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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仙儿与霍小帅之事过去半年,我虽不知他二人究竟如何纠缠,金仙儿也自然对我避而不谈,但赵公子总乐意在此事上向我即时汇报,如,今日金仙儿与霍小帅握手言和,明日金仙儿与霍小帅相约烛光晚餐,后日霍小帅搬入了金仙儿的公寓之中,大后日霍小帅追随金仙儿去外省登台,云云。
我不想听。
但我不能说。
若我流露出一丝不想听的神色,赵公子便会冷冷地笑,且冷冷地道:“有种你去找他啊。”
若我就着此话佯作起身要出门,赵公子便会将我拖往沙发,边吼我:“邱一心你妈的!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跟你姓!”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笃定事态发展,邱龙答应由他来洗沙发罩。
傍晚时分,恰巧我醒了,出来客厅倒水喝,电话就响了,原以为是找赵公子的,一接,赶巧是我一位年轻俊朗的同事找我的。
幸而被我接到了,否则我很可能接不到了。
同事道:“一心,我刚从外地回来,听说你真要辞职?”
为防赵公子在卧室内被我吵醒又来骂我,我竭力压低了声音,说:“是。”
我有一份工作是在一所小学任教国文,然而我实在是与校长处不来,薪资又低,赵公子又耗钱,因此我预备省下这份工作的时间去做别的事。
同事叹气:“虽然薪资是比较低,但大家相处都很愉快,你忽然就——”
我说:“我确实是有一些疲累了,或许很难继续下去,这对我而言已经是一种负担。”
同事道:“唉,我明白。钱校长为人,相处起来是很艰难,总要我们去迁就他的迂腐想法。或者我们用这机会吓一吓他,他也许就肯改了?”
我说:“他或许是改不了的。在你之前也有过其他人和事,他却并不在意,仍然我行我素。”
同事又叹气,问:“那你打算何时递交辞呈?”
我说:“等过了赵龙的生日再说。”
以钱校长为人处事,我恐怕他会恶意克扣我的薪资,而赵公子的生日即将到来,我恐怕赵公子会认为我恶意送他不入流的生日礼物。
同事再叹气,说:“我恐怕钱校长不答应你辞职,到时候或许会想方设法为难你。”
我说:“他不答应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够真拿我怎么样。若他实在要为难我,也只好随他去了。”
同事道:“唉,我们还是舍不得你。其实我们都习惯了钱校长他自说他的,我们做我们的,何必与他计较。”
我又何尝舍得他们,便忍不住叹息,道:“只是太累了,我委实是太累了。”
同事道:“谁让你同时做这么多份工作?你很缺钱吗?”
当然缺,也不看看赵公子多耗钱!
前日里我便不该请赵公子看电影,不看电影,便不会看完电影后顺势去旁边的百货大楼逛一逛,不去百货大楼逛一逛,便不会看见展销会,便不会买下一架钢琴。
亏得我认识经理。
我原本便不该认识那经理。
若我不认识那经理,我便可以对赵公子说“我们没有这么多钱”,而那经理便不会对我们说“无妨,既然是你们要买,可以分期付款”,赵公子便也找不到借口说“哦,那就买”。
哦,那就买。
哦!那就买!
哪来钱买?!
我想着每月多出的这笔还款,忍不住再度叹息:“我倒不缺钱,只是赵龙太会花钱。”
同事笑了起来:“谁让他是赵公子呢。”
我叹息:“是啊,谁让他是赵公子呢。”
总不能够赵公子在赵四爷膝下承欢时能一掷千金,如今转交我手上,却连东西都不让买。如此这样,岂不是更落大力叔的口舌?
同事又说回了钱校长的身上:“钱校长这人——唉,说得我都想递交辞呈。钱校长确实太无理取闹了,还总是小肚鸡肠,也难怪你这样好脾性的人都会被他气走,你都是在这里任教时间最长的了。”
理虽如此,然而嘴头上面还是要客气一番,于是我委婉道:“倒也并非你所说的无理取闹与小肚鸡肠这样严重,只是我与他相性不合罢了。”
同事道:“不如这样,改日我们几人出来详谈,我们自己办个学校如何?看似很难,不过我们也都有点关系,你又背靠着赵四爷,多少就不难了。”
我说:“此事与四爷无关。”
同事道:“我只是顺口一说,我也不敢去和赵四爷攀关系啊。”
我与他再絮谈几句,便挂断电话,喝了水,回房间继续睡觉。
辞职一事暂且不论,过后几日,我发觉赵公子行事说话有些诡异,不知为何。
绝不是我多心。
赵公子忽然给我一张高额支票便不说了,他倒是常常往家里带钱,只不过是近一年来带得少了,拿着“老子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和我爹吵架”的借口,心安理得的吃我喝我,但偶尔也会添补些家用。
然而,往日里他给钱便给钱,少不了要说些无谓的废话,譬如“拿了老子的就得手软,吃了老子的就得嘴短”,又譬如“警告你不要拿老子的钱去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即便是心情大好时也要借机轻薄我一番。
此次他却只是淡淡地说:“不够就跟我说。”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赵公子淡淡地说:“你不必担心,我有的是法子弄到钱。”
既如此,你何不早点说?
我自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点点头:“那我用这笔钱去结清钢琴的钱。”
若是正常的赵公子,他便会语无伦次、逻辑错乱地吼我:“你是趁机又去见你那老同学!以为老子不知道?老子当时就见你俩眉来眼去了!分期结款不是方便了你每个月去见他吗?你不准去见他!”
然而,此时此刻的赵公子却只是淡淡地道:“不够再跟我说。要买什么就买,我有钱。”
我:“……”
我想了又想,说:“倒|卖|军|火的事,你还是不要答应老爷和霍大帅,还有其他的生意,不要多碰。”
若是正常的赵公子,他便会吼我:“老子的事关你屁事?轮得到你来做主?你闭嘴!”
然而,此时此刻的赵公子却只是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说过了,我记得。”
我不得不关切一声:“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体感不适?”
赵公子不常生病,然而每一次生病都如山倒,照顾他的还是我,累的还是我,因此及早防治才好。
若是正常的赵公子,他便会吼我:“你就巴不得老子病死是吧?!老子病死了你就好跟甲/乙/丙/丁(取决于他当时最讨厌谁)跑了吧?!”
然而,此时此刻的赵公子却只是淡淡地道:“我没事。”
我怀疑赵公子心虚。
他心虚,必然是做错了事情。
他对着我心虚,必然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譬如,他又私自将我要紧的书籍借给了不懂爱惜书籍的人,或者随手将油饼或包子或其他食物放到我的书籍文件上了,又或者——
我不由得用审视的目光多看了赵公子两眼。
若是正常的赵公子,他便会吼我:“老子最讨厌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什么看!再看打死你!”
然而,此时此刻的赵公子却只是淡淡地问:“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
若是正常的赵公子,他便会吼我:“有话就说啊!老子就讨厌你有话不说的样子!”(我曾经反唇相讥,问他讨厌我这样讨厌我那样为何还要住着我的公寓与我朝夕相对,我俩便吵了一个钟头,我躺了一天的床。)
然而,此时此刻的赵公子却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就早点休息。”
我不会与他休息的,他在心虚,他或许做出了比毁坏我要紧的书籍更严重的事。
若是正常的赵公子,他便会吼我——不,在休息这种事上,他不会过多吼我,而是会直接动手。
然而,此时此刻的赵公子见我拒绝与他休息,便默默地背过身去独自睡了。我与他唯一的一个枕头,他没有枕,留给了我。
若是正常的赵公子,他会恶意地抢走这个枕头,等着我求他。
他却十分的反常。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赵龙在外喝醉酒,红杏出墙了。
我如此推测道。
赵公子的诡异行事持续了好几日,无论我如何试探,他都淡淡的。甚至在我故意说要分床而居时,他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去了沙发上面,且开始了短暂的沙发定居。
我认为他若非红杏出墙,便是换了种法子来折磨我。
然而我最近没有故意气他,因此他没有必要故意来折磨我。
他果然还是出墙了。
赵公子日记:
邱一心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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