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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被爱屋及乌里的那只乌,崔洵遭受了相当大的打击。求爱被拒没什么, 但如果拒绝的对象坦诚自己另有所爱, 还用眼神声音和语言明确的告诉了你自己多爱他之后, 即便他再少年老成,深沉稳重, 都会大受打击。更何况, 他稳重深沉是表现在学业、生活与行-事上, 男女感情方面,对待心仪的少女, 他也只是个刚满十五岁的青涩少年。崔洵几乎想不起两人最后是怎么分开的,他只知道他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心疼得厉害, 满脑子都是她对意中人倾诉爱意的温柔深情模样。如果不是他还有那么一两分理智在,只怕这会儿早已将人扣下, 恶声恶气的问她到底是何时有了这么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情敌。不, 应当不能说是情敌, 毕竟苏怡安那副泥足深陷非君不嫁的模样太过刺眼, 如果不是年纪尚小,她恐怕早就嫁作他人妇了。抓心挠肝的感觉让崔洵不安稳了许久,直到崔媛咋咋呼呼的跑来同他抱怨路上遇到七皇子, 俩人不甘示弱的又互怼了一通, 他这才压下了心头躁动。无视妹妹的叽叽喳喳,崔洵一句话直入主题,“怡安喜欢谁你知道吗?”嘴边抱怨的话头止住, 崔媛瞬间被拉偏注意力,她几乎是有些大惊小怪的开口,撇着自家兄长的眼神怪异极了,“苏姐姐还能喜欢谁?都说了日后婚姻全凭父母之命了,还能喜欢谁?”“她有喜欢的人,你知不知道是谁?”崔洵没心思和妹妹玩文字游戏,话说得直白,只差一点就像是质问了。崔媛看着兄长少见的凝重神情与难看脸色,这才觉出了点儿怪异来,“苏姐姐有喜欢的人?哥哥你从哪儿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崔洵笑一声,神色冷凉,“我亲口问的。”“这不可能!”崔媛斩钉截铁道,“我和苏姐姐相识这么久,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哪家公子,也没见她对哪个人特殊,真要论起来,哥哥才是特殊的那个,姐姐如果真的喜欢什么人的话,最有可能的不就是哥哥?崔媛坚决的态度与话语多少让崔洵糟糕的心情好了一些,他眉眼低垂,沉默许久,最后轻笑一声,拍了拍妹妹的头,“算了,我知道了。”怎么奇奇怪怪的?崔媛心里打鼓,暗自嘀咕了几句,不过想到哥哥之前的问话,好奇心瞬间翻涌上来,她凑过去,打算从兄长嘴里挖出来些八卦。之前心神不稳之下,崔洵不免失了分寸,这会儿整理好内心情绪,面对妹妹的打探也没了耐心,他反客为主,仔细询问起她同七皇子又起争执的情形,将人训了一通,这才在崔媛哀怨的神情中慢慢走远。路上,夕阳渐落,看着满目红色霞光,崔洵笑了一笑,话说开之后,他从苏怡安之间再难恢复以往。本来这对他而言算是一件好事,但因着那个不知名情敌的存在,提前摊牌反而失了先机,他想了想,觉得暂时还是先料理了情敌为好,否则,以苏怡安的脾气,他恐怕很难再同她亲近。毕竟,那当真是一个死心眼儿的姑娘。心里虽说定下了主意,但只要一想到那被她放在心里的人,崔洵满腔的嫉妒之心就汹涌而至。果然,他还是很受不了她喜欢别人,更甚者被别人抢走。如果可以,他真想……***“晋安公主的帖子?”低头忙碌的苏怡安听到青玉的话,停下了手中的笔。“您要去吗?”青玉询问自家主子。略想了想,苏怡安就摇头拒绝,“我就不去了,你传话说我夜里受了寒气,这几日不舒服,打算回京,其他的看着办。”青玉领了命去外面回话,苏怡安看着眼前桌案上稍显杂乱的一堆文书,轻声叹了口气,闭目养神。自从前几日从明远侯府回来之后,她就一直不大安稳,夜里总是梦到旧日同崔洵在一起的光景。一日复一日,梦里的人越好越令人难以忘怀,白日里她的心情就越差,再想起那个接连几日借着崔媛名义往府里送东西的少年,就连眉间都是凝重痕迹。拒绝少年崔洵,她并不后悔,再来多少次,她都会这么做这样选择,然而,她心情就是很差,心思重晚上也睡不好。她有些不太愿意承认自己这副模样是害了相思病,但的的确确,她总是为梦中的崔洵心旌神摇,醒来后又因为他的不再而怅然若失。曾经她和崔媛说,婚姻之事愿听凭父母之命,但实际上如何,她心里清楚。多年前尚且天真稚-嫩的苏怡安,是愿意的,但和崔洵一起度过诸多风雨的苏怡安,不会想要接受其他男人成为自己的丈夫。语言和真正的想法,终究是背道而驰。这几年来,许多时候她其实都在蓄意模糊那些过去,压制自己真正的心情,但少年崔洵的一番告白,揭破了她精心维持的假面,剖开了内里,这让苏怡安很难受。难受到她必须让自己不停忙碌,脑子里才有那么一丝喘息空隙。休息过后,她不敢再放任自己多想,处理完账本之后又同手底下几路人马联络吩咐了些正事,最后带着打包好的行李提前离了灵雾山,选择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京里依旧热闹非凡,马车入了东大街后,苏怡安想到父亲最近想吃卤水鹅,便遣了丫头采买。喧闹正好的路段,巍峨的酒楼矗立,人来人往之中,她百无聊赖的撩起马车帘幕欣赏街景。马车对面,一对年轻小夫妻正抱着几岁的女儿说笑,小姑娘举着快要化掉的冰糖葫芦,自己舔一口给父母吃一颗,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欢喜。苏怡安看得出神,她和崔洵是没有孩子的,两人也未收养,即便崔洵义子多,能到她面前叫一声义母的也少之又少。两人之间只有彼此,从未有过天伦之乐,对这点,她不是不遗憾,但却从不敢在崔洵面前露出一点痕迹,因为,那对他来说只意味着痛苦和耻辱。崔洵说,他不喜欢孩子,苏怡安也跟着说,我不喜欢孩子。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拥有一个流着她同崔洵血脉的孩子,不拘男女,那都是她的珍宝。然而,这珍宝她是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了。她一时有些难过,却在察觉身上的灼热视线后皱起了眉。酒楼二层临窗的位置,崔洵站在那里,手中一把折扇摇来晃去,见她看过来,他笑意莫名,眼中情愫毫不遮掩,比之从前的亲近有礼,明显直白放肆许多。日光下,苏怡安被刺了眼。不只是模样姿态让人恍惚的崔洵,还有崔洵身后高大沉默的年轻护卫——苏瀛。她很熟悉苏瀛,这个和她同姓的年轻护卫,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当年的苏瀛日常就是以沉默安静的姿态站在崔洵身后,护卫着他的安全,手中甚少出鞘的弯刀,一旦出鞘必饮血,死在他手中的人多不胜数,而那些人,无一不是为了取崔洵性命。可以说,崔洵之所以能一路平安的活成祸国奸佞,苏瀛这个助纣为虐的刽子手功不可没。和杜诩不同,苏怡安从最开始就对苏瀛充满了信任,毕竟,这是她亲手从外面捡回来的。当年是,如今同样,而这人的最终归宿,都是崔洵身边。苏瀛出身于苏怡安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远在帝京之外的所谓江湖。作为没人要的小乞儿,他从小被师父捡回去并养大,学了一身好功夫,但架不住门派落魄不善经营,连同师父和几个师弟在内,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身为大师兄,在不着调的师父影响下,自小养成了稳重的性子,一力肩负起门派重担,虽然寡言少语,但内里温柔,待师弟们如师亦如父,护着下面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日日过得尚可。但某年同师弟传荡江湖顺便赚钱谋生时,同某地太守之子起了冲突,师弟重伤,他自己也被太守关入大牢,不得转圜,强权压迫下,最终门派离散,师父身死,他自己勉强逃脱,带着师弟们亡命天涯,虽说最终成功杀了太守之子复仇,但太守本人身受重伤却性命留存,双方结下死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苏怡安在灵觉寺进香时,在后山捡到了差一线没命的苏瀛和他伤痕累累的两个师弟,本意不过是看这三人眼神清正,她身处佛寺顺便施以援手,谁知道救回来三个身手高超的护卫。苏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受她恩惠便想着回报一番,只可惜苏怡安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需要,最终只想着这人身手不错,送给崔洵可能会有些用处。崔洵手腕高超,救命之恩在前,又给了他亲手复仇的机会,苏瀛大仇得报,顺便灭了崔洵的政敌,自此之后一跃成为贴身护卫,也成了帝京之内名闻遐迩的刽子手。崔洵被封祸国奸佞,苏瀛就是咬人不叫的疯狗,主子和奴才一般无二的招人恨惹人厌恶。远远的,苏怡安同苏瀛视线对上,虽然看不大清楚,但两人之间自有默契。她回来之后,到底借着先知便利遣人去寻了苏瀛,可以说,只差一线功夫,这辈子的苏瀛就要再度经历一次失去师父的痛苦。借着京中贵人之势和其他便宜,苏怡安的人从太守手里救下了苏瀛的师父同师弟,顺便还给了门派落魄的这几人一条新出路。身手高超却又不以武凌人,还偏喜欢行侠仗义扶危济贫,不好好护着他们,只怕要不了多久又是当年光景。如今苏瀛跟在崔洵身边,虽然可能不如当年忠心,但不需要刀尖舔血的日子岂不正好,毕竟崔洵如今也不是往日情形。大家都能好好的活着就行了。苏怡安最后又看了一眼,慢慢放下帘幕,有些暗的马车里,她捂住了心口,那里跳得又急又快,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崔洵很好,只可惜不是她的崔洵,所以多看一眼都让人难过。宣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离,崔洵站在窗前,目送马车远去,语调幽幽,“她很好看对不对?”苏瀛收回视线垂下眼,“小姐天生丽质,自然非同一般。”崔洵回头,看着跟随了自己许久的侍卫,笑意深深,“是非同一般。”“所以,你要不要同我说说看,她为何会认识你?”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许久之后,苏瀛才缓缓开口,“救命之恩。”话音落,却是不再开口了。崔洵也没有继续追问,眼神追着宣国公府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不移。苏怡安喜欢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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