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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故人来

作品: 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4-15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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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锡快回来了。润薇每日做完晚饭,都会到庭院等他好久,任冬天寒气侵袭。他会带小妹一同回家吗?不管是否救回小妹,她都不怪他,她知他的心。

“润薇,我回来了。”门外响起他温和的声音,平常得好像往日下朝归来。她快步到门前,收起喜悦慢慢开门。

他竟消瘦太多,浅笑掩不住重病的气色。“嘉锡,你怎么啦?”她紧张地上下观察,眼神蓦地凝在他右臂空荡荡的袖口上。她哆嗦着轻揪他衣袖,一无所有,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她踉跄一下,被他拽稳。“润儿,别难过。我还活着、还能照顾全家人。”他无数次提醒自己保持平静,到她面前还是微微语塞:“对不起,我没能找到小妹。”

她低着头,久久盯着他的断手。再抬头时,眼圈虽红,情绪已调整淡然:“你说过不惜断腕救小妹,我自然要兑现诺言,伺候你一辈子。”

“我配不上……”他心头沉甸甸地,被她掩住嘴嗔怪:“外面太冷,是说话的地方么?”她拉住他左手进屋,端上做好的热腾腾饭菜。

他犹豫着用左手拿起筷子。熟悉家常的口味,对坐安静的她,一切仍像从前日子,只是无法用另一只手端碗,还需努力协调。他不觉当着她的面自卑或窘迫,从容适应着没有右手的生活。

她支颐望他,既不难过、也不怜悯:“你没有变,我也不会变。”表情恬淡的面孔,藏着多年不变的深情。

他就是爱她古怪倔强—一滴眼泪也不掉,不需要他来安慰,反过来总给他安慰。有时,他也回想起早逝的妻子,那只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与责任。而与润薇,则是两心交汇的甘美喜悦。

他不愿虚掷光阴,很快用左手习字、练剑。她陪他身旁,时不时轻扶他胳膊,不让他太累。

“我不用怕别人再把你抢走。”她脸上洋溢着淡淡幸福,羞涩而勇敢:“而且,你还有一只手可以抱我……”

他笑着用左手抱住她,与从前一样有力,又一次求她:“嫁给我,润薇。”她笑做出不变的回答:“不,我要等小妹。”她要与小妹一起幸福……

冬雪不断灌进地牢,堆在地上厚厚一层。沁莹被关了很多天,仍穿着秋天单衣,手脚生了冻疮,小驸马对她不闻不问,隔一两天才有家仆送点剩饭。

饥寒与黑暗中,她用笛子练熟《寒衣调》,又摸索着《大理雪月觅风花》的曲调。慕然唱时,她可以为他伴奏,不会再傻呆呆听。

她心里很轻松,甚至有几分解脱:不用天天面对他、不用被他强占、不用那么厌弃自己……纵使清白无数次失去,她还有爱恨的尊严。

只是小胖被抱着经过这里时,总是哇哇大哭,宝宝在想娘啊!她噙着泪花,紧抓窗栏盯着宝宝小小身影离去。我做不了好妈妈,宝宝你得学会吃苦……任性地放逐自己,只能对不住宝宝。

有几夜笛声止息后,兀真颀长的黑影落在牢窗外,挡住了灌进窗栏的风雪。他看不到漆黑牢中的她,静听她细细的呼吸、与梦中隐忍的啜泣。

雪终于停了,墨娘打开地牢,撇脸叫她出去。她在黑暗中太久,和暖阳光下竟一时睁不开眼,惩罚至此结束了?小胖咿咿呀呀的童音,响在耳畔。

她眯起眼,见宝宝在合剌怀中探着胳膊,咧嘴要扑向自己,开心地接过宝宝搂紧:“小胖,娘好想你,想不想娘呢?”小胖已开始学话,不停嘟囔。教娃娃说话她很拿手,外甥阿弘就是她教会喊“爹娘”的。

“叫‘娘’呀,还有‘哥哥’!”她闻着宝宝身上奶香,好想与慕然分享做父母的喜悦。小胖在娘肩头蹭来蹭去,哈哈地乐,忽然清晰地发出一个词语:“阿玛”。

她耳朵里“嗡”一声,笑颜僵住,遽然转身。兀真立在她身后,锁眉直视小胖,疑惑而警觉。

这个词,是女真话里“爸爸”的意思。她的宝宝怎么能认贼作父?这叫慕然情何以堪?她害怕地扭脸瞧宝宝,他千万别变成野蛮的女真人!

“谁教他的!”兀真阴森地发问,这不啻于对他的嘲讽。“是我。”合剌为她解了围。

他这才缓和,悦色对侄儿道:“你应教他叫我‘主人’。”他高傲地瞥过她,她也松了口气,心里默默对宝宝说:他是我们全家的仇人!你爹爹高洁善良,与他有天壤之别。你没见过爹爹,娘会把他的故事讲给你听……

“有人要见你。”他中断她思绪,夺走小胖抛给合剌。又松掉她的脏衣服,扔下新衣要她穿上,拖起她走。

花厅里一个穿着旧棉袍的年轻人,踮脚望着她来的方向。“啊!”她喜从中来跑过去。两人跳到一起,把对方左看右看,他们很久没见面了。

“唉呀沁莹,你怎么又瘦了?脸色这样差!”十八皇子赵榛,样子仿佛从男孩变成男人,说话还那么不客气。

她不在乎地笑,打趣问他:“赵十八,你怎么就胖了呢?”是了,他稍有些发福,才不像男孩。“因为当爹爹啦?大家还好吗?”她放不下柔福夫妇、太上皇……还有雁雁。

兀真背手站在一株梅花后,看着沁莹与赵榛。不久又到春节,赵榛替他重病的父皇,从流放地来上京向皇上“谢恩”,继续接受羞辱。赵榛对一切似习以为常,不再年少气盛,只平和请求他:“我想见沁莹一面。”

其实,他也想她了,总要找一个因由放她出牢。

“他…对你还好吗?”赵榛眼里流露的情,仍比朋友多一些。他清楚她必然不会好,却帮不到什么。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兀真,笑叹:“他对我如何,都是无所谓的,我心里有慕然。”她从不多想他对自己的虐待,自以为可以很快抹去他,除了仇恨。

赵榛亦随之叹息,低声诉说:“父皇的旧臣秦桧逃走了,不知能否到皇兄身边效力…皇兄,大概并不想见到父皇和我们。”他被赵构出卖给敌人,最初的怒已被颓然取代:“我不知还有没有力气逃回大宋,大宋对我越来越遥不可及了。”

他在流放地韩州,除了狭小囚室,就是荒无人烟的旷野。看不到任何希望,拯救苍生只是一场空,所以老去。

沁莹失望地噘起唇:“你来看我,是要跟我说这些?”他无可奈何注视她:“雁雁又怀孕了,我又要当父亲。你说一百年以后,我们的后代还知道我们曾经的身份么?”妻子女儿已消磨了他意志。

“啪”她手打在他脸上。“我不想见这样的你!你让他们更瞧不起我们!”她瞟过兀真,气鼓鼓瞪着赵榛:“我不指望抗争能得到什么,但至少证明我们心还留在大宋。”

赵榛没有答话,也不觉难堪。他一直明白她的道理,只是一个人心灰意冷时,很想得到一点她的振奋。她是他唯一肯倾诉心里纠结的人,雁雁、柔福和父皇都不能。她没有变,他也不能放纵自己变。

“沁莹你别生我气。”他心头释然许多,轻轻说:“咱们打个赌,看谁先回到大宋,好不好?”

“输了的人,要请赢的人去汴京城最好的酒楼!”她接过他话,眼中跃跃欲试,重现少女时的活泼神采。他是她的好友,她不生他气,坚信他们都能回到故国。

相见时短,赵榛宛若一缕清风倏忽吹走,沁莹又不得不面对兀真。“汴京最好的酒楼?”他听见他们对话,戏谑对她:“我可以请你们,那时汴京将成为大金的南京!你还不知道吗?赵构已放弃汴京,下令军队退守黄河以南。”

“不可能,等你去时,就是我们大宋的俘虏。”她固执地反驳,强迫自己相信,他在骗她。

“你表哥来大金谈判,是向我们乞求用金钱与美女,换来偏居南方的苟安。宋国如此朽烂,你认为我们有必要遵守和约吗?”他冷笑说出她无从知晓的宋金局势。她默不作声,眼睛忽闪陷入沉思,表哥在违心地做这样令人唾弃的事……

“阿玛、娘。”小胖窝在娘香香的怀里,兴奋得不肯睡,反复说着完全不懂的词。

她抱小胖躲在小棚里。“不许叫‘阿玛’!”她耐心纠正,宝宝一叫“阿玛”,就抬手作势拍他小脸,却下不去手。呆坐茅草上许久,不知宝宝何时入睡,她想着与赵十八和兀真的对话,心里发堵。

深夜飘雪,微亮的光透入漏风的门缝。屋顶仿佛是雪落的声音,接着,一抹暗紫色轻影飘落地上,传出一串女子咯咯地轻笑。

她奇怪地竖起耳,猜不出是危险还是什么,蹑手蹑脚到门边,不禁微惊。

风雪斜飞,兀真悄然守候,与女子对立相视。他脸上难得浮现亲切的笑,墨绿眸中满满地只有那女子。

“兀真,怎么不让我瞧瞧你喜欢的女人?”女子嗔怨一句,慵懒地哑声似曾听闻。

他怔怔望着她说:“是啊,你还没见过赫丹,可惜她今晚不在……”“哼,别装了,早听说你宠爱一个宋女。”女子似嘲似叹:“男人的心终究会变的。”

“那为何回来见我?”他动情地反问。两人静了下来,忽然同时走近对方,用力搂住彼此。“你这么多年都不去找我。”女子抵在他肩头,声音愈来愈低。飞雪沾落在他们发间衣上,劲风盖住了呢喃轻诉。

沁莹惊觉,这个场景太过熟悉,仿佛盘绕在心头许久。

这时,他微抬眼睫,视线对准了她。她侧身避他眼神,却见他挟起女子移开。女子无意识转过头,一张绝代风华的容颜闯入她眼帘。

她睁大了眼,竟是她当初暗自羡慕又偷偷嫉妒、二哥最爱的美丽女人宣云。她再无困意,那时的细节为何记得一清二楚?

多少年前,她窥见二哥与宣云深情相拥,自卑地认为比不上宣云,从而结束对二哥的暗暗喜欢……怎会料到,到头还是卷入与他的纠缠?她感慨回忆好久,她本不属于他的感情,只是他炫耀优越的玩物……

忽有了主意,既然宣云来找他,能否借助她对他的影响放过自己?他在寒夜里为宣云吹奏最钟情的笛曲,她看得出他对宣云的情,有痴心、亦有依恋,好像她与慕然一样。

她收拾下穿着,出去打扫马厩积雪。“阿玛!”小胖在屋里醒了,又胡乱地叫。她有点气馁,宝宝怎么还改不掉?鼻子酸酸地很想哭一场。

天色渐亮,灰蒙蒙裹着雪,仆人们都起来忙碌。宣云翩然步入院中,笑嘻嘻东张西望,只要是女仆,就被她拽过来打量,俨然府上女主人。

她真的很美,与高璇珠的艳丽不同,是一种成熟诱人的魅力。以及,对自身美丽的满不在乎。沁莹偷眼瞅她,忍不住赞叹,她有别的青楼女子身上没有的大气。

终于,宣云推开墨娘,径直走向了沁莹,她最后一个没有瞧过的女仆。沁莹主动抬头,她猜出宣云的用意。

第一次离曾羡慕的美人这样近,她觉得她有些倦怠,就像阅尽世事的累。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兀真宠爱的宋女。”宣云明眸飞快瞥过她的脸,红唇轻扬:“呵呵,他真有意思!”

“你是宣云。”沁莹干脆地回答,目光仿佛被她吸住。宣云略感诧异,马上迷人地笑:“哟,兀真告诉你不少。”

沁莹摇头,平静地说:“不用他告诉我,我很早就知道,你是他最喜欢的女人!”

宣云笑得更厉害了,发髻上花钗乱颤:“哈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好容易停住笑,正眼看莫名其妙地她:“因为呀……”

“因为,”兀真隽冷的面孔出现在宣云身后:“她是我姐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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