打算离开时,他忽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臂,不管不顾地将我倒着往来时的方向拖。他力气很大,动作粗鲁,任凭我怎么咒骂与挣扎,他一概不理。

我被他拖回了我们比赛吐口香糖的位置,此刻那里有个人埋头用餐巾纸在拾地上的口香糖,一边四处在周围寻觅。

诸辰让他的同伴起身,然后将我推到前面,努了努嘴,冷冰冰地说,把所有的口香糖都捡起来。

不干!我叫起来,一边揉着被他勒红了的手臂,狠狠瞪他。

他挑眉,确定?

我昂起下巴,从鼻子里重哼一声。

僵持的片刻,他同伴走过来拍了拍诸辰的肩膀,说,算了,别跟一小丫头计较。又转向我,半是警告的语气说,请善待我们生活的环境。

原谅我的年少张狂加无知,我非但没有感激地就此打住,而是没好气地冲那人嘟囔,关你屁事!

话刚落,我的屁股就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痛意袭来,更要命的是,地上好几粒口香糖全部沾在了我的屁股上,我摸着裤子上黏黏糊糊令我胃里一阵阵翻滚的东西,望着纷纷围拢过来的行人充满探究与嘲弄的眼神,抬头怒视着将我一把摁在地上的罪魁祸首——诸辰,“哇”地一声,撒泼般地大哭了起来。

【那个唯一的理由是你,只是你】

因为气候大会,旅馆入住率爆满,耿家乐颓丧地偏头看着我,接待说这附近旅馆基本上客满。

我没做声,此刻疲惫得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我预想过千百种我与诸辰再次见面的情景,或许,他会如以前那般蹙眉骂我说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一个人跑出国,不怕你妈妈担心吗?或许,他会发觉我又长高了2CM,更瘦了,皮肤晒黑了。又或许……那么多个或许里,唯独没有想过,他会避而不见。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答应来接机呢?两个月前,经过层层选拔,我最终还是与香港乐施会授予的“I DO”特使失之交臂,也无缘近距离参与到在哥本哈根举办的联合国气候大会中。

那天诸辰在第一时间给我打国际长途,兴奋地问我,结果怎样?

我咬住嘴唇,久久没有出声。

他意会过来,安慰我说,桑笛没关系的,至少你努力过了不是吗?

那一刻我难过得想哭,是呀,我努力过了,那么那么努力,结果却还是失败。

过许久我才开口,轻说,诸辰,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去哥本哈根。一个人去。

他叫起来,你疯了!

我平静地说,没有,我只是想去看看你在邮件中给我描述的那个城市。

那通电话我们讲了很久,他试图说服我不要这么任性,可他比谁都清楚我的性格,固执起来任谁都无法拦得住。

我很想对他说,诸辰,美人鱼的传说与神奇的天文钟,华丽迷人的歌德式风采,世界最宜居城市……这些都构不成我迷恋哥本哈根的缘由,那个唯一的理由是你,只是你。就连我那么努力去角逐香港乐施会的选拨,想要获得“I DO”特使名额参加世界气候大会的缘由,也是因为你,我想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可以与你比肩并谈,那么我与你之间,也不会离得那么远。

可是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最后他叹口气说,真要来的话,订好机票告诉我时间,我接你。

可结果……他真狠心,将我丢在异国他乡的凌晨。

“Hey!”耿家乐使劲在我眼前挥手,我晃过神来,抬眼看他。

“我刚才的话你听到没有?”

“嗯?”

他翻个白眼,嘟囔:“我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共用一间房。”

耿家乐真的是老好人一枚,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床毛毯裹在身上,往窄小沙发上一趟,然后指着唯一的大床对我说,好好休息,早安。

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天空渐渐泛白,一丝丝微光从窗户照进来,房间很静,只有墙壁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不知疲倦地摆动。我睁着眼睛望天花板,恍惚得不知身在何处。

“睡不着吗?”耿家乐一跃从沙发上坐起,吓得我差点大叫。“或许是时差关系,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来聊天吧!”他不顾我的意见,拎起两包速溶咖啡就去小厨房里冲。

耿家乐很善谈,如我所料,他来哥本哈根纯粹为气候大会,他与我有着相同的身份——NGOer。他从十四岁开始便加入各种NGO组织,不仅仅热衷环保,各项公益活动他都有所涉猎,如今整整五年。他一脸遗憾地对我说,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落选香港乐施会的“I DO”特使称号选拔赛,后来我想,大概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他在说起这些时,脸上没有骄傲与炫耀的神色,有的仅仅是对我们生活着的地球愈加严重的气候与环境问题的担忧。有那么一瞬间,我看着他,恍惚以为看到三年前的诸辰。同样的认真与忧思。

【总有那么一件事,是人生的分水岭】

诸辰与他的同伴被我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住了,我指着他边哭边大声喊,你欺负我你欺负我!过往人群纷纷围拢过来,愈聚愈多,那年十五岁的我发育得极慢,男孩头,个头矮小,身板瘦弱,坐在地上看起来顶多十二岁的模样。围观者的指指点点令诸辰脸色变得铁青,最后他哼一句,气呼呼地扭身走了。

他同伴蹲在我面前,递给我一张餐巾纸,说,别哭了,诸辰不是故意使你难堪的,他这人平时都挺好,更不会对女生动手,唉,你今天触及了他的底线,只要一涉及环保问题,他就毫无人情可言。

我没理他,坐在地上半斜着身子看着裤子上那团恶心的口香糖,想伸手拿掉心里却止不住一阵阵反胃。那年我有严重的心里洁癖,就连下雨天鞋子上沾点泥巴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粘糊糊的口香糖!我在心里将诸辰咒诅了几百遍,我发誓,这个仇,一定要报回来!

我挖空心思找诸辰的茬,每天放学后与周末都跑到师大门口去蹲点,其实要打听到诸辰的班级与宿舍很容易,他是学校环保社团的领头人,举办过很多场大大小小的环保行动,在本城高校间小有名气。

我不主动找他,自有办法等他来找我。好哇,既然他那么热爱保护地球,我就搞破坏!那段时间我做了许多欠揍的事儿,能够想到的破坏方式统统付之行动,道德谴责对一个固执的白痴来讲,一点用都没有。

诸辰追着我跑过很多次,严厉谴责过、恶声恶气地骂过、扬起手恨不得拍死我却最终没有落下来,他抓狂地将我拎到他们社团的小办公室里,关上门,恶狠狠地瞪着我,你到底想怎样?

我挑着眉看他,道歉!如今想想,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挺无聊的,就为了一句道歉,而不惜大动干戈,变着花样与诸辰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话音一落,诸辰直接崩溃了,气得咬牙,你做错事还让我道歉!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堆碟片,然后蛮横地拽着我往外走。

我想,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始终都难以忘记那个下午带给我的震撼,除此之外,还有羞愧,自责,难过,感动等等这些情绪。

我想,我们每个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一个时刻,那么一件事,是我们成长的分水岭,是改变我们此后命运的关键。

而我的成长分水岭,甚至可以说,我生活变化的起点,是诸辰,是那个下午,是那个多媒体教室,是他手里那堆薄薄的却无比沉重的光碟。

在宽敞空荡的多媒体教室里,诸辰放给我看的,是他收集而来关于世界各地的一些严峻环境变化问题的纪录片,也有各环保组织参与的各项行动的影像资料,当我看到因为人类的破坏而引起的层出不穷的自然灾害带给我们的毁灭性灾难,当我看到那么多人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维护我们正生活着的家园时,我沉默了,头愈埋愈低,最后落荒而逃。

【天文钟的时间冲淡了关联】

哪怕彻夜不睡,耿家乐依旧神采奕奕,见我神色疲惫的打哈欠,他体贴的跑去将窗帘放下,让我上床躺一会,他洗漱完便出去逛了。

我依旧睡不着,爬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很幸运,竟然可以搜索到网络,犹豫了片刻,还是登陆了MSN,刚上线,便弹出好几条消息,全部来自诸辰,他说,桑笛,对不起,临时急需整理一份会议资料,当我赶去机场时,迟到了半个小时,怎么都找不到你的身影了。

真的很对不起,你现在在哪儿呢?

桑笛,见到留言请与我联络好吗?我很担心你。

看着那串电话号码,我杂乱的心思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是呀,诸辰永远是这样,没有什么比得过他的热爱,从前是,现在亦是。而这样的他,才是我所喜欢的他。我抄下那串号码飞速地奔下楼,却在提起电话的片刻犹豫了,气候大会在即,他应该是最忙碌的阶段,我怎么能让他分出时间与心情来照顾我呢?

挂掉听筒,转身对旅馆接待说,若有人退房请帮我预留。

耿家乐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披萨与饮料,见我心情好许多,便问,联系上要找的人了?

“嗯。”我点点头。

“男朋友?”他八卦地凑过来。

我埋头吃披萨,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与诸辰之间的关系。他从没说过喜欢我,更没有说过交往的话。这算什么呢?比朋友多,比恋人少?可我们之间连那点点暧昧的情愫都欠缺。

是我一直追着他跑,黏着他,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严词拒绝,我不得而知。

很多时候我安慰自己说,并不是他不喜欢我,只是他所有的热爱都放在了环保公益上了。我愿意等他,甚至愿意为了他而改变自己,把他的梦想变成自己的梦想。

耿家乐没有再追问,转口说,约了一个朋友在市政厅的钟楼见面,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迟疑的片刻,他又说,来哥本哈根,怎么可以不去膜拜一下钟楼的天文钟!更何况,那个朋友是这次气候大会的工作人员哦,绝对有话题!

曾听诸辰提起过位于市政厅钟楼上的天文钟,花费四十年心血、耗费巨资造成,机件复杂,制作精巧。它不仅走得极其准确,还能计算出太空星球的位置,能告诉人们一星期各天的名称、日子和公历的年月、星座的运行、太阳时、中欧时和恒星时等等。

当亲眼目睹时,更加叹服它的精巧与神奇。

“在哥本哈根,天文钟可是与美人鱼的传说齐名!”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我与耿家乐身后,我身体一僵,缓缓回头,看着耿家乐与来人热切地拥抱在一块。

这世界真小,耿家乐约见的朋友竟然是诸辰。也是,同为NGOer,互通资讯,相熟也并非什么神奇的事情。

诸辰见到我,亦是一愣。随即抱了抱我,说,你没事就好。那拥抱很轻,与他拥抱耿家乐并无区别,是朋友间的礼节性。

我不禁鼻头发酸,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他一个轻巧的拥抱,一句你没事就好,打退了我所有的热情与一腔想要对他说的话。

就好比三年前,当我如今天一般带着相同的热情独自去离家很远的陌生城市找他时一样,他也是这样云淡风轻。

【当一个人肯为另一个人改变,那便是喜欢了吧】

从多媒体教室落荒而逃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找诸辰。我羞愧,看到他,会令我想起自己以往的恶性恶状。

人的思维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只要一个引爆的点便可以彻底改变,当班上同学以诧异目光打量我时,我才发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我不再逃避周一的大扫除,不再随地乱丢垃圾,走在路上看到有丢弃的可乐罐子会捡起来扔到垃圾桶,更甚的是,会在面对破坏环境的人时站出来义正言辞。

那个改变的过程漫长而艰辛。你知道,当一个人对一种生活方式养成了习惯之后,真的很难改变。每次不自觉随手丢垃圾时,眼前便会浮现出诸辰义正言辞的脸以及他播放给我看的那些画面,仿佛一根无形的尖锐的针猛地扎入我心尖,令我颤栗。

当我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再次站在诸辰面前时,却被告知他参加了一个叫做“第九世界”的志愿者组织,奔赴贵州山区支教去了。那个时候正是暑假,我跑去找他,是想告诉他,我要加入他的环保社团。

我的满腔热血并未因此而冻结,回家的路上做了一个在当时看来相当有勇气的决定——去贵州找他!我偷了妈妈柜子里的一千块钱,连纸条都不敢留,便跑到火车站买了最快离开的车票。

那场旅途异常艰辛,那么炎热的天气,却只能挤在没有空调的绿皮火车上度过漫长难受的一晚。诸辰所在的地方非常偏僻,需要转好几次汽车,路况奇差,颠簸得我想哭,抱着背包吐得晕乎乎的时候我想,我究竟发了什么疯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个自己都惊讶的问题——我喜欢上了诸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不知道,初次见面的印象糟糕透了,后来的相处也没什么好感,我故意破坏,他满大街追着我跑,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只知道,我愿意改变自己,是因为想要以一个令他欣赏而非讨厌的形象站在他面前。

诸辰见到我的时候嘴巴张得老大,随即劈头盖脸便将我一顿臭骂,我低着头,任他碎碎念,最后我抬眼看着他说,以前是我错了。但是,可以让我加入你们吗?

他愣住,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甚至很白痴地伸手来探我的额头,确定我是不是高烧到转性子了。

“为什么?”诸辰问我。

“因为,我喜欢你呀。”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对诸辰告白。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感谢山区黑漆漆的夜色,掩盖了我的慌乱。也正因为夜色,我看不到诸辰那刹那的表情。良久的沉默过后,他起身,说,很晚了,去休息吧。

诸辰并没有赶我走,而是让我加入到他们的团队,成员来自世界各地,迥异的语言与文化差异并不妨碍沟通,因为大家拥有相同的心意。亲身经历与看纪录片的感受完全不一样,种种心酸与感动无法言说,却会成为最宝贵的经历,妥善存在心底,促使某些梦想的发酵。

一个月的支教很快过去,与诸辰一起走出火车站时,看到妈妈急奔过来的身影,我下意识地闪躲,她却只是紧紧地拥抱了我,没有咒骂,没有耳光。

后来我才知道,是诸辰在我去到贵州的第二天,便与妈妈通了电话,谈了很长的时间。

回家之后,我主动要求去英语补习班,妈妈激动得只差掉眼泪,我默默低头,自从升入高中后,打着青春叛逆期的旗帜为所欲为,与她争吵过,令她伤心与失望。

她开心我终于懂事,我不敢告诉她,我想学好英语是因为想要跟上诸辰的脚步,我知道他的最终梦想是加入国际NGO,也知道他很快就会出国。而英语是进入国际NGO工作的必要条件。

当一个人肯为另一个人改变,那便是喜欢了吧。

【童话的终结,梦想的始端】

可是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我原本以为诸辰忙于他所热爱的,不想过早分心谈恋爱的想法在见到那个叫童欣的女孩后,彻底破灭。

诸辰请我与耿家乐吃晚餐接风,顺便介绍他的女朋友给我们认识。耿家乐假装越过我身边拿餐巾纸,附在我耳边轻问,没事吧?

我摇头。

怎么可能没事呢,在见到童欣的那一刻,脑袋嗡地一声巨响,全部思维都化成一句话——他有喜欢的人了。反复在耳畔回响。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带着满心的欢喜爬山涉水而来,只想告诉他一句,我现在有足够的资历与你站在一起。你梦想中的那个世界,可不可以加进一个我。

可惜,太迟了。

他的世界,已住进了另一个女孩,与他拥有相同梦想,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女孩。

饭毕,诸辰问我,住旅馆不方便的话可以搬去童欣那儿。童欣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同耿家乐一般自来熟,挽着我的手热情邀请我去她家里住,冲我眨眼,我的厨艺还不错哦!

我再喜欢她,还是无法心无芥蒂住进情敌的家里。

回旅馆的路上,耿家乐迟疑了很久,才开口说,你表现得很好。

我笑,偏头望着他,你想看两个女生互揪头发抓脸的戏码?

他哈哈大笑。

我的难过与悲伤弥漫在他的笑声中,充斥在哥本哈根的夜色中。

不管问自己多少遍,我依旧还是喜欢诸辰,只是我渐渐明白,我喜欢的是三年前让我改变自己的那个他;我喜欢的是,拥有美好梦想的那个他;我喜欢的是,让我看到另一片迥异世界的那个他。是他让我知道,青春期除了无聊、苍白、叛逆、伤痛,还有一种叫做梦想的东西;是他让我明白,人的一生中,总有些时间,需要留给梦想。

而爱情的伤,在热爱与梦想之中,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痛彻心扉,只是需要时间。

离开哥本哈根时,诸辰来送我与耿家乐,他将我拉到一边,轻说,对不起,桑笛,当年我答应过你妈妈,帮助你好好学习,不是有意让你误会这么久……

我笑笑,极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说没事。然后转身往通道走去,我很怕自己忽然落泪。

在飞机起飞那一刻的巨大轰隆声中,我偏头扬声问耿家乐,喂,老好人,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他哈哈大笑,弹了下我的额头,说,想什么呢,祖母经常念叨,有一种说法叫做眼缘,你相信吗,桑笛,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他顿了顿,而且是生命中很重要的那种朋友。

我也笑了,庆幸我所珍视的友情不会变成另一段无望的爱。

我安心地偏头看窗外蓝天白云,看哥本哈根最后一眼,与这个充满童话的城市告别,与我所喜欢的人告别。

诸辰,谢谢你,虽然我失去了爱情,但依旧感谢你带给我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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