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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晓儿进来了。”
宋晓轻咳一声,理了理着装,然后缓缓地推开了大门。
因她的动作,房内的氤氲之气轰然被吹散开,她走上一步,清晰地看到了软榻上合着眼的老夫人。
房间缓缓阖上,白色的氤氲之气又充斥着整个房间,宋晓微微撇头,瞧见墙角的香炉散发着缕缕幽香,那个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但她却想不到在哪里闻过。
听闻声音,仰躺着浅眠的老妇人微微抬眸,慵懒却锐利的眼眸直直地对上女子推门而入的身影,墨色的眼睛一沉,滑过一丝幽光。
像!太像了!她相极了她的父亲,那个把鑫儿从她身边夺走的男人。
“见到我不行礼?真没规矩。”老夫人轻斥一声,面上闪过不悦,缓缓地直起了身子,撇过了视线。
察觉她的不悦,宋晓行了一个礼,蝶翼般的长睫低低垂着,温声答道:“老夫人叫晓儿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她既然如此厌恶自己,她也懒得叫她祖母了。
老夫人静静地瞥了她一眼,对她的称呼不置可否。她带着皱纹的手指抚着大拇指的玉扳指,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眼睛也沉着一片氤氲之气。
“今日,我听到一个消息,二皇女决定在凤凰城的几家中选择一家做皇宫盛宴的掌厨。”老夫人轻轻地睨了一眼宋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低着头,神情木木的,面上又是不悦,“这次你疵瑕必报,让严家闹翻了天,虽是不仁之举,却也得到了这样一个好处。”
宋晓听得云里雾里,不懂老夫人唤她来到底想做什么。
老夫人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皇宫盛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当年你母亲得到女皇题字的招牌,月星楼也大红大紫过一段时间。现在是个好机会。你若真想救月星楼,让它保持盈利,就要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老夫人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所以,这次必须要赢得这次皇宫盛宴。比赛时间是在七月十四日至七月二十四日。”
宋晓抿嘴不答。这皇宫盛宴是想赢就能赢么,她讨厌别人命令的语气。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似想看穿她的神情:“这是第二道考题。”
“是。”宋晓恭敬道,“孩儿尽力而为。”
“退下吧。”老夫人挥了挥手,侧过头,又躺会了自己软榻。
半响,她突然又道:“你和沈君逸怎么分房了,这说出去多难听,今天就睡会去吧。”
宋晓的脚步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白芷抱着剑,见宋晓推门出来,额头覆着薄汗,鄙夷的一笑,嘲讽道:“活着出来了?”
宋晓低笑了一声:“老夫人就是老夫人,看着她那双饱经世故的眼睛,我都感觉自己无所遁形的。这种感觉真讨厌,我想,我果然不喜欢她。”
宋晓曾经阅人无数,但从没有一个人给她过这种感觉。
她走了一步,发现自己有些腿软。胳膊被人微微一扯,白芷撅着嘴道:“别在这丢人,否则我也没面子,快走吧。”
宋晓低低地笑着,那欠扁的笑声让白芷恼羞成怒。
半响,他歪着头道:“那老夫人真那么厉害吗?你竟然那么害怕。”
“我怕失败……”宋晓的眼神沉沉的,“她不喜欢我,这次又弄了一个要赢得皇宫盛宴的考题,肯定是想看我失败。”
“今日已经是七月初五,八天内就要安排好一切。”宋晓的神情有些急躁,最后甩了甩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其实,她还在想,等会怎么跟沈君逸说她住回去的事啊。
白芷突然靠近她,过近的距离能清晰地闻到彼此的呼吸声。宋晓吓得倒退一步,防狼似的将双手护在胸前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他鄙夷地嗤笑了一声,上下睨视了她一番,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宋晓略微不爽!到底谁是主人,谁是仆人。
她还未发货,白芷幽幽道:“你身上真臭!你衣服里藏了什么?还是你的狐臭?”
宋晓炸毛!她嗅了嗅身子,怒道:“你鼻子塞住了吗?这个是香味,竟然说臭,这是老夫人房里的熏香味。”
白芷一脸怀疑,宋晓就要揍他,他轻咳一声,嘴角微微浮现恶意得逞笑意:“大小姐,有人在看呢……”他用眼神瞥了瞥她的身后。
宋晓的手举到一半,只觉得一瞬间好冷,她猛然扭头,整个人定在原地。
沈君逸定定地望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淡的,似是云淡风轻,但她却觉得他生气了。他散发着诡异的冰冷气息。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尴尬笑笑:“沈公子……我……我……他……没什么……”断句的话,连自己都觉得诡异。
她又补充了一句:“他就是上午帮助我们的。我见他武功不错,所以请他做我的护卫了。”
沈君逸“恩”了一声,淡淡道:“大小姐,到晚膳时间了,饭已经在我房里准备好了。”
宋晓瞪了一眼白芷,屁颠屁颠地跟着沈君逸去吃饭了。
她心中乐呼呼地想着,莫非沈君逸在等她吃饭?
另一个声音却道:“宋晓,别臭美了。也不照照镜子。人家只是守礼罢了。”瞬间,她的笑容僵住了。自己拍了拍脸,低声笑了笑。
吃饭在沉默中结束了,最后上了一碗汤。
她每过几分钟便偷偷看沈君逸一眼,见他轻抿着,却很快将汤喝完,嘴角不免浮上笑意。
沈君逸见她笑容诡异,时不时偷看他,终于忍不住道:“大小姐有话要说?”他的耳尖微微粉红,只不过隐在发间,而他面上无异,宋晓也未发觉。
宋晓抿了抿嘴,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轻轻地放在桌上,她的眼睛却不敢看着沈君逸:“沈公子,不是我想打破约定,老夫人让我回主卧睡。”
沈君逸听出了她的苦恼和烦躁,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动,眉心微垂:“恩,今天他们将大小姐东西搬回时我就知道了。”
“我还是睡软榻吧。”宋晓大叹气,“在老夫人眼皮底下翻不出什么花样,她在宋家的那几日就委屈你与我同睡一间房了。”
沈君逸瞥了瞥里屋,淡淡道:“软榻被老夫人派来的人撤走了。”
宋晓一口血差点吐出,她狠狠道:“那我睡地上。”
“被子也只放了一条。”
也不知道老夫人要待几天,如果天天睡冷地板,没被子,她绝对要感染风寒的!
宋晓抓狂,她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沈君逸,眼含泪水可怜兮兮道:“沈公子……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分我半张床……”
他愣了愣,半响点了点头,温声轻轻道:“可以。”说着,蝶翼般的长睫轻轻地垂着,那精致温娴的面容让宋晓差点喷了鼻血。
该死……
她捂着鼻子,尴尬地撇过头来,脸红红的,心扑通扑通剧烈地跳着。
这么诱人,实在引人犯罪啊,呜呜……
夜深了。因为月星楼的事情步入正轨,他都交与林如烟掌管,而账本的事都按照宋晓那张纸重新誊写了。沈君逸今晚真的没有事情可做,他坐在椅子上,偷偷瞥了一眼宋晓,见她支着头打了几个哈欠,满脸倦意,心中有些不忍。
他道:“大小姐累了,就上床吧。夜深了。”
宋晓羞涩地脱了外衣,囧囧爬上了床,因为紧张,好吧,爬得姿势有些不雅,因为背对着沈君逸,也没发觉他缓缓走进,脸也通红的。
她一上床便裹着被子滚到了一边,心中忐忑不安,砰砰跳着,眼睛不敢揪着慢慢脱去外衣,向她走来的沈君逸。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跟男人同床……
宋晓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在某日被沈君逸抱到过床上,两人同床了一天呢。虽然沈君逸是坐着发呆。
烛光倒映着沈君逸的面容,精致得宛如玉雕。褪去外衣,白皙的肌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修长的大腿缓缓向她走来,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床上。
沈君逸也有些紧张,宋晓抱着被子滚到了里面,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他不禁想,难道自己脸上有东西?
他呐呐道:“大小姐,那个被子……”都被她抢光了,他怎么办。
宋晓恍然初醒,连忙将被子快速提给他。动作太快,一扯,衣服滑下了几分,露出漂亮的锁骨。
沈君逸红着脸,撇过了头,默默地钻进了被子里。或许是刚刚宋晓睡过,被子暖哄哄的,有着一股女子的清香味。他的耳朵红得滴血,幸好烛火昏暗,看不清切。
见宋晓背对着他躺好,长长的墨发柔顺地扑撒在脸庞处,显着宁静而柔美。
沈君逸眼睛微闪,顿了半响,才伸手将烛火熄灭。
一刻钟过去了,沈君逸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何今天精神特别好。他动了动,突然碰倒了女子的腿,滑滑的。
宋晓蓦地把脚收回,红着脸,磕磕绊绊道:“不好意思,沈公子,我没有睡相,不知不自觉脚就伸过去了,我……错了……我不会再过来了。”
宋晓显然也紧张地没有睡着。
听着宋晓莫名其妙的道歉,沈君逸蓦然笑了。
他低低地浅笑声似溪水玲珑地歌唱,他眼眉弯弯,那双如水晶般的眼眸闪耀着璀璨的光泽。
宋晓的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了起来,她道:“沈公子,刚才我忘记说一件事了。”她大致将皇宫盛宴是第二道考题说了一遍。
突然她嘲讽地上扬了嘴:“原本是要考你,结果第二道考题不对你出,却叫我过去。可是说明,我的印象被人改观了?”
黑暗中,沈君逸定定地望着宋晓,他自然看到了宋晓嘴角的那抹嘲讽,他轻轻道:“是我没用,给大小姐惹麻烦了。”
突然,他又道:“赢了皇宫盛宴,会得到丰厚的奖赏。大小姐……到时候……就可以……将……”
他轻轻地垂下眼眉,似乎极其困难地问道:“将苏公子……从那里赎出来了……”
宋晓低低道:“谢谢你的建议。但皇宫盛宴在七月二十四号结束,苏苏在十五号就要被卖初夜了。”
苏苏?
沈君逸胸口一窒,只觉得有什么十分难受的东西堵在其中,不上不下。
原来苏公子就是她夜晚梦中一直喊得苏苏,那个晚上,她一边叫着苏苏,一边抱着他。
他脸色蓦地一沉,微微发青。
她叫他那么亲热,早晨两人难舍难分地场景不停地他脑海中徘徊着。她的哀求,她的眼泪,她的魂不守舍都源自于那人。那几日,两人的亲热,那个窗影上靠得极近的仿若亲吻的身影,心中咕噜噜地泛滥着酸气。
“他是你喜欢的人?”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不经大脑思索就脱口而出,他惊觉时,宋晓已经转过身望着他了。
她的表情很是忧愁,融着担忧:“喜欢,肯定喜欢的。现在他这样,我很担心。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宋晓这个感情天然呆完全没有沈君逸问她的意思是爱不爱苏晔,而她单纯理解为喜欢,朋友的喜欢也是喜欢。
沈君逸静默了,他的心中已经理出了一条他所谓的真相。宋晓其实早就喜欢苏公子,所以一直去川香缘,但是母亲却让她娶他,她不愿意,所以弄出了一个一年之约作为借口。
他长呼一口气,听闻着身边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中,脸色微微苍白着。
怎么办,宋家的考验已经完全转到宋晓那边了,宋晓她……为何和之前不同了……这样下去,他留在宋府的目的不是白费了吗?难道真的要等到一年后,卷铺盖走人吗?
如今夏日炎炎,宋晓睡着睡着越来越热,她睡着时不时地扯着自己的衣服,露出一大片肌肤在被子外才甘心,她翻一个身,正好将头抵着沈君逸的背。
沈君逸以为她醒着,他突然道:“你今天带回来的公子,他的武功处处杀招,以前可能做过杀手,你小心……”
他叮嘱的话未完,腰已经被人抱住。隔着薄薄的衣衫,他清晰地感受到一个温软湿润的气息在他后背处流连着。
宋晓的唇轻轻地抵着他的背,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的额头布满着虚汗,泪水顺着眼睛缓缓滚落着。
她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突然转身,宋晓的脑袋措手不及地撞进他的怀里,她在梦中哭得像个孩子一般,在沈君逸的渐渐抗拒下,抱着越来越紧,似乎十分害怕,自己这么一放手,对方就会永远地离开。
沈君逸十分不悦,非常不悦。他正准备使用非法手段将吃他豆腐乱他心神喊别人名字的宋晓丢到床脚,眼不见为净。
他的手刚接触到宋晓的手,软软的,他不由得一握,他的耳边传来宋晓的低喃声:“爸爸妈妈……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吗?”
沈君逸一愣。她在喊她爹娘吗?为何那么伤心……她的母亲不是还在吗?不像他……什么都没了,所有的美好都没了。
似乎想起宋晓曾因为父亲的死与母亲闹僵,他不由地想,她一定很想念自己死去的爹爹吧。就像他一样。
“不走……不走……”他不由地回抱着她,将头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处,轻声呢喃着:“你还有母亲,你还有亲人……但是……我都没有了……我现在是一个人,以后也会一个人。直到死……”
他的神情悲伤无比。
“怎么办,我突然对你不忍心了。宋晓,我该怎么办啊……为何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吗……为什么……”
他不停地问着,问的累了,又倚在宋晓的身边睡着了。
可惜,睡得像只猪的宋晓对于她身边的一切一无所知,唯一困扰到她的就是梦里无边无际的悲伤和无助,那种悲伤几乎将她淹埋,害她喘不过起来。
她猛然一睁眼,瞧见的沈君逸宁静的睡颜。他们俩靠得极近,怪不得她在梦里会呼吸不过来,因为她整个人几乎沉在沈君逸的怀里。
等等!睡前明明是背对背睡的,为什么现在是脸贴脸啊!自己还抱着对方……太丢人了!
她惊讶中,猛然抬起了头,唇正好吻住了沈君逸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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