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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鹿一到车内就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一块棉布,眼睛也被蒙上,对方是两个男人,她无还手之力,她挣扎抗拒,依然无济于事。
有个人在揪她的脸,同时拍打她另外半边脸,阴冷冷的威胁:“给老子安静点儿,否则就你这样的姑娘,我二十分钟就能解决一个!”
她意识到他说的二十分钟是什么,心里竖起了满满的警备,她不再挣扎,冷静。
现在求救是不可能,没有机会,手被反绑,手机在身前的口袋里,也拿不到,报警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这些人绑架她到底想做什么,看他们究竟是谁。
车子从平稳的路线到颠簸之处,又摇摇晃晃了很久,终于在一个陌生的破旧的院子停下来。
时鹿被人拽下车,她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又带点儿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别踢她,不要打她!”
这声音像爸爸,但时鹿觉得爸爸的声音没有这么苍老。
准备踢她一脚的人收回了脚,一把扯掉了时鹿眼睛上的黑布,乍然而来的光让她有些晃眼,等缓和过来后,她看到了她半年没有见面的父亲。
这么寒冷的天,父亲就穿了一件衬衫,衣领敞开,头发凌乱、人消瘦无比、脸颊凹陷、瞳孔突出,很瘦。
比起上一次见面,他老了最少十岁。
他的脸庞和身上都是血,显然是被人打的!
时鹿惊的一下站起来,她朝着父亲奔过去,然而跑了几步又停下。
她不能心疼,不能心软!
落到今天这个局面是他活该,谁让他赌博成瘾。
啪。
有人打了父亲一巴掌,时鹿心里一跳,看着小时候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的爸爸被人赏耳光,她觉得像是自己被打了一样。
时鹿咬牙:“你干什么?”
打父亲的人指着父亲的鼻子,“这你爸是吧,就是这个畜牲他欠我钱,我一再的要,他都说没有。今天晚上就是我给的最后期限,不给,我就剁了他!”
他蹲下,拿了一个凳子过来,将时冬的手放在凳子上,时鹿看到了父亲的手在抖,他害怕。
时冬求救似的看着时鹿,以前也是职场强人,自己开公司,被人捧着巴结着过,如今毫无尊严的双膝跪地,衣衫褴褛,哀求着自己的亲女儿,“鹿鹿,救救爸爸,求求你,钱我会挣的,我会让你和你妈过上好日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赌了!”
时鹿硬着嗓子,“你欠多少钱?”
那人道:“加上利益一共四十万,他借的赌资。”
时鹿就知道是这样,不用问,卖房子的那五十万也被败光。
她说:“要砍你们就砍,手砍了就不会再堵,随便你们,钱我没有。”
时冬一愣:“鹿鹿,你怎么这么对爸爸……啊!”
话落,那人一刀下去,时冬的手指断了一根,血飙了出去。
时鹿浑身肌肉一跳,也想是被人来了一刀,那人恶狠狠的问她:“你给不给!”
她握着拳头,再道:“没有,你把他的都砍下来好了!”
那人阴狠一笑,拿起这刀,刀光麟麟,似一抹在眼角划过的冰刃,噗嗤,没入了时冬的小腹。
血飞出数米。
父亲崩溃的大声惨叫,语不着调,“鹿鹿,鹿鹿救救爸爸,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鹿鹿!!”
每一声凄厉的都穿透过了时鹿心脏,她呼吸都忘了,她看着父亲的血流了一地,看着他因为疼浑身抽搐扭曲,看着他嶙峋若干柴的身体被人控制者,看着他惨叫。
她如何不难过。
小时候父亲抱着她在那条街四处溜达,逢人就骄傲的道:“这我闺女,怎么样,漂亮吧。”
“我女儿就是我们这儿最好看的,谁也没有我的宝贝可爱。”
“我这辆车是我女儿指着买的,她要,我就买。”
“闺女,你别怕,谁欺负你你告诉爸爸,爸爸打死他,你是爸爸最爱的人,爸爸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第一次来月事,她没有告诉妈妈,告诉了爸爸,然后爸爸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抱着她说舍不得她长大,他给她买最好的卫生巾,在网上查女孩儿经期注意什么,然后一一嘱咐他。
上学时,爸爸能大中午跑去学校把她接出来,因为爸爸想她了,就想看看看她。
上高中爸爸恨不得租房子陪读。
她有多爱父亲现在就有多恨这个父亲,生意失败有何妨,却走上赌博这条路,从此再没归路!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不给?我就让你看看你爸是怎么死的!”
那人抓起父亲的头,不顾他的疼,把他强行往凳子上摁,掐着他的咽喉,徒留时冬的肢体在地上拼死的挣扎。
啪,一巴掌再次下去,时冬那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死。
时鹿的心防终是倒塌,“够了。”
那人停下来,看着时鹿,“愿意给了?”
“我可以给,你把他送去医院。”
“我管你这些,要给就快点给!”
有人给时鹿的手松绑,又有人递给了时鹿收款账号,时鹿没有犹豫,既然对方有收款账号,那么报警了警方也容易找到人。
先稳住目前的局面再说。
报了警,最好把父亲也关起来,多关几年。
用手机转账,对方账号一出来,却是时冬的银行卡,她也是没想到。
父亲的银行卡都被人控制了?
那人忍不住:“快点!”
时冬已经不叫了,而是发出那点孱弱的低喘声,仿佛这种喘能够唤醒体内快要偃旗息鼓的器官。
他抓着地上的泥土,颤抖癫狂,瞳孔涣散。
这必须尽快送医院!
时鹿没有慌,“先说好,我只有20万,如果不同意,那你就杀了他好了。”
她的存款当然不止20万,但是她不可能全给。
对方:“行,快点!”
时鹿把钱转了过去,同时把手机页面切换到通话那拦,准备随时摁下110。
她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把她的手机抢过来直接砸了。
钱终于到账,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抓着时鹿的肩膀,把她推出去。
她还是不放心父亲,他怎么办!
走出后,她回头,看到了父亲还是爬在地上,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看着她,视线很轻,是一种时鹿看不懂的遂暗。
出去后,时鹿才知道是在山上,方才是在山上的小屋子里,被推出山下后,对方给了她一脚,让她赶紧滚。
他又返回。
山下没有灯光,乌漆麻黑,只有一片泛着湿漉漉的森林,时鹿也没有手机,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于是停下来。
她怨恨父亲,又不得不担心他。
受了那么重的伤,能不能挺过去。
她凭着感觉往回摸索,或许她可以见招拆招,或许能够想个办法报警,待在这儿必然不行。
走了大概十分钟,开始有光亮,是那屋子照出来的。
老远就听到了笑声,她一边隐藏自己一边往上。
终于看到了。
他们在上车,这光是那两辆车发出来的!
她躲在树下,树上凝结的水珠受到了碰触朝着她身上打,透心凉。
她看到了父亲。
他大摇大摆走出来,有人狗腿子一样的给他加了外套,他抬手,拍了拍人家的背。
时鹿呼吸急促,她看到了父亲的手,好好的,根本没有断指!
而他也换了一件衬衫,干干净净,哪儿来的伤!
她、她被父亲骗了!父亲和他们是一伙的。
时鹿的脸卡白卡白,她紧紧的抓着树,这气候再冷也不如心里冷。
他们上了车,扬长而去。
时鹿蹲下,那车子就从她面前开过去,惊扰了树叶,叶子上面的水簌簌而落,如被削尖了的竹子,锋利的刺向她的皮肉。
她闭上眼睛,感觉心脏在发抖,呼吸都隐忍的有了沉痛的起伏。
她想起刚刚父亲那个眼神,那么轻,那时她不懂,这会儿明白,那是一种目的达成后的克制,他必须很轻,才能忍住骗到了钱的兴奋。
时鹿直接坐到了地上,她再没力气起来。
这凛冽阴寒之地,比不上她的愚蠢和父亲的无耻。
她开始明白父亲为什么要五十万就卖了房子,即使是三十万、二十万他也会卖,他已经泯灭了良知道德,他已经不再是宠爱她的父亲,他已经不配做人。
时鹿悲痛欲绝,仿佛心口被人挖了一块。
过了好久她才起身,浑身被露水湿透,贴着她全身,她像是待在了一个巨大的冰柜里,压抑窒息。
她慢慢往下走,她不知道碰到了多少石头、不知道被树枝戳到了多少次、不知道走错了几次,一次次爬起、一次次拔掉扎进肉里的刺、一次次擦掉从额头滚下来的不知道是露水还是汗水。
她挺直小脊背,继续往下。
生活有八苦,苦苦不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腿酸软,一辆车开了过来,借着灯她看到了满地树叶烂枝,原来这荆棘这么长。
那辆车即使是父亲他们折回的,这会儿她也不怕。
随着它开近,时鹿看到了车头标志,一个类似于“W”的车标。
是那辆大众。
她像是被石子给砸了一下,全身都震了震,他怎么来了,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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