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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男人的心(二)
“他……”
简冰有些呆滞地看着半开的房门。
陈辞盯着她手上的东西半晌, 伸手道:“你要不喜欢,我帮你还回去。”
“我……”简冰犹豫了。
不喜欢归不喜欢, 让他去还似乎也不大合适。
她这反应, 却让陈辞误会了, 既然不愿意还,那么就是想留下了。
他垂下眼皮,道:“我去看看餐车来了没有。”
说完, 也不看她,径直往外走去。
窗户半开着,不知是谁外放了流行歌, 醇厚的女声幽幽地哼唱着:
“爱情这杯酒,
谁喝都得醉。
不要说你错,
不要说我对,
恩恩怨怨没有是与非……”
简冰坐着没动, 却陡然觉得手里的奖牌有些烫手。
单言之前的那些诡异示好, 她还能当成玩笑, 而现在……
她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仰面躺下, 不大利索地翻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单言这个人, 作为朋友还是不错的。
但是, 要当成男朋友的话, 实在不是她的理想型。
她理想的男朋友呀, 要有柔软的眼神, 要有可靠的肩膀,光是站在身边就能让人安心……
“吱呀”一声,房门被再一次推开。
她茫然地抬起头,就见陈辞端着饭菜,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单言走后他似乎不大开心。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冠军奖牌……难道,是被刺激了?
外面的音乐声还在响,一声接一声,要把晴天唱哭似的。
“男人的心,一揉就碎。
爱也累,恨也累,
不爱不恨没滋味……”
陈辞抬眼望了望窗外,放下餐盒,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把玻璃窗关紧。
世界霎时清静了。
他把柜子里的折叠桌拿出来,摆到病床上,再把饭菜摆上。
勺子、筷子、汤碗、水杯、主食……一应俱全。
简冰拿起筷子,见他又一次坐回到椅子上,忍不住问:“你不吃吗?”
陈辞“嗯”了一声,翻开刚才还没看完的杂志。
她便侧身拉开床头柜抽屉,把单言的奖牌放了进去。
床上的小桌被她一碰,差点翻到,盘子里的煮鸡蛋更是直接越狱,“啪”一声落到地上。
陈辞叹着气起身,捡起鸡蛋,剥掉外壳,放进她碗里。
“我……”简冰戳了戳盘子里的小菜,轻声道,“我要是小心一点,起码……我们就不会输那么惨了。”
陈辞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
比赛输了,他当然没办法全然无动于衷。
但打了这么多年比赛,他真还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失利就一蹶不振,
眼下,她对单言的暧昧态度,才更叫他坐立难安。
他那隐秘的情愫像是深埋心底的蛊毒,愈久愈深,也愈难开口。
如果早一点说出来……
他轻叹了口气,苦笑道:“吃饭吧。”
这一声叹息,却让简冰更加误会了。
她拄着筷子,想要说“下一次我一定全力以赴”,想要说“我再不会拖累你”……
然而,在这样温柔而又忧愁的目光注视下,言语苍白无力,只有自己这条缠着纱布的伤脚才足够真实。
这一次,的的确确是自己拖累了他。
看着女孩颓然地垂着头,陈辞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会错了他的情绪。罢了,他倾身向前,伸手将她遮住了纱布的发丝拨到耳后,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是她曾经熟悉的拥抱,走累了不想动弹的时候,没完成作业逃避责骂的时候,雷声太大充满恐惧的时候……
被这样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觉得心安,仿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
不用承担责任,不用害怕犯错。
“他有这么好吗?”
简冰“啊”了一声,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因为他送你奖牌,还是因为他来医院看你?”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可送你来医院,一直陪着你的,不是我吗?”
“我……”简冰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混沌难懂。
她无措地说了声“谢谢”,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却更亲昵得靠了过来。
极轻极浅的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只轻轻的一碰,便离开了。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脸颊也一点一点满满涨红。
古人说,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不过一个早上而已,竟然连续被两个男孩告白!
这算是什么?
羊群理论?
集聚效应?
她瞪着他熟悉的脸庞,脑中如有波涛翻涌。匆匆而过的数月光阴,就像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拉着她并肩滑行的陈辞,冷着脸将餐盘端走的陈辞,笑着抚摸她头发的陈辞……
谦谦君子,殷切相互。
这一路同行,哭过笑过,摔过痛过,并不曾后悔。
但如果说作为心上人,作为男友……
她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脸上火辣辣的,手脚都不知怎么摆了,张了半天嘴,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单言说喜欢她,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她亦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劝他,“当男女朋友哪有当好朋友长久”。
可眼前的这个人,是从小一起玩耍,长大了一起训练的陈辞。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他那黝黑的眼瞳里,倒映着自己焦灼而慌乱的脸。
“我……”
回应她的,是更加热切的吻。
嘴唇再一次被覆盖,气息与气息交缠,牙齿和口腔都被吸允得发麻。
简冰觉得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烈地起伏,手指也紧陷进他胳膊里。
陈辞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手臂铁铸一般拥着她,手掌贴在背脊上,连脊梁骨都似有蚂蚁在爬动。
混沌中,简冰突然就看到了窗外婆娑的树影。
满树鲜妍,如火如荼。
那是,姐姐最喜欢的火炬木?
舒雪沉睡的侧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母亲怨恨的目光、父亲有家难回的的困境……
简冰蓦然清醒,牙齿闭合,一把将人推开。
这个人,从来就不应该出现在心动的位置上啊!
少女脸上的羞涩一点点消散,像是日光下消融的冬雪一般失去了踪影。
简冰握紧了拳,有些生硬地避开他的注视,口腔里隐约残留着鲜血的咸味。
有些拒绝不用说出口,有些心思,一看就懂。
而沉默与冷漠,已经算是最仁慈的回应了。
陈辞觉得喉咙发紧,慢慢地站直了身体,“我去看看,叔叔快回来没有。”
简冰坐在原处,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那双熟悉的双腿终于调转了方向,向着门外走去。
房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又轻轻地合上了。
简冰浑身一松,呆呆地看着小桌上的食物,半天也回不过神。
***
龙思思等人一直到隔天早上才来医院,一进门就叽叽喳喳说起了昨晚的表演滑。
“真的太精彩了!”龙思思那小尖嗓子简直要把玻璃窗震碎,“男的都特别帅,女的都特别美!”
就连最稳重的马可馨,也难得附和,“还全都特别年轻。”
简冰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疲惫地听她们花痴那些花滑帅哥,“章雨天”、“单言”、“肖依梦”、“容诗卉”的名字一次次地被提起,个个都镀上了一层光环。
见她闷闷不乐,龙思思在花痴的间隙里拍马屁到:“当然了,十个她们加一起,也没有我们阿冰一个有潜力!”
她这话实在有些夸张,不但简冰无动于衷,其他人也都当没听到。
龙思思轻撞了下鲁梓涵,鲁梓涵含糊地“嗯”了两声搪塞她,“咔嚓咔嚓”继续嚼薯片。
龙思思又去踢杨帆,杨帆正满脸郁闷,委屈兮兮抱怨:“你踢我干嘛,很痛的!”
龙思思碰了一鼻子灰,嘟囔:“你冲我嚷嚷什么呀,有种冲那个肖依梦嚷嚷去。她刚才踩你脚,也没见你说痛。”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杨帆嘀咕,“她是合照时候没站稳。”
“呵呵。”龙思思笑得意外八卦,“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呗,你脸红什么呀?”
“我哪儿脸红了?!”杨帆忍不住大叫,试图自证清明。
简冰等人都扭头去看他——他的脸果然很红,简直像烧红的虾子一样红。
“纳博科夫怎么说来着,”龙思思更来劲了,“人有三样东西无法隐瞒,咳嗽、穷困和爱——”
她把最后一个“爱”字拖得老长,戏谑地看着杨帆。
杨帆百口莫辩:“我压根和她就不熟……”
“不熟才好心动呀,”鲁梓涵也来掺和,“太熟悉了,就像左手摸右手……”
他们正是说得热闹,房门再一次被打开,陈辞拎着饭盒进来。
他意外看到这么多人,笑道:“你们都来了。”
帅哥就是帅哥,笑起来都特别好看。
龙思思又荡漾了,回头去看简冰,却见她把头低了下去。
陈辞脸色黯了下,走到柜子旁开柜门拿小餐桌。
杨帆等人赶紧让出通道,好方便他把小桌子搬上床,把饭盒里的食物一样样取出来,摆好。
“不用麻烦了,”简冰犹豫道,“我好多了,一会儿自己下床吃吧。”
陈辞的动作有一瞬间停滞,随即道:“下次吧,我都摆好了。”
龙思思忍不住歪头和鲁梓涵咬耳朵:“是不是我太敏感了,这两人说个话,我怎么听着那么累呢?”
鲁梓涵也蹙起了眉头,是有点奇怪啊,扭扭捏捏,冷冷冰冰的。
难道,左手摸右手,摸久了,还能摸出仇来?
一边的杨帆也听到了,他好不容易摆脱她们的“围攻”,主动替陈辞和简冰解围道:“被你们这么瞪着眼睛看着吃饭,谁能自在得起来呀——小陈哥,你们什么时候回b市呀?”
“明天。”陈辞道,“我和凛风这边的人先回去,冰冰和舒叔叔再留几天,养好了再走。”
简冰的筷子,登时就顿住了。
他们之间,果然回不去了。
明明之前,说好了大家一起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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