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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057

作品: 许你三冬暖 |作者:三月蜜糖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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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王晓冰骑着自行车带着章学容往周围转悠, 路上遇到熟人, 爱搭腔的会多少问上句。

“晓冰, 带女朋友回来了啊。”

“不是,是妹妹。”

“晓冰,什么时候喝喜酒。”

“不着急。”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太过关心别人的八卦事情。

章学容坐在后排,一只手轻轻拉着王晓冰的衣服,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就像当年, 她跟他站在院子里赤着脚玩泡泡, 弄了一身的水, 然后赶紧趁章舜芝不注意,去洗了手练琴。

时光以他一如既往地平和, 从指缝间悄然溜走, 任你百般努力, 尽情回忆, 仍旧不能回到当初。

王校长在她回来的第三天,下肢突然不能动弹了, 王晓冰买了轮椅,给台阶那边放了块板子, 便于轮椅走动, 以前王校长个子高, 身材标准,体重起码也得一百四五十斤,可是现在,瘦的只剩下骨头,穿着衣服刚刚八十斤。

家里只有王晓冰一个男人,王阿姨年纪大了,抱不动他,所以只能让王晓冰来回抱着活动,大小便难以排出,找来医生安了排尿管。

肚子鼓得跟球一样,大便却难以排下,腰椎那边完全失去了作用,王晓冰不厌其烦的买来各种医用器材,带着手套给他弄出来,从来没想到,那个受人尊重的王校长,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晚年。

他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目光柔和,似乎想要以最平静的姿态迎接死神的到来。

因为是夏天,所以得经常翻身,章学容会跟王晓冰轮换来帮助他翻身,全身上下,只剩下上肢能用力,如果没有人辅助,根本翻不过去。

王晓冰把床的两边安上了扶手,有时候他们不在跟前,王校长可以自己用手拉着扶杆翻身,虽然累了些,可总比得褥疮好。

只要一破皮,下面就很难好,何况是夏天,感染了,细菌滋生,表皮难以愈合,因为王校长现在比较瘦,骨头戳着皮,眼看着不小心就会把那层薄薄的皮划破。

“学容,你什么时候回a市?”

王校长借着章学容的帮助,努力翻了个身,章学容把下面的尿袋解下来,随着他的移动挂到对面床底下,又给他整理了薄被子。

“王校长,我还不着急,最近没事,正好在g市待一段时间,怎么,你还嫌弃我蹭你家饭吃,阿姨的手艺,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章学容背过身子去洗了把手,又洗了干净的毛巾替他擦了把脸,夏天太热,又不敢给他吹的厉害,空调调到二十八度,可还是禁不住流汗。

“人老了,什么都做不了了,学容,我这没什么事,你该回去就回去吧,来这里也已经快十天了,你爸妈该着急了。”

王校长闭上眼睛,嗓子干涩难受,却又不好意思问她要水喝,只能在那忍着。

喝得多了,排的多,尿袋就得换的更勤,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男人,此时此刻,恨不得自己寻了短见。

可是死有多难,活着也不容易,他身边没有刀子,没有药,更没有腿让他自己爬到家附近的那条河里去,于是,他只能屈辱的活着。

王阿姨,王晓冰,还有章学容三个人轮着伺候,真不敢想象,如果只有一个人在身边,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变故。

章学容没心思去想别的,这个时候,能把人照顾好,以后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晚上王晓冰值夜,章学容睡在客房,这些日子,睡得不好,吃的也不行,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锁骨明晃晃的浮在那里,一张脸尖的可怕,眼睛下面乌青一片,衣服穿着也大了许多。

她拍拍镜子里的那个人,打起精神笑笑,刷过牙就躺在床上,一夜未动,起床的时候,连姿势都没换。

刚来的前几天,章学程还会每天不落下的打电话,后来似乎察觉出她的疲惫,电话也渐渐少起来,这种时候,她除了照顾王校长,剩下时间,更多的是想痛痛快快睡一觉,太累了。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跟不上,人就会肆无忌惮的消瘦下去。

整个王家,萦绕在一片阴郁之中,王阿姨枕头底下藏了一瓶安眠药,医生每次只给开二十片左右,她攒了很久,攒到一整瓶便塞在那里。

章学容偶然间发现,告诉了王晓冰,两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或许是给将来的王校长用,更或许,王阿姨是想随着王校长的逝去一走了之。

无论原因是什么,都让人后怕。

王校长疼痛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前胸后背疼,有时候嗓子堵得喘不上气,更多时候是吃不下一点东西,一开始是流质,到最后连一点点的酸奶都咽不下去了,喝水都会呛到,打嗝。

整日整夜的失眠,有时候会起来折腾人,一个小时喊人一次,以为过了很久,睁开眼睛盼着天亮。

有一次章学容值夜班,正巧王校长睡到一点多睁开眼睛看着她,她在旁边的折叠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正好看见那双消瘦浑浊的眼睛,心里吓了一跳,却没叫出声来。

灯光昏暗,她起身,轻声对着王校长问,“王校长,你要喝水吗?还是要翻个身?”

王校长只盯着她看,后来慢慢讲起故事来,大多是胡言乱语,乱了思绪,白天的时候医生给打了吗啡,缓解疼痛的同时,也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压制和平缓。

他讲的故事很混乱,像是九十年代的事情,还有章学容没听过的人和事,大都是王校长下乡时候插队的事,讲着讲着,又说起现代警匪故事,总之,一个在那漫无边际的讲,一个在那打着瞌睡听。

到最后,王校长拿手拍拍她,“记住了,要跑!”

章学容迷蒙着眼睛,点点头,应了句,“好,我跑。”

听到她回答,王校长再三确认了几遍,终于又闭上眼睛,呢喃了一声,“阿弥陀佛。”

医生每次过来,都是叹气加摇头,他们也不知道到底王校长能坚持多久,白天打针,如果不打针,脑子还能清醒一会,可是身体上的难受,疼痛,让他彻夜难安,打了针,整个人又跟糊涂了一样,除了睡觉,就是说胡话。

王晓冰在照顾王校长的同时,也必须顾虑自己的妈妈,王阿姨年纪不大,随着王校长这一场病,头上白发却多了起来。

眼睛每天都是红肿的,她很关心王校长,却总在他醒着的时候强颜欢笑。

章学容坐在院子里的紫藤树下,有些花落到地上,桌子上,清香怡人,她闭着眼睛躺在那,好像也做了个梦,梦中的她,还是个孩子,正是掉牙的时候,门牙掉了,毛思路给她装到盒子里,说等她长大可以看看,那里面都是她的乳牙。

后来毛思路和章舜芝因为意外去世,那些盒子,便再也找不到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披了件衣服,味道很熟悉,有她喜欢的樱花气息。

她回头,正好望见那个人的身影,挺拔骄傲的那个影子,正在王校长身边说着什么,他握着王校长的手,轻轻点头。

她想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她看见,章学程一直在点头,好像在承诺什么,保证什么。

她把衣服放下,只身走进去。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晓冰跟章学程不约而同回过头来,就连王校长,眼睛也是少有的清明。

因为家里有人来,王阿姨难得去了菜市场,说是晚上要做顿大餐,一起好好吃个饭。

来了有半月之久,除了一开始王阿姨还有心思,后来却再也提不起精神了,三个人每天都处于精神紧张之中,根本没时间没心情去做一顿正儿八经的饭。

“容容,你多睡一会,我过两天走,不着急。”

王校长顺着他的目光也转向了章学容,眼里似乎噙了泪花,两只手握着章学程,嘴唇动了好几次,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他闭了眼,没有怨天尤人,从第一次发现癌症,到安然度过五年治愈期,他以为老天放过了自己,却没想到在这个年头,给自己致命一击,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做一些事情,说一些话语。

王晓冰拉着她来到厨房,背靠着橱柜站立,“学容,你跟学程哥明天一起回a市吧。”

章学容摇摇头,“你不用管我,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就回去了。”

“王校长应该知道了,你知道自己身世这件事,王校长大约猜出来了。

他没脸认你,要不然,这些日子,早就跟你开口了,学容,给他留点尊严吧,健康的时候没有认你,这个时候,他更不会开口了。”

王晓冰叹了口气,院子里的紫藤树又落下一片花朵,似乎有微雨袭来,和了泥土的芬芳。

“王晓冰,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章学容仰起脸,看着那个在血缘上来说,是自己哥哥的人,阳光帅气变成了沉稳冷静。

“我不一定能做到你这一步,学容,所以我谢谢你,打心眼里感谢你没有在这个关头跟他置气。”

王晓冰说的是心里话,换作任何人,真的不一定有章学容这份胸襟,在这种时候,还能无怨无悔守在这么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身边,不出言苛责。

“我不会走的,这个时候,我应该留下来,王晓冰,你不要管我,我怕如果自己走了,以后会后悔。”

章学容从后面接了杯水,又拿了个杯子,给章学程倒了些,他应该是跟司机一起来的。

g市离a市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公司事情又多,竞标成功,各方面要忙的事情,大多需要他亲自上阵,这一两天的时间,估计也是提前加班加点挤出来的。

出去的时候,王校长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平缓,面容祥和。

章学程起身去洗了手,他有些洁癖,本来章学容也是的,可是照顾了半个月,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就不那么仔细了,比如刚才,她给王校长翻了身,换了尿袋,可是却忘了洗手,去接了两杯水。

她站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洗了手给他换杯水,章学程却不管不顾接过杯子,咕咚两口喝了个底朝天。

“晚上睡哪?”他在问章学容,目光看了一遍,没露出什么不好的神情。

“我睡客房,哥,你跟司机去住酒店吧,王校长家里没那么多空房。”

“对,学程哥,我家附近有家酒店,今晚去那边吧,你明天跟学容回a市,不要留在这里了。”

王晓冰擦干手,外头依旧下着小雨,零落的紫藤花铺满了院子,给人萧条的感觉。

王校长最近越来越嗜睡,医生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王晓冰虽然伤痛,可还是早早联系好了各种事宜,怕到时候手忙脚乱,各种应接不暇。

“没事,晚上容容还睡客房,我守夜,最近公司很忙,我真的很抱歉,就这两天时间,让我守着王校长吧,你们不用劝我,就当替容容尽孝。”

他说的不能再明白了,王阿姨感激的连连点头,声叹学容找了个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有人爱。

王晓冰却皱着眉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晚上露重,章学程守在床前,一整天的赶路,司机已经在酒店住下,年轻人,虽然体力好,可挨不住折腾。

王校长晚上起来很多次,每次都是眼睁睁看着床边的人,却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

章学程便不厌其烦的跟他介绍,告诉他自己是他女儿的男朋友,以后还替他照顾好他的女儿。

王校长虽然糊涂,可还是带了两分清醒,听到章学容的名字,他总是忍不住哆嗦,接着就是羞愧的眼泪。

早上章学容起得很早,过去的时候,章学程正在给王校长捏腿,王晓冰端过去豆浆油条,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了句。

“他腰部以下,都没有知觉的。”

可章学程还是捏着,那里面的肌肉全都化成了一粒一粒的,捏起来就跟碎了一样,哪里是腿,分明就是烂掉的骨头。

后来,章学程离开g市的第二天,章学容早上起来去替王阿姨的班,发现床上那人脸色发青,手指摸起来也凉了,顿时心就像掉进冰窖,浑身冷的不行。

她回头,跑进王晓冰的房间,他还在穿衣服,她哑然说道,“王校长去世了。”

那人套进脖子的短t恤下面却还没拉下来,光着半个膀子就跑了出去,王阿姨很平静,一路上从送殡仪馆,到火化完,她都没掉一颗泪。

直到墓碑竖起,上面刻了王校长的名字,王阿姨看着那块黑色的墓碑,突然间就跟失了魂一样,抱着墓碑不松手,哭的让人心里发毛。

章学容想哭,可是挤不出来多少泪,王晓冰的眼圈一直红红的,那么大个的男人,跟孩子一样,脆弱不堪。

她听着陵园里的颂声,看着来来往往祭拜的人群,心里头却好像放下了什么,一切归于安宁。

离开g市的时候,王晓冰抱住她,就跟哥哥和妹妹那样,他们不知道,王阿姨就站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眼里含泪。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章学容的存在,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是,她不想认她,也不愿王校长认回她,作为他的妻子,这样的历史让她觉得难堪,无法接受。

可是,当王校长去世的时候,她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让他认回这个女儿。

她知道王校长和儿子是在为她考虑,顾全她的颜面,可是,世上没有回头路可以走,那天晚上,王校长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陈年旧事,最后求着她,让她成全一个将死之人的尊严。

她去卫生间的时候,把那一瓶安眠药放在了桌子上,王校长伸手就能够到。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可能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人性都是徘徊在自私与伪善之间,走错一步,就是另一番世界。

琴姐开的门,门一开,就听到耿思琪愉快的笑声,回荡在章家客厅,听起来十分刺耳。

章学容换了鞋子,满身疲惫的拉着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基本上都要洗了,伺候完王校长,身上有多少细菌病毒,她没有立刻去跟章学恩陈淼打招呼,只是道了声称呼,就转身去了卫生间,把那一大包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加了消毒液,滚起来。

喷头的水有些凉,她故意没调热,似乎这样更能让她清醒一些。

洗了好几遍,才出来,一推开门,就看见章学程若有所思的站在门口,似乎是刚刚经过,又像是刻意停留,总之,那一双手拂过她的脸,轻轻拉过来亲了额头。

“一切都会好的。”

他说,章学容看见耿思琪从客厅跑了过来,脚上穿的是自己之前穿过的拖鞋,所以她一进门选了一双新的鞋穿。

章学程却是皱了眉头,声音当即冷下来,“你脚上穿的谁的鞋子?”

似乎是在质问,耿思琪打了个寒颤,笑嘻嘻的回道,“我随便穿的,进门没仔细看,就见这一双摆在鞋柜上面,那图案我也喜欢,你看,这俩兔子耳朵像不像我。”

耿思琪今天梳了两个高高的马尾,她长得显小,有些娃娃脸,所以梳这个发型并不违和,反而添了一丝可爱。

章学程声音更冷了,他把章学容往身后一拉,接着说道,“这鞋子不是你该穿的,客人的鞋子都在鞋柜右侧,上面有标识,琴姐专门做上的,思琪,你常年来章家玩,不会不知道。”

毫不留情,任凭耿思琪在那睁着一双大眼睛扮可爱,章学程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家里,还由不得外人欺负她。

耿思琪今天敢穿她的拖鞋,明天就敢穿她的衣服,或许再过些日子,就能不把她放在眼里,耀武扬威。

耿家,做生意这样,做人也是这样。

欺软怕硬,数次跟章家示好,无奈章学程是个对事不对人的主,虽然耿思琪跟章学恩关系亲密,可这并不妨碍章学程对他们耿家置之不理。

耿思琪跟学恩学容年纪差不多,却还是没有男朋友,也没听她提起过喜欢上谁,只是先前爱找章学恩一起玩,可是后来章学恩进了娱乐圈,没空陪她玩,交往也就不自觉少了很多。

可是最近几个月,她似乎又开始活跃了,连续好几日跑到章家,美其名曰过来陪章学恩,怕她怀着孕太孤单。

一开始章学恩还觉得热闹,后来慢慢吃不消了,毕竟怀着孕,晚上睡不好,老起夜,还是希望能消停几天,起码别跟她似的,跑那么勤。

所以,每次当耿思琪来了,她都会跑回房间装睡,饶是如此,耿思琪还是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自得其乐,没办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陈淼是聪明的,从耿思琪来章家勤快的那几天,她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章家没有别的能吸引人的,除了章学恩,还有个儿子,而她耿思琪,这么多年没交男朋友,谁知道心思是不是在章学程这里。

对于耿思琪,陈淼不觉得她适合做自己的儿媳妇,是以,这些日子,逼得她没办法,三天两头约朋友出去逛街,做美容。

因为,一旦闲在家里,耿思琪就跟刻意讨好的谄媚之人,一个劲的拉着自己问东问西。

之前还有孙梦然这么一个人存在,她还会多少顾及一些,可是自从孙家和章家闹掰之后,耿思琪就跟牛皮膏药一样,扒着就上来了,甩都甩不掉。

章学恩有些后悔当初招惹了这么一个人,躲都没地方去。

“哦,学程哥,我只是穿穿,你看,我的脚很干净。”她刻意提起脚踝,那肌肤雪白,饶是章学容,看了都觉得美,更何况身为男人的章学程。

可惜,这人偏偏不吃这一套,拉着章学容往后退了两步,嫌弃说道,“女孩不应该在别人面前抬腿蹬脚的,你这样子,确实不好看。

容容,回头我再给你买一双,你这一双鞋子,穿着合脚吗?”

之前的拖鞋,都是在章学容回国的时候,章学程亲自去采购的,所以,当他看见那双兔子鞋穿在耿思琪脚上,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冒了上来,哪还顾得上什么君子气度。

恨不得当下就给她脱下来,然后扔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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