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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承淮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惹你爹生气了？”姜霁兰略带关心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只是面上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晏承淮眼皮微抬, 并不应答，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放下。他从来就不屑于与姜霁兰虚与委蛇，无论是上一世, 还是这一世。
姜霁兰见他不做声，眉毛向上挑了挑，也不在乎。
她开口说话本就是为了在定国公面前做戏, 至于晏承淮，别说是一身墨了，就算沾了一身泥，也不关她的事儿。
“给我进来, 谁都不许管那个逆子！”定国公震怒的声音自书房内响起，隐隐还听到手掌拍在案台上的声音。
“可是……”姜霁兰顿了顿，她知道定国公必然会打断她的劝说。
果不其然, 接下来便是定国公更为暴怒的声音, “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让那逆子滚！听见没有！”
姜霁兰背过身去，似乎是有些犹豫，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承淮呀, 你赶快回自己的院子去，好生换件干净衣服, 再来给你爹爹认个错啊。”
这声音拿捏得正好, 恰巧能让定国公听见, 果然又是一顿好骂。
一旁的冬砚看得心底窝火，快步上前，一把挤开姜霁兰身后跟着的一片莺莺燕燕般的小丫鬟们，然后站到主子身边。
好一个定国公夫人，面上端的是一副慈母关切之貌，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得意张扬。
实在是欺人太甚！
“冬砚，我们回竹苑去。”晏承淮轻轻拍了拍冬砚覆在轮椅上的手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他是活了两世的人，姜霁兰的这些把戏根本无法将他激怒，只是苦了身边跟着的这些人，跟着他一起受尽委屈。
冬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终是隐忍了下来。
姜霁兰看着那一主一仆离开的背影，唇角挂上一丝冷笑。当初便是绍敏郡主那等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女，不也一样栽在自己的手里。如今晏承淮不过是个空顶着世子名的瘸子，还想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姜霁兰唇角一勾，抬手摆了摆，便示意身后的丫鬟侍女们留在原地。而她自己，则理了理鬓发衣角，端出一副无可挑剔的笑容，端着一碗刚煲好的乳鸽汤朝着定国公的书房走去。
屋内一片狼藉，白色的羊绒地毯上还沾着醒目刺眼的黑色墨迹，砚台也碎作两块，就这么冰冷的躺在地上。
姜霁兰移开目光，绽开一抹笑容迎了上去，“国公爷。”
他们是老夫老妻了，叫得也没有那般亲热。更何况府里有着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多少也折损了夫妻情意。
所以如今在姜霁兰的眼里，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权势，钱财，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大的保障。
“你来做什么？”定国公的声音有些粗，像是带着气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二哥今日不是带阿鸾来过吗？我过来看看。”姜霁兰面带笑容的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上，稍又叹了口气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我还说等江儿下了学让俩孩子一起玩会儿呢。”
定国公听到姜鸾和晏承江的名字，又想到先前晏承淮提的那道婚事，当即又变了脸色。
姜霁兰怎么可能瞧不见，她眉心骤然一跳，接着便听见定国公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怎么也不放心上避避嫌！”
姜霁兰蹙了蹙眉，先前姜鸾来得那么多回，也没见着定国公说一句不是，怎的今天就……
定国公却像是很烦躁的样子，一脚踢开地上的四角檀木凳，“鸾丫头是不错，但亲兄弟争一个女人算什么事儿，说出去我们定国公府还要脸面不成！”
姜霁兰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前些年要给他说亲，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我还以为他要当和尚去呢！”定国公想起白日姜二爷携着姜鸾来道谢的事儿，手背上青筋毕露，握拳猛地在案上一砸，挂着的几支毛笔都晃荡了起来，“好哇，原来看上的是鸾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呢！”
晏承淮看上的是姜鸾？
姜霁兰处于震惊状态，却还是迅速的反应过来，“承淮他身子骨不好，还有他那腿……国公爷，这姜家能同意？”
定国公却是突然歇了暴躁，冷笑道：“怎么不能，姜家可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呢。”
姜霁兰这回脸色才是真的变了，前头方氏没肯给她个准信，她就有些拿不准姜鸾和晏承江的婚事，如今再出这么一茬儿……
姜霁兰这些年来一直想着要将姜莺嫁进定国公府来，只要有她护着，得风顺水根本不是难事儿。
可是偏偏以姜莺那“庶女”的身份，根本做不得定国公府的正室，能嫁过来的只有姜鸢或者姜鸾。
姜霁兰最初的谋算，是让晏姜两家定亲。无论定的是谁，只要让新娘在婚前出个意外，为了两家的关系，再加上她这个姑奶奶在中间周旋，让姜莺代嫁过来根本不是难事。
后来知道晏承江喜欢姜鸾，就更好办了。只要能将姜鸾娶进府来，她有的是办法将晏承江的真实身份给悄悄的抖落出来。
晏承江便是再喜欢姜鸾，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对着亲妹妹又怎么可能起得了那起旖旎的心思。至于姜鸾，她被夫君冷上个几年，还不乱了阵脚急着寻个人来替自己固宠？
那时候就是阿莺上位的最好机会。
可是现在……姜霁兰背后一寒，若是晏承江娶不到姜鸾，便是自己有法子使得未来儿媳怀不上孩子，回头要抬个贵妾上来，也不一定能轮得上阿莺。
不不不，没事的……姜霁兰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慢慢的定下神来。看先前定国公那暴怒的程度，便知道他并不同意，她不该那么担忧。
“国公爷，这承淮愿意定亲是好事儿，只不过……”姜霁兰面上带了点点忧愁，“您知道的，江儿那孩子自小就喜欢鸾丫头，若是让他晓得了要将阿鸾定给承淮，怕是要闹翻了天。”
“你以为我不知道？”定国公冷哼一声，“偏那逆子铁定了主意要娶鸾丫头，否则就不肯成亲。”
终身不娶这种事情放别人身上定国公绝不相信，可放晏承淮身上……偏就有种说到做到的感觉。
“承淮常年在府里住着，又不外出，见过的姑娘家怕是只有鸢丫头，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我看不如这样，去将承淮喊来，让我这做母亲的好好跟他说一说。满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还挑不出一个和他相配的？非要和江儿抢一个不成。”
定国公此刻万分不想再见晏承淮那张脸，脸色当即又铁青起来，“喊什么喊，你是想找那逆子来气死我么！”
“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姜霁兰眉心一皱，上前一步，替定国公抚平身上衣服的褶皱，“父子哪有隔夜仇，你把脾气放放，跟承淮好好谈谈不就是了。”
“跟那逆子没什么好谈的！”定国公冷哼一声，板着张脸重新坐回凳上。
“来，喝口汤消消气，这么会儿功夫，承淮肯定还没走远，去让丫鬟请回来便是了。”姜霁兰笑了笑，掀开桌上那碗乳鸽汤上的盖子，亲自端了伺候给定国公喝。
她需要在定国公面前扮演的不过是个一心为继子着想的好后母罢了。至于他们父子两个会不会越闹越僵，那就管不着了，横竖对她来说只好不坏。
定国公蹙了蹙眉，接过勺子喝了几口，不再言语。
姜霁兰知道他这算是同意了，便放轻脚步走出府去，喊了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来，让她去请晏承淮回来。
只是一转身，姜霁兰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便是没法给江儿抢下这道婚事，她也势必搅得晏承淮娶不到姜鸾。那个女人生的儿子，这辈子都别想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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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本也只虚一会儿功夫，可定国公都把乳鸽汤喝见底了，也没等到晏承淮过来。
姜霁兰瞧着越发烦躁的定国公，忍不住自己走出书房去，斥问先前去请晏承淮的那个丫鬟。结果只听得她为难的道：“世子说听夫人您的，要先回竹苑去换件衣服，这才能来给国公爷认错。”
姜霁兰想起先前自己做戏时随口掐的话，脸色差点都黑了。
当初给这瘸子寻的住处，是这定国公府里最为偏僻的竹苑，他回去换衣服，一来一去，靠个轮椅，怕是要走上半个时辰。
这是在故意给自己拿乔呢！
姜霁兰面色有些难看，只是在定国公面前不敢显露出来。只得耐着性子等了又等，这才等着冬砚推着晏承淮过来。
“不知父亲找我回来为了何事。”晏承淮淡淡的道，他此刻换了身白衣，淡雅若新月，便是定国公想要再砸过去个砚台，也不忍心下手。
“是我找你的。”姜霁兰此刻恰到好处的抬起头来，面上端着的是无可挑剔的笑容，“阿鸾一直和江儿亲近，况且他们俩的年岁也差得小，更为合得来些。我和你爹觉得，若是真想和姜家做亲，不若将阿鸾定给江儿。”
“至于承淮。”姜霁兰笑了笑，她的面上露出笑意，好似真的是一位为着继子着想的好后母一般，“你今年都十七了，阿鸾才十三，要是真的等她，还得多等两年。不如母亲去替你寻家更合适的，今年便能把婚事办了。”
“三妹妹上个月刚过生辰，她已经十四了。”晏承淮云淡风轻的道，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出姜霁兰话里的其他意思。
姜霁兰面色一僵，她是与晏承淮不合，可她从没想过晏承淮在定国公面前胆敢如此毫不遮掩。
“若是没有其他事儿，承淮就先行退下了。”晏承淮眼皮微抬，将轮椅朝后退了退。
“你……”姜霁兰掐了掐掌心，脸色微变，瞧这架势，晏承淮是打定主意跟她对着干了。
“你看看！我都说了别喊这个逆子过来！”定国公瞧着这场面就来气，他站起来一把推开姜霁兰，直接从晏承淮身边跨步离开。
姜霁兰再也懒得遮掩，直接怒视着盯向晏承淮。
偏生晏承淮看都不看她，径直推着轮椅走了。
姜霁兰头一回这般没脸，险些气噎，却看见一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急切的朝自己汇报：“夫人，国公爷去了兰姨娘的院子。”
姜霁兰的手指猛的攥紧，将桌布狠狠一拽，桌上那些名贵的狼毫笔墨，红木镇纸便都撒了一地。
外面的丫鬟们具都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个贱人，什么时候又在国公爷面前得脸了！”姜霁兰咬着后槽牙道，当初绍敏郡主留下的那些旧人，她多多少少都寻了由头给打发了，偏生就那个兰姨娘，老实的异常，一点错处都寻不到，和那死瘸子一样，留在这府里碍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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