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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中, 红衣青年睁开了眼睛。
从这一刻起，世界在他眼中就已经完全不同。
发着白光的小白球凑上前来，兴奋地道：“楚哥你升级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承赫看向它, 666身上的白光是稳定的。他没有回答, 而是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远处。
在他眼中, 大千世界是由无数光点组成, 天地之间, 无数光点映入他眼中, 有些还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炙热, 有些却已经摇摇欲坠，犹如风中烛火。在寂灭之地，还有无数光点从逝去的生灵身体中升起来，悠悠地归入天地, 汇入无尽的时间长河中。
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天地轮回, 这就是世间的生命与他所执掌的规则的呼应。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他动了动手指, 感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牵扯着天地规则，这种感觉是在别的世界里绝对没有的。他的灵台一片空明, 这样的力量实在是令人心驰神摇，生杀予夺，为他所控——
666看着他的表情不大对, 连忙叫他：“楚哥？楚哥！楚哥你要把持住自己，不要变成大反派啊！”
楚承赫一下从那种超脱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脸上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对小白球说道：“你在瞎想什么？赶紧去看外面怎么样了。”
666放心了，这才是它熟悉的楚承赫。于是一人一球从这虚空中离开，没有想到一出升级空间，就看到外面一片混乱，无涯宫宫主不知什么时候杀到了中央灵洲，直接跟灵洲之主打了起来！
楚承赫看着眼前不复原貌的中央灵洲，看着上古荒兽在皲裂的大地上慌乱奔走，而眼前的天幕也被撕开，两只淡金色的巨大手掌正在上方交汇，手掌碰撞之间只掀起无数天地规则冲撞在一处，几乎混乱颠倒了整个乾坤！
果然，这两位至高的规则执掌者一打起来根本不是开玩笑。
中央灵洲的屏障一碎，在那片混乱的天地元气之间，他们彼此都已经看到对方的身影。
无论是无涯宫宫主也好，中央灵洲之主也好，两人眼中都带着凝重。他们谁都清楚这一战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无损于自身，此刻红衣青年一现身，他们更加感到轮回规则之力的压制。这一次，如果死在这一战里，那就是真的身死了。
楚承赫的目力无法穿透这样的混乱规则，他终究是差了这两人一筹，只遥遥地看到对面两个身影。他心头一跳，看到其中一个竟然是被中央灵洲之主送出去的薄凰羽，不知为何他会遇上了无涯宫宫主。
楚承赫难免焦虑：“他们是怎么遇上的？”
666说道：“不知道，我完全监控不到。”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无涯宫宫主动作一滞，被中央灵洲之主的规则束缚，随即被发自中央灵洲的规则之力贯穿了胸膛。薄凰羽听得父亲发出一声闷哼，看着那规则之力在他的身躯上留下了伤口，薄无涯低头看向自己这具不死不灭的身躯，然后伸手抓住了那扭曲的规则之枪，一把拔了出来！
在他身旁，薄凰羽看着他，看到向来无敌的父亲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薄无涯察觉到儿子像是想要靠近，低声道：“不要过来，凰羽。”
他说完便将那化作枪型的规则之力握在手中，稍稍用力便捏得粉碎，然后看向了站在对面的人，又看了看楚承赫，说道：“好，你果然没有选错人，你选择的传承者出来得比我想象的更早。”
薄凰羽看向对面，就同楚承赫一样看不清对面那两抹身影，那些金色的画面又开始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他心中一动，捕捉到了什么，一时间无比想要看清对面那灵洲之主长什么样。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化作淡薄烟雾消失在原地，向着那个方向飞遁过去。
中央灵洲之主看着他冲向这个方向，还道他是要来为薄无涯报仇，于是转向身旁的楚承赫，轻声道：“去拦下他，别让他过来。”
这情况有点不对路啊，楚承赫心道。
为什么中央灵洲之主会这么不想见薄凰羽？刚刚一见面就把他踢出去，现在看到他要飞过来他又不让，而且还不肯出手，反倒要自己去阻拦。
不过他还是应了一声是，然后身形化作一道红色流光，朝着那丝淡近似无的黑雾冲了过去！双方在空中碰撞的那一刻，楚承赫真正感受到了来自天魔至尊的实力。即使他如今已是仙帝境界，而且又执掌了轮回之力，被这魔气一撞，还是显出了身形，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才定住脚步。
双方在空中一碰即分，薄凰羽也从那烟雾中重新显出了身形，楚承赫刚刚站定，就听对面的人对自己说道：“让开，楚逍。”
他抬起头来，看到薄凰羽一直戴着的面具已经摘下了，露出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那双像是蕴藏着星辰的眼眸正在古井无波地看着自己。
当他看清这张脸时，却感到自己封住的、属于楚逍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让他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失声叫道：“师尊？！”
666也震惊了，叫道：“我的天！”
要完要完，这是什么情况？
要知道在这样的自主剧情世界里，玩家都会受到人设的影响，它楚哥现在的状况可是完全陷入到了原主的记忆里。楚逍对他师尊的感情实在是太沉重了，在战场上乍一见到一个跟他师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瞬间就让楚承赫没了斗志。
小白球忙道：“楚哥，快回神！”
楚承赫在666的声音中回过神来，然而楚逍的感情被他压抑得太久了，这一瞬间的爆发让他根本无法冷静自持。他看着对面的人，眼眶不由得开始发红，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对面的人，问道：“你是谁？你不是我师尊，为什么你会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薄凰羽全然没有想到青年看到自己的长相会这样失控，他从未在他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此刻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原本就充斥着疑问的心中又响起了问心阶上的声音，他是谁？他从何而来？
他到底是薄凰羽，还是别人？
薄无涯还在跟中央灵洲之主交手，此刻却发出了笑声，说道：“你没有认错，他是薄凰羽，也是你师尊。”
红衣青年蓦地看向他，说道：“你说什么？解释清楚！”
单纯的666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话：“什么，他就是楚逍的师尊？怎么可能！”
楚承赫：“……”还好6不是个玩家，不然就要被boss玩死了。
中央灵洲之主一招将他击退，随即沉声道：“不要相信他，凰羽不是你的师尊。”
楚承赫又瞬间进入演戏状态，转头看向他，质问道：“那为什么他会长着跟我师尊一模一样的脸？！”
中央灵洲之主冷道：“那是因为无涯宫宫主把他变成了这样！你知他有前世，他曾死过一次，那人就是在为他重塑身躯的时候动了手脚。”
楚承赫发现，自己在听这些话的时候，薄凰羽竟像是一句都听不到一样，只是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他不由地问中央灵洲之主道：“为什么他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中央灵洲之主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我不想让他听见。”
楚承赫此刻已经从人物设定里挣脱开来，恢复了理智，眼前的人绝不可能是楚逍的师尊，对方已再无生还的可能。薄凰羽就是完全的另一个人。
中央灵洲之主像是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你看无涯宫宫主长得像谁？”
楚承赫下意识地向着无涯宫宫主看去，看到原本阻碍他视线的金色手掌已经消散，无涯宫宫主动站在那里，唇边带着血迹，显然被刚刚那一击伤及了本源。天地轮回重建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不死之身，他也会受伤，他也会死。
楚承赫看到那张俊美出尘的脸，震惊地发现他竟然跟中央灵洲之主长得一模一样，666语无伦次地道：“这、这对父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们都喜欢顶着别人的脸？”
楚承赫觉得666说得很有道理，但当他却听中央灵洲之主平静地开口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们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这是因为我跟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凰羽是他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楚承赫&666：“？？！”
666当机了，小白球听它楚哥问道：“你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中央灵洲之主还跟无涯宫宫主缠斗在一处，还能分神回答他道：“这是为了夺取这天地间的规则的执掌权。上古荒兽猖獗，下界之人飞升至仙界时，实在没有容身之地。我跟凰羽的母亲是道侣，我们试图执掌这天地规则，先成功的人是我的道侣阿和，她参悟了生死之道，执掌了轮回规则，成就了这天地。而我跟她不一样，我走的是另一条道——斩三尸成圣。”
当初，他将善念、恶念、本我逐出体外，分别去参悟这天地间的规则，最后再相融，真正成为这天地间规则的执掌者。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不仅他的本尊最后参悟了天地规则，他的恶念也领悟了这样的规则，当他重新吸收善念之后，恶念也吸收了本我，成为了如今的无涯宫宫主。
他们两人都奈何不了对方，而他的妻子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他们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天地规则一分为二，由他们二人分别执掌。他们的争斗绵延了千万年，最终导致了他们妻子的死亡，薄凰羽当年看着父亲一分为二，而他的母亲也为了阻止战火蔓延灭世而牺牲。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于是从无涯宫离开，开始在虚空中四处与人开战，直到遭遇了强敌。
薄无涯就是他的恶念，他抢先一步找到了儿子薄凰羽，却将他的脸变成这样子，要他接近楚逍，就是为了让他认为这是自己师尊的转世，然后心甘情愿跟他归入到一个阵营去。
中央灵洲之主道：“既然天地轮回已重建，那么今天一切都会终结。无论是我死还是他亡，我们最终都会变回同一个人，到时候，天地间自然就会恢复平静。”
这样一来，无论是中央灵洲之主也好，无涯宫宫主也好，就都不会再存在，他的任务自然也就能完成。
楚承赫听中央灵洲之主在战局之中叹息道：“凰羽就拜托你了，我知道你们是朋友。”
他说完，随即双手一推后退开来，对着无涯宫宫主道：“在这里打下去，只怕整个仙界都会毁在我们手上，阿和不愿意看到她用生命换来的世界这样消亡。若是要继续，就到域外虚空去打，你可敢来？”
无涯宫宫主听到这个名字，眼底闪过复杂光芒，点头道：“好！”
两人身影随即化作遁光，转眼间就出现在了域外虚空之中，毫无停顿再次大打出手。在域外虚空之中，他们完全没有了顾忌，元力四扫，震得星辰破损，整个虚空都被震荡得出现了道道裂缝。
薄凰羽眸光微沉，刚要追上去的时候，就被面前的红衣青年挡住了。
楚承赫伸手拦下了他，在他的注视中开口道：“他们那种等级的战争，你上去也没有用。”
薄凰羽看向他，道：“若当我是朋友，便让我上去。”
楚承赫迎着他的目光，叹息了一声，说道：“有时候，不必事事都知道得清楚，人活得糊涂一些没有什么不好。”
薄凰羽却道：“我已经想起来了。”
楚承赫分不清他有几分是在说真话，几分是在说假话：“那我问你，你记起了多少？”
薄凰羽道：“千万年前，他们两个也是这样打起来，母亲为了阻止他们，死在他们的攻击之下。”
正是因为他母亲一死，所以两人才停了手。
正是因为她一死，天地间轮回崩溃，他们也变得不死不灭，这样打下去也没有意义，所以才停了手。
他深深地看了楚承赫一眼：“你已经得到轮回传承，如今天地轮回已经重建，他们这一战必然要分出胜负。无论他们哪一个活下来，我都有问题想问他们。”
他的话音落下，人便在原地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烟雾，消失在虚空中。
楚承赫在原地停了片刻，身形也化作流光追了上去，听666小声道：“这个世界剧情可真是大写的精彩啊。”
楚承赫听着它的话，看小白球正全情投入的追踪剧情，忽然开口道：“剧情是好，可感情呢？”
666毫无防备被他套了话：“是啊，我也想知道你的感情下落在哪里……这没有理由啊！”
楚承赫的神色变得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666也没有发现异常，一人一球照样飞上了虚空之中，来到了薄凰羽身旁。一红一黑的身影并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凌乱一片的战场，道道时空裂缝在虚空中张开，其中生出巨大的吸力将粉碎的星辰都吸了进去。
那两人先前在仙界之中大打出手，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不敢放开，到了此刻全然不再控制，哪怕是身在下界之中的人都感受到了规则的动荡！一瞬间，大千世界陷入末日，没有能力的普通人都在哭嚎着跪求漫天神佛保佑，境界足够看到这上方战斗的修士都几乎陷入魔障，为这样可怕的力量而心惊胆寒。
然而一片烟尘笼罩下来，那些破碎的星辰纷纷向着这些世界坠去，这些世界中的大能者察觉到这毁灭性的气息，都纷纷撑起了屏障，传音与众人道：“顶住，不能让这些破碎星辰坠落到我们这一界！”
楚承赫站在虚空中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感慨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666也心有余悸，大佬打架，果然应该远离。
就在这时，原本跟中央灵洲之主斗在一起的无涯宫宫主忽然看向这个方向，随后一掌伸来，就要拍在楚承赫身上。楚承赫眼角一抽，刚要抵挡，却看中央灵洲之主从旁将这掌挡住了，怒道：“你想做什么？”
无涯宫宫主笑了起来，说道：“我想做什么？当然是杀了他，再灭了这轮回！”
两人相斗，对方还没有受到伤害，而他却因为刚刚那一击身受重伤，完全落在了下风。两人又是一阵缠斗，中央灵洲之主说道：“即使你灭了这天地轮回，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今天终究会有个了结！”
无涯宫宫主道：“要死也该是你去死！”说着趁他不备，又是一道规则之力向着这边飞来，要将红衣青年诛杀。
这一次，中央灵洲之主回援不及，又被他缠住，只能看着那一击向着这个方向飞来。
666紧张地道：“楚哥快躲！”
楚承赫没有听它的话，眼下他能躲到哪里去？他手中出现了生死剑，下一瞬剑阵便浮现在了虚空中，迎向那规则之力。虽然他的境界跟他们差得远了，可终究也是执掌轮回的人，有生死剑在他手中，更是如虎添翼，到底还是把那规则之力挡了下来！
眼见那规则之力在剑阵中被搅碎，楚承赫心神刚要松懈，就听身旁的薄凰羽喝道：“小心！”
随即将他往旁边一推！
楚承赫被他推到一旁，就看到那破碎的规则之力之中又生出了一根带着毁灭性气息的小针，正好从黑衣青年的手臂上穿透而过！
这一针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无涯宫宫主对他是下了死手，这藏在那一道普通规则之力中的小针是由几种规则之力合成，一旦穿透，就连薄凰羽的天魔之躯都抵挡不住。
黑衣青年捂住了自己的手臂，转眼间，他的整条手臂就呈现出了灰败颜色。
无论是薄无涯也好，中央灵州之主也好，两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薄凰羽替楚承赫挡下了这一击。失去了面具的遮挡，青年脸上的神情变化都落入了他们眼中，两人看着他捂住了那只手臂，几乎要站不稳跌入虚空之中。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红衣青年却眼疾手快地一拉，一手揽在他的腰间，把人揽到了自己身旁。
楚承赫动作不停地将他的袖子拉了上去，随即将手掌按在了他的臂间，警告道：“不要抗拒。”随即操纵着规则之力，将那几种混乱的、将他的手臂作为战场的规则之力从伤口逼了出去。
薄凰羽没有抵抗他探进自己体内的力量，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被他眉心那微微的一点光芒所吸引。这种事楚承赫还做得不纯熟，他只是凭本能去操纵规则之力驱逐那些力量，还好天魔的躯体足够坚实，而且这混乱规则之力虽然强硬，但也抵不过生死之威，转瞬间，这些混乱规则就被从薄凰羽的手臂里逼了出去。
只是楚承赫看着他的手臂整个呈现出灰败的颜色，全无生机，不由得皱起了眉。
中央灵洲之主见状，心中一松，可进攻的节奏却是一变，眉目间也多了几分愤怒与狠戾。
薄无涯虽然挂心自己的儿子，但也不得不转头应付他，在两人一阵又一阵的轰击掀起的风暴将他们的衣袂都吹得纷飞之时，楚承赫看着面前的人，问道：“你跑来挡什么？”
他等了片刻，才听面前的人缓缓地道：“你在中央灵洲替我挡下了那一击，我要还你。”
楚承赫：“……”
大概是摘了面具之后可以更直观地看清一个人，楚承赫看着薄凰羽苍白的俊美面孔，看着他的睫毛因为痛苦而轻微地颤抖，觉得他真是固执。
面前这个魔尊把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当做他的准则，这样认真地恪守着，让楚承赫简直要忍不住问他你从前是不是没有朋友，所以才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朋友？
他看了看薄凰羽的手臂，开口道：“稍等片刻，我想想办法。”
随后松开了手，让他一个人自己站稳。
666看黑衣青年站稳了身体，不由得问楚承赫：“楚哥，你想做什么？”
楚承赫干脆地道：“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点开了游戏界面，选择了自己的驱散技，技能发动之后，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剑尖一扬，一道红光飞出落在了薄凰羽身上。薄凰羽只感到身上一暖，随即生机焕发，失去知觉的手臂也像重新跟身体连接在了一起。
他看向对面那笼罩在一片红光中的人，看着红衣青年的神色从凝重变回了轻松的神色，很好，技能有效。
666应景地鼓起了掌，小白球从不吝惜对它楚哥机智的赞赏，楚承赫身上红光未息，随手又给薄凰羽套了个大加，这才停了技能。
他看着薄凰羽，刚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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