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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破旧的会议室，棕黄色的桌面能够看到一些小小的针眼，明显是学生用圆规扎出来的痕迹。
几名领导坐在台上，对着台下几十名老师挥斥方遒，着实让人昏昏欲睡。
“刚接到通知从明天开始全城禁严……”
听到这句话，无精打采的老师们立刻与周围的同事交头接耳，整个会议室内嘈杂烦躁。
“上个月不是刚禁严过一次吗？”
“你说这日子怎么就不能安生一点呢？”
“不过不用上班也挺不错的。”
“但是出门也很麻烦啊，随时有可能被盘查。”
“安静！”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
李校长深深抽了一口烟，确定手中香烟已经烧到头了，才念念不舍地把烟屁去按在烟灰缸中。现在香烟可是完完全全的奢侈品，整个学校里也只有李校长平时抽得起香烟。
在场老师都知道在会议过程中抽烟是李校长的炫耀方式，并没有人流露出任何的不满，最近大家都不愿意去触李校长的霉头。更何况，这呛鼻的烟味在这种年代会让人有一种“生活还不错”的幻觉。
至于李校长口中所谓的“全城禁严”，是指最近滇城经常突然进入战争戒备状态，商场关门、工人停工，甚至禁止天黑后的一切外出行动，让本来就萧条荒凉的滇城，显得更加落寞。
重点是政府从来不会给任何的解释，明明整个世界只有一个联合政府，再没有任何战乱的危机，也不知道这“禁严”是在针对谁。
虽然大家心中都有不满，但谁也不敢胡乱抱怨，谁知道自己身边的同事会不会偷偷举报自己？毕竟最近有传言，联合政府有进一步削减学校老师数量的打算。
如今教育如此不受重视，整个滇城就两所学校，内城、外城各一所，他们可不想失业之后去外城学校找工作。而且，外城学校早就人满为患，真的是愁死一个人。
想到这儿，不少老师都把目光投向会议室后方，学校中最不受重视的教学组——文科教学组。
当年的语文、历史、地理三门学科已经被压缩到一个教学组。
历史和地理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毕竟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自己出生的城市，学习地理又有什么用呢？至于历史更是如此，连“现在”都没有办法过好，谁还有心思去研究历史呢？更何况，联合政府对于历史的态度十分微妙。
至于政治反而备受重视，不仅仅是学生，连所有工人、无业者、政府职员都必须要学习。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学校反而不负责政治教育了。
不受重视再加职能分离，如果不是还有语文硬撑着，政府是否会给文科教师编制都是个问题。
所以每次开会文科教学组都坐在会议室后方，反正也没他们什么事儿。
一位青年老师男性老师坐在文科教学组的座位上，低着头在桌上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专注而投入，丝毫没有受到会议室枯燥与喧嚣的影响。
单单就这份气度，就让他从周围环境中脱颖而出。可惜的是他一直低着头，让人没法看清他的容貌，多少有些失望。
大家都很清楚，这位汤老师肯定不属于离职高危群体。毕竟一个月前突然从平城空降，然后立刻当上班主任的老师，怎么看背景都深不可测。
除此之外，汤老师身上还有让人意外之处……
在众人思维进一步发散前，李校长油腻、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是老规矩，通知学生和家长这两天暂时停课，在家里休息。至于重新的时间各位等通知吧……”
很快李校长便把具体工作安排好，然后宣布散会，大家纷纷起身离开会议室，早点把学生安排回家就能下班了。这不安生的日子，大家都愿意待在家里。
“汤老师，等等。”
那名备受同事关注的年轻男老师刚收好纸笔的时候，李校长突然走到了他的身边，满脸热情地说道。
“李校长，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汤文舟，总算是抬起了头，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温润的读书人，文质彬彬，脸上的笑容和声音一样沁人。因为这出众的气质，汤文舟精致、出色的五官反而没有那么抢眼。
“我不是说了叫我李叔就好了吗？这段时间工作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李校长脸上砌满了亲切的笑容，甚至还伸出手亲昵地拍了拍汤文舟的后背，仿佛真的是汤文舟的长辈一般。
“谢谢李校长的关心，工作挺顺利的。”
汤文舟脸上的笑容依然恰到好处，如果他的导师在这儿就能看出汤文舟掩藏的真实情绪——排斥。汤文舟相当不喜与他人有任何的亲密接触，尤其是陌生人的握手搭肩更是让他忍受。
而且汤文舟很清楚李校长越是表现出对他的亲近，越是让他在学校中难以自处。来学校快一个月了，向他释放出善意的同性同事寥寥无几，每天上班都是独来独往。虽然他也不讨厌这样的安静，但自己选择和被迫接受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心中思绪不断，但脸上依旧不露声色，这是汤文舟早就刻入骨子的本能。
他用一种仰慕与敬佩的语气与李校长交流，虚荣心爆棚的中年男子很快就被捧得喜笑颜开，甚至忘了他主动找汤文舟谈话的目的，颇为大气地说道：
“小汤果然是从平城来得高材生啊，以后未来发展不可限量，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给我说。”
听到这句话，汤文舟表情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迫切，差点就脱口而出自己最需要帮忙的地方。但是想了想自己才来滇城一个月，政府中那些尾巴估计还没有离开，于是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转而说道：
“那我就先感谢李校长了。”
又寒暄几句后，汤文舟才得以脱身，朝着文科教学组的办公室走去。
说实话，汤文舟并不想回办公室，但是接下来要用的学生家长通讯录还在抽屉里，他不得不回去取。
还没有进门就能听见办公室里的吵闹，汤文舟调整自己的笑容，然后推门而进。办公室里大概有十多个人，一大半都是从其他教学组过来串门的男老师。
作为全校最小的、仅有七个教师的教学组却配备了一间相当明亮宽敞的办公室。
原因很简单，除了教学组组长和汤文舟外，另外五名都是年轻的女性老师。在任何时代姣好的外貌都让人不自觉的偏心，更遑论物质匮乏的今天，这些年轻女老师就是整个学校内最鲜活、亮丽的风景。
看到汤文舟的回来，几个文科组的老师立刻打招呼说道：
“汤老师，等会有课吗，大家说提前下班去吃个饭。”
在邀请发出的一瞬间，另外几名男老师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汤文舟将这一切收入眼中。
果然都是麻烦，汤文舟在心里暗叹一口气。
其实他很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备受针对。刚到学校工作，就直接当了一个班的班主任，工资比那些工作一两年的老师也不差，再加上自己的来历、外貌，备受领导和异性的关注，
简而言之就是他的出现对其他老师的利益造成了威胁，如果不是汤文舟很明白如何韬光养晦，他在学校的处境会更麻烦。
这种出头鸟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做，还是先低调一点吧。于是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说道：
“今天可不行，我还得一一通知学生家长临时停课的事情。”
说话间，汤文舟就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快速抽出家长通讯录。
“你就让学生自己回家告诉父母就可以了，何必那么麻烦。”
一名老师无所谓地说道。
反正这年头也不重视教育，起码在偏远的滇城就是如此。
与其说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如说学校就是个大型托儿所，让学生们在父母工作的时候能有一个去的地方。
各个老师已经习惯了混日子的生活，对于汤文舟要一一通知家长的行为十分不解。
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汤文舟，回过头认真地说道：
“学生们的安全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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