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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浮生论缱绻(2)

作品: 木槿花西月锦绣 |作者:海飘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2-28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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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觉口干舌燥,好像被人抽去了所有的思考和行动能力,就这么呆呆地隔着珠帘傻站着,一时忘记行礼了。

他本来垂着眼似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眉间微皱。似是感应到我的注视,忽地向我一抬眼,对上我的视线。

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立时醒了过来,低下头后退一小步。

西枫苑的规矩,没有主人的召唤是不能随意进入的。薇薇大方地站在我身后,标准地福了一福,脆生生地通报道:“夫人听说三爷的伤好了,怕下人们浑说,今儿下午便想亲自来看三爷,直等到现在呢。”

我亦不敢步入珠帘内,只是隔着珠帘,给他纳了个万福,还是看着光亮的金砖,没用地不敢去看他。

我该说什么呢?

“白啊,很久没见着你了,可想死我了。真对不住啊,上次不小心扎着你了啊,听说还挺重,所以我当时也不想活了。真激动哦,我们都活着,神的奇迹啊。今儿我特地来看你,想同你好好聊聊。虽说是春天了吧,西安嘛,还是怪冷的,最好能抱着你一起过一晚吧。别担心哈,医药费回头一定叫我的齐总经理给你开张高额银票哈。”

我想象着这样可笑而真实的台词,想着也许可以让心中轻松一些,结果越想越紧张。如果在汝州战场上,我那一剑真的刺中他心脏,我岂能安然站在这里?

我冷汗淋淋地想着,不由抬起头。

男性的气息夹杂着龙涎香的气味迎面扑来,眼前的原非白只着了件家常素缎袍子,外面披了件湘绣金蟠螭纹长衫站在我面前,乌黑的墨发高束,插着一支镶补金的东陵白玉簪,正微弯腰细细看我。似乎也有些意外我突然抬头,一时没留意,我头上那珍珠衔玉钗带金链的小翠坠儿被甩向无辜的原非白,正打到左眼。

我后来发现,每次我们久别重逢打招呼的方法,都挺奇特的:

永业三年,在暗宫里陪着他跟武疯子原青舞斗智斗勇。

永业七年,在瓜洲作为大理暴发户为个青媚同他争风吃醋。

永业八年,在弓月宫同装成驼背老头的他生死相随。

最近几次,发展到了血雨腥风,利刃问候。

他捂着眼睛,我惊慌失措,心中愈加难过。我真是失败,为何我老是会无意地伤害到他呢?正要叫人,他却一把抓着我,一手捂着眼睛,低低地笑出声来,“没事,不过眯到眼了,一会儿就好。他们陪着我都累了一天了,且让他们歇着吧,有你就成了。扶我进去吧,木槿。”

我哦了一声,赶紧扶着他走进珠帘,到茶几旁坐下。状似轻松地说是迷到眼了,可我看到他捂着的手指缝里分明淌出眼泪来,甩得不轻呢。

我心疼地抽出一条手绢,略俯身替他轻轻揉着左眼,“对不起。”我充满苦涩地说着,鼻子有些发酸。

他却轻松地笑着说:“无妨的,有女眷在的地方,男子们总会着了道。”

过了一会儿,他拉开我的手,却没有放开。掌心传来他手掌的力量和火热,他慢慢抬起了头。

他拉着我的手示意我坐在他身边,我终于得以平和地仰起脸看向他,却见他左眼睛有些红肿,眼珠有些红血丝,心疼了半天。

我这样认真地看他,他也深深地凝视着我。

他的眼中有着痴迷和惊艳,不知是不是由于我打扮过于隆重,左眼那华丽的花纹,还有我那妖异的紫眼睛。

我有些责怪薇薇让我打扮成这样!于是我的心又慌了起来。

原来想好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空,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何在他面前,我永远这样慌不择路呢?

我记得前世哪部电影台词里有这样一句话:人在面临幸福时会突然变得胆怯,抓住幸福其实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气。

此时此刻的我,觉得这句话再正确不过了。

“饿了吗?”他对我轻声问着,打破了沉默。

“有点儿。”我诚实地低声回答着。一下午同司马遽斗智斗勇,刚才又心思百转,患得患失了半天,还真是饿了。

原非白对着外间叫了声“来人”,立时素辉、韦虎几个提着食盒进来,铺了一桌子的菜,有芙蓉鹅肝配鸭胸、紫胆翡翠羹、御制孺子牛、酒香羊肚等等,都是以前我很爱吃的菜。素辉他们还备了一套银酒炉。

然后当着我们的面,薇薇、韦虎、素辉还有吴如涂都轮流快速地试了毒,一会儿,素辉回了声,“三爷、夫人,小人们都试过了,请安心用膳。”便噤声俯首,鱼贯着退了出去。

我微叹。在以前,原非白的饮食仅仅用银针试过便可,如今的西枫苑防范比以往更胜百倍,可见非白生活之艰。

“今日下午,因宣王到访,有要事相商,便嘱咐下人不可通报打扰,不想木槿前来,委屈等了半日,”非白充满歉意地柔声说着,灼灼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移开过,“今晚木槿就陪我随便吃一些吧。”

我微点了点头,忍下紧张,慢慢站起来,大着胆子慢慢伸手去拉他的手。我的手还没有碰到他的手,他早已攥住了我的手,非常紧,把我都捏得有些疼。我不得挣扎,便拉着他坐到桌边,轻轻为他倒了一杯酒,递了上去。

非白想伸手去接,我却挪了开,对他柔柔笑着。他的眼中有着淡淡惊喜,就着我的手,将酒杯里的酒喝了。我放下酒杯,又倒了一杯,还是喂着他喝。到了第三杯,他却抢了过去,潋滟的凤目柔得要滴出水来。他将那小酒杯递到我的嘴边,我低头想喝,他却挪着酒杯,一路逗着我的嘴,就是不让我碰到。

我终于笑出声来。烛心爆了一下,勾勒着他脸部完美的线条,烛光下甚是柔和舒展,就好像八年前在湖心亭里喂我喝梅子酒,一边逗着我。

他的脸上笑意盈盈,我的心也松弛了下来,有些霸道地双手紧紧捏着他的手,拉向我的嘴,我慢慢地喝下了这一杯酒。杯已见底,他没有拉下他的手,我也没有放开他的手的意思,还像当年一样,淘气地紧紧捏着他修长的手,银牙却咬着小酒杯慢慢抬起头来。

他也凝视着我,眼神幽暗迷离,他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将酒杯慢慢从我的牙上拔了出来,却手一松,任它落在绣花台布上打着转儿。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我看着他的凤目,时光就此绞在这一刻……

忽地,一丝刺痛猛地从面上传来,我本能地退缩了一下。原非白的手一滞,我的心黯了下去,会不会伤口崩开了?我捂着脸低下了头,不由自主地想退后一步,可是原非白早已揽住我的腰身,将我拉近了他,他身上的龙涎香扑鼻而来,伴着一丝酸痛感,一股血腥味随着鼻子冲了出来。

我捂着鼻子轻叫了一声。原来他用力过大,竟然将我撞得流鼻血了。原非白惊慌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摁着我的鼻,细细的血腥味冲淡了流转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旖旎,代之的是一阵手忙脚乱。

我高高地抬起头,拿着他的丝帕使劲摁着鼻子,想止住血,正看着他懊悔的脸。

他涩涩地问着:“很痛吗?”

还和以前一样,从来不知道道歉。

我的心也跟着酸了起来,昂着头转了过去,用帕子轻轻揉着鼻子,不想让他看到我眼角淌出的眼泪,可是他却早已站到我的对面。

他,天下闻名的踏雪公子——

六六文会的文魁,天下文人所崇拜的对象;

曾经私盗兵符,一夜之间解了西安之围,群雄为之叹服,西安百姓世代感激;

哪怕身负重伤,依然能临危不惧地智斗原青舞,为母报仇,江湖传颂;甚至谈笑间替原氏攻下郑州的踏雪公子,此时此刻却满脸惊慌,正笨手笨脚地用宽大的袖口抹着我的泪,恨不能就用他的袖子做块毛巾擦我的脸了。正如同很久以前,他在我的床前哄我吃药却严重烫伤我的口舌。

可是我的泪却越来越多,这么多年来的辛酸如止不住的海潮涌向心间,我抽泣出声,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今夜原本是想做什么来着?对啊,我本来是想色诱原非白,放纵一下我的灵魂,印下我的回忆,然后永远地离开这个红尘,离开所有人,然而我却抑制不住心上的悲伤,扑在他的怀中,尽情地号啕大哭。我泣不成声,“你当年既然口口声声说不对我放手,那为什么要放我走啊?你为什么要让那个暗神给我卖身契,给我那幅图,为什么不让他带我去见你?你干吗要这样耍弄我啊?你这个浑蛋。

“你知道这一路上,我有多苦吗?你既然不要我了,为什么又要找我呢?干吗要发那个《花西诗集》,让我根本不能平静地生活?”我狠狠捶打着他的胸口。

他没有抱怨我会将他打成内伤,只是紧紧抱着我。他的胸腔也在剧烈地颤动着,却默默地承受着我的暴力。

我挣扎着抬起哭花的脸,对他吼着:“原非白,你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惨吗?你要道歉。”

原非白面色惨白,哀哀地看着我,“对不起。”

我愣了一愣,还真没有想到天下最骄傲的踏雪公子真的会说出这三个字,原本继续要发的火就堵在胸口,一时没说出口来。他却拉着我来到洗脸架前,绞了把丝巾,帮我细细擦了擦鼻子。丝巾上全是血,可能是刚才那顿吼把鼻血又冲了出来。

估计我刚才对他又打又吼的,跟个母夜叉没区别了吧。

心中万分懊恼间,原非白走了出去,然后拿着一瓶药进来。

他又拧了一把丝巾替我擦了擦手,给我鼻子和眼睛上了药,动作轻柔细致,同刚才完全不一样。

“你还是老样子,身子骨这么弱,可一定要小心些。”他静静地感叹道,“眼睛周围的肌肤偏嫩些,现在哪怕是胭脂也会对皮肤有伤害。就这一次了,三个月后,再往伤口上画画吧。”

我微点着头,心中又有点委屈,明明是你撞我流鼻血的!

真不解风情!我画画还不是女为悦己者容嘛。真的一点也不体贴,还跟以前一样。

窗外传来三更鼓,这一晚上就快过了。我怅然若失地看着他帮我细细包扎着伤口。

我这么想着,他手头的工作做完了,我偷眼瞅他,不想他那双凤眼也凝望着我,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局促。他飞快地收回了手,我缩回身子正襟危坐,于是我和他面对面站着又默默地凝望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我扁着嘴开口道。

“你……”不想他也同时开口道。

我们闭上了口,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说道:“我……”

我们只得又闭了口,我忍不住又笑了,他看着我也笑了。烛心又爆了一下,忽明忽暗地映着他绝代的笑颜,我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他向我伸出手来,摊开洁白的掌心,坚定的目光如万年秋水,柔情翻涌。我的心魂霎时溺毙其中。

如受蛊惑,我鼓起勇气,慢慢向他走去,再次轻轻伸出手来,指尖与指尖慢慢碰触,他的大手覆上我的,最后紧紧勾缠。

我酸酸楚楚地扑进了他的怀抱,侧过脸来倾听他激荡的心跳。泪水悄悄地滑落,我颤声道:“我恨你。”

“我知道。”他在我耳边低低说着。

我抓紧他的衣袍,“我好恨你。”

“我知道。”他还是苦涩地喃喃说着。

“原非白。”我把我的脸埋进他的怀里,一遍遍地呢喃着他的名字,最后哽咽道:“原非白,我爱你。”

他浑身震了震,更加紧地抱住了我,细密的吻笼着我的耳垂,“木槿。”

我抬起头来,隔着我的泪花,看着他大声说:“我爱你,原非白。虽然你爱过锦绣,又和锦绣联手骗我;虽然你拆散了我和原非珏,可我还是爱你啊。原非白,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我才变得男不男女不女那么多年的,你知道吗?原非白。”

“傻木槿,”原非白的凤目闪亮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对我柔柔笑着,我只觉他的眉在笑,眼在笑,嘴在笑,连带我看到了他的心也在欢乐地笑着,“我都知道的,傻木槿。”

他的唇覆了下来,辗转反侧。我紧紧搂着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大海中漂浮的木板,又宛如我此生的甘露,无法放手。

我沉溺了,等我惊醒时,他已横抱起我,将我抱上了象牙床,那张我们曾经互相伤害的床上。他细细地吻着我的脸,衣衫不知不觉滑落,他那修长冰凉的手,轻抚上我微烫的肌肤。

“非白,你的身子好冰。”我呢喃着他的名字,攀着他的肩头。

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玉梅斜映。

梅花笑人休弄影,月映槿枝露羞颜。

这一夜,我心中的长相守终于为我吟唱了最美的歌。

他完全没我想象中那般技巧熟练,一如少年时代的吻一般青涩。我和他两个很有默契地没有点任何火烛,黑暗中我感到他的手、他的身体都在发着颤,以至于一开始怎么也无法成功地进入我的身体。他喘息粗重起来,汗水滴落在我的胸前,我也万分赧然,却又对他的笨拙感到一丝欣喜。

我对他微笑着,抬起手抚上他的唇,细细抚摸他光洁的后背,慢慢地引导着他灼热的欲望进入我的身体,与我完全地契合在一起。

好热,好像我的灵魂也燃烧起来。欲火中的原非白斯文不再,那绝世的温笑也隐在黑暗中,仿佛变成了一头兽。月光下,他汗淋淋的身体发着神秘的光,不停地爱抚着我的身体。他慢慢适应了那火热的激情和那带着极度快感的冲击。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引燃着我的激情,也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窗棂外的天空隐隐开始泛白,我与非白紧紧相拥,我们面对面喘着气,他却依然没有停歇他的爱抚。终于我的泪水滑落,低声对他嘤咛着无力再承受,最重要的是,他的伤才刚刚愈合。

他轻轻吻去我的泪珠,在我的耳边旖旎地低喃道:“好木槿,你可知比死亡更可怕的便是这分离的煎熬,我盼了你整整九年。”

天亮了,一向浅眠的我渐渐醒来,从非白的臂弯里悄悄起身,撑着上半身细细看他。刚从欲海中休憩的非白看似平静地熟睡着,绝美如昔,眉头却微皱,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的肩头昨夜在欢海间挣出血来,我急急地下床又给他补扎了一下。比起素辉的手艺,我绑的略有些像馒头,但好在不再有血丝渗出。

我轻轻替他拉上被子,刚刚下床,双腿酸痛得险些站不住,赶紧扶住拔步床的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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