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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大约六点左右,走廊尽头又有人发出大叫。
那个房间的一个女人变成了丧尸,但她和之前的那个男人不一样,她好像还有意识。
女丧尸被丈夫发现时已经不会说话了,脸色乌黑,眼窝和脸颊都陷了下去,黑眼珠只有黄豆大小,脖子和手上的肌肉都萎缩了,同时也变成了青黑色。
她好像怕伤害到自己的孩子和丈夫,缩在墙角,拼命地跺脚嘶吼,好像在催促丈夫和孩子快点离开她。
沈危他们过去时,丈夫和孩子被两个服务员拉着,孩子嚎啕大哭,丈夫满脸难以置信,死死抓住门框,不肯离开。
旅店一晚上出现两个丧尸,老板快崩溃了,他对着一个男服务员吼:“快去报警,这个女的还没发疯,让他们快点来,不能再伤人了。”
再伤人,他的这个旅店就不用再开了。
政府职能部门还在运转,只是因为通讯不便,效率比以前低了很多,代替警车过来的奔驰轿车一个小时后才到。
女丧尸几乎是顺从地被警察抬上了车。
说几乎,是因为她刚开始因为恐惧,不肯让警察靠近,直到一个胆大心细的女警非常温柔地安慰她,反复跟她说,她如果不咬不抓,并不会传染其他人,女丧尸才停止嘶吼,允许警察碰触她。
她丈夫抱着女儿,坚持要一起去医院,警察同意了。
项蓁看着远去的奔驰轿车说:“真有不吃人的丧尸?”
高佑翔说:“会不会是刚发作,还没达到那种程度?”
王政清说:“希望不是。”
希望只是因为某种病毒,改变了她的外貌,而不是把她改变成一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沈危他们没有再睡,几个人退了房,一起上街找早点铺子,一直走出三条街,才找到一家卖牛肉拉面的。
沈危问老板有没有青菜,老板给他们端了一盘子自己家吃的清炒黑豆芽,一份二十块钱,沈危让他有多少都端出来。
他们已经快十天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了,平时最不值钱的青菜,是最让几个人想念的。
吃完饭,天色已经大亮,是个阳光明媚秋风宜人的好天气。
一路往汽车站走,身边背着大包小包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向车站汇拢,这些人大部分是扬沙出现之前来吉满旅游,享受这里的青山绿水的游客,可现在,这里不但断电,交通受阻,还出现了丧尸,游客们都急于逃离。
沈危看着别人挂满身体各处的各种包,对王政清他们说:“待会儿到汽车站,再买点吃的带上。”
可是,本应该汇聚多种小吃的汽车站周边,今天只有几个卖茶鸡蛋和豆浆的,沈危他们买了三十个茶鸡蛋、四瓶豆浆
,问那老板其他卖小吃的怎么不出摊。
老板说,他也差点不出摊,他本来还卖煎饼果子的,可摊煎饼的鏊子前两天忽然锈得用不成了,煮茶鸡蛋的大锅底也锈透了,他的这一盆茶鸡蛋是用煲汤的陶瓷锅煮的,所以要卖两块钱一个,而他的大锅明明是不锈钢的。
他估计炸油条和卖手抓饼、烧饼的,也都是工具坏了,他们用的锅和饼铛,也都是金属的。
沈危几个人心中的危机感更强了,他们又添了二十个茶鸡蛋,提着东西就往售票大厅跑。
刚跑到售票大厅门口,背后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你这个疯子——”
四个人同时转身。
汽车站对面路边,一个身穿褐色毛衣的人捂着脸边跑边大叫,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流,他身后是一辆驾驶室大开的出租车,这应该是个出租车司机。
沈危他们撒腿就往回跑,看到从出租车后排下来两个人,大叫着“冯波你怎么了”,一起挤到了副驾位那边。
王政清大叫“不要开车门”,可已经晚了。
穿着大红色冲锋衣的人已经拉开了门,几乎是同时,车里的人扑了出来,不过他没有扑向拉开车门的人,而是扑向一个不明所以、正好从南面过来的年轻女孩子。
沈危正好跑到他们刚刚买茶鸡蛋的摊子边,老板看到被咬伤的出租车司机,已经吓得丢下摊子跑没影了,沈危和王政清一人抡起一个小板凳,抬手甩了出去。
板凳带着破空之声飞出,沉闷的撞击声和女人崩溃的尖叫同时响起。
沈危他们没有停下脚步,逆着惊叫逃散的人群,跟着板凳的飞行路线跑向马路对面。
女孩子还在大叫,脸色青黑、下巴上都是粘稠唾液的丧尸伏在她身上,被击中的后脖颈和后背处,流淌出深绿色的液体。
丧尸的两个同伴惊恐地站在那里,浑身颤抖。
沈危眼神一滞。
这两个人的脸也都隐隐泛青,目光闪烁的眼睛在黑和浑浊的黄白之间来回变换。
“刀爷,绑了他们。”沈危说话的同时,已经出手如电,抓住了稍高些的男子的一只袖子,眼花缭乱之间,男子的蓝色冲锋衣已经在他的嘴巴里绕过一圈,又将他的两只手腕紧紧地捆了起来。
“呜,呜呜啊呜……”男子惊恐地看着沈危,但因为嘴被冲锋衣打横勒住,他说不出话来。
“小项,妞子,绑了他们的脚,速度快点。”沈危向项蓁和高佑翔发布着命令,同时已经抓住男人被捆在一起的手腕,脚一磕他的膝盖,将人放倒在地。
然后,他蹲下,对穿着大红色冲锋衣的男人说:“抱歉,你和你的朋友们应该感染了某种病毒,你们两个可能会变成你朋友那样,为了防止你们控制不住去撕咬他人,我们必须这样。”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退后几步,和已经以同样的方式捆绑了另一个男人的王政清说:“咱们得赶紧走,你看那人包上挂的祈福牌,是半月泉的,半月泉在拿乌吉沙漠深处,咱们也是从拿乌吉沙漠过来的,我怕咱们也……”
王政清神情一凛:“知道了。”
他扭头对几个胆子比较大,看到他们制服了丧尸后,在不远处围观的路人说:“我们是外地的,要去坐车,请你们谁去报个警,把这几个人送医院。”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从南边路上过来几个身穿警服,骑山地自行车的人。
几个警察看到这边的情况,加速冲了过来,领头的男人三十来岁,他过来把那个还脸朝下趴着的丧尸翻了过来,被吓坏的女孩子已经跑没影了。
刚刚被沈危他们绑起来的两个人,现在已经不再挣扎了,他们的情况不像自己的那个同伴,而是和旅店里那个害怕传染丈夫和孩子的女子一样,好像身体里的水分被抽走了一大半,肌肉萎缩,皮肤青黑却泛着一点光亮,黑瞳缩小成黄豆大。
几个警察看沈危他们的眼神有点佩服,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问:“是你们把他们捆起来的?”
沈危说:“当兵时互相开玩笑这么玩过,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领头的警察站了起来。
王政清赶在他开口前先说:“我们要坐最近一班车去乌达,不可能跟您去警局协助调查,错过这趟车,我们可能永远都走不了了。”
领头的警察也是个干脆人,他拿出个本子:“把你们的身份证出示一下就可以了。”
四个人把身份证拿了出来。
沈危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王耀扬,29岁,京畿人。
领头的警察把他们的身份证信息抄写上去,又让他们签了个名,伸出手和王政清握了握:“谢谢!你们可以走了。”
沈危松了口气,和三个战友一起转身,跑向汽车站。
那个领头的警察也松了一口气。
前天,在往北大概200米的地方也发生了一起这样的事情,当地人被吓坏了,四散逃跑,两个在吉满边境口岸服役、准备返乡探亲的军人出手,用棍子打翻了那个丧尸化的人,两个军人被赶去处理事故的老刘带回警局,问了半天备录,耽误了班车,气得掀桌,说不该管闲事,救人的结果就是被当成罪犯反复审问。
这两天同样的情况不断出现,因为救人被带回警局配合调查的人都很暴躁,警局领导昨晚上才和吉满市的高层领导研究决定,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只要没有伤及正常人,手续尽可能简化,简单询问一下经过,记下身份情况即可。
如果没有昨天那个会,他也得被见义勇为的这几个人给掀翻桌子。
售票大厅人满为患沸反盈天。
没有电,没有广播和闭路网络公告系统,车站工作人员都在拿着大喇叭吆喝。
沈危他们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昨天晚上,又有很多车子无缘无故地启动不了了,只有半个月前刚买回来的几辆高档大巴还能跑,所以发往各个城市的车次继续缩减。
到临江镇的那个班次,今天只有一趟了,九点钟左右发车,一张票二百。
大厅里的人之所以吵闹,一是因为票价太高,二是很多车子不能到达他们预定的地方。
这里边有很多人都是去乌达的,而余浪县只是在吉满到乌达全部路程的三分之一处,票价却比以前的全程还贵,开往其他城市的车也是如此,乘客可不得吵闹。
王政清看沈危。
沈危点头。
王政清和项蓁挤向售票窗口。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沈危他们坐上了几乎被挤爆的、开往临江镇的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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