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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秋玲道,“看来殿下是真的对她不再心存情意。”
“如此正好。”苏离深吸一口气,“这样殿下也不会心疼。”
秋玲点点头,“那么——这是可以下手了?”
苏离转身,冷笑两声,“听说刑部大牢被劫,她身边叫黑狐的那名女子逃脱,估计很快就会回来救她吧!只不过我瞧着恭王府,似乎也没有过多的戒备,也不知殿下是怎么想的。”
“殿下的心思,怕是连皇上都猜不透吧!”秋玲道。
苏离长长吐出一口气,“总归是要防着的,我得跟爹商量商量,这事儿越早解决越好。”白馥,始终是个祸害。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没有威胁的。
大雨一直在下,容景睿的书房内乱成一片,他本来就话不多,如今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自己此刻的心境。
暗色里,黑衣人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殿下?”
“没找到蝴蝶蛊,你回来干什么?”容景睿有些抓狂。谁也没见过他失控的模样,只是这会子,他有些难以自控,“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她跪在我面前。马上给我滚,找不到蝴蝶蛊,谁都别回来!”
“是!”黑衣人重重俯首。
容景睿深吸一口气,重重合上眉目,拂袖出门,“整理干净。”他需要静一静,需要好好想着,到底还得煎熬多久。
他站在门外很久,隔着一扇门,里头就是她的院子。他不能进去,不敢进去。她崩溃,他也会跟着崩溃。可是在她崩溃之前,他不能先倒下。
深吸一口气,容景睿仰头望着瓢泼大雨。心里好乱,好疼,可他也没办法。皇帝对他的宠爱,不似先帝对白馥的纵容,毕竟是有区别的。
他必须隐忍,必须扛起一切责任。
他需要的是时间,他在跟时间赛跑。
只要蝴蝶蛊到手,只要到手——只要到手!
容景睿病了,染了风寒去栖凤宫见皇后。
皇后愣了半晌,盯着他那副模样甚是心疼。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这么多年她一直当他是亲生的,细细的照顾,养在身边。
“你这是何苦呢?”她问。
他点头,面白如纸,“姨母该知道,我这脾气是随了我母亲。”
“修儿——”皇后犹豫了一下,“你别担心,馥儿也不容易,虽然是前朝公主,只不过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不少。她是前朝余孽没错,但她也是修儿的母亲。做了母亲的人,凡事都会为孩子着想,是我们对她太苛刻了点。当日我说了那番话,也不知她心里会作何想。”
“别说了。”容景睿垂眸。
“你也恨我吗?”皇后问,“我知道我不该说,可是当时的情况,让她离开是对她最好的保全。她留在京城反而太瞩目,若是能走出去,未必不是件坏事。”
“我不会让她走。”容景睿轻咳着,瞧着苏娘怀中的孩子。
儿子越来越可爱,一双明亮的眼睛干净而澄澈,像极了与她初遇时的灵动。脑海里想起白馥跪在雨里的茫然,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睛都红了。
“苏娘,快点去请御医过来一趟。”皇后急了,“你这身子得好好养着,否则这般劳心劳力的,会吃不消的。为了孩子,也为了馥儿,你该照顾好自己。苏离这丫头,还算不错,人品家世也好。苏家,深得你父皇的喜欢,所以你——”
“我知道。”容景睿费力的喘息,“只要稳住苏离,父皇这边就不会有太多的闲杂消息。”
皇后点点头,“恭王府不可能只有修儿一个孩子,你身为皇子,理当担起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
“别说了。”容景睿深吸一口气,“如今父皇需要帮手,我也无心想这些,开枝散叶这种事情我不做,也有几位兄弟来做。”他压根不在乎这些。
皇后似乎觉察到了不对劲,“你父皇不许你们动儿女私情,可惜拦得住人,拦不住心呢!景睿,有些东西你只能远远的看着,随缘吧!身为皇子,有些东西是必须承受的。昔年她是公主,所以能抛下一切。可你不同,你是皇子注定了不可能像她这样洒脱。”
“我知道。”容景睿垂下眼帘。
御医来了,细细的为容景睿诊脉。
他本来就有旧伤在身,如今逢着下雨天又淋了雨染上风寒,以至于体内寒气阻滞,血脉不畅。御医开了药,叮嘱一番才退了下去。
容景睿有些发烧,皇后担心他的身子,让他留在宫里免得半道上出什么事儿,便是了不得。
“宫里有御医守着,才算放心。”皇后望着他,“这样吧,我去跟皇帝说一说,看能不能把她接进宫里,让她见见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是修儿的生母,咱们若是做得太绝了,来日是要落人口实的。”
容景睿点点头,“多谢姨母。”
皇后轻叹,“谢我做什么,这是我该做的。当初希望她离开是为了你好,如今也是为你好。你歇着吧,我让人去把皇帝请来,你放心就是。”
“好!”容景睿有些莫名的心慌,不知道为什么,外头的炸雷让他有些焦躁。总觉得好像会发生点什么事儿,可一时间他又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然则,皇后好说话不代表皇帝也好说话。
皇帝不肯答应,让白馥见儿子,美其名曰不想让白馥对着孩子灌输仇恨的心里。
“她是母亲,不会那么做的。”皇后温柔浅语,“母子分离,实在是太残忍了。”
“残忍?如果不是朕逃出生天,此刻你觉得谁更残忍?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她的命她就得受着。当年多少恩宠,如今就该受多少折磨。”皇帝没有心软,“她是前朝燕亲王,没有被连坐流放,已经是朕法外开恩了。”
蓦地,皇帝冷眼望着面色发白的容景睿,“你说过,你没有动过情,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相互利用罢了!你自己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容景睿行礼,“儿臣没有动心,只不过儿臣觉得若是长此下去,未免教人觉得儿臣刻薄寡恩。当初是她救了儿臣离京,当时多少双眼睛看着,如今若是做得太绝,儿臣担心自己的声誉受损。不过,既然父皇觉得无所谓,儿臣以后再不会提及。”
皇帝凝视着容景睿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皇上,景睿还病着呢!”皇后温柔提醒,“这事儿还请皇上妥善考虑,不能因为白馥的身份,就把景睿也给连累了。若是顶着刻薄寡恩的名头,景睿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吗?只是见一面而已,臣妾到时候亲自盯着,看一眼就把修儿抱走,您看可行吗?”
皇帝不说话,只是低头长叹一声。
“皇上,臣妾长久不做生母,可是母子之情还是懂那么一点的。”皇后面露哀色,似乎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最痛不过母子分裂,爱者死别。皇上,您该懂的呀!”
“明日,见一面吧!”皇帝拂袖而去。
容景睿行礼,“谢父皇恩典。”
皇后笑了笑,“恭送皇上!”
能求得一面,也算是极好的。
要知道,早前刑部大牢内的黑狐被劫,皇帝大为动怒,所以把此事迁怒于白馥。然则缉捕死囚远远比追究更有意义,所以在没抓到黑狐之前,也没证据追究白馥的罪责。
因为当时白馥已经被容景睿软禁在恭王府,所以这件事没办法落在白馥的头上,被白馥逃过一劫,皇帝却存了一口怨气无处发泄。
所以说,这世上的皇帝,十个有九个是小气的。
皇帝对白馥的怨恨,来源于白馥的父亲。
这笔账,终究是要父债女还的。
大雨不断的下着,是白狐带着人劫了刑部大牢,救出黑狐。但是白馥还在府中,所以二人商议,决定把白馥接出来。
黑狐受了大刑,出现在白馥面前的时候,格外的狼狈。面颊上也布着不少血色鞭痕,好在她一直撑着,撑到了白狐救人。
“殿下,咱们走吧!”黑狐跪地,“皇帝容不下咱们,咱们离开京城。等有朝一日东山再起,这笔账咱们再慢慢的清算。卑职相信,已殿下早年的威信,一定可以齐集旧部,卷土重来。到时候咱们重建大殷,势必要跟他们好好的算一算。”
可是白馥神情呆滞的坐在那里,眸色微微迟滞。她无力的望着黑狐,眼底是一抹显而易见的黯然,“我想修儿,想自己的儿子,我暂时不能走。”
她的神色不对,消瘦的脸颊上满是麻木的表情。
“那卑职就领着人去皇宫,把小公子偷出来。”黑狐深吸一口气,“就算拼得一死,女子卫队必定不辱使命。”
“女子卫队?”她顾自低吟,低头苦笑一声,将凤凰令交给黑狐,“我命令女子卫队所有成员,全部撤离京城,越快越好。”
“殿下?”黑狐仲怔。
白馥徐徐起身,面如死灰,“你们都走吧!”她的父皇在这里,她的根也在这里。她的爱在这里,她的恨还是在这里。
她能去哪儿呢?好似哪儿都去不了。
“卑职不会离开,殿下在哪,卑职就在哪!”黑狐死忠。
“你留在这里,只会连累我。如今你是被缉捕的朝廷钦犯,你还能怎样呢?只有保全女子卫队,他们才不会对我轻易下手,才会有所忌惮。你懂我的意思吗?”白馥低低的开口。
黑狐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这世上能从宫里把孩子带出来的,怕是只有一人。”白馥想了很久,“让白狐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师伯,只有找到师伯才有转机。黑狐,你带着女子卫队一干姐妹,悄悄撤离京城。去安全地方蛰隐,养精蓄锐再图谋后事。明白吗?”
好像,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
“殿下?”黑狐叩首,“若是卑职离开,万一狗皇帝和恭王联手对付你,又该如何?卑职不放心,您让卑职留下来吧!女子卫队,不怕死。”
“你走吧!再不走,一旦被人察觉你在我这里,我也会被带进刑部大牢。”白馥垂眸,有气无力的说着,“我累了。”是真的累了。
她知道他们一个个都不怕死,可她不想死。她还想见到自己的儿子,长久不见,她怕自己的孩子会忘了她。所以无论接下来的日子有多艰难,她都必须活着。
黑狐犹豫了,现在是该走还是不该走呢?
走,她放不下心。
不走,又怕连累白馥。
“走!”白馥冷了音色,“马上,立刻!滚出去!”
黑狐重重叩首,“等卑职安顿好众人,就算拼得一死也要回到殿下身边。殿下在哪,卑职在哪!殿下的生死,就是卑职的生死。卑职暂别殿下,还望殿下好好保重自身。卑职很快回来,殿下一定要好好的。”
语罢,黑狐起身,疾步离开。早去早回,才能保得自家殿下周全。所以她的速度,必须很快。
白狐去找林申,天下变天之前林申就离开了皇宫不知去向,如今想要找他哪是那么容易的。可不管多难,她都必须竭尽全力。
黑狐悄然撤走了京城里所有的明哨暗哨,京城内外到处在抓前朝余孽,女子卫队。所以动作必须要快,一刻都不能停留。
大雨瓢泼之中,容景睿站在廊檐下,望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宫灯。明灭不定的光,映着无边的黑暗。雨声哗然,嘈杂之音,吵得人难以入眠。
按理说皇子或者外臣是不能轻易留在宫中过夜的,但是容景睿有个例外。所以对外界而言,这意味着什么是件很清楚的事情。早年大殷,将东宫设在宫内,所以现在容景睿住着的就是昔年的东宫。虽然换了宫名,已经不再是东宫,然则意义却是毋庸置疑的。
“殿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容景睿身后。
轻咳两声,容景睿裹紧了身上的狐裘。风一吹,身子凉得厉害,这会他还有些烧,“如何?”
“果然如殿下所料,女子卫队开始抽离京城,卑职依照殿下早前的吩咐,都尽量不动声色的放出去。”黑衣人俯首,“请殿下放心。”
“没有惊动父皇和巡城司的人吧?”容景睿问。
“没有!”黑衣人忙道,“她们很安全,不过人数众多,暂时还在撤离之中,需要一定的时间。”
容景睿颔首,“仔细盯着,不许有任何的意外。”稍有意外,那就是万劫不复。
“卑职明白!”黑衣人行了礼,快速撤离。
好在黑狐也是块硬骨头,受了那么重的刑罚,愣是没有吐露分毫,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真的赶尽杀绝,白馥那边势必会恨他一辈子。
深吸一口气,望着瓢泼大雨,容景睿觉得莫名的焦躁。好像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里快速蔓延。他不敢想太多,就好像不敢多看她一眼。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全盘计划功亏一篑。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只要拿到蝴蝶蛊,她就可以获得重生。
只要拿到蝴蝶蛊,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望着大雨,他微微扬唇。
馥儿,再等等。
可心里还是不放心的,所以他让五月回去守着。他不相信苏离,不相信恭王府的任何人。有五月在,至少她的人身安全会有保障。
雷声阵阵,白馥一个人坐在床前,目光凉凉的盯着窗口。她好像看见他,深思的模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幻影瞬时消失不见。
神情微微一怔,她怎么忘了,他没有心,不会再来看她。
昏暗的世界里,她历经伤痛,加上身子虚弱,所以有些精神恍惚。
婢女茯苓上前给她奉茶,这丫头虽然粗鄙,可王府上下,唯一能真心尊她为王妃的,恐怕也只有这个粗使丫鬟了。
“王妃,您别难过,外头下着雨您喝杯热水暖暖身子。身子暖了,心就不会凉了。”茯苓毕恭毕敬。
白馥神情恍惚的接过杯盏,茯苓便去挑了烛心,恍惚间,有股淡淡的香味极是好闻。外头似乎有喊声,但她听不太清楚在喊些什么。她看见茯苓给自己铺床,脑子里一直是浑浑噩噩的。
“王妃,您好好歇着,若是有什么事,您叫一声奴婢就是。奴婢就在外头守着,您安心歇着。”茯苓接过白馥手中的杯盏,行了礼快速退下。
白馥点点头,无力的靠在床沿处,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恍惚间,她竟然看见了容景睿,此刻正缓步朝着自己走来。
她先是一愣,而后笑得嘲讽,“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还是觉得我没有死,让你大失所望?容景睿,你到底有没有心?就算是一条狗,相处那么久也该有感情吧?你的情呢?说好的情分,怎么说变就变了?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王妃?”五月蹙眉,“王妃你怎么了?卑职是五月,您看清楚。”他是听到喊叫声才从外头冲进来的,可见着这般神情恍惚的白馥,他只觉得不太对劲。
白馥惨白的脸上,微微泛起异样的潮红,“我觉得好热。”
五月一愣,见着白馥这般模样,自知其中必有蹊跷。他奉命而来,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尊卑有别,慌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额头有些发烫,体温有些高。
而且——五月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骇然环顾四周,这屋子里不太对劲。烛心里似乎燃着什么东西,有点微弱的蓝烟微微升起。他急忙冲到桌案旁,定睛一看慌忙一掌摁灭了烛火。
这蜡烛里,被人下了药。
体内燥热,体温不断升高,灵魂深处似乎有种蠢蠢欲动的东西,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他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着,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外头一记炸雷,明亮的闪光让他止步不前。
他看见昏暗的世界里,白馥已经褪去了外衣,神志不清的在床上翻滚着。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苏离的那些话,苏离说他——喜欢上了白馥。
五月也不清楚自己对白馥是什么感情,从最初的防备,到渐渐卸下防备,最后完全没有防备。这是什么感情,他不是很明白。他知道自己是谁,他也知道自己是欠了容景睿的,可是他们欠他的又怎么算呢?他承认看到容景睿拥有的一切之时,有些非分之想。
可是这么多年的生死无话,也让他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你就算绞尽脑汁也不会属于你。
体内的叫嚣,让他神使鬼差的朝着她走了过去。床榻上发出低低嘤咛的女子,有着极为魅惑的力量,让他无法抗拒,无法自制。
“景睿。”她音色魅惑,柔软得能刺进人的心里去,让你再也无法忍耐。
五月快速晃动脑子,他极力的想保持清醒,可是却迈不开步子,“白馥你看清楚,我是五月,我不是恭王!你看清楚,我是五月。”
“五月?”白馥晃了晃脑袋,好像真的是五月,“五月是你!”可是体内这股子骚动到底是怎么了?五月的身形不断的变换,一下子是五月,一下子是容景睿,她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馥儿?”五月恍惚中喊了一声。
白馥低低的应着,“景睿,我在这里——景睿,抱着我,别丢下我不管。景睿——”她声声呼唤,魅惑之音,几乎软到了骨子里。
当五月抱住白馥的那一刻,他觉得体内所有的魔鬼,都被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他吻上她的唇,各自意识不清的褪去衣衫。
回廊尽处,茯苓突然丢下手中的杯盏,撒腿就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闯了天大的祸。而这件事,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杯盏落地的怦然之音,让整颗心都跟着震颤不止。
五月一掌击中白馥的后颈,直接打晕了她。
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浑身剧颤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里头只剩下一枚药。他毫不犹豫的塞进了白馥的嘴里,脖颈处已然青筋暴起。
咬着牙,他只想离开。
脚下如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
可是为了她的清白,他必须走。
好在外头下着大雨,他扑倒在雨里的时候,雨水的冰凉稍稍压制了体内奔腾的欲望。神智稍稍清醒之后,五月发了疯似的往外跑。他得去找个冰桶,把这股燥热压制下去。清心丸已经给了白馥,约莫能控制得住她体内的欲念。
宁可毒发,也好过他们苟合。一旦事发,白馥必定不会苟活,与其如此,还不如各安天命,就看老天爷给不给她一条活路了。
大雨还在下,雨夜里透着渗人的寒凉。
无温的世界里,多情总被无情伤。
苏离还在等着,等着茯苓来汇报消息。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出面的,自己身边的人也不能出去,否则将来若是查起来,自己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合欢之物,对付意志坚定之人极易出岔子,但是白馥神情恍惚,所以苏离相信,白馥势必挡不住这药效。而五月是容景睿身边最亲近的人,且身份特殊,如果是他们两个苟合在一起,对白馥的打击以及容景睿对白馥的厌恶程度,只会更甚更惨烈。
被最亲近的人和心里的那个人背叛,想必是最疼的,也是最无法原谅的。
若是如此,白馥还能厚着脸皮留下来,那苏离也无话可说了。但是依照苏离对白馥的观察了解,一旦事发,白馥恐怕就离死期不远了。
白馥那么刚烈的性子,必定不会苟活于世。
所以苏离在等,虽然着急却也按兵不动。
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恭王府的丑闻,自己去戳破,就等于打了容景睿的脸。男人好面子,所以苏离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会若是按捺不住,来日必定祸患无穷。她不能让容景睿有任何的怀疑,把这件事按到自己的头上。
她一直在等,等着白馥的消息。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白馥策马离府的消息。
“什么?”苏离愕然,“骑着马离开了恭王府?”
“是!”李忠原忙道,“门口的卫士都没能拦得住,眼见着王妃衣衫不整的在雨里,策马狂奔。”
苏离深吸一口气,“她想去哪?这个时候城门口应该已经关闭了,她还能去哪?”
是啊,还能去哪?
天下之大,没有她一个弱女子的容身之处。谁都容不下她,她爱的,爱她的,仿佛都离她而去。大雨里,她泪如雨下,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匹快马闯城,她知道城门关上了,可她也知道偏门一般都会留着人把守,以便夜里有人急着出城,不必大开城门这么麻烦。
马蹄踹开了守卫,然后夺路而逃。
她离开了京城,离开了生养她十多年的地方。
城内开始叫嚣着,这样闯城势必是出了大事。可也有人暗暗担心着,毕竟早前上头有人吩咐过,说是不可严查。那么眼下是什么情况呢?
到底是追,还是不追呢?
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恭王府的人也追到了门口,守门的卫士才知道方才是恭王妃闯城门。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态严重,必须立刻上报朝廷,一刻也不敢耽搁。
大批的军士和恭王府的奴才追出了城门,大雨中很容易迷失方向。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只能循着马蹄声的方向追去,但愿能追上恭王妃,但愿不会出什么事。
谁能明白,一梦醒来,衣衫凌乱是什么感觉?
唇上微疼,地上还散落着男人的衣物。桌案上,是五月的剑,记忆都停留在意识模糊之前。她听见五月的声音,五月喊着:你看清楚,我不是容景睿,我是五月。
白馥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现场所见和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那种感觉,以及自身的衣物凌乱,都在提醒着她:她跟五月——有了不伦之事。
她不能接受,她接受不了。
这或许就是典型的产后抑郁症,疯狂焦躁不断幻想不断猜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发狂的想找到一种宣泄的途径,就好比策马狂奔在雨夜里。可是四周的黑暗,让她无比恐惧,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你不断的奔跑,却还是被恐惧与寒冷紧紧包围。
若困兽之斗,得不到解脱与释放。
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开来,雨水的冲刷,非但没有让她得到平静,反而加重了内心的恐惧与疯狂。天下之大,她无处可去。山河之广,她已到绝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这儿,绝情崖上立着一块碑,上头只写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她想回头,可回头间,除了大雨瓢泼什么都看不到。她看不到岸边,看不到希望。这样的大雨,恐怕也看不到明日的曙光了。
雨点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她无力的坐在崖边,靠在被雨水冲刷的冰冷石碑上。她觉得冷,微微蜷缩了身子。这一刻,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她一无所有。
身后,马队将她围住,可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了她。到时候她一紧张跳下去,可就了不得。
她望着那些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午夜的电闪雷鸣,带来少许光亮,让她看清楚了那些惊恐的脸。她淋着雨呢喃自语,唇边带着惨白的笑,笑得让人心里发酸。她说,“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殷的最尊贵的公主,是大殷皇朝唯一一位女亲王。每个人看到我,都会毕恭毕敬的给我行礼,尊我一声殿下。”
“父皇疼着我,宠着我,恨不能把心肝都掏给我。可我却什么都不要,江山、富贵、还有父皇,为了他,我把什么都放弃了。临走前父皇跟我说,走了就别在回来。”
“当时的我,如斯倔强,真的没有回过头。”她抚上自己脖颈上的墨玉扣子,“可是如今我即便想回头,也没办法回到从前了。路是自己选的自己走的,还能怪得谁呢?”
管家急了,“王妃,咱们回府再说吧!下着大雨,再淋下去您会受凉的。若是殿下知道您这样不爱惜自己,只怕会生气的。王妃,回府吧!”
“回去?”她笑得凄厉,“亡国灭族之人,我还能回哪去?天下之大,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容景睿,他不要我了,早就——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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