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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恨相见

作品: 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4-15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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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真透过隐秘的窗棂,幽幽凝视着黑暗覆盖的西湖,湖水荡漾起黑色的波纹,他心头也翻涌波涛。他有意避开金国使团独自潜入临安,暗中窥视着一切。

转眼她远离自己已近两年,那么快、又那么漫长。今日见到她女儿的碧色双眸让他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的血脉竟然得以延续!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女儿,有着他的深沉碧眸,也有着她的美丽倔强。

他在汴京寻获被她卖掉的碧玉药匣,本是笑自己太自作多情,恨得想要惩罚她的无情,却不假思索把药匣送给了女儿,这是属于女儿的信物。

母亲的心愿没有落空,他们碧色的血脉中无法表达的爱,将一代代传系下去。母亲姐姐若还在世该有多喜欢他的女儿,他太想与至亲分享拥有女儿的喜悦。

他想,在她满腔的恨意中,他终究植入了些许难舍的情愫。然而,他根本不能满足,他还要追她到海角天边……

秦桧谄媚的声音扯回他思绪:“主人,岳飞人望颇重,我暂时恐怕还难以扳倒他。”他在向兀真汇报自己身居大宋丞相之位,是如何光明正大地效命于金国。

他厌烦地挑起眉,厉声呵斥:“不要找借口,岳飞必须死!难道你还想被流放到北国?”

秦桧打了个冷战,畏缩地说:“我会尽力,皇上对岳飞并无好感,时机一旦成熟我将给安上他谋反罪名……”接着,他讨好地低语:“主人,我已设好计策把那女子献给您。”他已揣摩好他的心意。

兀真冷淡地面孔稍霁,傲慢道:“再留岳飞几年也无妨,我需要先把中原治理好,让你们皇帝帮我们多搜刮一些财物。”他又斜眸警告:“这次别再出差池。”

当他得知沁莹准备嫁给韦非文时火冒三丈,除了责骂秦桧无能,便是要杀死不知天高地厚的韦非文,可惜怕惹人惊动未能得手。不过,女儿的出现令他几乎原谅了她,好想与她重温旖旎旧梦,抚平贯穿四肢百骸的毒痛。

当然,他没忘记来到宋国的使命,暗暗指点谈判进程,又一一观察赵构身边的臣子,发现都是些不堪大用的庸才。谈判照例由金使强势主导,没有朱嘉锡那样敢于据理力争之人,大金从中轻松地进一步收获利益,远比从战争中得到的多。

经过数年战争,他比妄自尊大的女真贵族认识得更现实,灭掉宋国怕是难以短期实现,将来一较高下的定是两国持久的比拼,不仅仅是武力、还有富庶与文明。她所瞧不起的野蛮落后,都将被他全力改变,而腐朽的宋国,则将在他操纵的内耗中一点点被蚕食……

他扭头张望西湖,上一次来这里是很久以前,他让满怀期待的她失望移情。这一次,他要夺回属于他的感情,把她们母女带回大金。仿佛是一种毒瘾,他戒不掉对她偏执的占有……

沁莹焦虑不安带青儿回家,浑身好像被兀真的视线扎着。她在明处,而他在暗处,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控制不了。

姐姐们看上去有些怪,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小胖也格外地兴奋,她盘问半天也摸不出头绪。想也想不到段木头的迂回战术,把她不知不觉包围其中。可她无心多想,独自陷入惶惑中,不肯告诉任何人。

“我看小胖长得好像那大理男人。”润薇拍拍浑圆的肚子,悄告诉姐姐新发现,小妹向来对孩子的爹爹讳莫如深。

清芬早已看出来,制止润薇道:“别让小妹听到,我们不好有所偏倚,她毕竟与韦公子有婚约。”做姐姐的,决定不了小妹心中归属,唯有尽可能给予关心与支持。

之前,她们置身灵隐寺的幽然静谧中,聆听段慕然诉说往事。他温和的声音情意淡淡、隽致

的神采端正专注,几令她们忘却时间。

他没有自称是娘子的夫君,也未无知地一味表白爱意,更不会炫耀显赫的身份。虽喜捉弄娘子,但面对她们时,他表现得稳重成熟,举手投足自如地显露高贵不失谦和的风度、真诚而非厮缠的执着。

他叙述亦很有分寸,决不提娘子遭遇的不堪,只把与娘子的不离不弃的约定缓缓带过。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为何撇下小妹那么多年?”润薇对他仍很不满,质问得尖锐。男人们啊,关键时候都靠不住,小妹也看错了人么?

他歉疚浅笑,不去解释丝毫当年为娘子付出的惨痛代价,语调平和:“过去的事总归是我无能。但我想知道,我现在还能为她做到什么。倘若她需要我,我便陪伴她一辈子不分开;若是厌烦,我能不能用什么办法帮助她过得好些?”

他说了许多话却毫无所求,隐约感觉得到,娘子不喜欢在家人面前提自己,她果真不再把他放在心头?他不失望,爱她,就不需要她用爱回报。

清芬和润薇对望一眼,都从他眸中看到为小妹奉献的期盼,不似虚伪。

清芬温言沉吟:“我们不能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只要问小妹便能分辩了。”

“少打我小妹坏心眼!”润薇嘴上说着,心里有所软化:“敢骗我们叫我夫君治你!”

“的确,令夫君对我有些误解。”他这才露出点活泼相,冲润薇苦笑。尽管常惹女子相思,但他似乎总是招男人讨厌。

润薇活泼笑道:“其实有什么话,直接跟小妹讲好了,围着我们转有什么用?”显然已对他友好许多。

他怔住想想,认真点了点头。也是,剖心置腹的话说那么多,好像总也没说到点子上,当着娘子的面就变得笨嘴拙舌。

姐妹俩见过那么多险恶,却禁不住情愿信他几分,也许因为,他眼神比别的男子清亮许多、笑容也干净得多……

韦非文养了两日伤坚决返回自己家中。沁莹坐在静止的秋千上,呆望与哥哥玩耍的青儿,碧绿药匣时常扎眼地跳出女儿衣领。这几天她不准儿女外出,提高警惕保护孩子们。

“小胖,坏,给我。”青儿又抢小胖的玩具。哥哥名字是青儿最早学会叫的几个字,而且口气很奚落。

“讨厌,不许这样叫我!”小胖气红了脸抗议。他对妹妹百般忍让,就是不能忍这一点。沁莹忽想到,本是留给慕然为他们的儿子起名字的。小胖一天天长大,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时,润薇性急地冲过来,还是憋不住话:“小妹可真是‘人比黄花瘦’。你到底思念韦公子,还是别人?”

清芬没有点破,含蓄地笑言:“多为孩子们考虑吧,他们需要什么样的父亲?只是对他们好,还是让你和他们都真心快乐?”

一来二去,姐姐们不由自主在替大理男子说话。

沁莹怏怏不乐:“一个男人对你那么好,到头来你却做太多对不起他的事。”她口是心非强辩,却好似印证姐姐们与慕然的对话:“不如从头来过,这样也就不欠什么。”

她真的是“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是呀,忘掉过去从头来过。”润薇兴致勃勃接过话。小妹能够选择所爱,也是好事一桩。她甚至有些羡慕小妹,有两个不错的男人爱护着她。不过,看到嘉锡迎面走来,她顿时笑靥若花,再好的男人也比不过夫君。

嘉锡弯腰开心地跟孩子们说话,沁莹从秋千上站起来,试图抱起青儿,不让表哥瞧见碧色药匣。

“青儿可不乖,向哥哥认错。”她皱眉教育娇惯的女儿。青儿侧脸看哥哥,调皮得意的眉眼,很像自己小时候欺负表哥。

“金国使团明日北返,你不会做恶梦了。”他恍若不经意扭过头,悄声安慰她一句。

沁莹一愣,这几日或是辗转无眠,即使睡着也总被有关兀真的噩梦缠绕。那团阴影会随金使的离开而消失吗?全家人的关怀呵护,仿佛也难抵上与慕然相处片刻的心安。

或许,她与慕然分别太久已不懂得表达,需要一个机缘再互诉衷肠。只是,她不确定,他还有多少守候她的耐心……

金使招摇地离开临安回国,宋人怨声载道,痛骂赵构君臣丧权辱国之声不绝于耳。沈家人对朝廷不抱任何希望,惟愿家中清静平安。

沁莹强抑下来的平静没有几日,很快就被冷酷打碎了。

那一天飘着初冬的寒气,她晚间哄好儿女睡下,对着烛光翻书打发长夜。

不料,书页里赫然夹着一片染血的手帕,她忐忑地定睛瞧清楚,想起是韦非文随身所带。韦公子出了什么事?她紧张地扶案立起,威胁根本没有远去,就是不能放过她么?

她不能让不相干的韦非文卷入其中,该来的总也躲不掉,她必须像从前那样独自面对,不想连累到任何人。

她抓起一件碧色长衫胡乱披裹上,看了眼熟睡的孩子们,唿哨叫起鸽子们要它们快去察看。接下来,她冲出家门,沿着西湖长堤,朝向韦非文住处飞奔。

她要告诉他,她断不能嫁给他了,叫他离开自己远远的最好!

她到了他暗无灯火的住处,用力拍了半晌门,发现他不在家里,便焦急折返回去。月谧风劲,她继续在空寂无人的西湖边疾驰。忽定住脚步,猛觉自己恐怕受骗了。

她在原地不安地转着圈,睁大眼睛在阴森的黑暗中搜寻,单薄地衣袂被冷风带起、凌乱地发梢漫卷过脸颊,心头怦怦狂跳。慕然,为何我好想你在我身旁?

当她再一次回身时,乌云刹那间遮住了月色,两道墨绿的暗影向她投射过来,那是他的眼睛。

她此时反而无比心静,镇定地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那是自然。”兀真悠闲朝她踱来,清冷的脸色、彻寒的冷笑,刺眼地撞进她视线。

“你的鸽子们,真多事。”他嘲弄地冷哧。她顺着他眼光看见,小苍小白被绳索捆住丢在地上,嘴巴也被缚紧,它们没办法帮她报信了。

她冷得抱住胳膊,静静地等到他走近自己,突然跳起来扑向他。不过,手指还没来得及划破他清俊的脸,腰间已被他伸臂牢牢制住。他力气很大,强悍如往昔。

她酥软倒进他怀中,被他迫近的面孔压住,他声音里带着冷冷的温柔:“别闹了,跟我走吧。”

韦非文被皇上召入宫中无法脱身,嘉锡也被朋友强拉出去宴饮,此时能保护她的人都不在,秦桧确实安排得妥当。

她中了他声东击西的诡计,势不两立地瞪着他……

段慕然踏着夜色来到沈家。鸽子们没有如常飞去向他报平安,他心里不踏实。而且,他还带上一幅精巧的弓箭,想悄悄送给小胖。

然而,沈家大门洞开,从里面传出惊恐地哭声。

他赶忙冲进去,见沈家母女惊慌成一团,嘉锡不在,娘子和她女儿也不见踪影。“姐姐们!”他搀扶起瘫倒地上的润薇,迅速安顿好她们,完全把自己当成是沈家女婿。

小胖拽着他衣角不住呜咽:“娘不见了,妹妹……被人抢走了。”

他眉头紧皱,明白有人蛮横地闯入沈家作恶,便嘱托清芬:“麻烦大姐照料好母亲和二姐,外面由我来安排,请放心。”

然后,他拍了怕小胖的脑袋,斩钉截铁道:“我现在就去找你娘,一定会把她还给你!”

他在黑夜里狂奔,多年后又要直面仇敌,心里却淡泊如水。那个人堪不破世间虚无,偏要破坏

别人的幸福,把别人的苦当做他的乐趣!他只想把娘子带离痛苦,真的不值得去恨他什么……

沁莹被兀真挟持到湖畔密室,看到了睡梦中的青儿,他把女儿也劫持了。

“你把我家人怎样了?”她转身怒问,恰被他颀长的身体罩住,他会对亲人们下狠手么?

“能怎么样?”他玩味地笑了笑,捏紧她尖尖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她目光逡巡片刻,移到他脸上不动,涌动着无尽的恨意:“滚,我再也不会屈从你!”

他凝视着她,她依然没有因岁月而沧桑,美丽明艳犹若初见。她手脚并用地扭动,他比她想象得强壮有力,仿佛没有被毒药侵蚀多少。本以为了断的情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沈沁莹,你很会折磨我,我饶不了你!”他被她的反抗挑起怒意,猛掀起自己外衣。胸前是密密麻麻斑驳红肿的划痕,那是他毒痛难忍时用手抓破的伤。

“这是你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可惜我毒下得轻了!”她刻薄地骂他。他还卑鄙蛮横地活着,而她和慕然却几乎死过一次!

他居然和缓下来,不以为意地环紧她,亲昵问:“告诉我,我们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原来,他眼角扫过女儿,霎时流淌出一点温情。

她冷若冰霜,硬邦邦地地回答:“她不是你女儿,我会叫她杀了你!”

“不要嘴硬,你不是那样绝情的人。否则,你为何要为我生下女儿?还舍不得扔掉碧玉药匣?”他笑得阴沉,咄咄逼人戳到她心尖痛处。

她纤眉凝紧。之所以把药匣留在女儿身上,是因为已做好最坏打算,一旦触动他的杀机,药匣或许能保住青儿的性命。

“因为我恨你啊!就算她流着你的血,你却永远也做不了她父亲。”她启唇轻笑,这也是对他的恶毒惩罚。

他阴冷地盯她一眼,低下头在她脸上来回摩擦,冰凉的唇随时都会触到她唇上。毒痛在他体内乱窜,他想要用她缓解痛楚。

她合上眼,屏住了呼吸,努力躲避他。她与她之间的对抗,一如既往地重复着。她已回到祖国、家中,为何还不能挣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沁莹,你和女儿都要跟我回大金。”他霸道地说,把她箍得越来越紧。她面色愈来愈暗,既然甩不脱他,又把灾祸引至家中,不如一起死了痛快!她分外对不住亲人们。

“哧”她碧绿外衫被他撕开,露出一段雪肩。她张嘴欲咬他的唇,被他摁倒在床上,她闷哼着抵抗他的掠取,怕惊醒身旁的女儿。他一心要把她带走,已经放不开手。

“放开我娘子!”平和而不失力度的声音蓦地响起。

兀真扼住她狰狞回过头,段慕然白衣轩然、风姿清朗,挺拔立在他眼前。

四目相交,两人眼中都酝酿着惊涛骇浪,这一刻却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暴风雨前的沉寂。

“兀真。”段慕然从容地说:“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他眼波自然地流向娘子,怜爱中充满了振作的力量。

她受迫地仰在兀真臂弯里,暗淡神情立时多了些喜悦,深挚凝望他。他体贴温情的目光,绝不会让她难堪。

他循着只属于娘子的清新气息找到她,暗誓再也不能失职地撇下她,是生是死,他们都要一起。不,他要让她快乐地活着!

“阴魂不散的臭小子!”兀真轻蔑地骂了一句,挡住她的视线。他根本没想到他段慕然会出现,自傲地认为着大理小子是自己手下败将,却说不出究竟赢得过什么,所以对他愈发恼恨。

段慕然坦澈地微笑。不知为什么,虽然在娘子面前感到自卑内疚,可面对兀真时却自信满满,这个可悲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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