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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黎九惜垂下眼睫，似是极为羞怯。
“为母知你不喜外女，但九惜，”黎瑭放下短刀，目光如炬，直直看向黎九惜的娇容，“你终究是黎家儿郎。”
“阿母……”黎九惜抬起头，绝美清冷的面容染上一缕惶恐，“九惜知道的。”
黎瑭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拂过发髻，那繁复华美的发髻映入黎九惜眼中，竟是炙烫得紧。
他垂下头，一身白衫越发显得他身姿秀美，弱质芊芊。
黎瑭的目光在他身上定格一瞬，然后蹙起了眉头。
“红姑。”她的嗓音极是好听，此时带了点逼人的威势，却叫人心里打了个突。
“小郎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小郎竟是这般单薄。”
红姑上前一步，也不否认，只道:“奴有罪。”
黎瑭缓和了一下语气，但吐出的话语却叫人冷到骨子里:“这般欺主的奴才，红姑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黎九惜身边人的命运，就这般轻描淡写的被定下了。
黎九惜浑身一颤，端得是楚楚可怜。
“九惜，”黎瑭语气虽是软和了一些，但是话语中却透着毋容置疑，“你也该好生打扮自己，莫要再穿这般寡淡的衣物了。”
“明日我便叫锦绣坊的师傅给你做几套新衣。”
“是，阿母。”黎九惜福了福身子，并未表示反对。
黎瑭脸色好了些许，微微一抬手，便是示意他回去了。
黎九惜默默退去，站在曲折环绕的行廊，回首看去，眼中万千思绪尽皆化为一片黑暗。
收回目光，黎九惜缓缓而行，姿态是优雅而又端庄的。
回到自己的九惜阁中，抬眼看去，熟悉的面孔已然不见，换上的，是姿色平平，看着极为敦厚老实的小侍。
黎九惜勾唇一笑，清冷绝美的面容绽发出一股强烈的吸引力。
果然……
抬手挥去想要上来见礼的小侍，黎九惜将自己关在闺房里，依旧端坐在榻上，悠扬的琴音自他手中流泻，欢快而热烈。
既然已是身不由己，他又何必做出一副不甘的模样，徒惹黎瑭不喜？
他终归，是个男子。
日后出嫁，倚仗的，也是母家。
如果、如果他是女子……
“铮！”一声突兀的琴音传来，黎九惜恍然回神，看向自己的手下。
他用了十年的凤尾琴，断了一根弦。
黎九惜目光微凝，手指抚过断弦，幽幽一叹。
世人皆道黎家子一身风流，才貌双全，贤德过人，乃是黎府上下的掌上明珠，汴京五大娇郎之首，却不知他在这赞誉背后所背负的，是他母亲的勃勃野心。
纵使一身才华又有何用？此间世道，奉行的乃是男子无才便是德。
放下断弦琴，黎九惜走到镜前，细细端详。
额头饱满，眉飞入鬓，凤眼微扬，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神色清冷。
果真是一副好相貌。
黎九惜缓缓勾唇一笑，镜中人也跟着笑了，眉眼瞬间生动起来，恍若冰天雪地中绽放的一枝红梅，盛颜潋滟。
他的母亲用他换取同僚的支持，但未尝，不是他的机会。
左家与孟家，皆是坚定的女帝派系，素来不参合朝堂中的纷争，他母亲之前亦曾想过拉拢，却不得其门，想来，这次是急了吧。
传闻那孟家嫡次女身有隐疾，行走不便，左家嫡长女性好男色，常常流连花柳之地，也不知，他的母亲更属意何人呢？
以色侍人乃是下下之策，可是没有色，又如何能拢住贪花好色的女子的心思？
终究不过是，一场博弈。
黎九惜放下手中铜镜，招手叫了一名新来的小侍。
“小郎。”小侍生得高大，浓眉大眼的样子丝毫不符合如今男子以柔弱为美的潮流。
“取我的令牌去叶府请叶小郎过来。”黎九惜脸上早已恢复了素来的清冷，他稍稍一顿，又道，“便说是我想他了。”
“是，小郎。”小侍也不多话，只接了命令，便出去了。
黎九惜微微松了一口气。
叶家小郎是他的闺阁密友，性情开朗活泼，不似个男子，更有女子的潇洒，但他的心思总是过于粗放，若是不好生扭一扭，说不得便要遭日后的妻家怠慢，遭受些磋磨了。
如今，他正好与他说道一番。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黎九惜唤来了热水，正是要好生沐浴一番。
珠帘未卷，热气氤氲，内室中的美人乌发披散，肌肤似雪，不曾看清容颜，已是醉了三分。
而余下七分，更是在美人露出凝白玉臂之时，填满了。
拿起一套艳红长袍，黎九惜眉间微蹙，隔着珠帘看了那几个新来的小侍一眼，缓缓穿上了。
他肌肤极白，而那衣袍又是极艳的红，本该是衬不住这般盛装的纤弱身姿，却在那张清冷绝丽的容颜下通通化为极致的美丽。
如同一枝梨花，压住了满眼繁华的海棠。
衣服并不合身，稍微宽松了些许，反倒更显得他身姿风流，冰肌玉骨。
斜靠在软榻上，任由小侍擦干乌发上的水渍，黎九惜微微阖眼，姿态说不出的随意优美。
“小郎。”方才出去的小侍回来了，但身后却不见任何人。
黎九惜睁开眼，清冷淡漠的眼眸扫过小侍身后，随即定格在他身上。
“叶家小郎呢？”淡淡的语气，仿佛冰雪般凛冽透彻。
“秋菊姑娘前去叶家请叶家小郎，但叶家小郎不曾前来，却是给小郎捎了东西。”小侍不敢怠慢，忙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黎九惜接过信笺，抬手便让小侍下去了。
小侍不敢停留，躬身一礼，退出去关上了门。
黎九惜打开信笺，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后，眉梢一挑，又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待看遍之后，他便亲手将信笺烧毁，看着那信纸在火中化为灰烬。
“想不到……”黎九惜抬眼看向院中桃树，“叶侧父，叶良辰，竟是叶家旁系中人……”
“倒是我小瞧了这位母亲新纳的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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