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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结束以后，程晏并没有马上离开巴黎。
搭乘地铁13号线，在法国香榭丽舍大道下车，程晏行走在其间。
这条大道，他和沈嘉然来法国留学的时候，他经常独自一人前来，不为其他，就只是觉得，子衿应该是会喜欢这里的。
现如今，他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可是却觉得如同垂垂老矣的老人家。
他，沈嘉然，子衿三个人一起长大。现如今沈嘉然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一个乖巧的儿子。子衿也已经结婚了，家庭和美。
只剩他一个了。
他在香榭丽舍大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才发现原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于是又搭乘了地铁，前往以前常去的Lone酒吧。
叫了一杯鸡尾酒，程晏靠在吧台静静的听着音乐。
调酒师把他点的鸡尾酒放到他面前，程晏刚要伸手，酒杯就被人劫走了。
“晚上好！”
来人是个有波浪长卷的金色头发的混血儿美人，名字叫Sherry，雪莉。
以前留学的时候就认识的同班同学，后来工作上倒也多有交集，雪莉的专业能力很强，所以最开始程晏对她也颇为欣赏，但是自从某次聚会，雪莉喝醉了在大庭广众跟他告白了以后，程晏就跟她保持了很安全很安全的距离了。
这次出差，没想到又遇到了。
于是雪莉又缠了上来。
程晏感到有些头疼。
“嘿，别用这么嫌弃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很难过的。”雪莉半趴在吧台上，喝了一口本来该是程晏的酒。
程晏揉了揉眉心，说：“抱歉，我要走了。”
“嘿，别这么不给面子嘛。”雪莉伸手拉住他：“这么多年不见，今天居然又遇到了，那可是大大的缘分啊。”
程晏挣开她的手，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雪莉耸了耸肩，只好放开她。
程晏从酒吧出来，想了想，还是回酒店吧……喝个酒都喝不安生，真是烦人。
还是搭乘地铁，程晏准备回下榻的酒店。
不过今天的地铁上有点不安生。
程晏觉得简直了，今天这什么运气，到哪儿哪儿都能看见糟心事。
可是看见了，又不能当没看见啊……
程晏注意到有个中年大叔一直往一个女孩子身边挤，他最开始看得不太清，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因为人多所以才显得近。而他会注意到那个女孩，不过是因为整节车厢里就那一个东方面孔罢了。
结果地铁到了一站，下的人特别多，那个大叔还是靠在那个女孩子旁边，手在人家的腰间动来动去。明显的意图不轨。
再看那个有着东方面孔的女孩子，只知道往边上躲，躲不开也不知道叫人。
还真是糟心事。
程晏叹了口气，他上前抓住了那个大叔的手。
那个大叔恼羞成怒，用着流利的法语骂着脏话，程晏听着，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抓着他的手腕往一个方向狠劲的扭，那个大叔因为手上的疼，终于闭了嘴，改为出手了。
不过程晏打小被程锦华交过空手道，后来还当过子衿的师傅，跟一个明显平常吸尼古丁和酗酒的大叔比起来，绰绰有余了。
很快就有警察过来了，把那个大叔带走了。
剩下的，也不归他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瑟瑟缩缩的女孩子，皱眉头，不过没搭理，走到一边站着等着地铁下一站站停了就可以下车了。
……
程晏下了地铁，离开地铁站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有女声用着不够娴熟的法语：“等一等！”
程晏转过身，看见是刚刚那个瑟瑟缩缩无比胆小、被人占了便宜还一言不发的女孩子，又没忍住皱了眉头：“你叫我？”
那个女孩子似是被他的冷漠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又小声的开口，说：“谢谢。”
程晏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那个女孩子又开了口：“你好……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程晏说：“没那个必要，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见。”
“等等！”
程晏揉了揉眉心：“还有什么事？”
女孩子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抱歉，我的法语不大好，你刚刚说的我不大听得懂……”
程晏心想，听出来了，这个女孩子的法语发音，以及语法等用得都有点问题。可是这人能不能别跟他说话了？他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人还缠着说话烦不烦？
女孩子又说：“我刚刚从中国来这边，不大熟悉……”
程晏挑眉：“中国来的？”
女孩子点点头：“对……我觉得你看上去也很像亚洲人，所以……”
程晏换了中文，普通话：“我也是中国人。”
女孩子一下子激动起来：“你好你好……那个，我叫莫雅……我是来这边旅游的，但是我的法语不太好……”
程晏嗤笑一声：“旅游？你这样子可不像。就到这儿，不管你是要感谢我刚刚在地铁上帮了你，还是因为异国他乡遇到个国人觉得亲切，都别再跟着我了，我嫌烦。”
莫雅咬咬唇，眼眶里瞬间蓄满了眼泪。
程晏最是厌烦这样的人，动不动就是眼泪，跟全世界都欠了她该哄着她似的。
程晏转身就走了。
地铁站离酒店有点远，但是程晏倒是挺喜欢这样在大街上满满步行的感觉的。
从他身边路过两个胳膊上肌肉喷发还带有纹身的男人，他们往后走去。
程晏下意识往后看了看。
那个莫雅居然还跟着他，估计也是看见那两个男人了，下意识瑟缩了下。
真是……糟心。
程晏往后退了几步，拉住莫雅的胳膊就往前带了几步。
莫雅感激的看着他。
程晏却已经放开了她的胳膊，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莫雅咬咬唇，又跟上去了。
……
酒店就快到了，程晏蓦地站住了。
莫雅也停了下来。
程晏蹙着眉头看着莫雅：“你跟着我做什么？”
莫雅咬咬唇：“不是……我……我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
“我也一个人都不认识，还不是照样的活，你跟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在地铁上帮了你一把，倒还是给自己贴上麻烦了？我帮了你一次，不代表我就得一直帮着你，没有谁有义务帮你。反而是你，我好歹算是你的恩人吧？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给你的恩人找麻烦添堵？”
程晏说完就要走。本来就是，难不成他帮人还帮出错来了？
莫雅却拉住了他的手，程晏下意识就甩开了。
莫雅咬着唇，哭出声来：“对不起……我不是想给你添麻烦……我是背着家里跑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晏笑了笑：“那关我什么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冷漠无情才是他的常态。何况是现在他的心情烦闷不已的时候。
莫雅看着他转身就走的样子，有些茫然，他刚刚在地铁上帮了自己啊，为什么现在却这么……冰冷呢？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子缠上去不好，可是她真的没办法了。
于是莫雅再次跟上，不过这次隔得远了些。
程晏住的酒店保密性质很高，毕竟他的工作涉及的人和事需要完全安全。
程晏刚走进酒店大门没多远，就听见后面有争论的声音。
其中那个法语发音奇怪的声音，实在是熟悉的让人头疼。
不过程晏没打算管，她又不欠他的，难不成她缠着他，他就该搭理她啊？
……
莫雅的法语不太好，英语也只是一般，焦急起来就慌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被门口的警卫“请”了出去。
她咬咬唇，只好蹲守在不远处的小亭子下，看着酒店的方向。
手机突然想起来，莫雅拿出手机一看，是闺蜜李楠的电话。
莫雅觉得委屈极了：“阿楠……”
李楠皱着眉头：“你又在哭？”
莫雅啜泣了下：“我……我迷路了……他们说的话，太快了，我听不懂……”
李楠叹了口气：“你爸你妈不过是让你相亲，只是相看，说了你不满意就算了，而且对方又不是什么大耳肥肠的中年大叔，你干嘛就跟你爸你妈要卖了你似的跑出国去？莫雅，你太任性了。”
莫雅大哭起来：“阿楠，你也说我不好……可是我就是不想相亲啊……刚刚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中国人，结果人家都不帮我……还嫌我麻烦……”
李楠简直吐槽无力：“人家为什么要帮你一陌生人？难不成就因为你也是中国人？行了行了，你呀，赶紧打个车，到机场，马上回来。”
莫雅还是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机场，我之前打车，结果那个司机带着我绕路，最后收了我好多钱，把我丢在了地铁站。我刚刚在地铁上，还遇到了流氓，就是那个中国人帮我的……所以……所以我才想跟着那个中国人，让他带我去机场……”
李楠简直不想跟莫雅说什么了。莫雅从小娇生惯养，要说优点也就只有一个心地很善良了，性子软弱却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愤世嫉俗……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莫雅除了爱哭以外也不是个让人厌的人，李楠又不能不管她。
“行了，你现在在哪儿……算了，估计你也说不清，你拍一张照片发给我，我现在去巴黎接你回来。”
“阿楠……”莫雅抽泣一下：“谢谢你，你最好了……其实我也知道我太任性了些，到了巴黎以后就有些后悔了……我以后不会了。”
李楠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严词厉语了，放柔了声音：“行了，你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过来了，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
程晏第二天从酒店出来，打算去机场的时候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两个女孩子。
一个是昨晚的那个莫雅，此刻又在哭。
一个……看上去很眼熟，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不过那与他无干，他得到对面去等他叫的车来接他去机场。
……
莫雅看见李楠的那一刻，哭得傻兮兮的，带着后怕和激动。
李楠无奈的安慰着。
莫雅小声的啜泣，忽的抬起头来，顿住了。
“阿楠。”莫雅拉了拉李楠的袖子。
李楠问：“怎么了？”
莫雅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过马路的程晏：“就是那个人……他昨天在地铁上帮了我……”
李楠看过去，挑眉：“程晏？”
莫雅惊讶：“你认识啊？”
李楠耸耸肩：“算是吧。他在法翻界挺有名的，我工作的事务所跟他所在的翻译处打过交道，还开过几场酒会，见到过。”
莫雅眨眨眼：“……那他也是渝城的人？”
李楠点点头。
莫雅笑起来：“那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李楠摇头：“只是酒会上的点头之交，估计人家都不记得我是谁……你问这个干什么？”
莫雅羞怯的笑了笑：“他昨天在地铁上帮了我……我想报答他啊。”而且……莫雅还记得，昨天他一只手就制服了那个占她便宜的大叔，真的好厉害……
莫雅向来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李楠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摇了摇头劝道：“你别想了，他有喜欢的人了。”
“啊？”
李楠说：“程晏有喜欢的人，而且因为那个女孩多年未娶的事，早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不是什么秘密。”说着，李楠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发生过的一件尴尬事，顿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但是偏偏莫雅还一副颇有斗志的样子：“因为那个女孩多年未娶……那要不然就是那个女孩已经死了，要不然就是那个女孩子不喜欢他，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有机会嘛……”
李楠觉得头疼。
莫雅已经站起身来，说：“我们走！”
“走？走哪儿去？”
“程晏这个样子肯定是要回国的，我们跟他一起回国啊。”
“喂！”李楠想叫住她啊，但是没办法制住脱了缰的莫雅，只好认命的跟上去。
……
莫雅上前，大声喊道：“程晏！”
……
程晏看过去，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程晏扯了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莫雅说：“我的闺蜜阿楠告诉我的……阿楠！你快点过来呀！”
李楠无语上前。
程晏打量了下她：“我们认识吗？”
李楠干干的笑了笑：“我是?××事务所的李楠，之前和程翻有过工作上的交集，不过程翻贵人事忙，应该是不记得我的。”
程晏想了想，又看了看她的模样，最后很抱歉的耸耸肩：“看上去挺眼熟的，不过很抱歉，我想不太起来。”
李楠扯扯嘴角，心想这人还是这样，一副谦逊样，事实上谁都不看在眼里。
此时，有车子停在了他们面前，司机探出头来，问道：“请问是程晏先生吗？”
程晏点头：“是我，辛苦了。”
“我的车到了，我就先走了，再见。”程晏看向二人，微微颔首，然后就要上车走人。
“哎……”莫雅叫住他：“你是去机场吗？我们俩也要去机场，可不可以捎上我们？”
程晏有些讥讽的扯了扯嘴角：“你的法语不够好，但是事务所的李小姐法语应该不错，我想你们打个车到机场应该不难，我就先走了。”
“哎……”莫雅还要说话，李楠已经伸手拉住了莫雅，对她摇了摇头。
程晏看了一眼李楠，关上车门，走了。
……
莫雅不甘心的甩开李楠的手：“阿楠！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啊……”
李楠叹气：“雅雅，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不喜欢你这么纠缠他，你要是真对他有意思，就不该惹了他厌烦。”
莫雅咬唇：“可是不缠着他，他就根本不会理我啊！”
李楠安抚道：“我们先去机场吧。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也得回去了再说不是？”
莫雅只好点头，看着早已消失的程晏坐的车行驶而去的方向，跺跺脚，她就不信了。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这个程晏她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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